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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 落落 2663 字 2個月前

[鬆山](1)愛媛縣的鬆山市,一樣擁有陳列著名牌的櫥窗,中心商業街在夜晚七點人頭攢動很是熱鬨,便利店一家接著一家,花花綠綠的雜誌朝外擺著。但是鬆山擁有並不常見的有軌電車,沿路麵劃定的軌道,短短一截黃色的電車行駛在街頭,並不快速,甚至有些悠然自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在大連搭乘過類似的有軌電車。一個暑假裡,跟著父母去旅遊。大連給了我非常好的印象。很喜歡那裡的沙灘,綠化,皮膚白皙漂亮的女孩子。有軌電車的顏色搭配漂亮可愛,並且幾乎都沒有爭奪座位的人。我在鬆山一角,道後溫泉前小小的商店街裡。對陳列在店麵外的招財貓按著快門,更換相紙時察覺來自身旁的視線。站著一位五十出頭的男性,戴大框眼鏡,中等身高,有些瘦弱。深灰藍色的外套和藍色圍巾。——過去數個月後,難免記憶鬆動,不斷地撓頭:也許是駝色圍巾?和奧田先生的相遇。我停下動作,朝當時還不知道名字的奧田先生笑了笑,點點頭。於是他開口對我說話:“來旅行的?”“啊,嗯,是的。”“從哪裡來的呢?”“中國,從上海來的。”“哦?上海啊?‘儂好’!”他突然冒出一句上海話,讓我很吃驚,看出我的心理,他大聲笑起來:“我學過!”指著路的另一頭,“那裡,通往某某寺,”看我沒明白,他從身上的口袋裡掏出本子和筆,在上麵寫下寺的名字,然後畫出兩條直線說,“在通往那間寺前的路上,以前住過一個上海人,對,也是從上海來的,是他教我的上海話。”“啊是嘛,真的呀?”我抬高音調,表現出配合的驚訝。“對,就在那裡,往前走一段,到頭就是。”“嗯,那裡嗎。”這時我依然把它當做一段普通的對話,附和地應著。“你投宿在某某旅店吧。”他問我。“哎,是呀,您怎麼知道。”“我剛剛看見的嗬,你走進店裡的時候。”“啊……”我這才想起之前老板娘“邊與人說話邊走出來”的句子中的那位對象,似乎就是奧田先生。從哪裡開始產生契機,他說“我帶你去”。用奧田先生的原句進行翻譯,更準確的意思是“我給你做向導”。但“我帶你去”和“我給你做向導”的意義終究存在確切的不同。選擇了前者進行理解的我,當跟隨奧田先生走向他先前畫在本子上的那座寺院——上坡路儘頭,建在半山,此時我才發覺,他原來是想表達後者的意思。奧田先生帶我走進去。無人的空寂的院子裡,樹和石碑當然最常見。石碑上刻著過往的古人寫下的俳句。奧田先生讀一遍,對我介紹說這位作者是生於愛媛的詩人正岡子規。“你看,這裡的‘五七五’法則。”他說,“你念念看?”我跟著把那行俳句念了一遍。但當時內心卻冒出“哎哎?怎麼變成這樣”的問號。有些尷尬和好笑,又得按捺著不說,直到跟他退出到寺院前。舉起相機,我向他道謝,希望能拍張他的照片留念。[鬆山](2)奧田先生也拿出手機,給我留了影。因為逆光的站相,換了兩個地方重拍,最後他說“好,這張好”。“真是非常謝謝。”我說。作為一段際遇後告彆的句子。打算在這裡分開了。“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他問我。“啊?哦……想去一個名叫梅津站的JR站。以前有部非常著名的日劇,叫做《東京愛情故事》,它最終話的拍攝地就在那裡。在中國也曾播放過,引起很大的轟動啊。所以一直想去看一看。”而奧田先生隨後說:“啊,那我帶你去吧。”“誒?”我愣了愣,很快擺手,“不,不用啦。太麻煩你了。”“沒事,反正我今天也沒事。剛才不是說了嗎,今天給你做向導,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拜拜}在結束了所有拜訪,最後從愛媛返回時,同樣乘坐巴士。我在靠窗的位子,長達五六個小時的旅途裡,一直望著窗外。巴士進入市區,隨著兩旁陡然增多的車流,開始一同在路麵上停停走走。停下來。再次發動。又停下來。和彆的車一起。於是我注意到窗外,就在自己乘坐的客運巴士旁,一輛藍色的環衛車。雖然說是環衛車,不過看著非常乾淨,並且塗有粉紅色的櫻花圖案和卡通人物在車身上。算是新奇和可愛吧。津津有味地打量它。兩股同向的車流節奏不一致。有時它先朝前挪了十幾米,又被我所在的巴士追上。有時候巴士領先,但再次停下沒多久,它又出現在我的旁邊。就這樣斷斷續續,十幾分鐘過去,我突然發現,環衛車的駕駛室內,坐著正副三位駕駛員,朝我笑著在揮手。最初裡懷疑,我回頭看車內,直到確信他們是在衝我打招呼。“難道因為知道我是外國人?”隨後https://提出的理由也很快被否決,我乘坐的是當地普通的客運巴士,並沒有標誌國際旅行的注明。或許之前長時間盯著那輛新奇的車身,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吧。車流錯開,巴士朝前再度把他們拋在後麵。我扒著窗戶,直到那輛藍色終於靠近過來。駕駛室裡的人們,這次用了大幅度的揮動手臂的姿勢,除了正握著方向盤駕駛中的那位司機,不過他最後也騰出左手,朝我揮彆了一下。然後藍色的車身朝外側道路斜靠過去,我才意識到,“啊,是在道彆”。右手隔著窗戶向他們拚命地搖著。藍色的小型車沿著高速路出口消失而去。{理由}其實至今依然有一絲不解。我認為一樁好事也需要充足的理由才可以發生。但在當時,平平的五個多小時的旅途,最後是出人意料的喜悅。軟化的喜悅。{不同}想說的是,每次旅行,都會碰到一些好的,打動自己的人和事。友善的,幫手的,親切的陌生人。但是奧田先生不在其中。他和所有我在旅行中短暫相處過的人不同。{一天的開始}出行前草草製訂了計劃,目標愛媛,梅津車站首先要去。在那裡,穿白色風衣的赤名莉香抬頭看一眼時刻表,又看一眼進站口。遠處正緩緩駛來了電車。然後是,永尾完治就讀過的小學,雖然已經拆除了,但是那根刻著兩人名字的柱子被保存了下來。保存著它的地方,也要去看一看。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原先還想去位於愛媛縣大洲市的大洲神社。赤名莉香用木勺淨手後,完治借給她手帕的地方。啪啪,啪啪。兩人許了不一樣的願望。我對奧田先生說,不用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找到那裡,不麻煩了。但自己很清楚,比起愧疚的感受,更多是擔心一個人旅行的特性被改變了而已。極力保留並強求著,希望能夠獨自經曆的時間。隻是奧田先生比我更堅持,說著他今天也沒有事,不要緊。“……那好吧……謝謝。”最後我放棄地點點頭。“那麼,是要去梅津車站吧?稍微有點遠,不過換乘還是很方便的。”“啊……嗯……”“先去坐電車吧。”他走在我前麵。有熟悉的人帶路的確比一個人摸索要方便得多,省下大量查看地圖、繞遠和迷路的時間。奧田先生給我簡單描述著路線。在哪裡上車,在哪裡換乘,大概花費多久便能抵達。我們在從起點發出的有軌電車上。身材算得上袖珍,僅僅一節車廂的長度。兩排麵對麵的座椅,鋪著略顯年代的藍色絨套。木頭地板。電車的行駛速度接近“悠悠”。白天裡,大多數是老年乘客。七八十歲的佝僂著身子的婆婆緩步走上來。司機也刻意放慢了關門的速度。奧田先生對拍著照片的我說:“如果要拍人的話,得跟他們先打聲招呼哦。”路上必然要閒談幾句。最容易被問到的問題有:是從東京過來的嗎?一個人嗎?停留幾天呢?語言在學校學的嗎?在國內是做什麼職業的?“那個……唔,算是寫文章的。”我說。“寫作?作家桑?”他露出驚喜的表情,“有隨身攜帶你的著作嗎?能給我看看嗎?”“不,不,談不上作家。也沒有帶書來。”“真是看不出啊——”他笑著,“好厲害啊。”那個時候,內心依然浮出“雖然……但是……”的句子。雖然……但還是希望隻有我一個人的旅途。出行前草草製訂了計劃,目標愛媛,梅津車站首先要去。在那裡,穿白色風衣的赤名莉香抬頭看一眼時刻表,又看一眼進站口。遠處正緩緩駛來了電車。然後是,永尾完治就讀過的小學,雖然已經拆除了,但是那根刻著兩人名字的柱子被保存了下來。保存著它的地方,也要去看一看。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原先還想去位於愛媛縣大洲市的大洲神社。赤名莉香用木勺淨手後,完治借給她手帕的地方。啪啪,啪啪。兩人許了不一樣的願望。我對奧田先生說,不用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找到那裡,不麻煩了。但自己很清楚,比起愧疚的感受,更多是擔心一個人旅行的特性被改變了而已。極力保留並強求著,希望能夠獨自經曆的時間。隻是奧田先生比我更堅持,說著他今天也沒有事,不要緊。“……那好吧……謝謝。”最後我放棄地點點頭。“那麼,是要去梅津車站吧?稍微有點遠,不過換乘還是很方便的。”“啊……嗯……”“先去坐電車吧。”他走在我前麵。有熟悉的人帶路的確比一個人摸索要方便得多,省下大量查看地圖、繞遠和迷路的時間。奧田先生給我簡單描述著路線。在哪裡上車,在哪裡換乘,大概花費多久便能抵達。我們在從起點發出的有軌電車上。身材算得上袖珍,僅僅一節車廂的長度。兩排麵對麵的座椅,鋪著略顯年代的藍色絨套。木頭地板。電車的行駛速度接近“悠悠”。白天裡,大多數是老年乘客。七八十歲的佝僂著身子的婆婆緩步走上來。司機也刻意放慢了關門的速度。奧田先生對拍著照片的我說:“如果要拍人的話,得跟他們先打聲招呼哦。”路上必然要閒談幾句。最容易被問到的問題有:是從東京過來的嗎?一個人嗎?停留幾天呢?語言在學校學的嗎?在國內是做什麼職業的?“那個……唔,算是寫文章的。”我說。“寫作?作家桑?”他露出驚喜的表情,“有隨身攜帶你的著作嗎?能給我看看嗎?”“不,不,談不上作家。也沒有帶書來。”“真是看不出啊——”他笑著,“好厲害啊。”那個時候,內心依然浮出“雖然……但是……”的句子。雖然……但還是希望隻有我一個人的旅途。出行前草草製訂了計劃,目標愛媛,梅津車站首先要去。在那裡,穿白色風衣的赤名莉香抬頭看一眼時刻表,又看一眼進站口。遠處正緩緩駛來了電車。然後是,永尾完治就讀過的小學,雖然已經拆除了,但是那根刻著兩人名字的柱子被保存了下來。保存著它的地方,也要去看一看。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原先還想去位於愛媛縣大洲市的大洲神社。赤名莉香用木勺淨手後,完治借給她手帕的地方。啪啪,啪啪。兩人許了不一樣的願望。我對奧田先生說,不用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找到那裡,不麻煩了。但自己很清楚,比起愧疚的感受,更多是擔心一個人旅行的特性被改變了而已。極力保留並強求著,希望能夠獨自經曆的時間。隻是奧田先生比我更堅持,說著他今天也沒有事,不要緊。“……那好吧……謝謝。”最後我放棄地點點頭。“那麼,是要去梅津車站吧?稍微有點遠,不過換乘還是很方便的。”“啊……嗯……”“先去坐電車吧。”他走在我前麵。有熟悉的人帶路的確比一個人摸索要方便得多,省下大量查看地圖、繞遠和迷路的時間。奧田先生給我簡單描述著路線。在哪裡上車,在哪裡換乘,大概花費多久便能抵達。我們在從起點發出的有軌電車上。身材算得上袖珍,僅僅一節車廂的長度。兩排麵對麵的座椅,鋪著略顯年代的藍色絨套。木頭地板。電車的行駛速度接近“悠悠”。白天裡,大多數是老年乘客。七八十歲的佝僂著身子的婆婆緩步走上來。司機也刻意放慢了關門的速度。奧田先生對拍著照片的我說:“如果要拍人的話,得跟他們先打聲招呼哦。”路上必然要閒談幾句。最容易被問到的問題有:是從東京過來的嗎?一個人嗎?停留幾天呢?語言在學校學的嗎?在國內是做什麼職業的?“那個……唔,算是寫文章的。”我說。“寫作?作家桑?”他露出驚喜的表情,“有隨身攜帶你的著作嗎?能給我看看嗎?”“不,不,談不上作家。也沒有帶書來。”“真是看不出啊——”他笑著,“好厲害啊。”那個時候,內心依然浮出“雖然……但是……”的句子。雖然……但還是希望隻有我一個人的旅途。{奧田先生·二}他說“我是私塾老師,教法語和英語的”。給了我一張名片。隨身帶有小本子和筆。頻繁地拿出來,手指沾下口水翻開紙頁。問我某個漢字的寫法。而我很快就發覺,在掏東西的時候,他的手一直不自覺地輕微哆嗦。厚厚的眼鏡片。對話時我看著他——奧田先生的左眼有些古怪,也許是度數過深或其他原因,總之並不是那麼自然。我漸漸認識起來的奧田先生。{海}我們在JR站換乘JR線,走進車廂,他看了看貼在車內的路線告訴我坐幾站。倘若是獨自一個人的情況下,必然已經塞上耳機聽音樂——準確說是刻意地追求必須有音樂,露出好似很了不起的冷寂的神色,書包放到膝蓋上,下巴擱在上麵望著電車外的海洋。但眼下隻能,我吃著權當做午飯的麵包,然後時不時與身旁的奧田先生交談。講到外灘。講到《東愛》這部電視。他說他並沒有看過,讓我有些詫異。原以為愛媛的人對此都應該非常熟悉。我剛剛抵達這裡時乘坐出租車,司機先生聽聞我是為了訪問《東愛》的拍攝地而來,滔滔不絕地講起許多往事。但是奧田先生並不知曉。他說:“啊,是嘛……可惜我不太清楚呢。”我內心有些失望,隻好笑著胡亂點頭。列車從兩片平房中離開,窗外瞬間開闊起來。眼前一片茫茫的發光的海。“瀨戶內海?”我問奧田先生。“是哦,就是瀨戶內海。”“真漂亮。”情緒興奮,“好像列車開在海麵上。”好像列車行駛在海麵上。同樣冬日午後很璀璨的陽光。其實可以對奧田先生說明,《東愛》的結局裡,赤名莉香乘坐4點33分的列車離開,就是此刻的紅色座墊的列車。午後的冬日。一邊是海洋。她在座位上遇見了一個小男孩,簡單說了幾句話,找餅乾送給對方的時候,從包裡翻出一張完治小學時的照片。愛情結束的象征。莉香在座位上捂著臉大滴大滴流眼淚。就是那個座位,我對麵的,背朝大海的座位上。但是終究沒法說的吧。“倘若現在一個人的話,一定是激動得起了雞皮疙瘩的時刻。再配上耳機裡的音樂……”當時內心仍舊帶有類似悵然的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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