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要那條牛仔褲等一等。那個女孩胳膊下夾著什麼?她拿的正是我那條斑馬紋的牛仔褲!她正向試衣間走來。哦,我的天哪!她想試穿。可它是我的!“嗨!”她走過來時輕快地招呼了一聲。“嗨!”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儘量保持平靜。“嗯……你拿了幾件衣服?”“四件,”她說著,給我看了看衣架。我身後的牆上掛著標有一、二、三、四字樣的牌子。那個女孩等著我給她一個標有“四”的牌子,讓她進去試穿。但是我做不到!我的身體無法允許她帶著我的牛仔褲走進試衣間。“實際上,”我聽見自己說,“你隻允許帶三件進去。”“真的?”她有些吃驚。“但是……”她指指牆上的牌子。“我知道,”我說,“但他們剛剛改了規定,很抱歉。”我給了她一個最棒的無能為力的店員式微笑。這確實是一個相當有權力的差使。你可以阻止彆人試穿衣服!你可以毀了他們的生活!“噢,那好吧,”這個女孩說,“唔,我將留下……”“這些,”我說著抓起了那條印有斑馬紋的牛仔褲。“不不!”她說,“實際上我希望……”“我們得拿走最上麵的衣服,”我解釋說,又給了一個無能為力的笑容。“很抱歉!”感謝那些霸道的店員和愚蠢而毫無意義的規定。人們已經習慣於此;這個女孩一點兒也沒有懷疑我。她隻是轉了轉眼睛,抓過一個標有“三”的牌子,走進了試衣間。而我手裡就拿著那條心愛的牛仔褲。好了,現在怎麼辦?從那個女孩的更衣室裡,我能聽見拉鏈被拉開的聲音,還有衣架發出的劈啪聲。她不會花很長時間試那三件衣服的,然後她就會出來,要這條斑馬紋的牛仔褲。天哪!我該怎麼辦?一時間我猶豫不決地愣在了那兒。接著,一個更衣室的門簾被刷地一聲拉開,把我嚇了一跳,促使我立刻行動。我迅速地將斑馬紋的牛仔褲藏到門簾後看不見的地方,再重新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一副天真坦率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丹妮大步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書寫板。“還好吧?”她問,“應付得來嗎?”“還好。”我說,對著她自信地展露笑容。“輪到我休息了,”她說,“如果你能設法堅持到三點鐘,你就能休息一個小時。”“好的。”我用一種雇員的口吻熱情地說,雖然我心裡想著:“三點鐘?我都要餓死了!”“那就好。”她走到角落裡,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嗨,我現在能試試那條牛仔褲嗎?”噢,我的天哪,是那個女孩又回來了。她怎麼那麼快就試好了那三件衣服?難道她是霍迪尼哈麗?霍迪尼(Harry Houdini,1874—1926),美國魔術師,以其能從鎖鏈、手銬、緊身衣及用掛鎖鎖住的箱子中逃脫而聞名。——譯注?“嗨!”我假裝沒有聽見她的後半句話,“有合適的嗎?那件黑色襯衫很漂亮,衣服的叉開得……”“不太適合。”她打斷了我,把一大堆衣服塞給我,它們都亂七八糟地皺成一團,從衣架上掉了下來。我可能得數數。“我隻想要那條牛仔褲,可以嗎?”我的心開始跳得怦怦作響。“什麼樣的牛仔褲?”我裝作不知情地皺皺眉,問道,“藍色的?那邊還有,就在……”“不!”那個女孩不耐煩地說,“我一分鐘前拿的那條斑馬紋的牛仔褲。”“哦,”我茫然地說,“想起來了。我不清楚它到哪兒去了。可能被其他人拿走了。”“但是我把那條褲子交給了你!你應該看好它。”“啊,”我再一次擺出店員式的微笑,說道,“恐怕我們沒有責任保管顧客們在試衣服時交給我們的物品。”“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她盯著我,就好像在看一個弱智。“這真是太可笑了!30秒鐘之前我才把它交給你的!你怎麼就弄不見了呢?”該死!她真的生氣了。她的聲音很大,其他的人都在朝這邊看。“有什麼問題?”一個很甜的聲音插了進來,我驚恐萬分地抬起頭。是丹妮正朝這邊走來,臉上帶著一副熱情而嚴肅的表情。好吧,保持鎮定,我在心底努力地告訴自己。沒有人可以證明任何事情,而且每一個人都知道顧客們總是不斷地製造麻煩。“我把一條牛仔褲交給這位女營業員看著,因為我拿了四件衣服,顯然拿得太多了。”這個女孩開始解釋。“四件?”丹妮說,“但你是可以拿四件衣服進試衣間的呀!”然後她轉身看著我,坦白地說,她臉上的表情非常不友好。“是嗎?”我一臉無辜地說,“哦,天哪!對不起,我以為是三件。我是新來的。”我抱歉地加了一句。“我也認為是四件!”那個女孩接著說,“你們有牌子上明明就寫著該死的‘四’的!”她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我把牛仔褲給她了,去試穿其他幾件衣服,然後我出來要那條牛仔褲,可它竟然不見了!”“不見了?”丹妮厲聲說,“到哪兒去了?”“我也不清楚。”我裝出和旁人一樣迷惑不解的神情,“也許是其他顧客拿走了。”“但當時是拿在你手上的!”那個女孩不罷休地說,“難道是有人突然從你手裡搶走了嗎?”哦,真是煩人。她到底有什麼問題?她怎麼就被這條該死的牛仔褲迷住了心竅呢?“也許你可以從貨架上再找一條。”我努力讓自己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是樂於幫忙的。“隻剩這一條,再沒有了,”她冷冰冰地說,“那是減價商品。”“麗貝卡,想想看!”丹妮說,“你是不是把它放在哪兒了?”“我一定是放到什麼地方了,”我含含糊糊地說,“這兒忙得很,我一定是順手把它放到了貨架上。我想一定是哪位顧客帶走了。”我抱歉地微微聳了聳肩,無辜地說,“你能拿顧客們怎麼辦?”“等等!”那個女孩尖叫起來,“那是什麼?”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呆住了。那條斑馬紋的牛仔褲從門簾下麵滾露了出來。我們不約而同地瞧過去,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天哪!”終於,我勉強地說,“它就在那兒。”“它究竟怎麼會在那下麵的?”丹妮問。“我不知道!”我說,“也許有人……”我吞吞吐吐,腦子能轉多快就多快。“也許……”“是你放在那兒的!”那個女孩子懷疑地說,“肯定是你把它放在那兒的!你不想讓我試穿,於是你就把它藏了起來。”“這太荒唐了!”我試圖讓自己聽上去令人信服——但是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因為羞愧而緋紅了。哦,天哪,為什麼我總是那個臉紅的人?為什麼?“你這個……”那個女孩子話沒說完就打住了,轉向丹妮,“我要正式投訴!”“麗貝卡,”丹妮沉著臉說,“請到我的辦公室來。”等等。難道她不是應該要維護我嗎?難道她不是應該當眾保護她的員工嗎?統一戰線出什麼問題了?“現在就來!”她的聲音如此嚴厲,我被嚇了一跳。我慢慢地向她的辦公室(更像個雜物間)走去。店裡其他所有店員都看著我,相互議論著。上帝啊,真丟人!但我不會有事的。我隻要說聲對不起,保證再也不會那樣,或者是主動提出加班。隻要我不被……我簡直無法相信!她把我解雇了!我在這兒工作甚至還不到一天呢,就被開除了。當她告訴我時,我驚呆了;事實上,我差一點就哭了出來。我認為除了牛仔褲事件外,我做得還是不錯的。但是把商品藏起來不賣給顧客,很明顯是必然要被開除的事情。(這太不公平了!她在麵試的時候,可沒有告訴過我。)當我換下灰色褲子和T恤時,心情十分沉重。我的兼職生涯還沒正式開始,就結束了。今天工作的幾個小時,我隻拿到了20英鎊的報酬。丹妮說,這還算慷慨的了。當我提出能不能以員工優惠價趕緊買幾件衣服時,她死死盯著我,就好像要揍我一頓似的。事情整個一團糟。沒有工作,沒有錢,沒有折扣,隻有該死的20英鎊。我可憐兮兮地沿馬路走著,雙手插在口袋裡。該死的20英鎊。我該用它們來做什麼呢?“麗貝卡!”我猛地抬起頭,發現自己呆滯地看著一張熟悉的臉,但一時之間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他是……他是……他是……“湯姆!”關鍵時刻,我想起來了,“嗨!真沒想到我們在這裡碰麵了。”唔,差點把我搞暈了。湯姆?韋伯斯特,來到了倫敦。他到這兒來做什麼?難道他不應該在賴蓋特,裝修他那地中海式的新房子嗎?“這是露西。”他說著,驕傲地把一個女孩子拉到我跟前。她的手裡拿著五六個購物袋。難以置信,她竟然就是那個在Ally Smith瘋狂采購,說她的男朋友會為她付賬的那個女孩。想必她不是指……“你們準備一塊出去?”我傻乎乎地問道,“你和她?”“是的。”湯姆對我咧嘴一笑,“已經逛了好一會兒了。”但是這一點都講不過去。為什麼賈尼絲和馬丁從來沒提起過湯姆有女朋友呢?其他見鬼的事情倒是都提過了。想想,湯姆居然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