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1章 山崩海嘯不回頭(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372 字 2個月前

第1891章山崩海嘯不回頭

在薑望看來,鼇黃鐘這樣的對手太可怕,比魚廣淵都要更危險。

魚廣淵暴虐殘忍,天資雖高,若不能證道皇主,也隻是為惡一時的角色。

鼇黃鐘才是那種真正會以現世為局的海族,是有資格成為棋手的存在。他日若晉為真王,甚或皇主,絕對是人族的心腹大患。

彼之天驕,我之大寇!

但若真要說殺鼇黃鐘有多少把握,薑望心中其實並無半分。因為迷界是這樣特殊的地方,人族勢力海族勢力相互交錯,各自都有許多強者參與此間,隨時都能改變這場交鋒的走向。

最重要的一點是,鼇黃鐘早就發現自己被追蹤,隻能暫還沒能找到那一點“塵”。這就有了太多可以應對的空間。

在茫茫迷界,薑望執意逐殺,不過做些能做的努力罷了。

得之為功,不得亦為功。

棘舟穿越界河,他正襟端坐。

迅速掠過的氣流幾乎結成白尾,龐巨的天地元力向薑望聚攏,騰於蘊神殿上方的星光神龍張牙舞爪、吞吐海量道元。

比肩神明的強者,哪怕隻是調息,也足以變易天地。

他追殺鼇黃鐘的過程其實乏善可陳,無論鼇黃鐘怎麼左突右躲、百般騰挪,他就隻是遠遠地吊著。不圍也不堵,什麼花巧都沒有,就憑著一點——不給鼇黃鐘任何休息的間隙。來一場耗死流的尾隨。

他對於擺脫追殺很有心得,自然也明白如何讓對方擺脫不了。鼇黃鐘丟出的所有餌料,他都不接。隻跟著念塵的感應走,不急不躁,持續地保持壓力。

坐在棘舟上左手元石右手氣血丹,恢複得不亦樂乎,時不時還練兩手道術。那邊鼇黃鐘作為敗軍之將隻身遠遁,也沒法帶一隻海獸隨身,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隻可以費儘機心,四處逃竄。

若這裡不是迷界,不存在那麼多有可能影響戰局的意外因素,鼇黃鐘幾乎是必死的局麵。

可惜世事往往不能遂意。

這已是薑望追逐鼇黃鐘的第十三個時辰,也是所穿過的第三條界河,他在心中劃下底線,若追到第四條界河,還沒有捕捉到擒殺鼇黃鐘的機會,他就立刻掉轉船頭。

鼇黃鐘的堅韌和厚重,遠不是那簡短的資料所能體現出來。這一路逃竄,布下的陷阱密密麻麻,是一刻都沒有停止掙紮。

再追下去,自己的危險拔高太多,得不償失。

在某個時刻,他忽然睜開赤金之瞳。

於念塵的感應中,鼇黃鐘不再移動了!

薑望並不驚喜,反而倍增警惕。棘舟循著既有的方向飛速前進,人卻翻身落到舟後,手扶船尾,隱於幽光。紅妝鏡化出鏡像,仍是青衫掛劍,端坐船舵之前。

高手相爭隻爭瞬息,無論誰來攻擊這鏡像、這棘舟,都要輸他薑望一記先手。

半刻鐘後,視野裡仍然沒有出現鼇黃鐘的身影。蘊神殿裡那顆仙念,也不再顯現鼇黃鐘的樣子。

念塵已被破解!

薑望並不意外。自古而今,天下就沒有不能被破解的術。所以才需要不斷地更新迭代,所以齊國每年要在術院投入那麼多資源。

自鼇黃鐘察覺自己的行蹤被鎖定,已經過去了很久,用這麼長的時間才完成“清洗”,已經足夠說明念塵的強大。

但問題在於……鼇黃鐘真的需要這麼多時間才能解決念塵嗎?

恰恰在這個時候擺脫追蹤,是否有所圖謀?

薑望的身形,於是又沉三分。

隨著棘舟撞碎流風,那些繁雜的思考也暫且滯留。

即便失去了念塵的感應,他也精準地捕捉到了鼇黃鐘的逃竄路線。神情緊張的鼇黃鐘,出現在了視野中!

乾陽赤瞳看得分明,此刻的鼇黃鐘,已經血疲氣弱,那種長時間承受巨大壓力、精神肉體都消耗過大的衰弱感,根本做不得假。

能夠把鼇黃鐘折磨成這副樣子,這場追殺無疑是成功的。

但薑望愈發確定,此刻鼇黃鐘必有所圖。

可鼇黃鐘有所圖的時候,也是他不得不坦露要害的時候!

刀尖之上摘敵顱,吾願往也!

附在船尾的薑望,赤金色的眸光一起,就去捕捉鼇黃鐘的視線。鼇黃鐘卻像是一個油儘燈枯的老者,佝僂地往後一摔,摔碎成了流光幻影。

這旗盤的落點,限製在九幻旗身。

這一路追殺過來,不曾有半刻放鬆,也不知鼇黃鐘是在什麼時候不露痕跡地轉移了九幻旗。

但是薑望清楚地注意到,在鼇黃鐘消失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那張乾龍盤,已經徹底的黯淡了下去,靈息沉寂。

鼇黃鐘仗以逃竄四方的“乾龍九幻大挪移盤”,已經耗儘源能!

薑望毫無滯澀地一個折身,掌推棘舟,使之保持一個方位繼續高速行駛。

自身則越過棘舟,化為驚虹,轟隆隆地橫過此界!

按照指輿所示,這裡是辛醜界域,人族海族勢力算是勢均力敵。但鼇黃鐘和薑望在一逃一追的過程裡,都保持了默契,並未驚動此界勢力。因為等閒層次的力量,根本無法乾涉他們這等強者的勝負。橫生無謂波折,反而不美。

此刻薑望卻根本不在乎驚擾。

此界無人能敵,無將可擋!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諸多海族人族戰士的注視下,囂光喧影地從辛醜界域的一條界河,趕往另一條界河。

果是無有阻者。

而恰恰看到鼇黃鐘疲憊的身體淩空一躍,躍到了界河另一麵的迷霧中!

薑望疾飛至此的身形戛然而止。

他非常確定鼇黃鐘是真的疲弱了,他相信在這樣的狀態下生死交鋒,鼇黃鐘撐不過三合。隻要他追上去,跨過界河,這持續了十幾個時辰的追殺就能完美結句。

但現在已經是第四條界河。

自己劃下的紅線,必須遵守。

薑望毫不猶豫地轉身,走時與來時同樣堅決。

這條界河是迷界常見的幾種之一,屬於兩岸不見,都在迷霧裡。對麵風景,都要涉河才知。

有風誤入界河,立即就被破碎的規則攪碎。

不過破碎的彩光裡,也會有新的流風出現,也能不經意地掠過對麵去。

這縷風被吹碎。

碎在鼇黃鐘的軍靴下。

幾乎油儘燈枯的鼇黃鐘,就站在界河的這一邊,站在岸上,遙望另一麵的迷霧,不發一言。

在他身後是一隊隊緘默的海族戰士,黑壓壓的如山如海!

迷界資源貧瘠,甲兵難得,這些魁梧的海族戰士,卻是個個披甲,個個執戈!

這是鼇黃鐘一手訓練出來的強軍,隨鼇黃鐘成長至此,名為“伐世”。若是這支軍隊在丁卯界域,他根本不會輸了那一仗。彆說來一個法家真傳,就算再來一個冠軍侯,他亦有決勝的信心。

可惜當時他自負將才,也是想打薑望一個措手不及,所以選擇才隻身前援,竟差點把自己折進去!

麵對薑望上窮碧落下黃泉的追殺,他在艱難保住小命的同時,竟還悄然召集了親軍。還能精準卡住自己的體力狀態,在幾乎枯竭的最後時刻,以身為餌,引誘薑望上鉤。

酒色財氣能克製都不算什麼,大凡能夠功成名就者,哪個不懂得幾分克製?

現在是大功近在眼前,苦功即將得獲!

是要有多麼冷酷的人,才能夠抵住這種誘惑?

鼇黃鐘深悉人性的弱點,或者說他深知智慧生靈不可回避的種種本欲。所謂料敵機先,算的就是這些。

但他的確還是不夠了解薑望。

他陳兵在這岸,等了足足半刻鐘,始終未等到那個過河的身影。

以他在海族陣營裡相當突出的禮儀,也忍不住啐罵了一句:“這家夥也太不是人了!他媽的追了我整整一天一夜,什麼手段都用儘,最後關頭還能說走就走?!”

“王上,現在怎麼辦?”身後的將領請示道:“我們是否鋪設晶橋,殺過對岸去?”

“殺過去有什麼用?”鼇黃鐘抓住一塊元石開始恢複:“我們殺不了他。”

“那就這樣算了嗎?”身後的將領問道。

“算?不能算。”鼇黃鐘道:“他追殺我我倒是不計較,但此子不死,他日又是一個薑夢熊……”

身後的將領忍不住抬起眼睛,用力地看著迷霧,仿佛能夠就此看到對岸的那個人!

作為鼇黃鐘的嫡係將領,他太了解鼇黃鐘這句話的分量。

薑夢熊親自建立了決明島,自此以後齊國承擔了滄海的最大壓力,也給予滄海最大的壓力。薑夢熊曾經深入滄海,拳殺一皇主!薑夢熊在海族這邊的凶名,更勝於他在人族時。

鼇黃鐘這個評價所體現出來的對薑望的忌憚,簡直無法深表!

“那……”這將領咽了咽口水:“咱們要怎麼做?”

“大家都知道,我鼇黃鐘之所以一出道就能執掌兩萬勁卒,成為這一代第一個坐鎮一方的軍事統帥,全靠我的努力和才華。”鼇黃鐘慢慢地說道:“以及我那篇名動滄海、驚才絕豔的軍略。當時他們可是看了個名字,就讓我上了。”

身後的將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鼇黃鐘說的是哪篇。不由得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是!王上那篇真是……真是萬古名篇,必將傳於永世!”

不遠處的副將聽得對話,快馬加鞭趕過來溜須:“那篇《與仲熹皇主的十局兵棋演論》,末將至今還放在床頭,反複膜拜呢!”

鼇黃鐘不以為意地哈哈一笑,笑罷了,嘴角咬出一絲狠意來。

此時不搬出老祖,更待何時?

生在皇主家裡,也是難得本事,如何能不好好利用?

薑青羊啊薑青羊,你說得對!何必勞煩明日我?

拚過軍略,拚過修為,拚過追逃,再來拚一下後台!就看今日之惑世,竟是哪個能活?!

……

……

薑望並不知道河的對岸有什麼。

他隻是知道,自己並非無敵。他的武力不能蓋壓一切,他的智略不能算儘鬼神。

他懂得敬畏!

鼇黃鐘能在如此殘酷的迷界戰場稱為名將,絕不可被他輕忽。

在他劃定的紅線內,他儘可拚儘全力,去爭取那一線斬殺強敵的機會。紅線一到,即刻轉身。

山崩海嘯不回頭。

此方界域無論人族海族都顯得謹慎,薑望也不理會,顧自尋到了棘舟,而便穿空自走。

既然決心已下,就無須再留戀什麼。

世間事,多的是苦功無獲。

遙路風雨多,每一次失敗,薑望最多問自己一句,是否儘力。

依然是棘舟高速飛行,依然是鏡像坐於前艙,他依舊匿於禍鬥印所闡述的幽光中,單手附在船尾。

他已經放棄了對鼇黃鐘的追殺,但搞不好鼇黃鐘也還對他有想法。在迷界這樣的地方,謹慎一些總不會有壞處。

便以這樣的姿態,連越兩條界河。

高速飛行的棘舟之前,忽然有大片大片的元氣漣漪泛起,恍惚竟似元氣海。

這平靜無波的歸程,也像身後的界河一樣斑斕起來。

薑望附於棘舟後,悄然按劍。

但見那漣漪擴大,像一麵水鏡被點碎。

一個高挑豐滿的成熟女子,便從這漣漪中走出。盤流雲發髻,衣東海之灩,眉遠而眸潤……

儼似美人出浴!

應當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廝殺,她的身外散了血氣一縷,隱有江海咆哮。

她的強大無需多言,好在是人族而非海族。

薑望垂眸不敢多看,屏息斂聲想要移轉棘舟方向。這女子的目光,卻毫不費力地照見他的真身。

“從來隻見舟載人,不曾見得人載舟!奇也怪哉!”此女道:“小子,報上名來!”

棘舟不動了。

坐於前艙的鏡像也消失。

縱覽整個近海群島,能給予薑望壓迫感的強者已然不多。

而強大至此的女性真人,不是祁笑,便隻能是秦貞。

於釣海樓四大靖海長老中,排名第二,僅次於崇光真人!

薑望頗覺晦氣。

他對秦貞的認知,僅限於決明島所收錄的相關資料。再就是李龍川當初同他說過,秦貞長老年輕時候殺性極重……

雖然說在迷界,人族都屬於同一戰線。

但釣海樓和決明島之間的齟齬,也是從來都沒有消停過。

更何況他薑某人在臨來迷界之前,還去天涯台耀武揚威了一番,從老到小一通點名,狠狠打擊釣海樓聲勢……這在野地偶遇了釣海樓高層,還是脾氣不好的那種,毀屍滅跡自是不可能,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能不被隨手敲打?

堂堂真人,就算隻彈個腦瓜崩,那也生疼!

哎不對。

薑望忽然反應過來。

秦貞長老乃當世真人,沒有在小輩麵前裝傻的道理。她既然讓報上名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顯然是真的不認識大齊國侯薑武安!

當下他從船尾躍起,很有禮貌地一拱手:“見過秦真人,在下……李龍川!”

我李龍川可沒有去天涯台鬨過事啊,常在臨淄紅袖招練箭呢,出海都出得很少!

秦貞倒並不奇怪自己被認出來,或者說她在這迷界,不被認出來才是稀奇事。隻上下打量著薑望:“石門李家的?”

薑望昂首直脊,與有榮焉地道:“正是摧城侯府。”

“你長得比你姐姐可差遠了。”秦貞隨口說著,很自然地坐進船艙:“載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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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狄盟推一本書,木葉:旗木家的刀劍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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