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1(1 / 1)

純白色的氣息拖著一道白線往身後飄去。雖然吐出氣的瞬間,臉頰會感覺到一陣溫暖,但是立刻就會轉為伴隨疼痛的冰冷感。逐漸轉黑的天空終於承受不住沉重的烏雲,在中午過後下起如碎冰般的蒙蒙細雨。雖然雨水冰冷得讓人陷入整張臉浸泡在冰水裡般的錯覺,但是竄進衣服裡的空氣卻又帶來冰涼的舒服感。不管是人、是馬、是羊、還是狗,無不拚命奔跑。好幾次都感覺得到它們的視線傳來,感覺得到它們存在的次數更是數不清。然而,不管再怎麼戒備,都聽不到長嚎聲,也看不到半根毛發:時間久了,也就因為寒冷與疲勞而變得不在意了。它們彷佛正等待此刻到來,好趁虛而人。當赫蘿察覺時,一行人已經陷入狼群的布陣之中。[艾尼克!」諾兒拉的聲音響起,黑色長毛的艾尼克拖長著白色氣息往後方奔去,並追趕著落後的小羊。小羊已分辨不出追趕自己的是狗、還是狼,隻顧著拚命往前奔跑。然而,狼發出的長嚎聲引起陣陣回音,仿佛嘲笑小羊似的。狼群所在的位置非常明確。方才好幾次試著集中羊群時,總會發出長嚎聲的狼群就在右手邊的山丘上。相對地,左側的森林卻極少傳來長嚎聲。然而,等到森林傳來長嚎聲時,也一並傳來了狼的腳步聲和呼吸聲。狼群在樹林下方長出的雜草和羊齒草背後,與一行人並行奔跑。羅倫斯與赫蘿騎在同一匹馬上,裡貝特也同樣騎在馬上;被雨水和汗水淋濕的瀏海貼在諾兒蒞的額頭上,她一邊奔跑,一邊利用長棍及艾尼克控製羊群。與狼群對抗時,一旦被它們以圓形包圍住,幾乎可說是死路一條。狼群在狩獵時,為了不讓任何一個同伴受傷,它們會極度謹慎地行動·它們不會有即使犧牲一匹狼當作誘餌,也要狩獵的想法,也不會有一匹勇敢的狼獨自展開突擊的舉動。它們的行動極度謹慎,而且狡猾。因此,對於想要縮小包圍範圍的狼群,隻要占住一個位置能夠確實反擊一匹以上的狼,狼群就無法展開襲擊。赫蘿快速向羅倫斯這樣說明,而諾兒拉也確實如赫蘿所說的一般采取行動。狼時而會從森林探出頭來,企圖阻擋一行人前進,但是諾兒拉總會命令艾尼克往前,或是親自往前予以製止·每當狼群采取行動想要慢慢縮小包圍範圍時,諾兒拉會讓羊隻朝不同的方向奔跑,以破壞狼群陣型。對牧羊人而言,羊隻並非應該善加保護的可憐幼兒。 而是保護牧羊人本聲的盾牌,也是武器。此刻根本沒有羅倫斯與裡貝特出場的機會。裡貝特光是要一手抓緊韁繩,一手按住外套以免內側的黃金掉落,就已經到了他的能力極限。至於羅倫斯,他能做的隻是向赫蘿詢問有沒有辦法解危而已。「汝問是否行得通嗎?」因為路麵崎嶇,所以騎在快步前進的馬背上十分辛苦,會斷斷續續受到頭都仿佛快與身軀分離的衝擊。羅倫斯光是要讓自己和坐在眼前的赫蘿不從馬背上摔落,就耗費了相當大的精力。「應該算是可唄。」赫蘿會回答得含糊不清,似乎不是因為擔心一說話就會咬到舌頭。「汝啊。」「怎樣?」「咱收回剛剛的說明。」就在羅倫斯打算反問赫蘿「剛剛的說明?」時,他聽見斜後方的森林傳來雜草被踩平的聲響,隨後又傳來動物爪子緊抓住地麵的聲音。一股彷佛背都就快長出翅膀來的惡寒襲上羅倫斯心頭,那不是因為炎熱或寒冷而產生的惡寒。那是告知危險、如墳墓裡散發出來的冰冷。[艾尼克!」與羊群一同跑在相當前頭的諾兒拉以超出凡人的直覺發現後方的狼,她立刻揮舞長棍,召回黑毛騎士。然而想要脫險,除了跑到前方的山丘之外,彆無他路。而狼群當然也知道這點。褐色疾風以驚人的氣勢朝羅倫斯的馬兒腳邊逼近。羅倫斯心想碰碰運氣吧,於是握緊韁繩並準備用力拉扯韁繩,但卻被赫蘿以手製止。接著,赫蘿回過頭輕聲說:「退下。」羅倫斯在氣勢如怒濤般狂奔而來的狼,突然像是被箭矢射中似的往旁邊跳開,並站住不動時,才發現赫蘿不是對著其他人,而是對著狼說話。這時並非隻有諾兒拉與羅倫斯感到吃驚,站住不動的狼本身顯然也吃了一驚。然而,羅倫斯既沒能夠誇獎赫蘿的厲害,也沒能夠謝謝她救了自己。赫蘿帶點紅色的琥珀色瞳孔,就像燒得火紅的紅寶石。那不是赫蘿身為人類時的眼睛,而是讓人甚至不敢注視的狼眼睛。「人呐……」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聲音。與羅倫斯第一次看見赫蘿的真實模樣時所聽到的聲音一樣。「在這種時候似乎會說:[最近的年輕人……」唄。」羅倫斯納悶赫蘿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但是沒多久後,他就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雖說一行人目前暫時脫險了,但是不明白怎麼回事的諾兒拉瞬間露出充滿疑問的表情。然而,她沒有時間多思考。諾兒拉重新處理起眼前的危機,艾尼克確實地二執行主人不斷發出的新指令。裡貝特隻是死命地抱住馬兒,並小心地不讓黃金掉落。照這樣的速度前進,應該可以在日落前離開森林。想要脫離這個危機,隻能把一切放在這個希望上。然後,那聲音響起了。羅倫斯一時之間以為那是風聲,因為他看見如冰塊在空中飛舞般的蒙蒙細雨,輕飄飄地向上浮起。然而,羅倫斯的直覺立刻告訴他那不是風。因為如果是風,不可能會讓人覺得身體最深處都像結了冰似的。隨後響起了巨大的聲響。彷佛要把森林劈開似的巨大咆哮聲從側邊傳來,就快要震破羅倫斯一行人的鼓膜·「唔……!」那是會讓人們忘了呼吸的壓倒性咆哮聲·馬兒停下了腳步,羊隻停下了腳步,就連勇敢的牧豐犬也停止了動作。猛烈的咆哮聲就像木樁似地把人牢牢釘在地上。每個人都像尊銅像一樣僵著身子注視森林的方向。就隻有赫蘿一人除外。「汝啊。」四周一切靜止不動,當下隻聽得到蒙蒙細雨打在地麵上的聲音。赫蘿一邊注視著森林,一邊輕聲呼喚羅倫斯:「這裡得由咱來處理,讓小姑娘和那小子先走之後,汝也避開一下。」「乾、乾嘛突然這麼說?」在一片寂靜中,諾兒拉與裡貝特專心注視著森林,完全沒有發現羅倫斯與赫蘿的對話。然而,他們並非沒有發現。而是他們就像被獵犬盯上的小鳥一樣,即使知道獵人把手伸向自己,也絕對無法飛走。他們無法把視線從森林栘開。「因為森林裡的狼不是普通的狼,汝也感覺得到唄?」赫蘿保持身體不動,隻緩慢地把視線移向羅倫斯。羅倫斯看見赫蘿的眼神不禁感到腿軟·赫蘿的眼神已經無法用不悅來形容。她的眼神是仿佛下一刻就會踹起路邊的石頭,拿石頭出氣的危險眼神。赫蘿呼出的空氣,有如惡魔的坐騎在地獄裡呼氣般緩緩飄動。「隻要咱接手處理,狼群就不會再攻擊羊。狼群的目標不是羊。」赫蘿說罷,再次看向森林。「廉價的自尊、粗劣的傲氣,無論哪個後生小輩都很重視這些東西。」羅倫斯感覺到幾乎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裡的赫蘿驀地膨脹了起來·他花了一些時間才會意過來,那是長袍底下的尾巴發出唰唰唰的聲響。「瞧!汝不搭腔就沒有人會動·汝是咱的搭檔,搭檔不就該分工合作嗎?」看著忽然緩和了表情的赫蘿,羅倫斯沒多思考便點點頭。羅倫斯心想自己是個商人,除了生意之外,他什麼都不懂。那麼赫蘿呢?如果要回答這個問題,答案會是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狼。「這裡交給我們處理,請兩位帶著黃金照原先的計畫行動。」雖然羅倫斯的聲量並不大,但是諾兒拉和裡貝特都像在半夜裡聽見叫聲似地縮了一下身子,跟著回過神來。兩人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遇上危險時,以在場者中最沒有幫助的弱者作為誘餌,讓有任務在身的強者存活下去是不二法則。不過,兩人都露出了質疑的眼神。眼神中訴說著:「這樣真的好嗎?」儘管說是不二法則,姑且不論冷血絕情的傭兵會怎麼反應,但如果是一般的旅人,一定會感到躊躇。「咱們就在留賓海根的城牆前會合,到時大家都是有錢人。」赫蘿當然不可能拿自己當誘餌,想必她是打算反擊吧。其他人並不知道實情,可是也不能向他們說明,所以赫蘿才會露出輕快的笑容這麼說道。赫蘿這招確實抓住了人性。看見懷抱必死決心的人以笑臉談著渺茫的希望,人們就不會辜負他的決心。這隻賢狼十分清楚,人們很快就會被如此類似騎士故事的情節吸引。所以,聽到赫蘿說的話後,裡貝特先點點頭,諾兒拉也遲了一步點點頭。當諾兒拉一揮舞長棍,靜止的時間開始流動了起來。「祝您們成功!」裡貝特說道。諾兒拉以強烈的視線取代話語看向赫蘿後,立刻彆開視線。羊隻開始向前跑占,裡貝特的馬兒也追在羊群後頭奔跑。赫蘿確認大家都離開後,把身子轉向羅倫斯並開口說:「汝得離遠一點。要是靠得太近,咱會很難出手。汝應該懂唄?」在赫蘿準備跳下馬之前,羅倫斯抓住赫蘿纖細的手取代了他的回答。「我可不準你輸啊。」赫蘿的手熱得嚇人,她用力地握緊羅倫斯的手。「汝要是個好雄性,這時候就應該要親吻咱。」赫蘿不懷好意地笑著,她自顧自地說完話後,便立刻板起臉,跟著跳下馬。「啊,對了,幫咱保管一下這個。」赫蘿說罷,便解開腰帶並脫下長袍,然後丟給了羅倫斯。赫蘿柔順的亞麻色長發、尖起的狼耳朵,以及毛發濃密的狼尾巴露了出來。還有掛在赫蘿略顯搖晃的脖子上、裝有麥子的小皮袋。「咱是希望能儘量和乎地解決事情。可是,誰知道會怎樣呢?咱如果在會合的時候赤裸著全身會太冷,況且汝也會很傷腦筋唄?」赫蘿笑著說罷,便把視線栘向森林,然後動也不動。取而代之的,赫蘿尾巴的毛像是遭到雷擊似地一根一根地豎起。羅倫斯猶豫著不知道應該向赫蘿說什麼。最後,羅倫斯說出一句簡短的話:「等會見。」羅倫斯沒有等待赫蘿回答,便騎馬離去。如果說不想留在那裡,那是騙人的。但是,就算留在那裡,又能夠做什麼呢?況且,又不是沒看過赫蘿的真實模樣·就算對手是傭兵軍隊,相信赫蘿也能夠平安逃過吧。羅倫斯讓馬兒奔馳,蒙蒙細雨越下越大。羅倫斯的臉變得扭曲,但是並非因為寒冷。羅倫斯第一次咒罵自己沒有成為騎士。在短暫的時間內,諾兒拉與裡貝特似乎前進了相當長一段距離。羅倫斯照著吩咐,快馬前進以拉長與赫蘿之間的距離,僅管他以相當快的速度前進了好一段路途,卻仍然沒看見諾兒拉他們的身影。羅倫斯心想四周已經感覺不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或許他們見機決定拚命往前跑去了吧。如果換成是羅倫所站在諾兒拉他們的立場,他一定會這麼做,並且一邊想著不能讓羅倫斯與赫蘿白白送死。羅倫斯這麼想著,不禁稍微苦笑,同時也擔心起自己一人會不會迷失方向。然而,羅倫斯的顧慮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雖然羅倫斯的方向感並不好,但是隻要日落後便停下腳步,應該就不會迷失方向。因為右手邊是陡峭的山丘,而左手邊是一大片森林,所以前進的方向不可能會偏離太多·而且,前方可看見路麵經過某種程度的割草處理,可稱之為道路的道路出現;隻要沿著這條路前進,一定能夠通往留賓海根。即使看不見諾兒拉他們的身影,似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比起擔心迷路,更教人擔心馬兒會因為踩到石頭而摔倒。羅倫斯拉緊韁繩讓馬兒放慢腳步後,回過頭看向後方。雖然已經來到看不見赫蘿身影的距離,但是如果狼群改變主意,決定攻擊羅倫斯,想必這一小段距離很快就會被追上了吧。就算不能回去找赫蘿,至少能夠留在這裡等她吧;羅倫斯揮開這股誘惑,麵向前方讓馬兒繼續前進。羅倫斯手上的長袍還殘留著赫蘿的體溫。分手時收下衣服的感覺像是收下遺物似的,這讓羅倫斯覺得很不吉利,不禁用力握緊長袍。可是,萬一赫蘿被迫得變身成狼的模樣,到時沒有衣服可穿也不行。比起身為商人的羅倫斯,赫蘿似乎更有合理的思考能力。羅倫斯做了一次深呼吸,並同時歎了口氣後拍打長袍。把沾在長袍上的許多應該是來自尾巴的褐色毛發拍落,然後把長袍折疊整齊並塞進外套底下。他心想雖然長袍早已經淋濕了一大半,但是收在外套底下總比被夾在腋下的好:赫蘿接下最危險的任務,與她會合時如果長袍已經濕透了,那就太對不起她了。雨勢逐漸增強,到了晚上或許會下起大雨來。在這之後,羅倫斯騎馬前進了一小段路,他心想這個距離應該夠遠了,於是讓馬兒在路中央停下腳步。如果彼此距離太遠,會合時會很麻煩。因為赫蘿如果是保持人類模樣,她就必須徒步到這裡來。可是,站在路中央淋雨根本是個自殺行為。羅倫斯的身體早已冰冷,握住韁繩的手也失去了知覺。還是先到森林那邊避避難,然後再注意赫蘿有沒有路過好了。不然還來不及與赫蘿會合,可能就先凍死了。羅倫斯移動到寂靜森林邊緣的樹蔭下,並跳下馬回頭看向道路。山丘與森林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遠。照這樣的情形看來,或許諾兒拉他們已經把森林拋在後頭,前進到通往留賓海根的道路了。因為大家以比平時快上許多的速度一路狂奔前進,所以這是很有可能的事。這麼—來,就真的隻剩卜讓羊隻吞下黃金,然後帶進留賓海根的動作而已。重要這個動作能夠順利完成。想必走私黃金不僅能夠一次解決債務。還能夠帶來無法估計的利益。羅倫斯與雷瑪裡歐商行約定好的應得利益,是除了一筆勾銷羅倫斯的債務之外,再分給他一百五十盧米歐尼。雖然這是筆大得驚人的金額,但是與走私黃金的利益相比,可說少之又少。雖然走私的黃金采買金額隻有六百盧米歐尼,但是在不被課稅的情況下帶進城裡,就能夠變賣到將近十倍的金額。如果羅倫斯貪心一點,或許可以要求更多的利益。不管怎麼說,羅倫斯都是走私黃金的共犯,對方不可能不接受他的要求。不過,羅倫斯告誡自己不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太貪心總會引來意外的災難。這是世間常理,也是真理。羅倫斯為了忘卻寒冷,一邊思考著各種事情,一邊收集沒被雨淋濕的枯樹枝,他從纏在馬上的行李取出一些做好嚴密防水措施的稻草,並以之點火。四周完全沒有半點動靜,安靜得就好像沒有任何動物存在似的。羅倫斯想利用火堆的火烤乾衣服,當他取出長袍時,不禁想著赫蘿不知道有沒有事,如果太認真去想這件事,就會變得坐立難安,所以羅倫斯告訴自己儘量不要去想。然而,恩緒總是無法自製地想起這件事。羅倫斯覺得無力是一種罪。在這之後,羅倫斯一直注視著除了下著蒙蒙細雨之外,沒有任何變化的草原。這毫無變化的景色不知道注視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烘乾了,最先點燃的木柴也已經化成灰燼。·去看看狀況好了。就在這股誘惑像麵包一樣開始不斷膨脹的時候——眼前的景色起了變化,羅倫斯揉揉眼睛再看一眼。沒錯,那是人影。「赫蘿!」羅倫斯不自覺地站起身子,抓緊赫蘿已經乾了的長袍叫了一聲後,跑了出去。這種地方不可能會有人偶然路過。然而,當羅倫斯跑進雨中後,便立刻發現那人影不是赫蘿。羅倫斯看見三個人影,而且還騎著馬。「是羅倫斯先生嗎?」騎在馬上的三人似乎察覺到聲音從某處傳來。羅倫斯一聽見他們呼喊自己的名字,便立刻猜出三人是雷瑪裡歐商行的人。雖然知道他們的身分了,但是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羅倫斯先生,幸好您平安無事。」對於三人的長相,羅倫斯都不熟悉。其中一人背著弓箭,一人腰際上掛著劍,還有一人則是拿著長槍。無論是從相貌,還是從體格來看。三人都顯得比典型城鎮商人的裡貝特更習慣旅行。他們很自然地穿著雨具,一副隨時能夠迎戰的模樣。「裡貝特先生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我們無法在商行裡靜靜等待,所以到森林外麵等候您。啊啊,總之幸好您平安無——」然而,對方沒再繼續說下去。看起來比羅倫斯年長一些的三人,同時把視線栘向羅倫斯手上的長袍。因為赫蘿穿的長袍很小,一眼就能看出是女裝。想必三人看到這件長袍,應該不會想出太好的結論吧。他們八成以為羅倫斯是拿著赫蘿的遺物,正因為悲傷而飽受摧殘的可憐男子吧。他們一定也聽到了羅倫斯剛剛呼喊赫蘿的聲音。果然不出所料,三人紛紛露出了同情的表情看向羅倫斯。羅倫斯原本思考著應該如何解開這個誤會,但是他忽然察覺到三人的反應有些奇怪。儘管那隻是一瞬間的反應,羅倫斯還是察覺到二人在那之後同時做了一次深呼吸,跟著露出有些鬆了口氣的表情。想必三人一定都以為自己沒有把情緒表現在臉上吧。不過,商人是不可能漏看任何表情的。他們應該是慶幸著羅倫斯沒有因為過度悲觀而情緒激動吧。「那麼,您的行李呢?」假設三人以為赫蘿被狼殺害了,而羅倫斯是個失去心愛夥伴的可憐男子,那麼,他們如此改變話題算是合格的表現。如果過於提及夥伴的事,可憐男子的情緒有可能會因此失控。因為顯得越是冷靜的人,越有可能是個危險人物。不過,羅倫斯心想如果特地說明這一切都是誤會,會使自己顯得很愚蠢,於是他乖乖地指向後方說:「在那邊,還有馬·」「這樣啊,那我們先避避雨吧。」雖然對方說話的口吻平淡,但是跳下馬的三人表情都相當緊繃。或許他們以為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得親眼目睹被狼咬得四分五裂的屍體吧。羅倫斯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轉過身準備為三人帶路。就在轉過身沒幾秒鐘後,羅倫斯因為過於詫異而變得腦海一片空白。「我不會要求您彆責怪我們。」對方以冷靜的口吻說道。羅倫斯的右手臂被反扣在背後,長槍矛頭指著他的腰際,劍刀抵著他的頸都。從羅倫斯臉頰滑落的水滴並不僅是雨水。[…… 瑪裡歐商行背叛了嗎。]羅倫斯勉強說道,他的聲音差點被肩關節發出的嘎吱慘叫蓋過。羅倫斯心想幸好赫蘿的衣服沒有掉落在地上。[這是以防萬一。」對方似乎打算捆綁羅倫斯,而收起抵著羅倫斯頸都的劍刀。接著從羅倫斯手中奪走赫蘿的衣服,開始像對待貨物般進行捆綁。「我們聽到有女人,原本覺得心情有些沉重,就這點來說,還挺幸運的。」原來三人方才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是因為沒見到赫蘿。因為他們知道對手如果必須保護某個人,勢必會演變成見血的場麵。「這聽來或許像在找藉口,不過我們已經到了沒後路可退的境地,所以必須儘全力排除所有危險性。」這口吻聽來,顯然是假設羅倫斯會勒索雷瑪裡歐商行。瀕臨破產的雷瑪裡歐商行就算能藉由走私黃金而起死回生,但如果走私黃金的事實被外人知道,他們的處境就會跟被人拿著小刀架在脖子上沒兩樣。羅倫斯暗自說:「我怎麼可能做那麼愚蠢的事!」但是他又記起自己在沒多久前,腦海裡儘是想著這件事。沒有人麵對巨款不會因欲望而盲目。隻要是身在生意界的人,都明白這個事實。「這件衣服就留給您好了。」對方說罷,便把赫蘿的衣服塞進羅倫斯被捆綁住的手裡。羅倫斯用儘全身力氣抓緊衣服,勉強封鎖住內心對於遭到背叛的憤怒。三人會特地捆綁住羅倫斯,就表示他們沒打算此刻就要了羅倫斯的命。羅倫斯告訴自己為了保住生命,不能夠反抗。不過,羅倫斯當然輕易猜想得到三人也沒打算讓他活命。想必三人是認為隻要把羅倫斯留在這既寒冷、又有狼群出沒的森林裡,羅倫斯不是凍死,就是會被狼咬死。這判斷很正確。然而,三人忽略了極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們以為已經喪命的赫蘿其實還活著。羅倫斯隻要與赫蘿會合,就不怕沒得報仇。不能在這裡被殺死,說什麼也要他們付出背叛的代價。這股憤怒在羅倫靳心中化為如冰冷石塊般的硬物,他讓自己扮演起溫馴的小羊。「不能向您說一聲後會有期,實在教人心痛。」聽到對方自顧自地這麼說道,羅倫斯感到太陽穴一陣熱,他克製著不讓自己回過頭。「不過,一想到接下來要處理的事,還真教人鬱悶。」「喂!」說話的人是瑪裡歐商行的手下,他在提醒同伴不要多嘴。都這種時候了,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們更鬱悶?而且,他們還覺得這件事情不應該讓羅倫斯知道。「有什麼關係,就讓我說嘛·我不說出來更難過,你自己不也是嗎?」出聲提醒同伴的人反被同伴這麼一說,刹那間說不出話來。羅倫斯拋開憤怒情緒思考著。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可是,那女孩不是這個男人帶來的嗎?如果被他知道了——」羅倫斯當場回過頭·他在心中呐喊著:「不會吧!」「你看吧!」羅倫斯正準備使出全力踢開眼前男子的瞬間,他的臉重重吃了一拳。驚人的衝擊力撞上羅倫斯的臉,當他發現時,自己已經趴倒在地麵上。羅倫斯分不清塞在鼻孔裡的是泥濘,還是鼻血。不過,猛烈的憤怒情緒隨著不停轉動的視野,在他腦海裡四處竄跑。眼冒金星的羅倫斯甚至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儘管如此,他卻確實理解了傳進耳中的一字一句。「也把那女孩綁起來,像這家夥一樣丟在森林裡,你們覺得怎樣?狼會幫我們處理掉她吧?」「說什麼傻話。我是不知道她會什麼樣的異教魔法,可是她卻能一隻不少地帶著豐群穿過那片森林。就算蒙住她的眼睛,綁住她的雙手,把她帶到這裡來,她也會存活下去吧。到時候,就換我們死路一條了。恩,不過,你說覺得鬱悶,我也有同感。如果對那女孩下手,恐怕有好一段時間都會沒有食欲吧。」兩人對話中所指的女孩肯定是諾兒拉。而且,兩人的對話還是以殺害諾兒拉為前提。如果他們想殺死羅倫斯的理由,是認為羅倫斯有可能勒索雷瑪裡歐商行,諾兒拉當然也有這個可能性。恐怕他們是打算,在諾兒拉通過從這個地區通往留賓海根的道路途中所設的關卡,把羊隻交給其他牧羊人後,再殺害她吧。因為諾兒拉是唯一在這一帶走動,不會遭人懷疑的牧羊人,所以在通過關卡之前,他們應該不會殺害諾兒拉。「不用刺這家夥一刀置他於死地嗎?」「你想刺啊?」「還是不要殺太多人的好。」「我讚成。」[反正我們也把他的馬牽來了,差不多該走了吧。動作不快一點的話。等會兒會被裡貝特先生罵個臭頭。」腳步聲逐漸遠去,接著傳來了馬兒奔去的聲音。在那之後,傳進羅倫斯耳裡的隻有蒙蒙細雨拍打地麵的聲音。羅倫斯不禁因為自己的沒出息,而落下眼淚。無力是一種罪。羅倫斯緊閉雙眼想著。他想如果自己擁有赫蘿般的力量,就不會讓赫蘿獨自麵對危險,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接受無情的背叛,更不會隻能聽著彆人如何計畫殺害自己邀請來一同工作的人。諾兒菠和赫蘿不同。她既不會使用異教魔法,也沒擁有特彆的力量·一旦用刀劍砍殺,想必可輕易劃開她的皮肉,使鮮血湧出吧。雖然艾尼克應該能幫她,但是諾兒拉因此獲救的可能性等於零。再怎麼優秀的狗,如果沒預警地遭到襲擊,也是無能為力。無論如何都想救諾兒拉一命。羅倫斯的腦海裡浮現在一覽拉姆特拉街景的山丘上,與他交談的諾兒拉身影。諾兒菠是個膽量過人、頭腦遠比她的外表看來聰明,帶著與赫蘿不同智慧的女孩。諾兒拉明白不管這次的走私成功,亦或失敗,她勢必得辭掉牧羊人的工作。這表示她把莫大的希望寄托在這次的走私上。從工作嚴酷的牧羊人搖身變成裁縫師,這幾乎是遙不可及的空想。想必有可能實現這個空想的機會,讓諾兒拉的心情雀躍無比吧。單純因為懷抱著希望,就感到欣喜雀躍確實是愚人所為。但是這個希望如果是因為遭人背叛而消失,那就另當彆論了。諾兒拉一定會完成她的任務吧。那麼,她就有權力收取酬勞。關於這點,羅倫斯當然也一樣有權力。不過,羅倫斯還擁有希望,因為他隻要與赫蘿會合,就不怕沒得報仇。諾兒拉一旦遭到攻擊,就什麼都沒了。一股焦躁感讓羅倫斯感覺身體像是快要撕裂開來,他把這股焦躁感化為力量硬是拉高撲倒在地的身體·羅倫斯的雙手被捆綁在背後,他以頭都抵著地麵,把膝蓋挪到肚臍的位置,然後一鼓作氣地拾高頭並撐起身子。羅倫斯發現塞住兩邊鼻孔的東西似乎一邊是泥濘,一邊是鼻血。他一用力噴出兩邊鼻孔裡的東西,冰冷的空氣隨即鑽進他的鼻孔裡,企圖冷卻他沸騰的血液。當然了,羅倫斯沸騰的血液不可能被冷卻。羅倫斯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地邁開步伐。他好不容易走到馬兒被牽走的躲雨位置時,才發現自己被綁在背後的手仍然抓著赫蘿的衣服。雖然火堆裡的火因為被踢散開來而熄滅了,但是火紅的木炭仍然帶有熱度。羅倫斯把赫蘿的衣服放在不會被雨淋濕的位置後,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他在被踢散開來的木炭當中找出一塊最大的木炭,謹慎地在木炭旁邊蹲下身子,並確認了好幾次位置·羅倫斯瞬間定下決心。他讓身體往後傾,並讓木炭碰觸到手腕附近的部位。隨著繩索燒焦所發出的噗嘶噗嘶聲響傳來,猛烈的熱度也襲上羅倫斯的手腕,羅倫斯緊閉雙眼,並咬緊牙根忍受著高溫。緊接著,羅倫斯用力一撐,手腕突然獲得了自由。順利鬆綁了。羅倫斯立刻站起身子,並看向手腕。他發現手腕上雖然有幾處灼傷,但是傷得並不嚴重。不過,羅倫斯當然沒有愚蠢到當場找一根能夠當成棍棒的粗樹枝,然後拿著粗樹枝追上雷瑪裡歐商行的手下。羅倫斯知道等赫蘿出現是最佳良策,也是唯一的選擇。單以一個旅行商人的力量,未免也太無力了。商人沒有像騎士或是住在城裡的人那般的自尊。隻要是為了賺錢,商人隨時都做好了舔他人鞋底的準備。既然如此,為何心中還會湧上這股恥辱感?羅倫斯杵在原地不動,仰頭望向天空·羅倫斯不禁覺得為他遮雨的樹葉,就代表著上天隻允許他趴倒在地的旨意。他痛苦難耐地垂下視線。眼前再次出現赫蘿的長袍。因為自己的無力感,羅倫斯的眼淚再次落下。「好感人的重逢啊。」當羅倫斯因坐立難安,終於忍不住在雨中奔跑沒多久後,遇上同樣氣喘籲籲跑來的赫蘿。保持人類模樣的赫蘿沒有受傷,和分手時的模樣沒什麼兩樣。隻不過她褲子的膝蓋部位沾上了汙泥,可能是在途中跌倒了吧。「汝的樣子真是慘不忍睹呐。」赫蘿一臉開心地笑著說道:「被反咬了·」「咱可沒有善良到看見汝的模樣,會以為汝是跌倒了。」赫蘿輕輕笑笑後,保持笑容地歎了口氣。「咱多多少少也感覺到了,是商行的人唄?」赫蘿之所以沒有表現出驚訝,也不顯得慌張,或許是她真的有些感覺到了吧。然而,如果明白這次的工作必須建立在彼此的信賴上,才有可能成功的話,想必赫蘿也無法隨便把這種事說出口。就算羅倫斯事前知道這種事,也隻會苦於處理。因為無可否認的,少了雷瑪裡歐商行的協助,就什麼事都做不成。赫蘿儘興地笑完後走近羅倫斯,她用鼻子嗅了嗅,跟著抓起羅倫斯的手。赫蘿似乎發現了羅倫斯手腕上的灼傷。「真是的,汝根本不用這麼做,就算再遠,咱都會去接汝的。」赫蘿再次嗅了嗅,接著把手伸進羅倫斯的外套底下,取出折疊整齊的長袍。赫蘿先是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然後用有點濕的長袍擦了臉。她原本被蒙蒙細雨淋得濕答答的臉乾爽了許多。一嗬嗬嗬嗬嗬。汝這家夥也真是奇怪,把咱的衣服當成寶一樣。一赫蘿像是看見了什麼耀眼的東西似的,一臉開心地看著她剛用來擦臉、折疊整齊的長袍,但是她的尾巴卻是和她的表情相反地,瞬間膨脹了起來。等到赫蘿再次看向羅倫斯時,儘管笑臉依舊,她的眼睛卻呈現出灼熱的火紅色,仿佛眼睛就快融掉了似的。「汝啊,咱知道汝也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可以讓咱先說嗎?」赫蘿咧嘴一笑時,露出了嘴唇底下的兩根尖牙。「咱或許會殺人。」在羅倫斯插嘴說話前,赫蘿搶先一步繼續說:「汝啊,如果這個計畫沒有成功,咱就不能和汝悠哉地旅行;對咱而言,這樣子太教人感傷了。所以咱忍下來。咱一心想要和平地解決事情,趕緊和汝會合,然後在暖爐前麵喝熱湯、吃馬鈴薯,所以忍了下來。咱是約伊茲的賢狼赫蘿呐,咱可以輕鬆原諒後生小輩的傲慢態度……」羅倫斯把視線栘向赫蘿膝蓋上的汙泥。如果森林裡的狼不是普通的狼,而且狼群想要襲擊的對象也不是羊隻的話,可猜想出來的可能性也就不多。地盤意識。這麼一來,赫蘿為了和平地解決事情,所采取的行動顯而易見。如果說賢狼是被區區石頭拌倒,不可能跌得兩邊膝蓋都著地這麼難看吧·「不,咱說汝啊,那件事就算了,咱是賢狼赫蘿呐。就算被要求像隻狗一樣,咱、咱也不、不會生氣。可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啊?站在咱眼前的根本就是隻鼻青臉腫、一身泥濘又濕漉漉的大笨鼠。咱的夥伴是因為太笨,所以被絆住腳摔跤了嗎?連手腕都燒傷了?是啊,就是唄,站在咱眼前的就是個愚蠢的大笨蛋。自己都已經變得不像人樣了,還把咱的衣服折得好好地收著,深怕被淋濕了。真是沒見過這麼笨的人了,沒得救了。真是難以置信的爛好人一個。」赫蘿一口氣說到這裡後,用力地吸了口氣,跟著用一隻手擦了眼角。「那麼,汝啊。目的地是留濱海根沒錯唄?」赫蘿突然恢複平常的態度說道。不過,赫蘿的手腳同樣微微顫抖著,顫抖的原因怎麼看都不是因為寒冷。想必這是赫蘿真正感到憤怒時的模樣吧。「現在出發,可以趁著黑夜進到城裡。一向都是由首領負起背叛的責任,這是世間真理。」赫蘿把手中的長袍塞給了羅倫斯,從脖子取下原本掛著的皮袋後,解開袋口把幾粒麥子丟人口中:她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等等,在那之前得先找到裡貝特他們。」然而,總算找到機會插嘴的羅倫斯立刻說道。赫蘿挑起一邊的眉毛說:「汝啊,冷靜一點想想唄。遭人背叛就得複仇,這就是罪與罰。不過,沒經過思考隻顧著報複,那就太無趣了。如果沒奪走對方的一切,怎可能甘心呢?咱說得不對嗎?這樣一來,要是先襲擊打傷汝的家夥,接下來會很難處理黃金。所以,先襲擊首領的住家,讓對方後侮莫及後,再襲擊那些正好抵達留賓海根的背叛者。然後刦開豐的肚子取出黃金後,咱倆直接前往其他城鎮就行了,事後的處理回頭再說。咱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儘管怒氣攻心,赫蘿的反應依舊是這麼地快。赫蘿的提議幾乎與羅倫斯所想的最佳行動一模一樣。然而,羅倫斯有必須放棄這個最佳選擇的理由。「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但還是得先找到裡貝特,而且得要儘早找到。」「汝的辦法比咱的辦法還要好,沒錯唄?」赫蘿咕嚕一聲吞下麥粒後,向羅倫斯問道。赫蘿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讓人看不出她在思考些什麼。萬一說錯了什麼話,隱藏在這張假麵具底下、正翻騰著的激動情緒有可能就這麼撲向羅倫斯。就算如此,羅倫斯還是無法棄諾兒拉於不顧。「雷瑪裡歐商行打算殺了諾兒拉。」赫蘿露出一抹淺笑。「想必那些蠢材也打算殺了汝唄。不過,汝沒有死。既然這樣,那姑娘說不定也平安逃過一劫了,是唄?」「如果你願意去救諾兒拉,她一定能獲救。」「是麼?」看見赫蘿惡作劇地笑著看向自己,羅倫斯感到有些生氣。為何赫蘿要說這樣的話呢?而且,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猶豫了。如果諾兒拉他們徹夜不停地前進,或許他們會不等到天亮,就強行通過留賓海根的關卡。如果是那樣,諾兒薟一定會在通過關卡不久後立刻被殺。這個可能性很高。「就算對手是上百名武裝士兵,你也能夠兩三下就解決了吧。」羅倫斯不耐煩地說道,赫蘿聽了,緩緩搖搖頭。「不是那樣的問題。」那是什麼樣的問題?羅倫斯沒能夠接著這麼說。「咱是狼呐,那姑娘是牧豐人呐。兩者的關係不可能會好唄。」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提這種事;這樣的想法浮現在羅倫斯的腦海中,但隨即又消失了。他察覺到了一件嚴重的事情。如果赫蘿以狼的模樣襲擊了裡貝特等人,說不定諾兒拉會挺身保護裡貝特等人,不受到赫蘿的傷害。到時候有可能向諾兒拉說明因為裡貝特等人打算殺了她,所以前來救她嗎?有可能讓諾兒拉明白裡貝特等人才是壞人嗎?如果辦不到這些事,那赫蘿不就成了壞人?赫蘿原本就很討厭牧羊人了,她不願意主動去救諾兒拉的心情顯而易見。再說,也不能勉強她去救諾兒拉。畢竟赫蘿沒有義務救諾兒拉。「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甚至還有可能造成不愉快的結果。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拜托你去做。明明知道有人會沒道理地被殺害,卻要我視而不見,我辦不到。」赫蘿一副很無趣的模樣彆開了臉,羅倫斯探出身子懇求她。除了赫蘿之外,沒有人能夠救諾兒蒞了。「當然了,我會答謝你的。」赫蘿一邊的耳朵稍微動了一下,她看向羅倫斯說:「……怎麼答謝?」[隻要你不要求我拿諾兒拉的性命來答謝你,我願意儘最大的能力來回應你的要求。]羅倫斯因為擔心赫蘿真的會這麼要求他,於是先設下了防線這麼說道,赫蘿聽了,表情變得苦澀·或許她原本真的打算這麼要求。「拜托你,隻有你做得到。」赫蘿依舊一副很無趣的表情,不滿地搖晃著有些被雨淋濕的尾巴。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手上拿著裝有麥子的皮袋,口中吐出又細又長的白色氣息。「赫蘿……」依羅倫斯的能力來說,他能夠答謝赫蘿的範圍有限。再說,就算不是這樣,赫蘿為了讓黃金走私順利地進行,似乎甘願受辱。赫蘿的膝蓋上沾有汙泥,又提到被要求像狗一樣,這很容易讓人想像得到她被迫做了什麼。赫蘿忍受這般屈辱,和平地解決了事情回來,卻發現她的夥伴沒兩三下就遭人背叛,還一副愚蠢的模樣。赫蘿沒有責備這樣的羅倫斯,她甚至願意變身成狼的模樣,前往雷瑪裡歐商行替羅倫斯報仇。羅倫斯心想光是這樣他就應該心存感激了,如果再要求赫蘿做更多的事,或許就太自私了。但是,赫蘿最後深深歎了口氣。她露出很為難的表情笑笑說:「彆那樣子叫咱啊。」然後,赫蘿深深吸了口氣說:「喏!這個汝拿著。還有,衣服也脫了比較好唄?還要重新買過太費事了,是唄?」「你願意去救她嗎?」「不過,咱有條件。」赫蘿一邊解開綁緊褲子的腰帶,一邊說道。羅倫斯看不出赫蘿的情緒,他吞了口口水,等待赫蘿說話。「如果有人觸怒了咱,咱不保證那人的性命安全·這點汝得接受。」赫蘿的意思是諾兒拉如果視赫蘿為敵人,挺身保護裡貝特等人,赫蘿就不會饒過她。赫蘿是在開玩笑嗎?不,她一定是認真的吧。赫蘿說話時並沒有投來視線,她的呼吸不疾不徐。因此,羅倫斯用做生意的精打細算頭腦認真地思考後,回答說:「我接受。不過,我相信你。」一縷白色氣息飄飄升起,赫蘿因為屈服而笑了出來。「汝的口才越來越好了呐。唉,咱真是找了個麻煩的家夥當旅伴呐。」赫蘿說罷,輕輕甩甩頭,一鼓作氣脫去了上衣藏書網和褲子。並粗魯地脫下鞋子,然後抓起所有衣物整個丟向羅倫斯。刹那間肌膚白皙、曲線平滑的裸體如幻覺般出現在冰冷的蒙蒙細雨之中。「喏,怎麼還沒聽到誇獎的話呢?」赫蘿一手叉腰,先轉過身子再回頭這麼說道。羅倫斯心想如果隻要誇獎赫蘿就能夠答謝她,那也太劃算了。「喔,很漂亮的尾巴。」「雖然說得有些生硬,不過,就算了唄。」然後,赫蘿轉回身子說:「那,汝先閉一下眼睛唄。」赫蘿明明能夠若無其事地袒露裸體,但似乎不願意讓人看見她變身時的模樣。不過,羅倫斯絲毫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在港口城鎮帕茲歐發生那場騷動時,羅倫斯就已經十分明白赫蘿這方麵的複雜心境。羅倫斯閉上眼睛,稍做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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