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散了》第十七章(1 / 1)

愛了散了 瑛子 6640 字 2個月前

次日早上,董曉晗打電話給喬煜,提出想拜訪喬伯父,聊聊魯小昆的事。喬煜有些意外,但還是熱情地答應跟父親約時間。周六下午,董曉晗如約來到喬家,見到了喬先生。喬道衡與喬煜有著非常深厚的父女感情。喬道衡天生喜愛孩子,視喬煜為掌上明珠。喬煜童年最快樂的事,就是騎在爸爸肩頭,站在廠區的露天影院看電影。最幸福的時光,就是牽著爸爸的大手,一邊說說笑笑,一邊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那時候爸爸工作非常繁忙,但無論多忙,每天總要拿出一點時間,陪女兒聊聊天,檢查女兒的學習情況。上到初中,學校要上晚自習,有一陣社會治安不好,喬道衡便每晚騎自行車接送女兒。當時喬道衡擁有廠裡配備的專車和司機,但公車私用的事情在他身上幾乎沒有發生過。有一天夜裡,嘩嘩啦啦下著大雨,喬道衡披著雨衣,載著身高已超出自己的喬煜,吃力地踏著自行車,喬煜從車上跳下來,一手撐傘,一手在後麵推車,給爸爸助力,喬道衡發現後,嚴厲喝止她,命令她回到車上。他是擔心她雙腳踩在水裡,受涼感冒。喬煜的母親梅雨聰是一位報社記者。是單位裡出名的美人,嫁給喬道衡的時候,並不是十分情願,但由於喬道衡畢業於名牌大學,精明能乾,前途大好,又加上喬道衡多年如一日苦苦追求她,最終才做了喬道衡的妻子。婚後過了幾年甜蜜生活,但隨著喬道衡職位的升高,工作日益繁忙,平日與妻子的情感交流越來越少,不知何時,妻子悄悄地有了外遇。外遇對象是一名英俊瀟灑的青年醫生,二人一見鐘情,愛得如火如荼,死去活來。喬道衡發現後,痛苦異常,由於他深愛妻子,便把痛苦深埋下來,表示願意原諒妻子的不忠,苦苦規勸妻子回頭。妻子被丈夫的大度和寬容打動了,決定與丈夫重修舊好,誰知那名醫生受不了失戀打擊,一次次找情人重溫舊夢,梅雨聰無法抵擋情欲誘惑,又偷偷地與醫生來往起來。喬道衡事業得意,情場失意,痛苦萬分,就在他徘徊在婚姻的十字路口,痛苦地準備做出決斷時,有一天妻子突然不見了。家裡的現金、妻子的存折、首飾以及一些貼身內衣,統統隨著妻子的失蹤而失蹤了。同時失蹤的,還有那位醫生。醫生的妻子拖著一個小孩,來到喬家,痛哭流涕,傷心訴說。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喬道衡和那位可憐的妻子,麵對這場沉重的災難,無計可施,在用儘方法四方尋找未果後,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殘酷現實。那一年,喬煜隻有十八歲,剛上高三。當年喬煜受到母親失蹤的打擊,高考落榜。又複習了一年,才考進大學。進入大學校門後,喬煜和董曉晗被分進同一宿舍,兩人誌趣相投,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喬煜每每談到父親,總會眉飛色舞,神情間充滿崇拜、敬佩之情,父親無疑是她心中的驕傲和自豪。而隻要一提起母親,她就會神色黯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直到後來,隨著兩人關係越來越好,董曉晗才震驚地了解到,喬家這樣一個在外人眼裡籠罩著光環的家庭,居然發生過如此不幸的事情。母親離開後,多年沒有音訊,有好心人勸喬道衡,這種情況可以到法院申請離婚,然後重新組織家庭,但都被喬道衡拒絕了。喬道衡對喬煜十分鐘愛,但絕不溺愛。喬煜上大學學的是美術,畢業後父親堅持讓她出國深造,可喬煜在國外感到孤獨無依,又自己跑了回來。父親對她的任性十分生氣,兩人之間為此發生過一些不愉快。後來喬煜應聘去一家出版社工作,不久便與一個部門領導產生了矛盾,心中憤慨,便求助父親,希望借助父親的人際力量,“擺平”那位尖刻的領導。沒想到喬道衡一口拒絕了她。喬道衡說:“做人做事,得靠自己奮鬥,不能依賴彆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即使我可以幫你擺平一次,卻絕不可能一輩子跟在你後麵替你處理各種矛盾,所以,從一開始你就要自己想辦法,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喬煜賭氣說:“那我辭職不乾了。”喬道衡道:“因為這麼一點事你就放棄工作,如果你覺得值,那你就辭吧。”喬煜說:“我真辭了!”喬道衡說:“你辭吧。如果你沒飯吃了,我可以給你提供生活費,但你若想要我幫助你解決個人恩怨,這個念頭最好想都不要想。”喬煜果真一氣之下辭了職。有一段時間,她求職連連受挫,碰壁,當時,喬道衡隻要一個電話,就可以解決女兒的工作問題,但他始終沒有參與,他隻是鼓勵喬煜:“年輕人,不要怕失敗,任何一次失敗都是一場錘煉。”在喬煜求職的日子裡,喬道衡計劃每月給她五百元錢生活費。喬煜說:“如果我一輩子找不到工作,你就這樣養我一輩子?”喬道衡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養我女兒一輩子,我的女兒也絕不可能連自立的能力都沒有。”果然,不出一個月,喬煜便應聘到報社。喬家是三室一廳的格局。兩間朝陽的房間,一大一小,帶獨立衛生間的大間是喬煜出嫁前的閨房,現在還原封不動保留著。略小一點的是書房,書房裡靠牆的地方都立著書櫃,這書房說是小間,其實也不小,有十七八平方米。喬道衡住在北邊的臥室,而且隻有十二三平方米,這讓一般的人都不易理解。在人們的觀念裡,對於住房,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朝陽的房間,這個老頭放著朝陽的房間不住,為什麼選擇陰冷的小屋?當初剛搬進這所房子時,喬煜奶奶還在世,梅雨聰也還在,喬道衡為了照顧老人和孩子,把兩間朝陽的大房間一間給老人住,一間給女兒住,夫妻倆住在背陰狹小的北臥。梅雨聰跟人私奔後,喬煜八十歲高齡的奶奶受不了打擊,在同一年裡壽終正寢。不久,喬煜把奶奶住過的房間收拾出來,讓父親搬進來,卻被喬道衡拒絕。喬煜不死心,趁著周末父親不在家,便自己動手,把父親的物品搬到南臥。不料父親回來後,大發雷霆,對她的自作主張的做法狠狠訓斥了一頓,又親自把自己的東西搬回北臥。後來,喬煜漸漸明白了,喬道衡之所以執意不肯離開北臥,可能是懷念棄他而去的愛妻。畢竟那間北臥,是他和愛妻共同居住過的地方。儘管他從沒有對女兒談起過,沒有在口頭上承認過,但喬煜從父親的行為裡,還是揣摩了八九不離十。比如喬道衡經常在清晨起床後,在梅雨聰的大幅照片前,凝視著照片中的妻子,默默地站一會兒。每逢梅雨聰的生日,或過年過節,父親都要對著她的照片喝點酒。喬煜知道了,雖然母親背叛了父親,可父親對那個女人仍然是一往情深。董曉晗對喬家是非常熟悉的。當初她就是在這裡與魯小昆相遇。在董曉晗認識喬煜之前,魯小昆就已是喬家的常客。有一年喬道衡過生日,邀請好友袁鵬教授前來慶賀,袁鵬便帶著得意門生魯小昆來到喬家。魯小昆謙遜、誠懇、好學的形象,給喬道衡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後來,魯小昆很快與喬道衡發展為忘年之交,頻頻登門拜訪,與喬道衡交往親密。大學時代每逢周末,喬煜總要回家與父親相處兩天,有時把董曉晗帶回家玩。在一個周末,魯小昆與董曉晗不期而遇,他對她幾乎是一見鐘情。後來的交往裡,董曉晗也被魯小昆的博學多才與真誠所打動。對於董曉晗與魯小昆的戀愛,喬煜最初是不以為然的,她似乎對魯小昆有些看法,含蓄地向董曉晗表述過,說她與魯小昆不太合適。董曉晗問為什麼,喬煜說具體也說不出來,但有一種隱隱的感覺,覺得魯小昆這個人太過工於心計。但董曉晗陷入熱戀之中,根本什麼也聽不進去。後來,喬煜見兩人無法分開,便也認同。在董曉晗婚禮上,喬煜送了那隻水晶羊,真誠祝福她能夠獲得終生幸福。當初魯小昆取得碩士學位之後,便走向社會參加了工作。記得當時他跟董曉晗吐露心聲,說喬道衡賞識他,欲重用他,如果到商界發展,必定大有一番前途。董曉晗深為不解,問他,你苦苦攻讀了多年的醫學,一下子丟棄了,不覺得可惜嗎?這是你的專業啊。魯小昆說,暫時換一種行業,並非表示對所學專業的丟棄,醫學是他的愛好,是他的追求,是他的理想,但他現在更需要的,是用經濟力量來支撐他的人生,等他具備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再回過頭來,潛心進行醫學研究,也不失為一種比較完美的人生計劃。他又說,專業暫時放開一段,將來隻要肯用功,隨時都可以重撿起來。而遇到喬道衡這樣的貴人,一生也許隻有一次,所以,他不想放過這樣的機遇。董曉晗並沒有多想,在她的性格中,更多的是隨遇而安的成分。魯小昆碩士畢業的時候,她還隻是個大二的學生,根本沒有能力左右魯小昆的人生選擇。她隻是表示,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她都尊重並且支持。因為她始終相信,魯小昆是一個聰明的男人,他的每一次重大選擇,都有他的道理。果然,事實證明了魯小昆的遠見。仔細回想起來,在魯小昆的人生旅程之中,喬道衡是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對魯小昆的事業發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影響和作用。因此,董曉晗很想從喬道衡這裡,了解一下自己視線之外的魯小昆。以便從中找到些有價值的線索來。因為自從魯小昆遇害後,董曉晗忽然之間,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了解丈夫,或者說,沒有了解到全麵的魯小昆。董曉晗望著喬道衡,感覺他此時不是什麼光環籠罩的企業家,而隻是一位慈愛的老人。董曉晗知道,自從喬煜母親跟人私奔後,喬道衡的脾氣漸漸有些變了。在人前,在公眾場合,他依然會保持著良好的精神狀態,保持著領導的形象,但回到家裡,經常一個人關在房間,有時候會無端地沮喪,有時會無緣無故地發火。喬道衡的這種變化,讓喬煜十分心疼,可又非常無奈。此時,董曉晗麵前的喬道衡,的確是一位父親的形象。他用親切慈愛的眼光,看著有幾分憔悴的董曉晗,他的麵容之中,有一種隱忍著的難過之情。看得出,他對魯小昆的突然離去,也是非常的不忍和難過,這不僅因為魯小昆曾是他的手下強將,更重要的,魯小昆是這個女孩子的丈夫。而這個女孩子,是他心愛女兒最好的朋友。他對董曉晗,有一種對女兒般的關懷之情。“唉!”喬道衡歎了一口氣,“出了這樣的事,是我們誰都沒有料到的啊。”魯小昆出事的那些日子,喬道衡正在國外考察。回國後驚聞噩耗,像所有的人一樣,他感到不可思議。“喬伯伯,你應該對小昆是十分了解的,我現在有一些疑問,他當初為什麼突然改行呢?要說學醫學了幾年,也是不容易的事,為什麼說丟就丟了?”董曉晗發出心頭的疑問。喬道衡語調低沉,聲音清晰:“小昆沒有跟你講過嗎?”董曉晗回憶著:“他當時的理由是多經曆一些東西,多學些東西,豐富自己,另外,打下些經濟基礎……所以,我覺得他說得也算合情合理,就一直沒往心裡去。到他出事以後,我想來想去,發現他這個人有時候挺怪的,以前很多東西,都在我心裡結成疑團,解不開。”喬煜緩緩道:“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他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你有一些解不開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但這事跟他當初改行,不應該具備因果關係吧?應該是兩碼事。當初他對我講的棄醫從商的理由和對你講的毫無二致,所以,我個人認為,這屬於很正常的道路調整。就像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還做過兩年數學教師,就像阿煜,攻了四年國畫,畢了業,跑報社去乾文字編輯,這很正常啊。”董曉晗想了想又問:“喬伯伯,你是小昆的長輩,是他的良師益友,也是小昆生前接觸較多的人之一,你知不知道小昆有什麼個人的恩怨?他有沒有跟什麼人產生過化解不開的矛盾?”喬道衡不禁苦笑一下,“孩子,關於這個問題,當時我從國外回來後,那些警察啊,還專門找我深談過一次。說心裡話,我也確實想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來,可沒一點辦法啊,頭幾年,小昆跟我的接觸是較多一些,但這兩年,尤其小昆到下麵以後,負責那個立生公司的具體事務,我們兩個都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偶爾見個麵,也是在會議桌上,平常難得一見啊。因為工作原因,小昆在社會上也結交了不少朋友,各行各業的都有,他那些關係,尤其他們年輕人之間的交往,我這個老朽,就更是不得而知了。”董曉晗坐了一會兒,意識到不可能有什麼收獲,加之喬道衡工作勞累,好不容易有個休息天,不便過多打擾,便告辭了。其實,她來向喬道衡了解魯小昆是幼稚的行為。因為,她這個做妻子的,尚不了解自己的丈夫,指靠一個外人又能了解多少呢?喬道衡很客氣地提出叫司機送董曉晗。董曉晗謝絕了。她說:“我現在跟你住得不遠,就在一個小區內,走幾步就到了。”“是嗎?”喬道衡顯得驚訝,“你住到這兒來了?”看來,對董曉晗搬家的事,喬煜還沒有給父親講。這時喬煜便道:“我幫她租了個房子,就在前麵不遠。”喬煜對著窗戶指了指。喬道衡笑道:“那太好了,往後啊,有空兒就多到家裡來坐坐,阿煜從小沒姊妹,總顯得孤單,你來了也多個伴兒。”董曉晗客氣了幾句,道了謝,離開了。這天的陽光很好,但明媚的天氣並沒能改善董曉晗灰暗的心境。她一路踏著晨光去找陳瑩,律師事務所那優雅的彆墅環境,越發讓她感到心情壓抑。她從包裡取出兩萬元現金,提出要支付陳瑩的勞動報酬。陳瑩淡淡一笑,問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董曉晗說:“為我的事您付出心血和時間,這是我的真實意願。”陳瑩說:“曉晗,我們早談好了的,該我做的我不推辭,該你做的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夠做到,我並不是無償的,你擔心什麼?”董曉晗說:“我離開陳峰是我自己的事,跟您沒有任何關係,您為我的事付出勞動,理應獲得酬金。”陳瑩說:“你無非是想找回你的自尊是嗎?把錢收起來吧,這不影響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你說吧,你現在想做什麼?需要我做什麼?”董曉晗說:“您不收費,我就不好意思再麻煩您了。”陳瑩笑了笑:“這樣吧,我就成全你。那我也不能亂收費,這錢現在就先放在你手裡,等將來你的案子徹底結束了,你來找我的會計,按所裡的標準給你結算,行嗎?”接下來,由陳瑩出麵協調,立生公司答應可以準許董曉晗去看看那輛凶車。那是魯小昆被謀殺的重要現場。自出事以來,凶車被警察勘驗過後,一直封在單位車庫裡,等待上麵的處理結果。一直以來沒有人願意去碰它。董曉晗原本打算向喬道衡提出這個請求,轉念一想,為這件事去打擾喬道衡又不太合適。另外,自從魯小昆遇害後,董曉晗這個嫌疑人,成了整個立生公司的反感對象,讓喬道衡出麵,用權力來替她協調這些事,以他的身份,也有點不著邊際。所以,隻有通過陳瑩。董曉晗從走出看守所時就已經看出,什麼事隻要陳瑩出馬就好辦。然而,董曉晗在車上觀察尋找了近兩個小時,沒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其實,這個結果也應該在意料之中。因為,警察早已細致入微地檢查過了。警察的全麵工作都沒有收獲,她還想獲取什麼呢?但她還是不放心地詢問車隊管理者,這車子後來有沒有被人動過。對方回答說出事以來除了警察,再沒有人碰過它。董曉晗問有沒有人從裡麵拿走什麼東西?對方說除了警察拿去了所需要的,裡麵所有的東西都原封未動。在陳瑩幫助下,董曉晗找到了魯小昆的導師袁鵬教授的在天晟的住址。尋找袁鵬教授,也是陳瑩幫她打開的思路。陳瑩說,你想了解魯小昆的過去,為什麼不去找他以前的老師和同學呢?然而卻沒能見到袁鵬教授。有人告訴她,袁鵬半年前患了偏癱,因兒女都在國外,無人照顧,便被鄉下的親戚接到鄉下去了。至於鄉下的確切地址,卻無人能夠提供。董曉晗又想方設法,通過種種渠道,去尋找贈送魯小昆小白兔的那位師妹方婕。才知道方婕的父母早已去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方婕的遠房親戚,親戚說,方婕出國幾年,早把家人忘光了。後來又陸續找過幾個魯小昆的同學,但由於在校時與魯小昆來往較少,誰也沒能提供出有價值的東西。仿佛四麵高牆,把董曉晗堵在裡麵,真有些四麵楚歌的滋味。有一天夜裡,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待在一個悶罐裡,裡麵沒有一點新鮮空氣,頭頂和周圍全是灰塵。悶出一身汗,灰塵便一層一層地粘到身上來。她在罐裡轉來轉去,找不到出口,於是舉起拳頭,想把這個又臟又舊的悶罐擊碎。然而,拳頭擊出去,卻像擊在一包棉花上,一點效果都沒有。她感到周身的血液像著了火一樣,在血管裡暴跳,嗓子眼火燒火燎。她掏出手機,想跟陳峰打電話求救,心裡記得清清楚楚的號碼,怎麼都撥不了,老是按錯鍵,按著按著,手機被按壞了,電池掉在地上,怎麼裝也裝不上去。茫然、壓抑和痛苦,讓她煩躁不安,她掐自己的臉,揪自己的頭發,用最惡毒的語言痛罵自己……黎明時分,董曉晗從夢中驚醒。她從枕下摸出手機,呆呆瞅著,看了好半天。她打開手機,渴盼鈴響。不一會兒,手機果然響了。她渴望是陳峰。然而不是他。她明知不會是他,卻還是感到失望。他是不是已經把她忘了?當他還在找她的時候,她覺得愛還環繞在身邊。當沒有了他的音訊,她覺得愛似乎已經遠去。不,隻是他的愛遠去了,她的愛還在,不僅在,而且越來越枝葉繁茂,每天都欲破膛而出。她總是握著手機,神經質地不斷地按著那個熟悉的號碼,可每次她都強行克製著自己,不去按那個綠色發射鍵。這是她最後的理智。她的心情矛盾極了,既想徹底忘掉,擺脫那一段痛苦感情,又擔心這一切都隨歲月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一簾幽夢”。所以,她既不主動跟他聯係,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聯係方式,卻又暗暗地希望陳峰能夠通過喬煜或彆的人找到她。如果陳峰下決心找她,是能夠找到的。可是,他卻再沒有出現。這讓董曉晗破碎痛苦的心,隨著秋天的來臨,也一點一點地轉涼。喬煜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喬煜說今天周末,是不是出去散散心?老這麼悶著,沒病也會悶出病的。董曉晗沒有任何猶豫,一口回絕了喬煜。她心中鬱悶,卻沒有任何心思去散心。她就終日把自己悶在小屋裡,在一種無法排遣的孤獨和悲傷中,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身邊流淌而過。這些日子以來,她並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都乾了些什麼。這些日子單調、沉悶,壓抑,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前景。這段生活,完全成了她有生以來最灰暗的時光。陳峰回到家裡。徐亞雯和陳瑩正坐在客廳裡交談著什麼,聲音很小。看那神情,徐亞雯仿佛在彙報工作,而陳瑩一邊聽著,一邊眉頭微微皺起,滿臉的不悅神情。看到陳峰進門,徐亞雯立即停止講話,並且神色之間稍稍有些不自然。陳瑩向陳峰看了一眼,眼神裡有些慍怒之色。陳峰意識到,兩個女人正在談論自己。陳峰上樓鑽進自己房間,倒在床上。這段日子以來,陳峰把時間和精力全部投入在工作當中,有時候一天連續工作十幾二十個小時。他不太參與社會活動,基本上息交絕遊。宴請或聚會之類的應酬,能推則推掉,推不掉便安排彆人代替參加。工作時間內,他的身影如果不是在辦公室,那就是在會議室。他出巨資請來幾名有著國際大公司工作經驗的營銷專家與企劃高手,與他們推心置腹地交流,建立全新的銷售網絡,針對各區域市場的民情與文化特色,一口氣推出十幾個不同的招商計劃與營銷方案,請來最新一代的香港影視明星拍攝令人耳目一新的廣告片,在各種大型媒體進行彆開生麵的形象宣傳,把浣汶男裝與浣雯女裝一直推向歐洲市場,與法國、意大利等一些知名服裝品牌一爭高下。市場部的銷售業績直線上升,整個集團公司不論從內容到形式都取得了驚人發展,有貢獻的員工受到獎勵旅遊歐洲,升職,加薪,公司上下充滿活力,欣欣向榮。集團公司的董事會上,公司對陳峰的工作給予高度評價和獎勵,但陳峰隻是淡淡回一聲“應該的”,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喜悅。隻有在疲勞的時候,陳峰才會想到回家。回到家裡,他很少與人談話,常常關進房裡,躺在床上蒙頭大睡。有時候也會在夜深人靜之時突然從夢中驚醒。這時候,什麼業績、成就都離他遠去,隻有來自內心的強烈的孤獨折磨著他。他變得憂鬱,落寞寡歡。他待人依舊彬彬有禮,但已不再像往常那樣,總把微笑掛在嘴邊。父親已覺察到兒子的微妙變化。有一天陳留星把陳峰叫到辦公室裡。他對兒子的工作給予肯定和讚賞,並且明確表示,最近幾年來浣汶集團每躍上一個新的台階,裡麵都凝聚著陳峰的智慧和心血。總之一句話,公司的發展,陳峰功不可沒。接著,陳留星又向兒子交了底。他告訴陳峰,他要把大權交到兒子手裡。一旦陳峰結了婚,終身大事安排妥當,他便要退居二線頤養晚年,把集團事務全權交給兒子打理。所以,陳峰娶什麼樣的女人進陳家,擁有什麼樣的賢內助,不僅僅是陳峰個人的事,還關係到陳家事業的未來和命運。陳峰向父親點了點頭,鄭重表示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最後,陳留星關切詢問陳峰的身體狀況,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不適,有什麼心事,為什麼最近精神狀態有些不對頭?陳峰沒有否認這一切。他隻是推說,這也許是周期性的情緒反應。陳留星對他的回答並不十分滿意,他微笑著告訴兒子,一個男人,最基本的本領就是要隨時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和心態。房門被輕輕地推開。陳峰以為是陳瑩進來,便翻身麵向牆壁,閉上了眼睛。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床邊響起來:“哥哥,你教我打這個遊戲好不好?”陳峰沒有吭聲。小女孩又道:“哥哥,你為什麼不理我?”陳峰翻身坐起來,看著這個隻有四歲的小姑娘。這是他同父異母的小妹妹,此時,小女孩抱著一台掌型遊戲機,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期待地望著他。陳峰用手指捏了捏小女孩的紅臉蛋:“今天累了,改天再教你好嗎?”小女孩噘噘嘴:“你說謊話,那天你就說改天再教,到現在還不教。”陳峰勉強拿起遊戲機,教她玩一個遊戲。誰知教了半天,任憑他怎麼教,小女孩始終學不會,陳峰便把遊戲機塞到小女孩手裡:“自己玩去吧,哥要睡覺了。”小女孩不依不饒:“不行,我就要哥哥教我玩。”陳峰說:“哥要休息。”小女孩哇的一聲哭了。陳峰望著她,任她哭著,幾乎沒有什麼感覺。小女孩一臉委屈和傷心,轉身走出去了。陳峰乾脆又躺倒,用被單蒙住自己。陳瑩正要進門,在門口看見小女孩傷心的樣子,忙問:“怎麼啦?哥哥又欺負你了?”小女孩哭著說:“他不教我玩。”陳瑩把小女孩哄了兩句,打發她下樓去了。陳瑩走進來,砰的一聲把門關死了。陳峰仰麵躺著,臉上蓋著被單。陳瑩站在床邊,盯著陳峰的身形。他的現狀令她憂慮,也令她惱火。以前那種朝氣、精神氣和快樂平和的神情,在他臉上都不見了。他每天除了玩命工作,就是關上門蒙被睡覺。這種狀態不正常,前所沒有。一個男人被情感之事弄成這個樣子,還算什麼男人?“陳峰!”陳瑩克製著自己,“起來,有事跟你談談。”陳峰用薄薄的被子蒙在頭上:“談吧。”“跟你說話呢,你這成什麼樣子!”陳瑩提高了聲音。陳峰不得不掀開被子,坐起來。“前段時間,你是不是總往西城區一片貧民窟跑?那裡有業務嗎?”陳瑩不再像往日那麼委婉,而是直截了當。她也不再像往常那樣稱他“小峰”。陳峰怔怔地看著陳瑩的臉,陳瑩也正看著他。對視了一會兒,陳峰敗下陣來。他搖搖頭,又躺到床上。陳瑩生氣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跟你講話呢!”陳峰隻得坐起。陳瑩質問:“你跟我玩捉迷藏是不是?”陳峰一愣:“什麼意思?”陳瑩抬高聲音道:“我問你西城區貧民窟有你的業務嗎?回答我。”陳峰反問:“誰說的?誰跟你講我往那兒跑?是誰在跟蹤我?”陳瑩怒道:“到底有沒有?冤枉你了嗎?你怎麼連我都耍呀?我是你姐姐,我為了你心血都可以一滴一滴往外流,你為什麼要跟我捉迷藏?”陳峰問:“是不是亞雯對你講的?她在跟蹤我?!”陳瑩喊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這段時間都乾了多少好事!還怕人家說?”在陳瑩的逼視之下,陳峰移開視線。半天,他道:“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最近我再沒有去過了。她已經失蹤了,她不願見我,她藏了起來。如果我真要找她,我想我應該能找到的,可是我沒再找。姐,都過去了,請相信我。”陳瑩劈裡啪啦道:“我現在發現你變了,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從不說謊,現在你很多事瞞著我。你不讓我知道這沒什麼,你有隱私權。可是你不該糊弄我,現在我告訴你,糊弄我是愚蠢的。我不願勉強你什麼,隻是想讓你知道,作為一個男人,自律是一個很重要的品質,作為陳家的兒子,你應該注意你的身份、你的形象!”陳峰道:“姐,彆說了,我知道了。”陳瑩聲音更加嚴厲起來:“知道?你從亞雯那兒挪用過一筆錢是不是?”陳峰愣了一下:“前一陣我手頭轉不開,是借用了一下亞雯的錢,但我很快又還給她了。”陳瑩訓道:“你越來越野了是不是?一百萬,借用亞雯股市上的錢,乾什麼去了?不會因為工作上的事吧?私事?對不對?你瞞爸爸也罷了,連我也瞞著,你究竟想乾什麼呀?”陳峰道:“難道我不能有一些私人的交際嗎?”陳瑩怒問:“私人交際?什麼樣的交際如此奢侈?一百萬交際費花出去,你得到什麼了?”陳峰乾脆閉上眼睛,等待陳瑩大發雷霆之怒。陳瑩在一般情況下總是斯文有禮的,一旦發起怒火,能把房頂掀掉燒毀。陳瑩吼道:“我問你呢!錢去哪兒了?說呀!”陳峰埋著頭,一聲不響。他不該瞞著陳瑩辦這件事,這讓她感到受了欺騙和愚弄。他了解陳瑩,陳瑩最恨彆人對她的承諾不兌現。他早答應過她,與董曉晗斷絕來往,可是……算了。隻要他忍著,待暴風驟雨一過,事情也就過去。陳瑩怒道:“你不說?說不出口?我替你說?是不是給那個女人了?天下怎麼有這樣的女人?她玩了你怎麼還要你拿錢?”陳峰再也忍不下去,他猛地睜開眼睛,吼道:“不要侮辱她!”陳瑩道:“那麼是你玩她了?你跟誰學的?玩女人還玩得升級了?一百萬,你好慷慨啊!你知道嗎,亞雯割掉股票,三天後股票上漲了百分之二十,你憑什麼因為你的私事讓人家陳峰道:“姐,你也變了,我無法相信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簡直像個潑婦!”啪!陳瑩一抬手,一記耳光扇在陳峰的臉上:“你跟誰講話呢?沒一點數了?”陳峰吃驚地望著姐姐,簡直無法相信姐姐會動手打人,會動手打他!他真的無法理解,一直善解人意、思想超脫、境界高尚的姐姐,為什麼會在董曉晗這件事上表現得如此庸俗、武斷、專橫,為什麼在這件事上永遠不可調和?陳峰二話不說,起身欲走。但他還沒拉開門,陳瑩忽然抓起床上的枕頭擲到陳峰的身上。枕頭落在地上,陳瑩又抓起桌上的茶杯、茶壺、筆筒等物什,統統砸向陳峰。陳峰轉過身,看到姐姐痛哭流涕,雙目通紅,由於氣憤而渾身顫抖。她的雙手不停地動作,抓到什麼砸什麼,像瘋了一樣。陳峰第一次看見姐姐喪失理智的樣子,他嚇壞了。他慌忙跑到陳瑩身邊,張開雙臂把姐姐摟在懷裡,讓陳瑩動彈不得。陳瑩掙出雙手,把拳頭不斷地砸到陳峰的肩上、胸前。她一邊捶著他,一邊聲嘶力竭地罵道:“這個混蛋!我為了你耗儘心血,你卻來騙我!上輩子我們陳家作了什麼孽,你為什麼鬼迷心竅,要跟這樣的女人糾纏不清?我討厭那個女人!我無法容忍我們陳家任何人在這樣的女人身上浪費精力和時間!你這個騙子!你太讓我失望了……”陳瑩瘋狂地叫喊著。陳峰被姐姐的樣子嚇壞了。陳峰默默地任憑姐姐打著,不做任何解釋,不勸她,也不吱一聲。陳瑩嗚嗚的哭聲,把陳峰帶回往日的歲月。那一年,還隻有九歲的少年陳峰忽然患病,在醫院裡做一個外科手術。不知何故醫生用錯了藥,造成陳峰藥物中毒。據說,那個給陳峰下藥的醫生已經嚇癱了。陳峰已經被推進了重危區。躺在那裡麵的,基本上都是快要進太平間的人,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陳峰沒有任何知覺,身上插滿了管子,靠各種機器維持著一口氣息。陳瑩趴在病床的另一端,把弟弟沒有知覺的腳抱在懷裡,陳瑩企圖用自己懷裡的溫度,把弟弟暖醒。忽然,她看到顯示弟弟生命標誌的儀器屏幕上,一根直線“刷”地豎了起來,陳瑩放開弟弟的腳,撲到床頭,她看到陳峰居然睜開了微弱的雙眼。陳峰的嘴唇動了動,這種情形陳瑩隻在電影鏡頭裡看到過,將死的人,在彌留之際,要向親人交待些什麼……陳瑩淚如泉湧,嘴裡一邊喊著“不!不!”一邊下意識地把耳朵靠近弟弟的嘴。陳峰用微弱的聲音向姐姐道:“不要哭,那個地方,每個人都要去的……我隻是乘飛機去,比彆人到得早一點……”陳峰說出這一段話,十分艱難。他甚至抬起胳膊,想替姐姐抹掉臉上的淚。陳瑩抱著他,哭道:“小峰,姐姐不讓你乘飛機去,姐姐要你陪著姐姐步行過去……”陳峰忽然輕輕地笑了。那是一個滿足的笑,開心的笑,那是一絲讓人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陳瑩以為回光返照,越發失聲痛哭。當醫生、護士,包括一直在外麵守候著的父親,跑進來,一群人又推著陳峰跑向急救室時,陳瑩呆呆地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回味著弟弟蒼白的臉上那一絲滿足、開心的笑意。陳瑩從來不信上帝,卻在那一刻,還是雙手合十,虔誠地在心中默默祈禱:如果能讓弟弟躲過這一劫,如果能讓弟弟重新睜開眼,讓她為他做什麼她都願意!也許真的是陳瑩的虔誠感動了上帝,當陳峰再次被從急救室裡推出來時,沒有再去重危區,而是被推進了病房。陳瑩驚喜交集,一顆心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就像她自己死了一遭又活過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跑到大街上,在刺骨寒風和冰屑中奔跑向海鮮市場,掏出兩百元買了一隻甲魚,零錢都忘了接。往回走的時候,由於天氣酷寒,她擔心甲魚凍死了失去鮮味和營養,便拉開衣服拉鏈,把甲魚揣在自己的懷裡,讓冰冷的帶著腥味的四腳亂彈的甲魚,貼到自己的熱乎乎的胸脯上,跑步回家,剁碎了,燉了一鍋湯,給弟弟送到醫院。可惜那鍋甲魚湯陳峰卻一口沒進,因為當時他根本無法進食。後來,陳峰的身體漸漸好轉了,鼻子上的管子摘掉了,可以進食了,但甲魚湯卻失去了鮮味,快要腐敗了,陳峰不舍得倒掉。陳瑩卻不敢讓他喝了,陳峰卻視若寶貝,百感交集。因為藥物中毒的事,陳家與醫院打了兩年官司。官司的過程讓人受儘折磨。這場官司深深地刺激了陳瑩,陳瑩當時正在讀大學中文係,畢業後毅然報考了法律係的研究生。幾年後,天晟律師界便多了一名爭強好勝、不甘人下的女律師。陳峰知道,如果單純為一百萬元,陳瑩是絕不會斯文掃地的。她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現在,她哭了。如此聲嘶力竭地哭了。她像個孩子似的哭了,哭得傷心極了。是他的行為讓陳瑩傷心了。一切都是他不好,他沒什麼可說的。他不僅對不起姐姐,也對不起徐亞雯。拿出這筆錢送給董曉晗,不是陳峰衝動的結果。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隻不過,他這種深思熟慮隻有幾分鐘的過程,就決定了。拿出去了,他就沒有後悔過。如果一百萬能給董曉晗帶去一份踏實的感覺和安定的生活,他心裡也能稍稍安穩一些了。當時他自己手頭拿不出這筆錢,便求助於徐亞雯。他隻說有急用,需要資金周轉一下。徐亞雯並不問他作什麼用途,二話不說,便從股票賬戶上抽出一百萬交給他。一周後,陳峰籌到現金,立即還給了徐亞雯。但陳峰並不知道,徐亞雯那筆錢是斬倉割肉賣掉一隻股票才取出的,而在她割掉股票的第三天,這隻股票連續兩天漲停板,這讓她一下子損失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二十萬元人民幣。這自然是不太愉快的事。這天陳瑩來了,閒聊時問她股票的情況。徐亞雯肚子裡不藏事,就對陳瑩講了。陳瑩立即意識到,陳峰借用這筆錢一定不是為公事。再加上董曉晗那天拿出兩萬向她付律師費,一時怒從心起。心想這個董曉晗怎麼能這樣呢?從我弟弟手中拿去一百萬,然後從中拿兩萬來向我賣乖?這麼一想,陳瑩稍稍對董曉晗產生的那一點點好感,頃刻間蕩然無存。陳瑩壓著怒火向徐亞雯詢問陳峰最近的動態。徐亞雯索性把陳峰前一陣經常到西城去的事,也跟陳瑩講了。前一陣陳瑩讓徐亞雯多留心陳峰的動靜,有幾天徐亞雯發現陳峰果然行蹤詭異,有時候半夜三更偷偷地往外溜,徐亞雯出於好奇,悄悄開車跟蹤過幾次,便摸到陳峰不少怪異的行動。陳峰與那個女人有過一段不正常的來往倒也罷了,隻要他能改邪歸正,他仍然是陳瑩的好弟弟。為了讓他儘快恢複正常生活,陳瑩不斷地做出讓步,還在不斷地幫助那個她並不喜歡的女人,把她的時間、精力都無償地付給那個女人。陳瑩嘔心瀝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陳瑩再也不能容忍了。她傷心極了,難過極了。不過,再回頭想想,如果一百萬能買回陳峰的心理安寧,從此可以與那個女人一刀兩斷,也算值了。晚飯時,陳留星回到家裡,一家人圍餐桌而坐,陳瑩重新恢複了平靜。但用餐的氣氛,卻與往日有彆,顯得異常凝重。吃到中途,陳留星突然說話了,他向陳峰道:“小峰,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說,但現在看來,我認為還是有必要跟你談談。”陳峰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望著父親。父親第一次當著徐亞雯的麵,如此鄭重與他談事。陳留星道:“工作上你是沒的說,我就不多重複了。但個人感情上的事,你對有些事的處理欠妥當,你意識到了嗎?”陳峰放下筷子,沒吭聲。看來,陳留星其實什麼都知道,隻不過一直沒有向兒子點破而已。也許他一直相信兒子,相信兒子能夠自己處理好個人感情的問題。可沒想到兒子如此讓他失望,逼得他不得不點破,並當眾教訓他。陳瑩瞟了陳峰一眼,陳峰端著腦袋,目不斜視。徐亞雯低著頭,仿佛做錯了什麼,不敢去看陳峰的眼睛。陳留星繼續道:“你大了,你有戀愛的權利和自由,你選擇什麼樣的女人,我們絕不乾涉。但我作為陳家的家長,在你的婚事上,有一個原則必須堅持,那就是絕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把道德品質上有汙點的女人娶進家門。”陳留星點到為止,沒再多說什麼。他從來都是這樣,輕易不表態,但凡表了態,那就一錘定音,一句話定航向。定下來的事,誰也休想改變。誰如果不服,那隻有魚死網破。第二天早晨,陳留星離開後,陳峰敲開了徐亞雯的房門。他站在門口,沒有往裡麵走一步。徐亞雯嚇了一跳,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以為他來興師問罪。沒等陳峰開口,她就主動道:“小峰,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陳峰臉上沒有笑容,問她:“什麼對不起?”徐亞雯道:“你的事不是我主動跟你爸講的,是你爸他……”陳峰道:“你多心了,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徐亞雯道:“都怪我這張嘴……你不會生我的氣吧?”陳峰道:“這件事過去了,不要再提了。我就一句話,你在股市上損失的錢,我會通過彆的方式給你補償。”徐亞雯笑了笑,顯得有些尷尬。她知道,陳峰遺傳了他爸爸的稟性,從來不願意欠彆人什麼,並且說話一言九鼎。她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收買陳峰的心,可這一次,會不會前功儘棄呢?不待她說什麼,陳峰又道:“我還有一句話,我不喜歡彆人乾涉我的私事,更不喜歡任何人監視我的行蹤。希望你理解,再見!”陳峰並沒有等她回答,說完,轉身大步離開。徐亞雯呆呆站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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