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散了》第九章(1 / 1)

愛了散了 瑛子 4393 字 2個月前

蘇競與安麗碰過頭,當機立斷,決定找陳峰正式談話。在前往陳家的路上,安麗說:“見了陳峰,講話一定要注意措辭,在不出亂子的前提下,尋找我們需要的線索。”蘇競明白安麗的意思。陳峰作為一名還隻有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算不上什麼人物。但他的父親,是一位成就赫然的企業家,在天晟市算得上有頭有臉的角色。更不可忽視的是,陳峰的姐姐陳瑩在天晟的律師界裡,是著名的“鐵嘴”人物。陳家不是一般人家,查案子查到陳家人身上,不能不注意方式和分寸。假若不小心弄出什麼誤會,恐怕不大好收場。到時案子不僅破不了,還有可能惹來一身腥,擦也擦不淨,這種糟糕結果一定得避免。蘇競點點頭,開著車,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沉重。他內心裡產生了一種隱隱的憂慮,可嘴上還是說:“沒有什麼大不了,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再說我們不過是去詢問一些情況,求證一下嫌疑人董曉晗究竟有沒有說謊。放心吧,陳峰是一位小紳士,明事理得很。”安麗道:“也是,甭管他是誰,隻要犯了法,照治不誤。”天晟東南部臨近海邊的金都景苑小區周邊是一些連體彆墅與矮層高檔公寓,中間是一些獨立的小樓,款式與風格各不相同,各有千秋。陳家是一座獨立三層小樓,位於金都景苑中心地帶。安麗一路經過觀察,發現陳家擁有整個小區裡最大的院子,院裡有一塊三角形的大草坪、一個水池、一個花架,院子有兩個門,一前一後,前門較小,用來走人,後門較大,用來行車。前後兩門分彆拴著兩條狗,一條樣子凶猛的藏獒,一條漂亮的牧羊犬。這天正是周末,陳峰如約在家裡等他們。一樓大廳裡,陳峰以禮接待了安麗與蘇競。大廳非常寬敞,吊頂大約有五米高,在客廳的一側,一隻立柱形的水晶吊燈高懸在環形樓梯旁,陽光從外麵射進來,上千顆水晶球的無數橫切麵,閃爍出耀眼的七彩光芒。小保姆送完茶和水果,退出去了。陳峰穿著便服、棉布拖鞋,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愉快,昨天在辦公室接待蘇競時的熱情不見了。安麗和蘇競剛剛坐定,還沒及開口,一向不愛多語的陳峰,居然沉不住氣,率先開了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蘇競客氣地說:“是這樣,有幾個情況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沒想到陳峰立即打斷他:“蘇競,我不太喜歡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說話的時候,他並沒有拿眼睛去看蘇競。蘇競笑了笑:“陳峰,彆誤會。我們現在遇到一個案子,可能需要你的幫助。”陳峰微微點頭:“你是我朋友,有什麼事開口就是了。”一條綠色脊背的蜥蜴爬過來,爬到陳峰的膝蓋上,這是陳峰養的小寵物。陳峰伸手撫了撫蜥蜴的腦袋。陳峰專心地注視、把玩著蜥蜴,根本無視安麗與蘇競的存在,仿佛這兩人是兩柱空氣。陳峰骨子裡的傲氣毫不掩飾,簡直讓安麗無法忍受。剛才進門的時候,陳峰衝她點了點頭,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說是握手,其實也是用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碰了一下而已。進門坐下來以後,陳峰便再也沒有正眼瞧過安麗一眼。這讓一向受人尊重的安麗,實在忍無可忍。但又不得不忍受著。安麗克製著心裡的反感,平靜地問:“最近你是不是跟*9菖*9菖廣告公司的董曉晗有過來往?”“曉晗?”陳峰的眼睛閃出一道亮光,瞬間,這道亮光又消失了。他將目光轉向蘇競,“曉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時陳峰似乎已經沒有心情去撫弄蜥蜴了,他把它輕輕放到沙發上,讓它自己玩。他盯著蘇競的臉,希望儘快找到答案。陳峰有些不悅,不待蘇競回答,他又直言道:“蘇競,昨天下午你突然到我辦公室去,我就感覺不是單純的敘舊閒聊那麼簡單。可你又不肯直言相告,這很讓我失望。今天本是休息天,可一大早你又打電話,說有重要事情需麵談,這更加讓我感到奇怪。現在,你居然把警察領到我家裡來,你究竟要乾什麼?我們是朋友,有什麼話你不能直接對我講?”蘇競與安麗交換一下眼神。安麗儘量用簡單明了委婉平靜的語調道:“董曉晗被指控涉嫌謀殺他人,我們已經立了案。現在我和蘇競負責調查此案,為儘快查清事實,我們想了解一下她最近幾天的行為,我們有證據表明,最近你跟董小姐有過來往,今天來找你,就是證實一下,最近你什麼時候見過她?具體在哪天?在一起都做了什麼?”陳峰驟然呆住了。他看到安麗的嘴在一張一合,但他仿佛已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了。安麗與陳峰對視著,她明顯地感覺到,對手的氣焰一下子被澆滅了。這也太不堪一擊了吧?此時,陳峰的目光全部落在安麗的臉上,剛才的那股傲氣不見了。他瞅著安麗圓圓的臉,就像看著一張柿餅,什麼感覺都沒有,他的神情變得茫然。半天,他一把甩開手邊的蜥蜴,蜥蜴瞬間飛到幾米之外。陳峰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轉了幾圈,忽然咄咄逼人問:“怎麼?董曉晗涉嫌謀殺?殺了什麼人?誰指控的?你們有證據嗎?我和她在一起做什麼是我的私事,憑什麼要給你們彙報?你們是誰?”蘇競盯著他的眼睛道:“董曉晗的丈夫魯小昆被人謀殺了。”陳峰與蘇競對視,半天,他問:“什麼?董曉晗的丈夫被人謀殺?”蘇競道:“四月一日淩晨零時三十分左右,魯小昆被人謀殺在他的車內。”陳峰望著蘇競,忽然激動起來:“她丈夫死了就死了,是誰指控董曉晗殺人?這是誣陷!她怎麼會殺人?她怎麼會殺人呢!這可能嗎?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蘇競沒有料到陳峰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以為,陳峰聽到董曉晗之事後,首先會陳述與董曉晗的真實關係,然後擺出事實為自己開脫,說清楚自己的無辜。然而事實卻與蘇競想象的完全相反。望著陳峰的樣子,蘇競真是有些驚呆了,他壓根沒想到,一向斯文有禮的陳峰,一聽到董曉晗這個名字就會一反常態地跳起來,不僅不為自己開脫,而是首先替董曉晗著急、擔心,替她辯解!安麗與蘇競對視一眼,很顯然,安麗跟他想到一塊了。蘇競道:“陳峰,你彆激動,董曉晗到底有無犯罪行為,還待進一步查證,也需要相關人員全力配合。”陳峰立即質問:“我是相關人員,對嗎?需要向我調查,是嗎?”蘇競又道:“陳峰,你冷靜一下,我們隻是了解一下,最近董曉晗有沒有跟你接觸過?具體在哪天接觸?跟你在一起時,她有沒有什麼異常言談或反應?你冷靜一下,回答我們的問題。”陳峰盯著他:“我沒法冷靜!全世界的人都去殺人董曉晗也不可能殺人!我再說一遍,是你們弄錯了!我希望你們儘快糾正錯誤,你們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蘇競道:“正因為責任,我們不可能隨隨便便把一位普通公民稱之為嫌疑人,明白嗎?”陳峰說:“你們若一定堅持你們是正確的,那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請便吧!”陳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毫不客氣地向安麗和蘇競下了逐客令。什麼都沒問出來,倒先讓人家給轟出來,這讓蘇競和安麗都感到尷尬。此時,外麵傳來汽車駛進院子的聲音。一輛墨綠色的頂級寶馬。陳峰的姐姐陳瑩從車裡鑽出來,又從後備箱裡取出幾袋水果。天晟市的大街上跑著的高級寶馬雖不少,但開頂級寶馬的女律師並不多。打官司的人隻要一看見她的車,就十分願意把錢交給她,跟她簽訂委托合同。不過,陳瑩開寶馬並不非為了這種包裝效果,最大的原因是,駕駛寶馬的感覺比任何車子都舒服。安麗和蘇競看見陳瑩,都站起來打招呼。陳瑩彬彬有禮地點點頭,招呼他們坐,然後把手裡的水果送進廚房。陳瑩洗過手出來,走到陳峰身旁。“小峰,你怎麼啦?”陳瑩瞅了陳峰一眼,一下子就看出家裡的氣氛不對勁。陳瑩三十四五歲的年紀,看上去卻隻有三十歲。她坐下來,聲音親切,笑聲爽朗,她衝安麗和蘇競友好地點點頭,客氣地說,“啊,安隊長,見到你真不容易啊。”安麗笑道:“陳主任,今天我是第一次到貴府拜訪,進了這個大門,才忽然明白大律師是怎麼煉成的了。這麼好的環境,培育出一位優秀律師,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陳瑩笑著說:“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恭維話了?”陳峰的臉色非常難看,悶聲不響,在沙發上呆坐著。小保姆送來一盤紅毛丹、一盤切好的木瓜,都是新鮮的南方水果。陳瑩親自拿起一塊木瓜,送到安麗手上,又給蘇競遞了一塊。陳瑩十分漂亮,開朗,臉上永遠帶著端莊自信的笑容,做起事來乾淨利落,雷厲風行。她的厲害安麗早有深刻的領教。記得有個案子,是安麗經辦的,一名重大謀殺嫌疑犯,本來已經事實清楚,證據確鑿,被提交檢察院提請公訴了。應該判死刑的,一審下來的確判了死刑。然而案犯不服判決,不知通過什麼關係找到陳瑩,經過陳瑩一番工作和法庭舌戰,終審結束,駁回一審,重新量刑,隻判了十五年。那是三年前的事,當時安麗切身體會了陳瑩的鐵嘴功夫。因為殺人犯沒有被判處死刑,受害人家屬非常憤怒,數次找到安麗及相關辦案人員,吵鬨滋事,認為公安辦案不力,庇護罪犯,搞得安麗與一幫同事有口難辯,窩囊了半年之久。安麗把木瓜送回桌上,開口道:“陳主任,今天我們來,不單純是拜訪,而是有任務在身。既然在這裡見到你了,也就不瞞著你了,直說吧,我們正在調查一起謀殺案,該案嫌疑人最近與你的弟弟陳峰先生有過來往……”陳瑩的臉上稍稍滑過一絲不悅,立刻明白其意:“我們家小峰,平日裡來來往往的朋友是比較多,但不雜,基本上都是圈內人。不過既然關係到案子,就是嚴肅的事,如果與小峰有什麼牽連,一定全力配合,這個我給你擔保。”安麗不能指望陳峰主動交待什麼,便又主動向陳峰詢問:“三月三十日那天,你是否與董曉晗見過麵?”陳峰目光直直地:“你們想問的問題,我會通過我的律師跟你們說話,現在我需要你們先告訴我,董曉晗她在什麼地方?她怎麼樣了?”安麗與蘇競交換一下眼神,蘇競道:“在看守所……”蘇競的話還沒說完,陳峰騰地站起來,邁開雙腿就往外走,忘記了腳上還穿著拖鞋。蘇競急忙奔上前去攔住他:“陳峰,你冷靜一下!聽我把情況講明……”陳峰的臉上忽然流淚了!他伸手推開蘇競:“我去看看她,她沒有殺人,我知道她不會!”陳峰不正常的過激反應,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不僅蘇競大為驚訝,連他的姐姐陳瑩也驚詫不已!隻有安麗,已在心裡大致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時陳峰像一頭獅子,已經衝到院裡。蘇競還要去阻攔,隻聽陳瑩在身後叫了一聲:“陳峰!”她聲音不高,但透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接著,陳瑩又叫了一聲。陳瑩的聲音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陳峰呆了一下,站住了。他回頭望了姐姐一眼,臉上滿是痛苦。讓他的姐姐無法理解。這時蘇競也忽然明白了最近以來陳峰不愉快的症結所在!得出這個結論,幾乎把蘇競自己嚇了一跳!從陳家大院出來,蘇競心裡像壓了一座山,沉得簡直沒法形容。安麗的心情也不大好。兩個人都隱約有了一種預感。預感到這個案子可能會變得複雜,並且很可能遇上阻力,而這股力量非同一般,不是輕易就可以排開的。安麗眼前閃現出陳瑩的臉,陳瑩對弟弟陳峰嗬護有加的愛意,還有陳瑩那爽朗的卻十分有威懾力的聲音。蘇競想得更多的是陳峰。一種隱隱的擔心和憂慮,像一團渾水在他心裡攪來攪去。現在,蘇競連一丁點的僥幸心理都沒有了。他是多麼希望,陳峰能夠站出來,帶著他一貫的斯文風度,輕鬆地、從容地、鎮定地、微笑著申明,他與董曉晗隻是普通的朋友,壓根就沒有什麼關係啊!可是,陳峰的反應,太出乎蘇競的意料了。隱隱的心痛在折磨著蘇競。蘇競和陳峰是高中同學。高一的第一個學期,兩人碰巧坐了同桌。從一開始,蘇競就發現陳峰是個與眾不同的同學。陳峰的思維與一般同學不太一樣。有一次班上組識討論會,討論的主題是假設你有一百萬,你最想用它做什麼。有的同學說,我要買輛漂亮轎車,找個漂亮女友,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有的說,我要遊遍中國風景名勝。有的說,我要出國念書。有的說,我要嘗遍山珍海味。輪到蘇競,他不假思索道,我要用它買一座大房子給父母住。班上共四十五名同學,有四十四個人都是要把這一百萬消費掉。隻有陳峰的回答與眾不同。陳峰說,我要用它開一間公司,然後用它來賺回一個億。陳峰的回答立刻招來哄堂大笑。那時候他隻有十五歲,隻是一名高中一年級的學生,“開公司”已經夠令同學們意想不到了,而他居然還要賺回“一個億”。一個億是什麼概念?所有的同學都認為陳峰在說胡話,大話。但自這件事後,蘇競對這位同桌就開始刮目相看了,畢竟那麼多同學中,隻有人家敢說那麼大的話。不久之後,學校開運動會,班上積極組織同學們報名參加,大部分運動項目,諸如百米短跑、籃球、跳高、羽毛球等,同學們都是踴躍報名,惟有萬米長跑這個項目無人問津。萬米,十公裡,這個數字讓同學們望而生畏。班主任站在講台上問,誰願意代表我們班參加學校的一萬米長跑?問了一遍,無人應答,又問一遍,還是無人應答,老師說,這個項目我們就放棄了?這樣的話,我們就要被扣掉三分啊?老師的聲調頗為無奈,也很失望。就在班主任對全班同學失望時,有兩名同學同時舉起了手。陳峰和蘇競。他們並沒有商量過,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就這樣,蘇競和陳峰同時代表班集體參加了學校的萬米長跑。十公裡的路程堅持跑下來,彆的班上不少同學醜態百出,有的趴在地上直喘氣,有的臉憋得通紅,眼淚都累出來了,有的早在中途就軟了,還有一名男同學居然邊跑邊哭,淚水和汗水灑了一路。隻有陳峰和蘇競,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跑到了終點。他倆都是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但是誰也沒有倒下,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會心地笑了。兩個男孩子的心靈,在這特殊的時刻裡,達到了奇妙的交融和溝通。那一次長跑,他們倆共同為班集體贏得了榮譽,當他們站在領獎台上,接受同學們的歡呼時,他們的友誼,他們的青春,也從這裡開始了。從高一開始,蘇競和陳峰坐了三年同桌。那時班上每個學期都要重新調整座位,但每次陳峰和蘇競都會主動要求坐到一塊。男孩子之間的感情其實不需要發生什麼事,隻要坐同桌,哪怕隻有一年,就會很紮實了,何況一坐就是三年。拚著比著解答數理化疑難問題,是兩人最大的樂趣。在這個不斷比拚智力的過程中,兩個人相互鼓勵,共同進步。蘇競家境困難,每逢學校買參考書或工具書,他從來不買,因為麵對艱難生活的父母,他從來開不了口管他們要錢。因此他總是借同學的來看。記不清有多少次了,陳峰拿著兩本相同的書,塞一本給蘇競,總這樣說,我姐姐這個人,記性實在不好,我對她說過我在學校買過了,可她又到書店買回相同的一本來。每每在陳峰這樣的說辭下,蘇競既接受了饋贈,又保全了自尊。內心裡,蘇競對陳峰的善解人意常常心存感激。那時候,陳峰與蘇競並沒有因為貧富的巨大懸殊,而感到彼此有什麼距離。男孩子之間穿什麼,用什麼,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攀比的是學習成績,討論的是人生理想。後來陳峰考到北京一所名校念大學,而蘇競則考到了湖北一所公安院校。大學期間書信來往,基本上沒斷過聯係。再後來,兩人畢業後又在同一年回到了天晟。走進社會後,不知不覺地,一種距離感便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陳峰一畢業就在陳家的公司出任高級管理人員,開的是豪車,穿的是名牌,飲食都是由專門的營養師調配出來最科學的營養搭配,與人談事,會見客戶,都由手下人提前安排好時間,如果出差,非五星級酒店不會入住。陳峰來往的那個階層,基本上都是社會各領域的精英,周旋於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蘇競就不一樣了。他的工作是跟各種老百姓打交道,跟各種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刑警隊、監獄、提審室、值班室、派出所,是他的主要活動場所。遇到重要的案子,有時候會整周回不了家,床可以設在任意一個地方。平常日子裡,他的交通工具主要是公交車,有時候也會騎自行車、開摩托和吉普車,不過摩托和吉普,都屬於公安局刑警隊的公有財產,不為他個人所有,所以隻能在工作時使用。彆說進四星級五星級酒店吃飯喝茶了,就是到普通的咖啡館喝上一杯二十元的咖啡,他都會覺得太奢侈。穿襪子,五塊錢一雙的,算是夠貴的了,以前抽煙抽五六元一包的,自從貸款買房後,蘇競便把煙降了檔次,抽兩三塊錢的,但也不能多抽,一是怕喬煜看到不高興,因為喬煜不喜歡他抽這種廉價煙,二是抽少了自然也省錢。而陳峰抽的是軟中華,陳峰沒煙癮,很節製,一支煙點著了,往往隻抽五六口,剩一大截就扔掉了。每次兩個人在一起,陳峰抽煙的樣子,蘇競看著就會心疼。可是陳峰幾乎沒有任何感覺。那是他的生活習慣,他是天生的貴族,誰也沒辦法改變。很多差距不承認也不行。單從上次雨夜推車這件事上,蘇競其實已在內心裡意識到了某種距離。要不然他為什麼要拚著小命去幫人推車呢,真像他自我解嘲的那樣嗎?他坐在陳峰的車上,他應該是客人才對啊。但不管怎麼說,有陳峰這樣的朋友,是一件愉快的事。在蘇競的社交圈裡,陳峰就是一個亮點。即使蘇競感到兩人的距離越來越大,但陳峰的為人一直沒變。陳峰的家門對一般人是保密的,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涉足的,但蘇競就可以隨意出入,不過他還是很知趣的,沒事就很少去打擾。一般的人與陳峰見麵,都要先打電話約時間。陳峰與人見麵,常常會身邊帶著馬仔。而與蘇競,不管是誰找誰,陳峰都是單槍匹馬,獨來獨往,從來不會讓蘇競感到壓抑。在蘇競的印象裡,陳峰從小就是一個性格堅毅的男孩子。他總是麵含微笑,彬彬有禮,即使有憂傷,也會深藏不露。而今天,陳峰居然當眾落淚!前麵擋著一輛車。蘇競啪地一踩刹車,急刹而停,由於忘了踩離合器,車子一下熄了火。安麗不由身體前傾,額頭差點沒撞到前窗玻璃上。安麗不悅,以訓斥的口吻道:“你怎麼開車的,會不會開車?”蘇競也很不高興,扭頭瞪了她一眼。前麵的車開走了,蘇競又啟動車子,把車往前移了移,停靠在路邊,他向安麗道:“你來開吧。”安麗訓道:“你今天怎麼啦?車開成這樣,差點把人撞了,還不能說你一句啦?”蘇競點上一支煙道:“你不是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嗎?為什麼我既要與你乾同樣工作,又要充當司機?工作完了你可以靠在車上休息,我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稍有疏忽還得挨訓,這公平嗎?因為你是領導嗎?”安麗扭頭看著蘇競,有些氣惱:“你……”蘇競拿起手機跳下汽車,往前大步走了幾步,在一個沒人的地方,撥通了喬煜的手機。“喬煜!你那兒說話方便嗎?”他問。喬煜說:“方便,什麼事?”“陳峰和董曉晗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蘇競開門見山,語氣有些生硬。他的確很生氣。他也不知自己在生誰的氣。這讓喬煜不太高興,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什麼意思?”蘇競道:“他們倆已經這樣了,你總說董曉晗跟你無話不談,這事你難道一點也不知情?”喬煜平靜道:“實話說吧,我也是剛知道沒多久,董曉晗對我非常信任,我把朋友的隱私泄露給你,這合適嗎?”蘇競沒有跟喬煜說再見,關掉手機,蹲在路邊抽煙,他生喬煜的氣。他覺得奇怪,喬煜現在心裡怎麼這麼能裝事?他跟她相識兩年多了,第一次對她產生這樣的感覺。前天在家裡,他問她知不知道董曉晗的外遇對象,她說不知道。他毫不懷疑她的話。從他跟喬煜認識到現在,喬煜沒有什麼不跟他講的。單位裡的事、朋友間的事、開心的事、不愉快的事,總聽她叨叨個沒完。剛才,當蘇競目睹了陳峰的表現,他突然有一種直覺,覺得這事喬煜不可能不知道。董曉晗要鬨離婚,被丈夫打得鼻青臉腫,跑去向喬煜訴苦,挨打的原因都告訴喬煜了,為什麼還有所保留?何況董曉晗是通過喬煜才認識了陳峰。尤其昨天,蘇競告訴喬煜,陳峰可能會給她打電話。後來果然打了,喬煜隻說蘇競像個小諸葛,可為什麼不問問蘇競,陳峰為什麼打電話向她詢問董曉晗呢?一支煙抽完,隨著煙霧一點點消散,蘇競的氣也消了。回頭想想,喬煜的做法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董曉晗是喬煜的知心好友,又是有夫之婦,與陳峰的事,抖落到陽光下,自然沒什麼好處,如果從喬煜的嘴裡散播出來,就顯得喬煜不夠意思。可見,對董曉晗來講,喬煜的確是一位忠誠的朋友。對朋友能夠如此義氣,這個人應該錯不了。自己查案子遇到麻煩,憑什麼往老婆身上撒氣?想到這裡,蘇競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車子啟動,剛才的不愉快已經消失。安麗道:“一本病曆,引發董曉晗與魯小昆的夫妻矛盾,魯小昆毆打董曉晗,導致矛盾惡化、升級,董曉晗對婚姻絕望,要離婚,魯小昆不同意,還轉移家庭所有財物,之後,魯突然死亡……董曉晗曾經承認是自己殺了魯小昆,可事隔一夜又突然翻供。我們找不到能夠表明她犯罪的證據,從她對自己最近幾天的行蹤陳述,表麵上看起來基本屬實,找不到什麼漏洞。”蘇競道:“但在關鍵問題上,她是毫不含糊,滴水不漏,十分理智和清醒。”安麗道:“案發前一天,董曉晗與陳峰待了一整天,餓著肚子,連飯都沒有去吃,他們隻是簡單的聊天嗎?”蘇競道:“原來我以為,十天八天內就可以破獲一起謀殺案了,現在看來這種想法真是過於天真。”安麗道:“小夥子,彆喪失信心。”蘇競如實道:“賭近盜,奸近殺,想來真是可怕。人一旦陷入戀愛,是很容易瘋狂的,發起瘋什麼傻事都做得出來。”安麗道:“不要著急下結論。”蘇競閉了嘴。他已經意識到,安麗想到的遠比自己深遠,她考慮更多的還是陳峰的複雜背景。如果這事真跟陳峰有關係,那麼,對安麗和蘇競來講,可就是吃魚被魚刺紮了喉,這種味道真有點不太妙。過了一會兒,安麗問:“小蘇,你也是年輕人,你會為愛瘋狂嗎?”蘇競道:“情到極至也犯過傻。”安麗皺著眉:“假設半道裡殺出情敵要從你手中搶走喬煜,你會怎樣?”蘇競不假思索:“起碼不會殺人。但我會憎恨那個人,有機會的話,可能會報複,出出氣。”停了一下,蘇競反問,“你也不老啊,假設你遇到一個情人,被熱戀搞得頭昏腦脹,你會做出極端行為嗎?”安麗道:“實在不行可以離婚嘛。”蘇競追問:“對方拖著離不了呢?還打得你鼻青臉腫。”安麗撲哧一笑:“會恨他。”蘇競道:“這麼說來,在魯小昆死前,董曉晗對他的感情是恨的。”安麗道:“不光她一個人恨啊。”蘇競說:“還有陳峰?”安麗說:“就像陳峰這種性格,傲慢、衝動、目中無人、三句話沒說完就蹦起來……我很難理解,他這種人怎麼還能在公司做管理工作。”蘇競學著她的口吻說:“不要這麼快就急著對人下結論。”安麗說:“從理論上講,情緒自控能力差的人,往往最容易犯罪。”蘇競依然替陳峰辯解:“平常陳峰可是很有風度的一個人,最能沉住氣的就屬他。”安麗道:“小蘇,你說你跟他認識好多年了?”蘇競道:“是啊。”安麗道:“如果這事真跟陳峰脫不開乾係,關鍵時刻你會手軟嗎?”蘇競沉默良久說:“說實話我心裡不會好受。但如果麵對罪犯而手軟,那可能是生理上生什麼病了吧,那樣的話也不再適合辦案了,你換人好了。”安麗笑了笑,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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