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老人一見麵就問“你是誰”,他算準沒人答得出這個問題。至少,他想要的答案沒人答得出來。若菱坐在辦公桌上,看著窗戶正文的車水馬龍,癡癡地想著。今天是TGIF(感謝老天今天是周五!),傍晚的交通格外擁擠,隔著窗戶,若菱都可以感覺到今晚這個城市的躁動。早上匆匆忙忙上班的人,在五天的名利角逐重點之後,總算能夠休息兩天,追求一番娛樂,期待某種程度的放鬆。家人相聚、做運動、泡夜店、會情人、看電視、看電影、睡大頭覺、打麻將……放鬆之後,好準備下周一重新投入戰場。當然,大都會中,不透那些從來不休息的人。周末不是繼續加班工作,就是應付姻親。很多私人的事項,了得周末處理掉。忙碌、忙碌,每個人都很忙碌。追求、追求,每個人都在追求。但是為什麼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我們人類,卻沒有愈來愈好呢?“若菱,怎麼還不走?”鄰座另一個產品部門的營銷經理陳玉梅,拿著包包問。在這個幾百人的大公司中,她是若菱唯一談得來的好友。玉梅三十出頭,還沒有結婚,兩個人很投緣。“哦,馬上就走了!”若菱回答。“OK,拜了,Have a nice weekend!(周末愉快!)”玉梅打扮得花枝招展,顯然下班前已經換裝,並且加了一臉的濃妝。“沒結婚真好!”若菱想著。沒結婚,隻有一個家;結了婚,卻一下子有了三個家:你家,我家,我們家。對若菱來說,年少時的“我家”就是一個冰窖,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自己的“我們家”,如今後發製人也是冷冰冰的。不過跟“他家”比起來,“我們家”也算得上是春天了。她自己拖著時間,下班還慢吞吞地不走,原因無他,隻因為今天得回婆家和小姑、婆婆吃飯。若菱的原生家庭已經是百中挑一的慘了,她的婆家也可以遴選為倒黴冠軍——當然,是從媳婦的角度啦!婆婆早早守寡,一個人帶大兩個孩子。小姑長得不錯,偏偏一把年紀了還雲英未嫁,急壞了婆婆不說,自己個性也變得古古怪怪。若菱結婚多年未孕,婆婆嘴上不明說,語言、臉色的暗示,讓若菱夠不好過的了,小姑還在褳敲鑼打鼓地幫腔。因此,若菱視每周回婆家相聚為畏途,能拖則拖,能避則避。避不了,就故意在周末安排彆的活動,所以“隻有”周五有空,這樣可以避免下午四五點應得回去,而且去的時候,還可以因為周五晚上容易塞車,或是老板臨時交代點東西要趕而遲到!吃完飯還可以說:“哦!上了一天班了,真有點累了,不好意思得先回去了。”這種戲碼每周上演一次,若菱痛苦不說,婆婆、小姑心知肚明,雙方隔閡愈來愈深。坐上誌明的車,若菱又在思考老人臨彆時交代的功課。這次他說:“你好好想想,我們到底是誰,又究竟是什麼東西阻礙了我們看見真正的自己。記住,死亡來臨的時候,會把所有不能代表真正的我們的東西席卷一空,而真正的你,是不會隨時間甚至死亡而改變的。”***“今天上班怎麼樣?你們產品升級發表會是什麼時候?”誌明照例詢問若菱工作的事,作為兩人交流話題的破冰。“嗯,下周吧!”看著兩邊的路燈向後飛馳,若菱的心,也飛到了那個溫暖的小屋,隨著壁爐的火光在起舞。老人最後是給了一些提示的:我們從小到大,都有一個意識,那個意識在你小時候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陪著你上學、讀書、結婚、做事。所以,有一個東西,在我們裡麵是一直沒有變的,儘管我們的身體、感情、感受、知識和經驗都一直在改變,但是我們仍然保有一個基本的內在真我的感覺。這個內在真我不會隨你的身體而生,也不隨著死亡而消失,它可以觀察人世百態,欣賞日出月落,雲起雲滅,而歲月的流轉,環境的變遷,都不會改變它。若菱內在有些東西和老人的話起了共鳴。的確,那個基本的有一個我的感覺,是一直存在,不曾改變的。那為什麼我們感覺不到真我的愛、喜悅以及和平呢?到了婆家門口了,誌明停好車,喚醒了沉思中的若菱。她慢吞吞地下車,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要上場演戲了!”這個思想在電光石火之間,讓若菱為之一振。我們每個人不都是天天在演戲?扮演好員工、好朋友、好國民、好子女、好媳婦、好女婿、好父母,甚至好人!然而在戲份中,有多少是我們心甘情願演出的?為了演好這些人生大戲的不同角色,我們每個人都要因地因時地戴上一些麵具,難道這就是我們看不見真我的原因之一?若菱對自己的發現感到非常興奮,喜上眉梢。聽到小姑從裡麵應聲開門的聲音,都覺得親切。“既然得演戲,就好好演,好歹去角逐一下金雞獎、百花獎!”若菱想,“誰怕誰呀!&rdqu九_九_藏_書_網o;(待續)(房間蚊子很多啊,不得不趕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