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散了》第二十一章(1 / 1)

愛了散了 瑛子 5786 字 2個月前

有一段時間,方婕發現魯小昆整天神神秘秘,神出鬼沒,不知道他在乾什麼。再後來,她發現魯小昆與社會上一個什麼人過往甚密。跟那個人交往的日子裡,魯小昆有時候會特彆開心,有時又特彆憂鬱,有時候長時間把自己關在小屋裡閉門不出,有時候又終日跑在外麵,好幾天不見人影。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乾什麼。方婕感到特彆納悶,問過他幾次。有一次,在校外他們租住的小屋裡,魯小昆吃過方婕做的晚飯,在方婕再三詢問下,神神秘秘地透露出來。“小婕,本來這種事不應該讓你知道,不過你非要問,那就告訴你吧,你彆怕啊。”魯小昆說。方婕好奇地問:“整天神神秘秘的,到底什麼事啊?”魯小昆有些得意地說:“我現在控製了一個老頭,他很聽話,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讓他給我什麼他就給什麼。”“為什麼?”方婕感到十分奇怪,同時,她心裡升騰一種怪怪的感覺。魯小昆神色又忽然憂鬱起來:“因為我發現了他一個秘密。”方婕追問:“什麼秘密?”魯小昆憂心忡忡地說:“彆問了,你會害怕的。”方婕笑了笑:“瞧你神神秘秘的,說吧,有什麼可怕的?屍體我都解剖過多少具了,還有什麼比死人更可怕的嗎?”魯小昆聲音變得又陰又冷:“就是死人。”方婕仿佛沒聽明白:“什麼?”魯小昆道:“那個老頭把他的老婆殺掉了!讓我給發現了!”“什麼?”方婕更加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頓時驚得瞪大了雙眼,她感到脊背發涼,聲音發抖,舌尖不住地打卷,“小昆,你彆嚇我,你在說什麼?”魯小昆道:“瞧,說你害怕吧,你還嘴硬。這不,怕了吧?”方婕結結巴巴地問:“你說……你發現一個老頭把他老婆殺了?是這樣嗎?”魯小昆口齒清晰地說:“是的!我發現那個老頭把他老婆給害死了,還害死了他老婆的情夫。”方婕渾身打冷戰:“天哪!你開什麼玩笑?這是真的嗎?”魯小昆上前抱住了方婕,用他的懷抱溫暖她。方婕哆哆嗦嗦問:“那個老頭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殺害他老婆?”魯小昆又一把推開她:“你問這麼多乾嗎?這事真不該讓你知道!”此時,董曉晗披著被子,感到頭皮發麻,脊背嗖嗖地躥冷氣,牙齒、身體,都在不住地哆嗦。方婕伸出手來握董曉晗的手。被方婕突然一握,董曉晗頓時“啊”地叫了一聲,受到驚嚇。“對不起,我嚇著你了?”方婕忙道歉,同時縮回了自己的手。回憶往事,董曉晗受到驚嚇的同時,方婕也同樣在經曆著驚嚇。不過由於她早已經曆過一遍,所以比起董曉晗,膽子稍稍大了一些。得知那件可怕的事情之後,方婕與魯小昆發生過多次爭執。“你為什麼不報案?”方婕質問他,“你發現有人殺了人為什麼不報案?”魯小昆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痛苦地思索著:“我想過報案,我猶豫了很長時間,可我沒有直接的證據,我隻是推測,再說,那個老頭可能對我有用,我乾嗎報案把他關起來?”“這太荒唐了!”方婕無法相信這一切,也無法理解魯小昆所說的話,“你為什麼去推測彆人殺了人,你腦子有病嗎?”魯小昆說:“我當然是有根據的,沒根據我怎麼能隨便說彆人殺人?”方婕氣得渾身發抖:“有根據為什麼不報案?”魯小昆道:“報案又能怎樣?讓法警叭唧一下把他槍斃了?對他來說是不是也太痛快了?讓他痛快了,他老婆還能複活嗎?不!”魯小昆大叫起來。方婕恐懼地問他:“你到底要乾什麼?”“他殺了老婆,他是個殺人犯,可他還活得那麼好,這讓我很難受。我不願看他那麼跟沒事人似的活著,我要時時提醒他,他是個殺人犯,我要讓他時時記住他自己乾過的事,看著他難受,痛苦,我就開心,就感到痛快!”魯小昆咬牙切齒地說。方婕感到不可思議,她聲淚俱下,發出一串串質疑:“為什麼?為什麼?這個老頭他跟你有仇嗎?有什麼深仇大恨?”“他跟我無冤,也無仇,他從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魯小昆道,“可是,因為他是個殺人犯,是個壞人,我就是不能容忍一個壞人在乾過壞事之後還好端端地活著。”方婕喊道:“那你就去報案!讓法律來製裁他!”“不!把他繩之以法了,我就沒有快樂了!”魯小昆突然又哈哈大笑,“這世上,沒有比折磨一個壞蛋更能令人痛快的事情了。他是個壞人,我要慢慢地折磨他。”方婕看著魯小昆喜怒無常、瘋子似的臉,越看越覺得陌生,越看越覺得恐懼,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不僅變得不可思議,而且變得陰暗,讓她不敢認識。方婕突然拔腳就跑。魯小昆甩開雙腿,轉眼就追上了她,一把將她抓住:“你跑什麼?你想去告發我?讓警察來抓我?然後從我嘴裡掏走這件事,去抓那個壞蛋?不!你不能這麼做。你要這麼做,那就是害我!因為你們永遠都拿不到那個老頭殺人的證據。沒有證據!知道嗎?抓了我也沒用!我不會說的!”魯小昆突然掐住了方婕的脖頸,狠狠地掐著。方婕感到呼吸困難起來,說話也發不出音了。當她涕淚橫流的時候,魯小昆突然鬆開手,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方婕拔腳就跑。這一次魯小昆沒有追她。她跑到樓下,一個人在冷風中轉了很久。她沒有地方可去。夜已經很深,她想找個小旅館住下,這時候,她聽到有人在黑夜裡喊她:“小婕!小婕!你在哪兒?”是魯小昆。他呼喚她的聲音,在深夜的冷風裡傳到她的耳中,備感淒涼。方婕心裡發酸,她慢慢地從黑影中走出來,魯小昆看到她,立即跑過來,把她摟在懷裡。他哭著說:“小婕彆怕!是我不好,我是個混蛋。走,跟我回家。”方婕跟魯小昆回到小屋,魯小昆不住地跟她道歉,說不該開玩笑嚇她。方婕半信半疑,追問他:“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的?”魯小昆點點頭認真地說:“真是開玩笑!”方婕驚魂未定,無法判斷是真是假,隻有神經質地一遍遍問他:“到底那事是真的還是假的?”魯小昆道:“可能是真的嗎?現在的公安那麼厲害,誰殺了人能夠逍遙法外?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彆往心裡去,啊,彆當真!”方婕仍然將信將疑:“為什麼開這樣的玩笑?“魯小昆嘟噥著說:“就是為了刺激,嚇嚇你,誰讓你老問我。”方婕問:“那你這段時間都在乾什麼,總是神神秘秘的?”魯小昆說:“我在偷偷地治病,不想讓你知道。”方婕一聽這話就哭了。她覺得他好可憐,讓她心疼。這時方婕還沒打算離開他。她想,隻要真心相愛,彆的都不算什麼。可魯小昆向她提出來,讓她走。“分手是最好的結果,”魯小昆痛苦地說,“隻要麵對你,我就覺得自己不是個男人。”“你的病會治好的。”方婕永遠用這句話來安慰他。魯小昆突然又大吼大叫起來:“你還是走吧,隻要你存在著,我的痛苦就無法減輕!”有一天深夜,方婕突然被異樣的響動聲弄響。她睜開眼睛,驚異地看到魯小昆舉著明晃晃的手術刀,在屋內跑來跑去。她嚇壞了,蜷縮在被窩裡一動也不敢動。隻見魯小昆雙眼發著綠光,嘴裡嘟嘟地叫著:“剁了他!剁了他!他是個壞蛋!他把他老婆殺了!”說著,他一把從被窩裡拎起方婕,拿手術刀在她脖子上劃了一下。方婕嚇壞了!她感覺自己可能要性命不保。誰知魯小昆用力並不重,她隻感覺刀片輕輕劃過脖頸,冰涼的一下,沒有出血。魯小昆咣地又扔下刀,鑽進被窩,摟著方婕,眼睛一閉睡過去。方婕越想越怕,想跑掉,卻因為被他緊緊摟著,怕驚醒他,便一動也不敢動。睜著眼堅持到了淩晨,卻又稀裡糊塗地睡著了。天大亮了,方婕從被窩裡露出腦袋,發現魯小昆衣帽整齊,和藹可親,並且做好了早餐,一切都很正常。方婕特意向地板上望了一眼,那枚手術刀已不見蹤影。吃飯的時候,方婕小心翼翼地問:“昨晚你在乾什麼呀?”“我在睡覺啊!”魯小昆回答。方婕又試探著問:“昨晚你有沒有動過手術刀?”魯小昆一副不解的樣子:“昨晚?手術刀?我動它乾嗎?”方婕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她懷疑魯小昆是不是患了夢遊症,她坦率對他講了昨晚看到的一切,勸他去找醫生看看。誰知魯小昆堅決不去,他說,我自己就是醫生,自己還不了解自己的狀況?我絕對沒有夢遊症,一定是你看花了眼。方婕十分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是自己在做夢。可是,當她站到鏡子前,她看到白皙的頸部,有一道明顯的劃痕,紅紅的,那是刀刃劃過的痕跡。她感到後怕。如果他手上用點力,那一刀切下去,會是什麼後果呢?不堪設想。方婕果斷地離開了魯小昆。離開他時,她感覺自己是愛他的。可是他的劇變讓她感到陌生,讓她無法再把那份感情繼續下去,她太痛苦了。為了逃避那份痛苦,她毅然決定出國讀書。在國外艱苦的生活、長時間的體力勞動,讓她的心在疲憊中逐漸麻木下來,常常折磨著她的往事,也漸漸變得模糊。方婕對往事的回憶,讓董曉晗聽得渾身發抖。“你怕,是嗎?”方婕牙齒打著顫問。董曉晗的聲音也在抖:“是。”方婕說:“我當初就像你這樣,有一段時間感覺自己生活在噩夢中。”董曉晗問:“後來有聯係嗎?”方婕說:“我到英國的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有一天夜裡,我突然接到了小昆的電話。”董曉晗問:“他找你什麼事?”方婕說:“他問我的情況,問我需不需要什麼幫助。他說他常常想我,說著說著他就哭了。我安慰了他好半天,問他需要我做點什麼。他說,什麼也不需要,隻是想聽聽我的聲音。最後,他聲調怪怪地,傷感地說,如果有一天他忽然死了,那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董曉晗身體陡然變僵了。“他說什麼?”董曉晗急切地問,“忽然死了,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誰?誰害死他?”“我就說他,你胡說什麼呀?活得好好的,乾嗎說這不吉利的話?可是他非常認真地說,小婕,是真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肯定是被人害的。”董曉晗急切地想知道結果:“誰呀?是誰?”“我追問是誰想害他,他卻不告訴我,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說。他隻是說,小婕,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讓你承受精神負擔,我不能把這些醜事讓你知道,如果我真的被人害死了,那也是咎由自取,是天要滅我,那是我的命,我並不指望誰替我報仇,因為這些年來,那個人對我有著很大的幫助,我現在擁有的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給我的……這麼多年了,我和他也由敵人變成了朋友,但我和他之間的矛盾永遠都不可能調和,除非其中有一個人死了,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小婕,這些話本不該對你講,可是,如果我不對你講講,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能夠理解我,我太孤獨,知道嗎?我很孤獨,我活得很痛苦。如果有一天,是我離開了,那我也認了,因為這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他對你說這些話是在三年前?”董曉晗問,“他自始至終沒有告訴你,那個人是誰?”方婕點點頭。董曉晗沉默了,心裡有一種絕望的東西在掙紮。三年前,她與魯小昆正處於熱戀中。魯小昆的事業也處於飛黃騰達的階段。可是,他是孤獨的、痛苦的,無人能夠理解他。魯小昆與董曉晗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是愛情嗎?他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難道他是自殺嗎?他私藏劇毒究竟有何用意?“他說,這個世界很不公平。”方婕繼續道,“小昆對我說,在我們所處的這個環境中,所謂的成功是需要竅門的。有的會跑,有的人會送,有的會拍馬溜須,有的背後有高人提拔,而我,也掌握了一個訣竅。那就是我掌握了那個人的致命秘密。那是個有權的人。我要權力,要地位,要金錢,那個人都能夠滿足我……小婕,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所做過的事,你不要罵我,好嗎?請你一定要理解我,好嗎?任何時候你都要相信,我做什麼,都是最無奈的選擇。”“什麼意思?”董曉晗發出疑問。方婕沉思著說:“當時,我也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一段話。我後來琢磨了很久,又思前想後,才漸漸悟出來一點。”董曉晗問:“什麼?”方婕道:“他以前曾說過,他控製了一個人,掌握了那個人的秘密,因此,他能夠升官,能夠一步步走向所謂的成功,他說,如果他死了,一定被人害死的,我猜想,那個害死他的人,也就是那個可以讓他升官發達的人,而那個人,也就是被小昆掌握了致命秘密的人。“董曉晗“啊”的一聲,驚叫起來。方婕嚇了一跳:“曉晗!燈在哪兒?開燈!”董曉晗騰地掀被從床上跳下來,赤腳在地板上來回轉著,嘴裡叫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方婕驚問:“怎麼?你想到什麼了?快告訴我!”董曉晗把手按在牆上,啪地亮了燈。兩個女人麵麵相覷,都是滿臉驚恐和淚痕。董曉晗望著方婕:“你接著講,講完。”“之後一連幾年,小昆再也沒有給我聯係過,自從他告訴我有了新女朋友,並且很愛她,我就在心裡默默祝福,沒再打擾過他。我幾乎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直到前不久,突然接到你的電話,說他已經離開了……說他被人害了。”方婕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董曉晗注視著她。方婕哽咽著,繼續道:“我十分吃驚,我腦中第一個反應就是,他一定是被那個老頭害死的……可是我還記得他曾經交待過,這都是他的命,並不指望誰替他報仇,是他咎由自取……”方婕已泣不成聲。董曉晗伸出手,握住了方婕冰涼的手。在她的相握之下,方婕的手依然在發抖。方婕道:“我猶豫,掙紮,是不是該對你訴說這一切,我本不想說,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情太折磨人了,它足以讓一個人發瘋!……還有,我怕惹上麻煩,我在國外待了那麼久,太難了,好不容易才站住了腳根,我怕這些突發事件毀了現有一切……可是,我最終沒能說服自己。是你打動了我,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太怯懦了?曉晗,我不如你,我心裡有很多雜念……當你為了解小昆的過去要把所有的錢送給我,那一刻,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我知道必須回來見你……”董曉晗熱淚滾滾:“方婕,很慚愧我並不是一個好妻子……之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弄清楚這一切,我也有私心,除了要找到凶手為小昆報仇,還有一個因素是想洗清我自己的罪名……“這一夜董曉晗沒有合眼。方婕把該講的講完了,董曉晗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中。看得出方婕十分疲勞。自走下飛機她還沒有得到充分休息,現在又一口氣講了這麼多,完全靠一種意誌在支撐。董曉晗讓方婕閉眼休息。方婕卻說我還是陪著你吧。她這麼說著,最終還是支撐不住躺下去,不一會兒就輕輕響起了鼾聲。天蒙蒙亮,董曉晗輕手輕腳下了床。她剛一離開床沿方婕便睜開了眼睛。方婕騰地坐起來,問她去哪兒。聽董曉晗要去找一個人,方婕立即下床穿衣:“我也去,我陪你去!”方婕洗漱完畢,董曉晗已熱好牛奶、麵包、火腿之類,讓方婕隨便用一點。方婕坐下來,吃了幾口,發現董曉晗在看著自己,便勸她也吃一點。董曉晗她說沒食欲,一口水都喝不下去。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遠處有一個清潔工在打掃路麵。偶爾有車輛駛過,卻很少看到行人。董曉晗拉著方婕從住處出來,才發現時間太早了,還不到六點。董曉晗站在大路邊撥打譚湘銘的手機。還好,很快接通。譚湘銘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即關切地問她在哪兒。董曉晗問他能不能儘快出來一下,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十多分鐘後譚湘銘匆匆趕到畫廊,董曉晗和方婕已經到了。他的頭發有些亂,可能沒來得及梳理的緣故。他坐下來,關切的目光落在董曉晗的臉上,開口就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畫廊裡靜悄悄的,董曉晗幽幽地說:“我覺得我可能快要找到殺害魯小昆的人了!”譚湘銘大吃一驚:“什麼?”董曉晗將方婕介紹給他。聽完了方婕的敘述,譚湘銘皺著眉頭陷入沉思。良久,他向董曉晗道:“從一開始我就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案子,案中有案。”董曉晗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著冷戰,心中那團怪怪的感覺不可阻擋地湧了上來。看來,他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在事業上對魯小昆幫助最大的就是那位老人。”譚湘銘思路清晰地分析道,“魯小昆想要的東西,那位老人都滿足了他。那是因為魯小昆控製了他,那個人之所以被控製,是因為他殺了自己的老婆,被魯小昆發現了秘密。”董曉晗渾身又哆嗦起來。譚湘銘看著她,目光裡充滿愛憐,他輕聲問:“你冷嗎?”董曉晗搖了搖頭。譚湘銘又問:“那個在事業上給了魯小昆最大幫助的人,你知道是誰嗎?”董曉晗點了點頭。喬道衡的臉浮現在麵前。那一張原本慈愛的臉,轉瞬變樣了,變得陌生,讓她不認識了。她的腦袋漲得滿滿的,被各種想象折磨得幾乎快要炸開。“記得你跟我說過,喬煜的母親早在幾年前失蹤了。”譚湘銘一針見血,道出了纏繞在董曉晗心頭並一直折磨著她的一句話。此時譚湘銘大腦裡已形成一套完整的推理,而這一推理正與董曉晗的猜想不謀而合。隻是她一直壓抑在心,沒有說出來罷了。她喃喃道:“她媽媽,跟人私奔了,距今整八年。”董曉晗聲音微弱,似乎在掙紮。譚湘銘言辭犀利:“私奔和失蹤是兩個概念。跟誰私奔?誰看見他們私奔?私奔到哪裡?有誰在哪裡見過他們私奔後的生活?私奔多年,有沒有與家中親人進行過聯係?”“我找喬煜!我要找她問個明白!”董曉晗忽然衝動地站起來,抬腳往外跑。“萬萬不可!”譚湘銘一個箭步搶在前頭,一把將她拉住。由於用力過猛,董曉晗的身體幾乎被拉到他的懷裡。譚湘銘用他的雙臂,用他的懷抱,竭力安撫著她煩躁不安、痛苦萬狀的身體。他低聲而堅決地喊道,“不,曉晗,一定要聽我的,你不能找喬煜!不許找她!”董曉晗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譚湘銘緊緊抱著,她慢慢地掙脫了他的懷抱,沮喪地坐了下來。方婕走過來,董曉晗把頭埋到她懷裡。方婕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董曉晗哭了。方婕帶回來的關於魯小昆的秘密,不僅沒有能夠釋放董曉晗心頭的壓力,反而使她更加無助,更加煩惱和痛苦,她覺得自己正在往深淵飛速下墜。譚湘銘語氣堅決道:“曉晗,不能再猶豫了,這件事必須跟安麗坦白!”一聽安麗二字,董曉晗又受了刺激,她喊道,“不能!”方婕不明緣由,對董曉晗的反應感到不解。董曉晗忽然失聲哭起來,邊哭邊道:“我的事我自己解決。”譚湘銘見此情景,安慰她道:“那好吧,我們自己解決,但你不能著急,給我時間考慮,考慮成熟我再告訴你具體該怎麼做。”董曉晗的心裡亂成一團麻。譚湘銘請求母親冰梅以工作為由拴住董曉晗,而他自己私下悄悄約見方婕,向方婕陳述董曉晗和喬煜的關係,包括喬煜父親與魯小昆的關係、喬煜母親的失蹤,以及狗毛那件蹊蹺之事。方婕震驚之餘,明白了一切。在上次見麵的那家茶館,安麗匆匆趕到。譚湘銘向安麗介紹了方婕,三人匆匆切入正題。安麗打開錄音筆,方婕將已談過兩遍的往事第三次回憶了一遍。聽完最後一句,安麗狐疑地盯著方婕的臉:“你講的都是真的?”方婕鄭重地點點頭。安麗沉吟著說:“像個故事,一個離奇的故事。”方婕道:“我大老遠從英國回來,難道就為虛構一個故事?”安麗問:“魯小昆死了一年了,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方婕說:“我是剛剛知道這事的啊。”譚湘銘有些生氣地向安麗道:“一個人莫名其妙地被害了,你們找不到凶手,不該從死者所有的關係人入手查找線索嗎?可是一年過去了,你們找過方婕嗎?”安麗望望譚湘銘,又看看方婕,聲音低沉道:“對不起,方婕,這是我們的疏忽。讓我想想,我們當初想過找你,可是沒打聽到你的下落,就放棄了,我們考慮到你是死者很多年前的朋友,隻顧調查眼前的東西,沒想得那麼遠……現在看來,我們犯了一個錯誤。”譚湘銘道:“現在不是埋怨和反思的時候,我們把情況提供給你,下一步該怎麼走,你要儘快拿出個意見。”安麗皺皺眉,盯著譚湘銘:“我拿出什麼意見,也不可能交給你。”譚湘銘冷冷地說:“具體該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安麗道:“這個情況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但也不能僅憑這些就指證誰誰是嫌疑人。首先,魯小昆對方婕說的事情僅限於口頭語言,沒有任何文字性的東西,也沒有任何錄音之類憑證,而魯小昆又沒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也沒有說那個人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老婆。如今,魯小昆已經遇害,死無對證,”安麗的目光轉向譚湘銘,“既然你是律師,就更應該認識到這個問題非常棘手,在拿到確鑿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憑空去猜疑某個人做了什麼。”譚湘銘道:“我們是憑空猜疑嗎?”安麗道:“一個人的老婆跟人私奔了,就算不是私奔是失蹤了,人家心裡已經很苦惱了,你卻要懷疑人家殺了老婆,你有什麼道理?如果事實真的是他殺了老婆,凶器在哪裡?什麼時間作的案?屍體在哪兒?有沒有活的人證?這幾條你隻要能拿出一條,我不管他什麼身份,立即把他抓起來。你拿得出來嗎?”大家都沉默了。安麗又道:“我記得很清楚,當初魯小昆出事時喬道衡在國外考察,他是在魯遇害之前就出境離開的。”安麗點到為止,方婕和譚湘銘都聽出了弦外之音:喬道衡並不具備作案時間。安麗講到這裡,突然意識到麵前這兩個人並非同事,跟他們討論案情並不合適。她站起身將一張名片遞給方婕,並交待她若想起什麼新的情況或有新的發現隨時跟她聯係。最後,安麗又特彆叮囑譚湘銘,讓他看住董曉晗,千萬注意不可向喬煜透露任何信息,以免給偵破工作造成被動局麵。安麗回到局裡,立即讓資料室的王小姐調出魯小昆一案的卷宗。從卷宗裡,她確認了魯小昆案發後,她與蘇競為調查情況,特意找過魯安集團的老總喬道衡。但當時喬正在國外考察,直到半月後才回來。這麼說,假設喬道衡就是魯小昆控製的那個老頭,按照魯小昆所說的,若自己死了定為此人所害,那麼,這就是一個矛盾點。不過,喬道衡為什麼在那個時候突然出國?為了表白什麼嗎?雇凶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還有魯小昆車上那根被遺落的狗毛又意味著什麼?那根狗毛究竟是什麼人留下的?翻著卷宗,忽然,安麗的目光定住了,頁麵上正是董曉晗的提訊記錄。其中安麗問:“除了他父親,他把氰化鉀藏在辦公室,還有彆人知道嗎?”董曉晗答:“我跟我的一個好朋友談過。”安麗問:“什麼朋友?叫什麼?”董曉晗答:“喬煜,我們在一起無話不談。”這幾句對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擊打著安麗的神經。安麗一點一點理著思緒。不管怎麼說,方婕反映的情況儘管離奇,卻不能忽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應該從調查喬道衡妻子失蹤一事入手,這是一個源頭。隻有解開了這個謎,後麵才能順理成章挖下去。如果事實證明喬道衡的妻子還活在世上,那麼,方婕反映的情況,可信度就大打折扣。案子還需要從彆的方麵尋求突破。安麗連夜找到局長,把魯小昆一案從頭至尾詳細彙報,並進行全麵分析。談到方婕所講的事,局長突然提出疑問:“方婕所說的都是真的嗎?董曉晗為洗刷自己的罪名,一直在千方百計做著種種努力,方婕會不會是董曉晗弄來的托兒?故意把水攪渾?”安麗道:“這我也想過,我認為董曉晗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我們沒有證據給她定罪,她被保釋以後隻要不犯彆的事,完全可以過一種正常生活,她沒有必要把這事翻騰出來自找煩惱。”局長點點頭:“我支持你重新偵查此案,你現在找我需要我提供什麼幫助?”安麗說:“原先此案的主辦人除了我,還有蘇競。”局長會心一笑:“我明白了。這個事你放心,由我來辦。”安麗道:“越快越好。”三天後,公安局的刑偵會議上,刑警大隊以工作需要為理由,經過局長特批,將蘇競從中隊調至大隊幫忙工作。蘇競對這種突然而來的借調很不理解。他正要找安麗質問,沒想到安麗主動找他談心來了。蘇競問是不是自己什麼事做得不妥當,中隊要把他推出去。安麗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並非是中隊要把他推出去,主要是大隊工作需要,人家看中了他,特意請他過去幫忙,這是對他工作的認可和肯定。安麗安慰他道:“有的同誌想去,人家還不要呢。”蘇競卻不高興地說:“你為什麼不挽留我呢?我在這裡乾得好好的,也習慣了,突然換一個新地方,感覺很彆扭,我不想去。”安麗說:“不管是中隊還是大隊,都是刑警隊,在哪裡工作沒有什麼兩樣。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隻是讓你暫時過去幫忙,幫完了還要回來,有什麼想不開的?”蘇競說:“暫時幫忙?過兩天再回來?讓彆人認為我在大隊乾得不好又被人家退了回來?到時我這臉往哪擱?”安麗哭笑不得:“這是工作需要,沒你想象的那麼複雜,再說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管彆人怎麼看呢。”蘇競沉默不語。安麗又道:“我也知道,我們合作起來一直得心應手,你不舍得離開中隊,我也一樣不舍得失去一個好助手。不過這是領導的決定,不是你我個人的力量所能夠改變的,這樣吧,你先去吧,過兩天我這裡若忙不開,我保證會向上麵申請再把你請回來。”蘇競神情很不愉快,但還是無奈地點點頭。最後,安麗叮囑他道:“這件事最好不要告訴單位之外的任何人。”蘇競微一怔:“借調的事?”安麗叮囑道:“對,工作需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蘇競問:“連家屬也不能知道?”安麗道:“對,最好不要對家屬講。”蘇競沒有問為什麼,悶悶不樂地離開了。方婕待了幾天,見幫不上什麼忙了,便返回英國了。方婕離國五年,首次回來,卻沒有去拜訪任何熟人朋友。董曉晗問她,難道就不想見見以前的熟人?方婕說心裡非常想,可現在這個樣子見了過去的同學該說點什麼呢?還是不見的好。董曉晗理解方婕內心那種無奈,她一個人默默地把方婕送到了機場。上飛機之前,在候機大廳等待登機時,方婕忽然向董曉晗談起了譚湘銘:“小譚人不錯,他很喜歡你,你難道沒有感覺到?”“是啊,他是個好人,對我非常友好。”董曉晗避重就輕地說,“我一直很感謝他。”方婕說:“不僅僅是友好,他在追你。”董曉晗否認道:“你想得多了。”方婕笑了笑:“不管怎麼說,小譚各方麵條件都很不錯,你不要錯失了這個機會。”董曉晗說:“我不覺得這是什麼機會。”方婕語重心長道:“對我們女人來講,有一份可靠的愛,有一個溫暖的家,這才是最重要的。”董曉晗低聲說:“可我現在哪有這方麵的心情。”方婕小聲問:“你還在想著那個陳峰吧?”董曉晗神色黯然了:“我也不知道。”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突然有了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她又何曾在哪一刻忘記過陳峰?!離開他,就仿佛身體被一片片刀割,流儘了血又流儘了淚,枯澀的身體已無法再對哪位異性產生興趣。快要登機了,方婕站起來,握了握董曉晗冰涼的手:“魯小昆也好,陳峰也好,他們都成為過去了。你不能不為現在和未來想一想。”登機前方婕上了一趟洗手間,董曉晗趁這個機會將一萬美金偷偷塞進方婕的行李包。這是她用自己的存款兌換出來的。方婕在外麵不容易,為了魯小昆的事特意回來一趟,單單這份情義就讓董曉晗感激不已。何況這也曾是她對方婕的承諾,她不能食言。送走了方婕,董曉晗心中空落落的。漫漫長夜,輾轉在床,長久地失眠。這以後的每一天,董曉晗都生活在深淵般的矛盾和掙紮之中。每天在畫廊工作,她思想常常走神,不是拿錯了畫,就是把好端端的畫給裱壞了。還有一次,一位顧客前來買畫,董曉晗居然忘記了收錢,而那位顧客一去不返,給冰梅老太造成一筆不小的損失。冰梅老太看到董曉晗終日神情恍惚,便提出讓她休息一段時間。董曉晗如釋重負,說等忙完了自己的事再來上班,最後謝過冰梅老太,暫時與畫廊分手。魯小昆與喬家父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魯小昆的死與喬家父女有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這是一個待解之謎。遺留在魯小昆車上的犬毛,究竟說明了什麼?這時候,董曉晗已不再認為那根狗毛是被喬煜帶到父親家,再由魯小昆帶進車裡的,她已無法再天真地相信天下會有這麼巧合的事。董曉晗幾乎有一種直感,那狗毛是由喬煜直接帶進魯小昆車裡的。喬煜為什麼不承認她乘過魯小昆的車子?這裡麵又隱藏了什麼?種種疑問苦苦折磨著她,讓她坐臥不寧,日夜難安。安麗組織力量調查喬道衡的妻子失蹤一案。由於喬道衡位高權重,身份特殊,為避免引發意外情況,安麗采取一種隱蔽方式暗中查訪。很快,安麗了解到,喬妻梅雨聰失蹤前曾被報社派往天寧市采訪。天寧是一個縣級市,由天晟直轄管理。安麗連夜趕往天寧縣,輾轉找到八年前接待過梅雨聰的新聞單位以及梅曾住過的招待所。了解到梅當時做了三天采訪,采訪結束就離開了。梅雨聰停留過的招待所人員回憶,這位女客人在住進第二天後,有一名男子前來找她,在她隔壁開了一間房,兩人出雙入對,儼然夫妻。三天後兩人雙雙離開。招待所工作人員找出八年前的住宿登記記錄,安麗了解到,那名男子名叫郭清。根據所掌握的材料,此人正是梅雨聰的外遇對象。在八年前與梅同時失蹤。安麗返回天晟,立即找到郭清的妻子。郭妻自丈夫失蹤後,一直帶著孩子與婆婆相依為命。兩年前,郭妻下崗,隻得另謀出路,目前在一棟大廈當清潔工。在郭家,郭妻一提起郭清眼神就變得癡呆。郭妻說,郭清是一名技藝精湛的外科醫生,是家裡的經濟支柱,自從他走後,家裡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那個沒良心的!”這是郭妻對安麗重複次數最多的一句話。安麗問:“郭清走了以後,你再也沒有見到過他?”郭妻表情麻木地說:“那個狼心狗肺的,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連他在哪兒我都不知道,上哪兒見他去?”安麗問:“他從未露過麵?”郭妻說:“從沒有。”安麗問:“也沒再回來看一眼孩子?”郭妻答:“沒有。”安麗問:“有沒有打過電話給你?”郭妻說:“沒有。”安麗問:“他在的時候,對他媽媽孝順嗎?”郭妻說:“那時還算個孝子,誰知道他安了這個心,為一個狐狸精拋妻棄子,連親媽都不要了。”安麗問:“他走的時候帶了多少錢?”郭妻想了想說:“家裡的存款原封未動,還算有點良心。不過,我猜他可能有私房錢,因為做手術時偶爾收紅包,那些灰色收入他從來沒有給我們娘兒倆花過。”郭妻拿出一本影集。從照片上,安麗看到了一個英俊帥氣的青年人。安麗又跟郭清的母親聊了聊。老太太歎息著,心中保存著一個信念寧死不肯放棄。她說:“我兒子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我了解我兒子,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他隻是一時犯糊塗,他早晚會回到這個家的。“安麗走訪郭清工作過的醫院,找到當年郭清的同事。同事說,郭清是在大家毫無意料的情況下突然離職出走的,非常突然,在那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自從郭清走後,昔日的同事便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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