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避不了的也許我可以從後麵悄悄地溜走。或者也許我可以就這樣一直坐在沙發上,直到他受不了而離去。我是說,他畢竟還是不敢走到鏡頭前麵來的,是吧?或者我可以裝成另外一個人。上帝,沒錯,我可以的!更何況,化過妝後,我看起來的確就像另外一個人。再說——我突然想到——誰說他注意到了我?他來這兒可能完全是出於其他原因。他也許是來參加什麼節目的。沒錯,和我毫無關係。所以我隻需要站起來,迅速地從他身旁走過,然後就沒事了。“對不起,親愛的,”一個穿牛仔褲的男子走過來,“我需要移動這個沙發。”“噢,好的。”我站了起來,一不留神,與德裡克?斯米茲的目光相遇。他還在直直地看著我。他正等著我。上帝!好吧,沒事的——就一直走,假裝你不認識他。我刻意避開他的注視,站起身,做了一個深呼吸,飛快地穿過攝影棚。我的腳步沒有踉蹌,我的表情沒有猶豫。我的眼睛堅定地盯著那扇推拉門,我做得不錯。現在隻有幾步之遙了。隻有幾步……“布盧姆伍德小姐。”他的聲音就像子彈一樣射中了我的後腦勺。有那麼一瞬間,我在想是不是要置若罔聞,甚至衝門而出。但是澤爾達和埃瑪就在附近。她們可能聽到了他喊我的名字。我回避不了的。於是我轉過身,做出一副自己認為是非常讓人信服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好像剛剛認出他。“噢,你好,是你啊!”我強作歡笑,“真是沒想到。你好嗎?”一位技術人員示意我們壓低音量。德裡克?斯米茲堅定地把我帶出了攝影棚,來到休息區。他轉身看著我,我給了他一個自信的笑容。也許我們可以友好地解決這件事。“布盧姆伍德小姐……”“今天天氣真好,”我說,“你說呢?”“布盧姆伍德小姐,我們的會麵。”德裡克?斯米茲緊追不舍。上帝,我真希望他忘了那件事。“我們的會麵,”我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呃……”然後靈感突生,“沒錯,就在明天,不是嗎?我正期待著呢。”德裡克?斯米茲似乎要氣瘋了,“不是明天!是星期一的上午。你卻沒有出現!”“噢,”我說,“那次會麵。是的,非常抱歉。我是要來的,真的。隻是……隻是……”但是我連一個像樣的借口都想不出來。我都用光了。所以我隻能灰溜溜,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咬著嘴唇。“布盧姆伍德小姐,”德裡克?斯米茲筋疲力儘地說,“布盧姆伍德小姐……”他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抬起頭。“你知道我一直寫信給你,有多久了嗎?你知道為了讓你到銀行和我麵談,我努力了多長的時間嗎?”“這……我不太……”“六個月!”德裡克?斯米茲停頓了一下,“六個月以來,你一直在搪塞和拖延。現在我想讓你想想那對我意味著什麼。我不斷地寫信,不斷地打電話。這件事消耗了我和我的助手埃麗卡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坦白地說,這些時間和精力可以更好地用在彆的地方。”他用力揮舞著手中的杯子,一些咖啡灑到了地板上。“最後,我終於抓住了你,你斬釘截鐵地答應和我見麵。我還以為你終於肯認真麵對自己的處境了……但是你卻沒有露麵。你突然就無影無蹤了。我打電話到你父母家找你,卻被他們指責為最不受歡迎的騷擾你的人!”“噢,是嗎?”我滿臉歉意,“真是對不起!接電話的是我爸爸,他這人有點怪。”“我對你已經徹底絕望了。”德裡克?斯米茲提高了聲音,“然而今天早上當我經過一家電器商店時,我看見了什麼?在六個不同的電視屏幕上出現的正是失蹤了的麗貝卡?布盧姆伍德小姐,她正在對全國人民發表高見。而且,猜猜看,她的建議是關於哪方麵的?”他開始大笑起來,笑得渾身發抖(至少,我認為那是笑)。“關於理財!你在建議英國民眾……如何理財!”我吃驚地盯著他,這件事有這麼可笑嗎?“上次我沒能去和你見麵,對此我感到非常抱歉。”我儘可能嚴肅地說,“但是,當時我遇到了一些小麻煩,如果我們能夠重新約定……”“重新約定!”德裡克?斯米茲大叫,就好像我剛才開了一個國際玩笑,“重新約定!”我氣憤地盯著他。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當一回事兒,不是嗎?他甚至不願意聽我的解釋。我要告訴他,我是想去和他見麵的——我的確是想去的——他卻把我的話當兒戲,好像我是什麼滑稽演員似的。“但是,他這麼做一點也不足為奇,”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說道,“看一看你的所作所為吧!看一看你是如何對待他的!說句實在話,他現在居然還能對你彬彬有禮,這才讓人奇怪。”我抬頭看著他依然笑作一團的臉……感到自己真是罪有應得。因為,事實上,他完全可以對我更凶一點。很早以前他就可以把我的信用卡吊銷,或者是請求司法援助,再或者是讓我進入黑名單。而他並沒有這麼做,事實上他一直對我挺好的,而我所做的卻是撒謊、回避和逃跑。“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迅速地說,“拜托了!我真的想把我的財務清理一下,把所欠的錢全部還清。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我咽了一下口水,“我請求你幫助我,斯米茲先生。”長久的沉默。德裡克?斯米茲四處看了看,找了個地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白手帕擦了擦額頭,然後把手帕放下,打量了我老長時間。“你是認真的?”他終於說。“是的。”“你真的會努力?”“是的。而且……”我咬了咬嘴唇,“而且,我對於你的關照一直心存感激。是真的!”忽然之間,我淚眼模糊。我想做個好人,想讓生活走向正軌,我想請他告訴我該怎麼辦。“好吧,”德裡克?斯米茲終於說,“讓我們看看能不能幫你走出困境。你明天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9點半要準時到。我們可以談一會兒。”“謝謝。”我感到全身一鬆,“非常感謝,我保證一定會按時到的。”“最好如此。”他說,“不要再找借口了。”然後他臉上隱約浮現出一絲微笑,“順便說一句,”他對著攝影棚做了個手勢,“我覺得你在那兒做得不錯。你的那些建議都恰到好處。”“哦,”我驚奇地說,“謝謝。這真是……”我清了清喉嚨又說,“你是怎麼進入攝影棚的?我還以為他們戒備森嚴呢!”“的確森嚴,”德裡克?斯米茲回答,“但是我女兒就在電視台工作。”他慈愛地笑了笑。“她以前就是做這個節目的。”“真的嗎?”我真的不敢相信。上帝,這太讓人驚奇了。德裡克?斯米茲居然有個女兒。既然這樣,那麼他可能就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妻子什麼的。誰能想到會是這樣的?“我該走了。”他把杯中的咖啡一飲而儘,“這是日程之外的安排。”他嚴厲地看了我一眼,“明天早上見。”“我會去的。”當他往出口處走去時,我連忙說,“謝謝,非常感謝。”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不敢相信剛才那讓人愉快的禮貌談話竟然發生在我和德裡克?斯米茲之間。而且他看起來的確像個好人,他對我那麼友善,而且他的女兒就在電視台工作……我是說,說不定我會認識她呢,說不定我會和他們一家人都成為朋友呢。那樣豈不是太棒了?我會去他們家吃飯,進門時他的妻子會給我溫暖的擁抱,而我則會幫她一起做做沙拉……“麗貝卡!”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過身,看見澤爾達正向我走來,手裡還抓著她的記事本。“嗨,”我愉快地說,“怎麼樣?”“太棒了,”她說著拉過一張椅子,“現在我想和你談一談。”“噢,”我問,“好,談什麼?”“我們認為你今天的表現簡直棒極了!”澤爾達翹起二郎腿,“簡直棒極了!我和埃瑪、羅裡以及我們的節目總監都談過了。”她故意頓了頓,“他們都希望你能再次參加節目。”我不敢相信地望著她,“你是說……”“並不是每周,”澤爾達說,“但是相當頻繁。也許一個月三次。你覺得你的工作允許你這麼做嗎?”“我……我不知道,”我頭暈眼花地回答,“我希望可以。”“太好了!”澤爾達說,“也許我們還能為你的雜誌做做宣傳什麼的,這樣你的老板會感到高興些。”她在一張紙上草草地寫了些什麼,然後抬起頭來。“現在你大概還沒有經紀人,是吧?那麼我就得直接和你談談錢的問題了。”她停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記事本。“我們準備每一次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