離開因被卷入村子的爭執而差點在斷頭台上結束短暫的一生的特雷奧村已經一周了。赫羅和羅倫斯二人現在正朝著據說流傳著有關赫羅的傳說的雷諾斯前進。雷諾斯在北方算是很大的城鎮,且作為木材和毛皮的市場而出名。自然造訪者也為數眾多,在通往雷諾斯的道路上經常能看到來自四方八方卻為了相同目標的同行的身影。羅倫斯以前也來過許多次,不過這次並不是為了生意。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為要替旅行的同伴——赫羅收集故鄉的情報。所以總是瀕臨超載的貨台現在卻空無一物。本來,羅倫斯以為從特雷奧村得到的堆積如山的餅乾多少能剩下一些作為商品出售,不過這一設想被身旁正做著美夢的狼徹底的擊碎了。隻要是美味的東西無論多少都能下肚,到頭來也沒法發火。於是羅倫斯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赫羅大吃大喝然後悶頭大睡。雖然天氣很冷不過還沒到握著韁繩就會睡著的地步。儘管如此羅倫斯依然覺得不分白天黑夜都能安然入睡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所以羅倫斯常常懷疑赫羅是不是會晚上偷偷爬起來對著高懸的孤月仰天長嘯。如此悠閒而又寂靜的旅途持續了一周,冬日的雨點落了下來。其實也不是沒有發覺,赫羅在雨水落下兩天之前就已經做出了預測,所以開始下雨之後裹在毛毯裡坐臥不安的赫羅仍不住探出頭來向羅倫斯投來了責備的視線。不過就算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也做不了什麼,羅倫斯隻能彆過頭去避開那視線。雖然白天落下的不是那種會拍打身體的雨點而是像煙塵一樣的霧雨這點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如同冰刃一樣滑過身體所帶來的寒氣一絲也不曾減少。赫羅用毛毯裹著身體大概還不覺得。不過羅倫斯這邊可是凍到不行,但是一想到如果問赫羅要一塊毛毯得到的回答肯定是憤怒的眼神,羅倫斯隻得作罷。沒過多久羅倫斯的手指就凍僵了,幻想著如果就這樣鑽到車底下,正好被某位上班路過的好心的神仙看見的話應該會送我一座旅館吧。赫羅似乎也注意到了,從毛毯裡探出頭來打了一個哈欠。“嗚呼……哈。看樣子再這樣下去汝要被凍僵了呢。”“這是彆人凍得直哆嗦還得握緊了韁繩的時候躲在溫暖的毛毯裡的家夥應該說得台詞嗎?”“嗯,咱可是很怕冷的,不好好保暖怎麼行哪。”帶著愉快的笑容這樣說道,即使想發火也發不出來。在羅倫斯和赫羅前進道路的前方,乳白色的景色之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那個看上去不就好像煮熟的濃湯之中浮起來的燒焦的部分唄。”赫羅剛剛說完這番話,肚子裡的餓蟲就好像沒能吃到那香氣四溢的濃湯一樣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腹黑又狡猾的賢狼似乎也沒料到肚子裡的餓蟲會在這種時候來這麼一手。愣了一下之後就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雷諾斯是坐落在寬闊的羅姆河畔的大型港口城市,既然已經能看到城鎮的影子那自然也應該能看到寬闊的河麵。不過在絲絲霧雨的作用之下河麵似乎和遠處的天空融為了一體。天氣晴朗的時候應該能看到在羅姆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的身影吧。進入城中之後每天都能看到為了進出港口而川流不息的船隻或者為了裝卸貨物而用粗壯的繩子拴在碼頭上的船隻。還有赫羅最喜歡的露天攤販和度數很高的酒。就算是大雪封門不得不在這裡停下腳步應該也能渡過一個充滿愉快回憶的冬天。然而,有件事情卻讓羅倫斯放心不下。“對了,有件事情我要先跟你說下。”“嗯?”“雖然你說以前來過這個城鎮,不過說不定已經忘記了所以我再說一次,雷諾斯這個城鎮可是因木材和毛皮而出名的哦。”“所以?”事到如今,羅倫斯覺得赫羅不可能沒有發覺,不過現在也隻能確認一下赫羅的反應了。“在那些毛皮之中,如果有狼的毛皮你會生氣嗎?”赫羅不悲不喜,用一副意味深長的曖昧表情看著羅倫斯,然後輕輕的撫摸著領口處那條用幼狐的毛皮做成的圍巾。那是在卡梅爾森的時候,從魚商阿提瑪那裡得到的禮物。畢竟物品本身並沒有過錯而且在寒冷的時候能確實得起到作用,羅倫斯隻能沉默不語。然而赫羅的尾巴卻在無意中垂了下去。想必赫羅是注意到了這種事情才會特意用這個圍住頸部取暖的吧,取下圍巾之後,赫羅手持著臉的那個部分對著羅倫斯。“我是被狼吃掉的,不過我也有吃過老鼠。”赫羅改了調子很失敗地模仿了幼狐的聲音羅倫斯稍稍聳了聳肩。對手可是賢狼赫羅。“嗯,弱肉強食這是理所當然的。基本上,對於汝們人類咱是完全不信任的。汝們就連自己的同類也會拿來交易買賣的唄?”“正是如此,奴隸對於商人來說是非常賺錢的買賣,也是必要的商品。”“就像汝們人類能毫不在意的製定這樣的規則,咱們狼對於被狩獵的對象態度也是一樣的冷淡。不過,如果立場倒過來的話會如何呢?”赫羅眯起那帶點紅色的琥珀色眼瞳注視著羅倫斯。羅倫斯想起和赫羅初次相遇的時候曾經聽赫羅說過狼為了變得更聰明些而要吃人類的惡趣味的笑話。羅倫斯覺得那些闖入了狼的領地最後沒能逃出來丟掉性命的旅者都是咎由自取,所以對於狼的感情既不是恐懼也不是憎恨。因為,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如果真的是同咱多少有些關係的人就在麵前被狩獵的話,就算是咱也沒辦法保持平靜哪。”這話羅倫斯也明白。看到羅倫斯依然保持沉默,赫羅繼續說道。“汝被咱的雄性同胞們追趕的時候,也會感到驚慌失措唄?”微微眯著的眼神,突然發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視線。赫羅似乎對於戲弄羅倫斯一直充滿了熱情,忍不住笑了起來。“啊啊,慌張了,都快六神無主了喲。”羅倫斯的視線回到了馬兒身上敷衍的回應了赫羅,赫羅突然用不高興的語氣問到。“乾嗎這麼冷淡的回答啊?”“那是因為”羅倫斯轉過頭朝向前方,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說道。“感到害羞了嘛。”還真是讓人害羞的台詞。羅倫斯在心中不禁默默地這樣想著。不過,比起清談無味的素食身邊坐著的狼自然是更喜歡肉類的食物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赫羅笑著呼出了一口白色的氣息。“害羞了呢。”“就是啊。”在寒冷而又單調的旅行之後自然而然的就沒有了對話,羅倫斯想著隻要了解對方的性格用沉默的辦法就足夠治愈自己受傷的心,不過這種辦法果然還是敵不過赫羅的。兩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馬兒似乎要讓兩人收斂一些似的搖晃著尾巴,結果反而讓兩人笑得更開壞了。視線越過一邊笑著一邊把用幼狐毛皮製成的圍巾重新裹好的赫羅,羅倫斯已經能看到雷諾斯城的全貌了。被已有百年曆史的高大城牆所保護的城市比起異教徒的城市克梅爾森還要大上幾乎兩倍,不過由於數量不斷增加甚至已經來到城牆角下的民宅,實在說不上是個寬敞的地方。建築物自然是非常的密集,一幢緊挨著一幢不斷的向著遠方延伸。然而,不久之後看見的光景讓羅倫斯不禁以為城市已經擴展到了城牆的外麵。因為在霧雨之中也能清晰地看到通往雷諾斯的道路兩旁有著為數眾多的帳篷。“這就是叫做集市的地方哏?”(原文是門前市,應該是城外的集市的意思,不過我想不到什麼好的中文可以對應……)“因為在荒野中有著一座教會的關係吧,不然在城牆之外設立店鋪可是很奇怪呢。”城鎮為了富裕所以不得不收取稅金,同樣想要通過城牆也不得不支付稅金。當然占地狹小的城鎮也會有遇到大型慶典的時候,即便如此至少也會用繩子或者柵欄什麼的圈出一塊地方。“嗯,那麼就時候說在這裡的人都是來做買賣的唄?”誠如赫羅所言,仔細觀察附近的人們就會發現他們都穿著旅行裝束,在帳篷邊圍著火堆一邊煮著東西一邊聊天。雖說是旅行裝束,服裝的樣式依然各不相同,想必是從天南地北不同的國家來到這裡的吧。帳篷的數量大致上有20來個,透過霧雨隱約能看見每個帳篷裡大概有三四個人他們之間的共同之處是大家都是為了取得利益而聚集在此的商人。大部分人都帶著大量的貨物,在馬車上甚至還堆積著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木桶。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旅行的疲勞和汙垢,不過卻掩飾不住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焦躁心情。羅倫斯想著或許是因為雷諾斯發生了政變,不過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讓居民們都搬到道路兩旁的帳篷裡去住,所以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用繩子牽著驢的農夫和身上背著貨物的商人們似乎為了是避雨,一個個站起身來朝著雷諾斯,朝著各自不同的目的地前進。看見了這樣的場景,讓人覺得和平時也沒什麼不同。“又發生了一場糾紛呢。”在“又”這個字上下了重音的赫羅在毛毯裡偷偷笑了起來。羅倫斯用“到底是誰的錯”那樣的眼神看著赫羅,而赫羅也用同樣的眼神回應著羅倫斯。“說不定,汝同咱相遇之後是故意急急忙忙的卷入各種事件的呢,畢竟由咱直接引起的事件一次也沒有過。”“唔。”“最初的那一次……嘛,也有一部分咱的原因在裡麵,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汝的欲望才會發生的。第二次那就完全是因為汝貪心不足了。第三次是因為汝自己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害怕。最後一次則是單純的運氣不好。咱說的沒錯唄?”赫羅的言論總是那麼的正確。羅倫斯摸著作為旅行商人象征卻因寒風之中沒有熱水一直無法修茸而“枝繁葉茂”的胡須,就是不願意老實的點頭承認。“雖然腦子裡能明白這些。”“嗯。”“但無論如何,我也不同意這種說法。的確,事件的起因不在於你的身上。”就算知道,羅倫斯內心也不願承認。為什麼會想要把這一切都說成是赫羅的錯呢。羅倫斯低聲沉吟著這種自相矛盾的心情,而赫羅卻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簡單的說道。“又不是咱引起的事件,汝這種不願意點頭承認的心情,咱也不明白呢。” 絞儘腦汁思索著對抗的方法,然而微微抖動的眉毛把這一信息徹底的泄漏出來,赫羅嘻嘻的笑了起來。“汝總是按照汝自己的行動基準來做事卻把咱扔在一邊。咱自然也會產生要回敬的想法吧?”左側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這幾乎就是正確答案了。可是,這樣就變成在這頭狼麵前認輸了。所以。“哼哼,還挺頑固的嘛。”赫羅的聲音伴隨著空中飄舞的細雨傳入了羅倫斯的耳中。虛幻純潔同時卻又冷淡的笑容一閃而過。一定要緊緊握住。在理性無法到達的內心深處,赫羅的笑容似乎強烈的呼喚著羅倫斯。下個瞬間,羅倫斯的雙手已經將赫羅小小的身體抱在懷中。不過就算這樣的畫麵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合時宜。“嘸……”因為,拉著貨車的馬兒就在不足四步遠的地方。最終ooxx沒有做成,羅倫斯排在為了進入雷諾斯而等待接受檢查的馬車隊列中。理由自然是非常簡單。周圍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對於旅行中的旅行商人們來說,即使身邊都是同伴,世界依然狹小。在城鎮的入口處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顧忌的調情想必會成為笑談名揚天下。赫羅仿佛很無聊的轉過了頭。大概,實際上也的確覺得很無聊吧。不過,現在已經不會再遲鈍得以為女性的笑容表達的含義和表麵上相同,總算明白了赫羅的表情裡隱藏著細微的變化。就像剛才除了無聊之外,還有那麼一絲不安。發現了這點以後,羅倫斯才明白過來。對於自己來說有兩重行動基準。其一是赫羅。其二則是商人。對於比羅倫斯更害怕孤獨的赫羅來說,自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同名為商品的物體一起被置於天平的兩端這點大概更讓她恐懼。更進一步來說,這座天平會向哪一端傾斜隻有神才知道。而且剛好勉強保持著平衡也說不定。就算不是這樣,旅途的終點也已經不遠了。所以才會在意羅倫斯露出的商人用表情,想要確認自己在羅倫斯心中的分量吧。賬戶上的金錢數目和自己到底哪個更重要。然而羅倫斯又覺得就算心中有著這樣的不安,應該也不會如此簡單的被自己看穿。馬車在隊列中艱難的緩慢前進,突然從赫羅的頭巾下麵升起一股白煙,帶著些許不快的表情,赫羅轉向羅倫斯。“濃湯就可以了。”說的是晚飯的事情吧。結束之後又像小姑娘一樣確認起來。“因為天氣好冷嘛,不過要考慮價格的話,用小麥粉做成的餅乾也不錯呐。”“唔唔,偶爾也會有想品嘗牛奶或者酒的香氣的時候呢。”赫羅縮著頭,把整張臉的下半部都用那張幼狐毛皮製成的圍巾藏了起來,即便如此從雙目中流露出的期待神情還是讓羅倫斯平時積累在腹中的種種怨言一掃而空。偶爾點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不錯。“這個季節要想搞到蔬菜可是很不容易的。”“蔬菜?在乳白色的濃湯之中漂浮著的黑色的爽滑牛肉的味道汝難道不知道嗎?”雖然在偏僻的田舍鄉間居住了幾百年,赫羅的趣味還真稱得上比貴族更貴族。雷諾斯那高聳的城牆就近在眼前,羅倫斯努力的壓抑住自己臉上的笑意,無論如何也要嘗試著在這裡反擊。“物極必反,好東西吃多了也是有毒的哪。”“對於幾百年都沒能吃到好東西的咱來說,汝的這種態度就是毒物了。”突然,赫羅抬起頭同羅倫斯的眼神不期而遇。微微帶些紅色的琥珀色眼瞳之中沒有一點迷茫和動搖,仿佛打磨得閃閃發光的炫目寶石。在寶石的光輝麵前,人類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彎腰屈膝。可是,羅倫斯並不是對寶石充滿了興趣的貴婦人,對於商人來說如果價格不合適,再漂亮的寶石也沒有價值。“試著和錢包商量下如何?”赫羅像個孩子一樣厥著嘴轉過頭看著前方。羅倫斯想到就算一毛錢沒有自己跳進鍋裡去也比不給赫羅吃肉的後果要好,而赫羅似乎也這麼確信。而且吵架也是常見的橋段了。於是羅倫斯握緊了韁繩驅趕著馬車前進。終於到了城牆的跟前,可以清晰地看到由於雨水的濕潤而覆蓋在石質城牆上的一層薄薄的青苔,而檢查站也近在眼前。就連自己也稍稍感到有些驚訝,這次居然沒有為了逃避關稅而需要隱藏的商品。幸而茂密的胡須掩蓋住了不經意間浮上臉頰的笑意。或許是因為下著霧雨的冬日的關係,道路上幾乎看不到人影。偶爾會有呼著白色氣息按著胸口的孩子們或是類似商店學徒的年輕人從馬車前匆匆跑過。披著防水油布身形如同怪物一般行走在路上的人一定是同行吧。露天店鋪裡也幾乎看不到人影,隻有不時從被絲絲霧雨濡濕的擋雨棚上落下的水珠。店門前幾個普通的乞丐正圍著普通的店主在乞討著什麼。這幅景象是個典型的雨日中的和平城鎮。不過,城牆之外那長長的隊伍以及在帳篷邊生火煮飯的商人們怎麼看也不像沒有發生什麼的樣子。羅倫斯一邊擺弄著經過檢查站時拿到的木質的“外地商人證”,一邊附和著赫羅不滿的抱怨。“的確咱也認為汝們人類處於萬物頂點的位置,可是,那也不過是在物種的進化上超越了而已,談不上什麼優劣,汝也是這麼認為的唄?”“是啊。”“對於原本優秀的種群中拙劣的個體以及原本不那麼優秀的種群中卓越的個體,應該把敬意給予後者,是唄?”“……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途勞頓的緣故,赫羅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的把憤怒表現出來,而是用粘土一樣的感覺發泄著不滿。對於檢查站的守衛那多餘的話九_九_藏_書_網語雖然羅倫斯完全沒有聽進去,不過因為附和太過敷衍而成為赫羅發泄怒氣的對象之後終於發覺了。“不,對於聲望、人品、財產一無所有隻有血脈的貴族以及聲望人品財產俱全的平民來說,怎麼想也應該把敬意給予後者才對。”如果是在平時肯定會對這樣顯而易見的“奉承”更加生氣,不過現在的赫羅似乎對什麼都無所謂了。仿佛被烈酒灌醉了的大漢,赫羅誇張的搖晃著頭,重重地歎息。其實,在通過檢查站的時候由於接受了非常仔細的身體的檢查,赫羅的尾巴被衛兵發現了。當然赫羅一幅鎮定自若的樣子,讓人不禁以為那不過就是為了禦寒而裹在腰上的短裙罷了,衛兵們自然也沒有懷疑,然而,“什麼啊,原來是便宜的狼皮製成的啊。”不愧是在木材與皮草流通的據點擔任檢查的衛兵,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是狐狸或者狗的毛皮。評價也沒有什麼問題,在皮草的價值排序之中,狼的毛皮比狗的更便宜。現實的情況是無論狼皮的質地如何出眾,又或者某個腦子進水的皮草商特彆中意狼的毛皮,其最高評價也無法與鹿皮相提並論。隻是,關係到這隻狼的自尊值不值錢的問題,而在這點上赫羅是非常高傲的。正因為如此,在一旁的赫羅就像得不到誇獎的孩子一樣鬨著彆扭。反正隻需在握緊了韁繩的同時應付著有一句沒一句的抱怨,現在的羅倫斯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赫羅。看樣子在吃到晚飯之前是不會停下來了,羅倫斯隻得無奈的用木牌的一角撓了撓下顎。羅倫斯的注意力現在都被這塊木牌吸引了。這是非常簡樸的木牌,是連印章都沒來得及敲上的緊急趕製品。在城中進行采購時如果不出示這塊木牌就無法進行交易,衛兵這樣對羅倫斯說道。說明就到此為止,如同鰻魚一樣的細長隊伍裡的旅行者們一個接一個地接受檢查通過入口。沒有一個商人不在意這塊木牌。這樣的東西,彆說是在雷諾斯,就算是在彆的城鎮也從來沒聽說過。“喂,汝喲。”“哎,啊?”感覺到從小腿傳來的一陣衝擊,羅倫斯轉過頭來卻與赫羅那銳利的視線不期而遇。雖然覺得錯過這個機會就沒自己說話的份了,不過在想出話題之前赫羅已經開始之前話題的延續。“住宿的地方還沒定嗎?”肯定是由於寒冷的同時還餓著肚子以至無法繼續忍受乘坐馬車了吧。“轉過那個街角之後馬上就到了”在羅倫斯指著前方這樣說道之後,對於無法用眼睛確認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之後,赫羅把頭伸伸得埋在了頭巾之下。這下不好好斟酌在濃湯之中加入的肉的分量可就麻煩大了。一邊思考著這樣的難題一邊驅趕著馬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羅倫斯抬頭望著實在很難讓人把豪華或者漂亮這樣的字眼聯係在一起的普通四層建築物。麵向街道的一樓牆壁被改造成了兩扇百葉門,位於下方的那一扇水平打開之後能用作商品的陳列棚,而上方的那一扇則可以成為屋簷。不過現在兩扇門都緊閉著,似乎正努力抵禦著室外寒冷空氣的侵襲。看著自己被帶到了這個像商店多過像旅店的地方,赫羅更加不滿的彆過頭去。打消了自己“並不是帶了錢就能找到好地方住”這樣解釋的念頭,羅倫斯跳下馬車一路小跑從赫羅冰冷的視線中逃離,來到旅館的門前按下了鈴鐺。然而既看不到營業中的提示牌,也不像房間全都住滿了的樣子,讓人不禁感覺因為這裡因為今天天氣太冷而停止了營業。所以,當從門後傳來了人的氣息、門打開的那個瞬間,羅倫斯反而愣住了。“住宿還是吃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冷的緣故,從微微開了一條縫的門扉傳來了懶洋洋的簡短問訊,從門縫中向內望去可以看到聲音的主人是個被白色長須覆蓋了大半臉頰的駝背老人。“住宿,二人。”老人輕輕的點了點頭就立刻轉過身去。打開了門之後可以看到房間內部空空蕩蕩,這是怎麼回事?羅倫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向後轉去問道。“暖和的房間或者明亮的房間,那種比較好?”赫羅的眉毛皺了起來,或許是沒想到羅倫斯會有這樣的問題。“……沒有即暖和又明亮的房間呐?”“那就先把馬牽到馬廄裡去吧,剛才進去的店主……從那個老頭說的話來看房間都是空的。”“嗯。”羅倫斯與赫羅交換了位置重新坐上馬車握緊韁繩。馬兒似乎也忍受不了寒風的侵襲想要趕快回到馬廄,急切的甩了甩頭。就在羅倫斯手握韁繩準備驅趕馬兒前進的時候,赫羅也穿過了打開的門扉進入了旅館。就算因為旅途的艱辛而使得厚重的衣服上積攢了幾層薄垢,隱藏在頭巾之下的姿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也必定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不過就算穿著厚重的衣服,那因興奮而膨脹起來的尾巴還是異常明顯。羅倫斯不經意的笑了笑,驅車進入了馬廄。馬廄裡有著看守兼住戶的二名乞丐,那兩人正從頭到腳的打量著羅倫斯。他們對於見過一次麵的人就絕對不會忘記,自然也就記得羅倫斯的事情,其中一人稍稍點了點頭示意羅倫斯在另外一邊停下來。沒有違背的理由,羅倫斯將馬車停到所指示的地方,一旁的是四肢粗壯的山地用馬,在這匹馬烏黑發亮的毛皮之中似乎還混雜了某種很長的毛發,想必是從北方運送皮草過來的馬兒吧。“要好好相處啊。”羅倫斯拍拍了馬背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在遞給兩名乞丐兩個銅板之後就手握行李進入了屋內。這座旅店原本是皮帶工廠兼工人們的宿舍。一樓的部分是工人們工作的地方,所以牆壁幾乎都被打通自然也沒有床位。現在則被改建成倉庫供來自各地的商人長期保存各式各樣的貨物。貨物雜亂無章的堆積如山,好不容易走到了在倉庫的一角的收拾得很乾淨的主人的居所。收拾起來的空地中間是一張低矮的木桌以及支撐著鐵鍋的鐵製三角支架。主人一邊將木炭加入鐵鍋之中一邊喝著酒溫暖著凍了一天的身體,時不時還會幻想著自己馳騁在遙遠的土地上。“明年一定要去南方巡旅。”是他的口頭禪。終於,他發現了一旁羅倫斯的存在,從長長的眉毛下投來了冰冷的目光。“三樓,窗邊。”“好的。三樓、哎、窗邊?”店主似乎對於住宿費是先收還是後收根本無所謂,不過麵對這樣沉默的店主還是現在就付會好一點。因此羅倫斯估摸著拿出住宿費放在了桌子上,然而聽到了店主的說明之後驚訝的轉過了頭。“窗邊。”店主重複了一遍之後就比上了眼睛。意思很明確,他已經不想繼續同羅倫斯交談了。羅倫斯微微搖了搖頭,略顯無奈的離開了這個“居所”。扶著積滿了灰塵的欄杆,羅倫斯踩著樓梯一級一級向上。二樓好像是工人們居住的地方,到處都看得到帶有暖爐的房間,在房屋主人的房間裡甚至連廚房都有。這裡的建築物稍稍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暖爐都位於房間的正中,三樓和四樓很多房間為了設法取暖都安裝了排煙管道。當然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房間的布局變成了很麻煩的事情,在布滿了排煙管道的房子裡為了防止煙氣的泄漏而作了大量改建的工作,主要居住在三樓和四樓的學徒們在無意之中就從中得益。沉默卻溫柔的原皮帶工廠老板,現在身為這座旅店的主人名叫阿洛德 埃克倫德。夜幕降臨之後,他大概正端著酒杯穿梭在充斥著各種吵雜談笑的橢圓形房間之間吧。現在在他的房間之中隻能聽到從暖爐中傳來的正逐漸減弱的柴薪之聲。整個三樓隻有四個房間。當這裡還是工廠的時候,剛來的新人和打雜的短工們居住的房間在四樓,所以三樓的房間更為寬敞。不過,並不是所有的房間都能享受到排煙管道所給予的恩惠,四個房間之中隻有一間安裝有排煙管道,選擇了擁有明亮窗戶的房間就意味著得不到溫暖了。窗戶和溫暖在這裡變成了魚和熊掌一樣不可兼得的東西。羅倫斯覺得剛才赫羅似乎曾經說過暖和的房間更好,然而他一踏入房間之後就看到赫羅已經脫掉了被雨浸濕的衣服躺在了床上。羅倫斯懷疑著赫羅是不是因為不甘心而偷偷哭泣,不過從急急忙忙卷起來的毛毯來看似乎是早早就睡著了。因為一直都在發火所以疲勞也來的更快吧。羅倫斯把赫羅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都收起來放在了椅背上,然後開始脫下自己的旅裝。旅行中最讓人暢快的就是脫下濕透了的衣服的這個瞬間。擺脫了幾乎已經變成粘土的外套之後,終於回到了沒有被雨淋濕之前的乾爽狀態。不過這幅行頭讓人比起浸濕時更能感受到空氣的冰冷。而且不到沒有的人二樓去就找不到可以烘乾的暖爐。夜幕降臨之後得不到暖爐溫暖的這個房間同無法生火的野營沒有任何區彆。這種狀況下僅僅裹著毛毯是無法禦寒的吧。羅倫斯抱起赫羅那因吸水而變重的衣物,仿佛絕對不會討厭工作的認真的男傭一樣正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赫羅的尾巴從床上那如同麵包、培根和奶酪一樣堆積著的毛毯縫隙中稍稍露了出來。真是個狡猾的家夥,羅倫斯不禁這樣想到。貴族的少女為了吸引自己中意的騎士的目光會刻意從窗戶的縫隙之中垂下自己烏黑亮麗的長發。雖然赫羅的本意並非如此,不過對於現在的羅倫斯來說,也沒有彆的選擇了。“嗯,真是漂亮的尾巴呢,是溫暖又柔順的皮草呢。”短暫的休息之後,羅倫斯在覆蓋著赫羅尾巴的毛毯旁停了下來。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赫羅是非常令人憐愛而又固執的女生,隻要有羅倫斯的誇獎無論曾受到怎樣的侮辱都無所謂,雖然她的心思很難猜透。不過現在應該正在躺在被子裡一個人生著悶氣吧。儘管如此,羅倫斯還是誇獎了她的尾巴。羅倫斯苦笑著歎了一口氣之後發覺自己已經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準備下樓離開。赫羅正用赫羅自己的方式在撒嬌。雖然這是赫羅一流的圈套,其實並沒有加入真正的惡意。不在能夠讀懂人心的狼的身旁真是件好事,厚顏無恥的思索著這樣那樣的可能性,羅倫斯來到了二樓有著暖爐的房間。客廳裡一個人也沒有,唯有火焰輕輕跳動的聲音。在忽明忽暗的搖曳火光之中隻有一把椅子靜靜的躺在房間一角。雖然要想烘乾手上抱著的一大堆衣服就這一把椅子無論如何也是不夠,羅倫斯卻也並不慌張。客廳的牆壁上有著一排入牆三分的釘子,釘子的前端都被彎曲成鉤子的樣子,其中的一部分還垂著無精打采的皮繩。雨天時被旅行者們用來晾乾衣物,晴天時則被旅行者們用來風乾之後的旅途上所需要的肉和蔬菜。羅倫斯麻利地把濕透了的衣物掛在了皮繩上。結果,衣物比想象中的更多,把整根皮繩都占據了。隻能期望在烘乾之前沒有彆人來了。羅倫斯一邊在心中默默的重複著這樣的念頭一邊在暖爐跟前的特等席處彎腰躺下,突然,門外傳來了樓梯被碾壓時發出的嘎吱嘎吱聲。“…………”懷疑也沒用,那的確就是從走廊裡傳來的腳步聲。為了確認聲音的來源而將目光投向了門口,然而卻與通過了樓梯來到門口向內窺視的旅行者的目光不期而遇。用與其說是頭巾還不如說是麵具加兜帽的大塊布料包裹著頭部,覆蓋了鼻子以上嘴巴以下的整個麵部,自然看不見表情,不過露出的眼神非常犀利。身高並不算高,隻比赫羅高了一截。一身行頭可說是重型裝備,身體幾乎是被裹在方形的罐頭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直到腿肚都用皮繩緊緊裹住的厚重的靴子。這是不騎馬徒步旅行者的證明,恐怕是從相當遙遠的地方一直步行到此地,從他毫不動搖的眼神來看,應該是位飽經風霜的老手了。從重重包裹著麵部的布料縫隙之間可以看到淡藍色的瞳孔,銳利之中還帶著一絲冷淡,絕對不是一位親切的旅行者。對方似乎也和羅倫斯一樣已經打量完了自己,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繼續沿著樓梯朝上走去。明明背負著沉重的貨物,從腳步聲中卻一點也聽不出來。看樣子他似乎是訂了三樓的房間,不久之後就從頭頂上傳來輕微的開門關門之聲。由於阿洛德隊與客人的事情幾乎漠不關心,這個旅店對於不喜歡社交的人們來說實在是個很方便的地方。即使是商人,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擅長於人交流的。羅倫斯之所以每次來到雷諾斯都會在這裡投宿一來是因為這裡物美價廉、設施也算齊全,二來則是因為阿洛德本來就是羅恩商會的下屬商人之一。據說原本是個皮草商人,因為入贅了經營皮繩工廠的親戚家所以繼承了這裡。雷諾斯城內沒有羅恩商行的商館,所以像這樣組織所屬的商人之間相互利用的事情很常見。而且,這次身邊有著赫羅,能夠在對於客人的身世背景毫不追究的阿洛德這裡住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不過,眼下的羅倫斯正為了討好赫羅的心情而不得不在料理中加入肉食而感到頭痛不已。要想讓赫羅重新高興起來可絕不是什麼加入了一星半點的肉食的濃湯就能蒙混過關的,為了看見那張笑臉在這裡的滯留費用恐怕就要飛漲了。就在羅倫斯考慮著如何才能超越這個難題的時候,漫長旅途所帶來的疲勞感終於還是鋪天蓋地的襲來,羅倫斯慢慢的在暖爐前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