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可說是忙得團團轉。首先,在雷瑪裡歐商行洗了沾上鮮血和泥濘的臟衣服,並趁著利用暖爐烘乾衣服的空檔,穿上借來的衣服拿著借據直奔羅恩商業公會。因為赫蘿說她肚子餓了,所以就與她在徹夜營業的酒吧前麵分手。想必赫蘿是「自己好好善後」的意思吧·羅倫斯一進到洋行,結束今天的生意、正在飲酒作樂的同鄉們無不熱烈地歡迎著他·在羅倫斯臉上的傷惹來大家一陣冷嘲熱諷追究原因之後,他終於來到了葉克柏的麵前。等半天,也沒見到早就該來討債的雷瑪裡歐商行手下前來,也不見闖禍的羅倫斯身影,再加上羅倫斯到處借錢的抱怨風聲,想必這件事一定讓葉克柏氣到恨不得把羅倫斯碎屍萬段吧。不出所料,葉克柏一看到羅倫斯,便神情憤怒地用拳頭賞了羅倫斯的腦袋一記。然後,葉克柏板不住臉,喜極而泣地張開手臂為羅倫斯的平安表現出喜悅之情。接下來,羅倫斯把借據交給葉克柏,說出一些暗示走私黃金的話語後,葉克柏似乎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經過。他一邊大笑,一邊從洋行最裡麵拿出平時很難見得到、裝有盧米歐尼金幣的袋子,並當場以現金買下借據。不過,葉克柏是個老經驗的商人。因為考慮到走私失敗的可能性,葉克柏以雷瑪裡歐商行所擁有的未收款項、和土地住屋等資產被清算之際,他能夠拿回的金額買下了收據。一般來說,在清算破產商行的財產之際,債權人能夠分配到的金額是依照其擁有的債權比例。因此,當走私黃金失敗時,就算雷瑪裡歐商行宣告倒閉,五百盧米歐尼的借據也不會當場變成廢紙。重點在於,葉克柏用可與走私風險相平衡的金額買下了借據。考量過這些可能性,並在相當寬鬆的標準核定之下,葉克柏暫時先支付了三十盧米歐尼。如果走私成功了,葉克柏答應羅倫斯會再追加支付一百盧米歐尼。雖然這金額比借據的票麵金額少了許多,但是雷瑪裡歐商行東山再起後,很有可能在十年期限未到之前倒閉。所以,這金額算是合理的價格。羅倫斯先從收下的現金當中,拿出二十盧米歐尼交給了葉克柏,這是為了乞求葉克柏原諒他引起這次的騷動,而害得羅恩商業工會的名譽受損。剩下的現金羅倫斯打算用來支付解剖羊隻所需的場地租金以及遮口費。這麼一來,假設走私黃金成功,羅倫斯得從追加收取的一百盧米歐尼當中,拿出二十盧米歐尼支付諾兒拉的酬勞,還必須前往借過錢的多家商行一一還錢謝罪。假設這必須花費三十盧米歐尼,他的手頭上還會剩下五十盧米歐尼。這樣總算可以回到與前往波羅遜銷售胡椒時相同的狀況。羅倫斯一度甚至做好了自己得上奴隸船的心理準備,因此這樣的結果隻能用奇跡來形容。在這之後,羅倫斯透過公會同鄉的介紹,找到口風緊又能夠信賴的肉店,他付給了肉店十盧米歐尼作為工資,並要求肉店承諾從諾兒拉手中收下羊隻後,願意不多問地幫忙解剖羊隻。肉店收下了如此高額的工資,想必他們不會特彆多問什麼,而讓事情順利進行吧。在完成這些事前準備後,羅倫斯趁著回到雷瑪裡歐商行拿衣服之際,要求雷瑪裡歐去帶回在寒風中顫抖著彼此依偎的手下們,並去提醒他們不要多嘴:同時也命令雷瑪裡歐帶回險些被他遺忘了的馬兒。因為羅倫斯的口氣相當嚴厲,所以雷瑪裡歐應該會立刻采取行動吧。等到羅倫斯完成所有一切的準備時,已到了破曉時分。因為昨天的那場雨使得清晨的空氣格外冰冷,羅倫斯獨自安靜地走在路上。羅倫斯準備前往的地方是因為賄賂了城裡的達官顯要,所以能夠徹夜營業的酒吧。在街景被黎明獨特的青白色彩籠罩之下,羅倫斯看見了點著燈光,顯得不合時宜的酒吧。「歡迎光臨。」店內傳來的聲音聽來傭懶,但似乎不是因為這裡是家違法經營的酒吧。想必純粹是因為熬夜,所以想睡覺了吧。店內的客人大約有五成多,大家似乎都因夜晚結束而感到悲傷般靜靜喝著酒,所以店內安靜得嚇人。「汝啊。」羅倫斯一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發現赫蘿不知何時已經拿著小桶子和麵包站在他的身旁。如果打扮成城市女孩的赫蘿,在徹夜營業的酒吧出現一事被聖職者發現,想必會造成難以收拾的大問題;但是從四周客人並不怎麼在意的反應看來,這種事情似乎偶爾會發生。赫蘿向酒吧裡的老板使了一下眼色後,一臉睡意的老板便立刻露出笑臉揮揮手。或許赫蘿手上拿的商品是她巧妙地說了什麼話,讓老板請客的也說不定。「汝啊,走吧。」羅倫斯本打算再多坐一會兒休息一下,卻被赫蘿強硬地拉著離開。「歡迎再來。」聽著後方傳來的聲音,走出了酒吧。因為沒有目的地可去,於是在路上走著。外麵的溫度很低。因為濕氣也很重,所以吐出來的氣息遲遲無法散去。「喏,汝啊,麵包。」聽到赫蘿這麼說道,羅倫斯才發現自己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吃過任何東西,或許是這個緣故,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羅倫斯從笑得開心的赫蘿手中接過夾了蔬菜和培根的麵包,不客氣地大咬一口。「還有這個。」羅倫斯一接過赫蘿的小手也能夠拿得動的小桶子,便發現小桶子帶著微微的熱度。他拔掉塞子喝了一口後,發現桶子裡裝的是蜂蜜酒加上牛奶的熱飲。「挺機靈的嘛。」熱騰騰的甜酒是再好不過了的招待。「那麼,汝啊。」雖然赫蘿應該不是故意讓人吃點好吃的食物,好放鬆對方的口風;但是等到羅倫斯吃了有一會兒時間後,赫蘿果然開口說話了。「咱有兩件事情想問汝。」羅倫斯做好心理準備,等著接受赫蘿的詢問。隔了好一會兒後,赫蘿沒看向羅倫斯便開口問說:「汝信任那姑娘到什麼程度?」羅倫斯隱約預料到赫蘿會提出這樣的質疑。但是,問題本身沒有明確地指出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以及在什麼樣的狀況下,由此可見在赫蘿心中,這或許也是個不明確的疑問。羅倫斯喝了口甜酒,同樣沒看向赫蘿便回答說:「我不知道自己信任她到什麼程度。不過,就算諾兒拉直接拿著黃金逃到其他地方去,我們也能夠輕鬆地追到她。我沒有信任她到預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之下,還把黃金交給她。」赫蘿沉默不語。「如果不把黃金帶到相當遠的地方,黃金根本賣不出去。而且,牧羊女在沒有門路的情況下變賣黃金,這麼稀奇的事很快就會傳開來,我們很容易就能夠追到她的。」羅倫斯能夠確定的,是他沒有打從心底信任諾兒菇。因為商人的本性使然,所以羅倫斯無法不去思考有什麼萬一發生。「是麼?也罷,差不多是這樣唄。」「另一件事情呢?」聽到羅倫斯主動這麼問道,赫蘿露出不帶感情的眼神看向羅倫斯。赫蘿的眼神應該不是在生氣,她應該是覺得迷惑。隻是,赫蘿對什麼感到迷惑呢?這點倒是讓羅倫斯覺得比較在意。羅倫斯不認為會有什麼問題讓赫蘿不知道該如何發問。「不管你問我什麼,我都會回答,這次我欠你一個超級大的人情。」羅倫斯咬了口隻是隔了短短時間就變得冰冷的麵包,再喝了口酒,連同麵包一起吞下去。清晨的金黃色陽光,開始射向籠罩在黎明青白色空氣下的石板道路。「你不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