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5章 我不敢說出它的名字(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973 字 2個月前

第1605章我不敢說出它的名字

道曆三九二一年元月六日。

薑望和重玄勝在桑府轉道,選擇援救重玄遵之時,景牧戰爭也已經落下了尾聲。

南天師應江鴻領軍儘複盛國疆土,逐殺敗軍。使牧國之勇士,屍骨綿延,使牧國之戰馬,儘烙景印。深入草原三百裡,勒碑以記功!

之前北宮南圖戰死、驚傳天下時,晏平推測景牧戰爭的進程,便說少則兩天三天,多則五天七天,這場戰爭就會結束。

可景國真的用兩天時間就完成了這場恢弘戰爭的掃尾,仍然是震懾人心的!

北宮南圖的身死,成了這場戰爭的轉折點。這位神冕布道大祭司,在很多牧國人心中的地位,是幾近於神的。隨著他的隕落,原本相持不下的戰場,瞬間打破了平衡,牧軍更是士氣跌落穀底,就此一潰千裡。

從道曆三九二零年十月十九日,景牧兩國全麵開戰,到道曆三九二一年元月六日,應江鴻立碑於草原。

總共用時兩個月又十七天,這場轟轟烈烈的霸主國之戰,便落下了帷幕。

當然此前牧盛之間長達一年的輪戰,也不應該被完全忽略。在這次景牧戰爭中身受重創的李元赦,或許也應該被人們所銘記。

但是說到底,此戰豎立的,還是景國巋然不動的強大威嚴。是古老帝國向整個現世的又一次宣示——強景今日仍然雄視天下,是所謂至尊至貴中央帝國。

應江鴻如此順利地完成了收尾,景廷毫無猶豫,同天便一封國書發予臨淄,言曰——

“東國天子親啟:

景夏者,同盟之國也!朕與夏皇,兄弟之義也!弟雖愚魯冥頑,以招外禍,為兄者不能不救。東國有日出之德,東天子何不冰消前隙,頓止乾戈,重修本宗之好?

景有安穩現世之責,朕亦常懷和平之念。

天下人族本一家,實不該積舊怨而加新恨。

一意孤行甲馬,恨恨綿綿豈有絕期?此智者不取。

一念恨起兵戈,叫千家慟而萬家哭!非仁者所為。

朕之言也懇懇,朕之心也切切。惟願東國天子能知。

東國就此罷兵,中域之國不咎既往。

齊軍若是不退,朕雖不忍,亦不得不赴兄弟之邦,以刀兵退外賊也!”

這警告不僅僅是警告,或者說,並不僅僅停留在警告的層麵上。應江鴻那邊尚未撤軍歸來,真君於闕便親領八甲第一的鬥厄軍,作為先鋒之軍,揮師南下!

人們所揣測的景國的困境、景國的選擇艱難、景國的投鼠忌器、景國未必敢在景牧戰爭結束後又開啟第二場霸主國之戰……通通都在這種強硬的態度裡被擊碎了。

中央帝國之霸道,一時昭顯!

饒是齊國連年得勝,威壓四方,正在盛時,兵勇民驕,一時也人心惶惶。

這一次提刀站到麵前來的,畢竟是景國。畢竟是道曆重啟以來,始終雄踞中域的第一帝國!

今日攜大破牧國之威,勢壓東齊,聞者莫不惶恐。

一時間奏章如雨,飛落齊天子案頭。

一眼望過去,大都是請求天子顧念大局,禦命前線退兵。

其中曾經寫下雄文《功過論》,險些把薑望名聲釘死、令其一度為萬人踐踏的大儒爾奉明,洋洋灑灑萬言,上書天子,文辭瑰麗,核心隻有一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天子應以保存齊軍實力為上。

曹皆不是薑望,他爾奉明當然不敢在沒有實質證據的情況下大罵其人。

甚至於也根本不敢提及重玄褚良這等凶人的名字。

但諸如“前線私為大功計,怎舍退兵!”之類的話,倒也沒有少說。

朝野之中,頗多聲援者。

不少人奉其聲為金玉之聲,奉其人為齊國文人之良知。

說他不懼強權,不曲意逢迎天子,筆鋒敢向曹皆,是公心為國之典範。

人們好像已經忘了,他曾經因為蔑誣天驕薑望,附和景國通魔之議,而被憤怒的齊人潑糞家門的往事。

民心畢竟是易變的。

元月六日這一天加開的朝議,不僅是齊國上下最關心的事情,也是天下都為之矚目的一場。

世人都想看看,齊國究竟是什麼態度,齊天子究竟會是什麼態度。

短時間內,會不會爆發第二場霸主國之戰!

此次朝議在國相江汝默的主持下召開,文有溫延玉、易星辰等,武有修遠,朔方伯鮑易等。

在京的、有相當話語權的,都參與了此次朝議,可謂濟濟一堂。

值得一提的是,太子薑無華,今日身穿太子冕服,亦列位紫極殿中。

皇三女薑無憂,皇九子薑無邪,亦著宮主朝服列位。

與以往相同的是,天子仍然高坐龍椅。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朝議才剛開始,持不同意見的兩方就吵得非常激烈,完全略過以往那種溫文有禮但陰陽怪氣的前戲階段,一個個用詞都激烈非常。

在景國所帶來的強大壓力下,實在也沒誰還能戴住溫吞的假麵。

這一場朝議,不僅僅是關乎他們的政見,也切實地關係著齊國的未來。

與景國之間的矛盾,絕不能夠等閒視之。與天下最強之國開戰,就必須要考慮到戰敗的後果!

紫極殿裡人聲鼎沸,幾乎要掀翻穹頂。

一方表示要乘勝追擊,永除後患,絕不能被景國嚇退。

一方表示應該見好就收,這一戰已經打痛了夏國,能夠掠奪大量資源歸齊,已經占儘好處,實無必要再與景國開戰,把自己逼到冒險的境地。

當然,爭吵的都是兵事堂、政事堂以下的官員,官階全都不到三品。

站在齊國官場最頂層的那幾個,始終緘默如山,不到最後定音的時候,他們不會輕易表態。

如此爭吵了很長一段時間,誰也無法說服誰。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正確,甚至於有些對錯,連時間也無法給出結果。曆史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分岔,誰又能篤定在那個時候換一種選擇,是會更好還是更差?世上哪有如果?

有人就有對立。

在一片沸議之中,齊天子抬起食指,隻是敲了敲禦椅扶手。

篤篤。

於是滿殿皆靜。

安靜中體現的是齊天子無上的威嚴。

而後他道:“把姬鳳洲寫給朕的信,給他們讀一遍。”

韓令低頭受命,展開景國國書,就在丹陛之下,麵向朝臣,朗聲讀道:“東國天子親啟:景夏者,同盟之國也……”

一句“亦不得不赴兄弟之邦,以刀兵退外賊也!”,餘音方落。

齊天子已經一掌拍在了龍椅扶手上。

嘭!

“主辱臣死,你們是否不以為然!?”

一時間滿殿公卿皆拜倒,莫有敢言!

“你們知道前線正在發生什麼嗎?”

齊天子坐在龍椅上問。

他的聲音已經平緩了下來。

可是他的目光自平天冠的縫隙裡落下,像山像海。

那是有如實質的壓力,是生殺予奪的權柄。

“你們看到捷報頻傳,說什麼我大齊天威,講什麼已經占儘好處。你們可知道這些戰果是怎麼來的?你們可看到捷報背後,都是我大齊將士的血!”

“他們是為的什麼?”

“夏國三十三年積怨猶在,不敬東國。我大齊百萬雄師赴南域,所求者何?”

“是擄掠一些資源,流淌一些鮮血,殺死幾個夏國人嗎?”

“滿座公卿高談闊論,慷慨激揚,竟是誰在前線拚命?!”

“前線拚命的人未言一個‘退’字,你們竟要替他們做了這個主嗎?”

“他們用血肉鋪就一條通往貴邑城的路,把荊棘都拔掉了,把刀劍都斬斷了,是為了往後我齊人,能夠從容地往來於兩都之間。此後東域至南域,沒有險礙。臨淄至貴邑,是為坦途!”

“你們求名求功求業求大局——什麼是大局?”

“此去南域萬裡,一路屍骨!前線將士以命爭功,血染征旗,朕若連個安穩後方都不能保證,做什麼天子!?”

齊天子直接站起身來。

丹陛之上他的身影如似高天。

丹陛之下群臣伏地,頂禮相拜。

“繼續打!”

齊天子大手一揮,如決浮雲,是定乾坤——

“哪怕打到天荒地老,打到海枯石爛,打到日月移位,朕一日不死,就支持曹皆打一日。必要打破夏都為止!”

他的聲音高上九天,又震揚六合,履極至尊,威懾天下——

“朕要犁庭掃穴,滅夏國社稷。

朕要貫通東南,懸照我大齊經緯。

朕要讓這天下知道——

姒元贏不得霸業,姒驕保不住夏國。

姬鳳洲出手,也一樣!”

“朕!”

他當著滿殿文武,當著大齊公侯的麵,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龍袍!

於是人們赫然仰見,齊天子龍袍之下,已將戰甲披掛!

他的決心,他的意誌,已然是再明確不過,堅定得無以複加!

“朕以大齊皇帝之尊,承太祖、武帝之誌,奮餘烈千年,不敢有一日輕忽!朕以伐夏兵事任曹皆,齊國若要退兵,是曹皆言退!他人言退,無關痛癢。他國言退,舉以刀兵!”

“景國若真敢參戰,朕當禦駕親征,與姬鳳洲會於天京!”

霸國天子一言,叫天下風雲動!

薑述的態度非常強硬,意思也很明確——

於闕領鬥厄軍南下,不過虛張聲勢。

但我也願意把它當做你們景國真實的態度來應對。

齊國已經做好了與景國全麵開戰的準備,不知景國準備好了嗎?

這一戰若起,規模要更勝於景牧之戰。

因為天子傾國!

千年霸業付於一戰,齊國有這樣的決心,景國有嗎!?

……

……

“景國不會來了。”

朔風獵獵的城門樓上,柳希夷走了過來。

他的外表,本來就是一個很有些年紀了的老人,當初成就神臨並不輕鬆。

現在又像是更老了幾十歲。

堂堂一位當世真人,竟看起來有些佝僂了。

奚孟府一點形象也沒有地坐在城樓角落裡,目光越過城垛的凹口,眺望遠空,沒有回應。

“施壓可以,打一場小規模的戰爭可以,於闕真個出手也可以,但若要現在開始一場傾國之戰……景國不可能有這樣的決心。”

柳希夷繼續說道:“甚至於這一點不會以姬鳳洲的意誌為轉移。景國霸天下近四千年,不是他姬鳳洲一人之景國。”

“景國不會來了。

若要與齊國傾國而戰,景國唯一能夠接受的結果,就是在不傷筋動骨的前提下,贏得大勝。一旦損失慘重,哪怕贏了,接下來也必然是諸強瓜分中域的盛宴。是勝亦敗!這是景國作為中央帝國必須要麵對的局麵。

而想要在傾國之戰裡,無損地大勝齊國,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無論我有多討厭薑述,我都必須要承認一個事實——他打仗還沒有輸過。”

“所以我們的確隻能靠自己。”柳希夷說。

奚孟府默默地想……歲月真的不饒人,這個脾氣暴躁的老家夥,竟也開始變得絮叨起來。

柳希夷看了一眼凹凸不平、血汙暗沉的地磚,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放下國相的儀態和束縛,他滿足地呼了一口氣。

奚孟府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屁股。

柳希夷沒有發脾氣,而是說道:“周雄被調離了長洛。天子想要借機做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這句話若是讓旁人聽到,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無論齊夏,甚至於放眼天下,無論站在什麼立場的人,隻怕都無法安枕!

長洛府有什麼?

長河橫貫現世,東流入夏,至此而止!

在長洛府核心位置,有一座無底之地窟,就承接著這條陸地瀚海的儘處。

而這無底的地窟勾連著什麼?

在很多傳說中,位於夏國境內的長洛地窟,聯係著禍水!

禍水是什麼地方?

是現世極凶之地,是整個現世的負麵所在,一似凋南淵之於山海境!

至今仍需三刑宮鎮之,血河宗治之,其凶其險,世難有匹。

如柳希夷、奚孟府這樣的帝國高層當然知道……長洛地窟能夠勾連禍水,這不僅僅是傳說。

作為國相、國師,他們更知道一件絕密的事情——

當初夏襄帝敗亡之前,就已經想辦法撬動了長洛地窟與禍水的聯係,設下了陣法,可以引動禍水侵入人間,掀起滅世之災難!

可最終直到敗亡,夏襄帝也沒有選擇啟動這一步後手。

柳希夷繼續道:“周雄這個人,外柔內剛。他覺得不對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做,誰按頭也不行。所以先帝當初才會選他鎮守長洛。”

“而東線抽調的諸位侯爺裡,正好有一位是堅定的帝黨,什麼樣的命令都會去執行。”

他扭過頭來,看著奚孟府依舊平靜的臉,緩聲問道:“我現在才意識到這些,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呢?”

奚孟府終於開口道:“當武王跟我說,‘其實景國什麼時候來已經不重要’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柳希夷有些艱難地說道:“所以武王也早就知情……是嗎?”

奚孟府仍然看著天空,隻是說道:“在當前局勢下,如果大夏內部不能統一意誌,絕無幸存可能。所以在天子突然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權力欲時……我完全理解武王殿下的默許。”

他笑了笑:“而且好像也沒有彆的辦法了,不是嗎?使天子走投無路,是國師的責任啊。”

柳希夷長歎一口氣。

這位對大夏帝室忠心耿耿的老國相,終是忍不住道了聲:“古來天家無情,無能者尤其無情!”

夏襄帝當年還是放棄了引禍水入現世的選擇,寧願轟轟烈烈帶著幾個皇子皇女一起戰死。當然不是說,他是一個沒有魄力的皇帝。

而是這樣的選擇,實在是天怒人怨。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整個現世的公敵,必然會留下萬古罵名!

而今天……

以貴邑城孤城固守,放棄東線馳援北線的大戰略,是奚孟府親自製定並執行的。

在這個過程中發生的事情,也理所當然的應是奚孟府所主使!

夏天子隻不過在這個戰略裡多走了一步棋,把先帝當年按而未發的後手引動出來……

成為現世公敵的,當然是奚孟府。承擔萬古罵名的,當然是奚孟府。如若僥幸未死,必然要被三刑宮千刀萬剮的,當然是奚孟府!

柳希夷罵當代夏皇無能,著實也不很公允。至少他的這一步棋,走得冷酷,走得不動聲色,走得太狠!

奚孟府淡聲道:“天子若是直接跟我說,我也會同意的。之所以我沒有先君王之憂而憂,主動想到這一步,因為這實在是太糟糕的棋。便真能以此退敵,毀的也是大夏的根基。我奚孟府就算再大奸大惡,天下人難道肯相信,引禍水入人間,竟是我一人能決?但天子既然覺得我可以擔當,那我便試著擔一下吧。”

他太平靜了。

平靜得就像是當年朝堂奏對。

夏襄帝說,孟府有國師之才。

而他回答說……聖天子以為然,奚孟府深以為然。

聖天子既然覺得可以,那奚孟府也覺得非常可以。

他不覺得今天的自己是多麼慷慨,多麼偉岸,這一切本就很簡單。

無非是……

昔日如此,今日如此。

此刻,柳希夷坐在這個‘不通禮數’的後輩小子的旁邊。

但所謂的後輩小子,也早就已經不年輕了。

他翻手取出自己的相國印,搖搖晃晃地掛在了奚孟府的腰間。

迎著奚孟府有些驚愕的眼神。

他哈哈哈地笑了。

“此萬古罵名,憑你奚孟府一人,怎麼擔得起?”

“當禍水倒灌長洛地窟,我當和你一起引導,使之傾落江陰平原,水淹九卒三軍!”

他就這麼毫無形象地靠坐著,像是疲憊了,像是放棄了地閉上眼睛。

他的聲音,像是呢喃,像是夢囈。

“讓我們一起看看,咱們這位天子迄今為止做的唯一一個重大決定,究竟會帶給夏國怎樣的未來吧!”

……

……

真實的世界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每時每刻每個人,都在發生自己的故事。

天下形勢的變化,霸國天子的態度,大夏帝國一位老人在城樓上的囈語……

暫時都和發生在桑府東部的這場神臨大戰無關。

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戰鬥,兩位無憾成就的天府神臨聯手為戰,翻遍史書也難尋見,更彆說他們的對手,是五位大夏侯爺和一頭神臨異獸所組成的恐怖陣容。

戰鬥在一開始,就進入到了最激烈的層麵。

再怎麼優勢在握,酈複、尚彥虎、薛昌、靳陵、觸讓這些老於廝殺的人,也不會輕縱對手,給薑望和重玄遵機會。

森冷的幽藍火線,已經縱橫交錯封鎖了戰場。

酈複翻掌便把他封鎮的焰花收起,直將一雙手拉開來,大袖飄飄。

嘭!嘭!嘭!嘭!嘭!嘭!

接連六聲爆響。

神通,禦氣!

那天地之間無所不在、無處不存的“氣”,為我所用!

當初黃河之會上,牧國天驕那良,亦掌握此神通。

隻不過這神通在那良的手上,是完美貼合於他近身廝殺的本能,使其人在空中能夠完成種種匪夷所思的進攻。在酈複的手中,才真正體現了掌控的感覺。

那無形而有質的氣,在此刻聚成了難以想象的“牆”!

天上,地下,東,南,西,北。

這六個方向,一邊一堵極度綿密厚重的氣牆。

以交戰場地為中心,方圓五百丈的範圍,全部被封禁!

自此,空氣不再流通,元力不再流通,也不許人進,不許人出!

法家修士有畫地為牢的術法,但酈複以神通禦使的這一手“畫氣為牢”,才是真正的難以逾越。

當初在虎台爭道,以陽陵侯薛昌之能,也足足三息才打破此牢。

而三息的時間,足夠這些人把兩位神臨天驕殺死不知多少回。

更彆說氣牆之外,還附燃著觸讓的幽藍火線。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這氣牢之內,就成了雙方的鬥獸場。

未有一方死絕……不得出。

尚彥虎身成鐵灰之色,霸都之拳鋪天蓋地的轟落下來,傾覆重玄遵之身。

他完全不做任何防禦,此時徹底地放開,每一拳都奔著極致的殺力而去。

赤血鬼蝠壓根不敢跟他湊近,單翅一劃,便已經拉開了距離,再次突出血眼,食魂血光疾射而出,對準的卻是薑望!

薛昌踏空而走,似是踩著食魂血光前進,手中雙戟,流動寒光。

更有一柄關刀,斜將裡殺出來,靳陵亦是先把目標對準了狀態完滿的對手。

當此時刻。

原地忽然亮起了一輪大日。

日光顯化,又見琉璃瓦、黃金磚,明珠懸照,白玉雕欄。

大日膨脹為神王的行宮。

將重玄遵自己和薑望同時籠罩其間。

赤血鬼蝠的食魂血光將將擊落,晦了半分日色的同時,也崩散成點點流光。而後便迎上了靳陵似神龍出海的關刀!

鐺!

像是深山老林鐘聲響,行人忽知此生誤。

在這般激烈的撞殺中。

這輝煌的太陽神宮卻是一收——

一青一白兩個身影如疾電般穿了出來!

重玄神通倏忽上下,平步青雲自由來去。

像是一道白電,一道青電,在酈複以神通圈住的鬥獸場裡縱橫來去。一時之間,快到處處是幻影,像是織成了青白電網!

鏗鏘之鳴,金玉之聲。

沒有一刻止歇,演奏出獨特的韻律。

忽戰薛昌,忽搏尚彥虎,忽向酈複去,又轉至靳陵來。戰觸讓,迫鬼蝠,來去如電,極險之間極自由!

他們好像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

彼此解圍,互相創造機會。

一者月輪刀,一者相思劍。

在這畫氣為牢裡,殺出了好一通亂戰!打得久經殺陣的幾位侯爺,都有些措手難及。那頭赤血鬼蝠,更是完全懵了!撲棱著隻餘一邊的肉翅,完全找不到參與戰團的機會!

這當然是不被允許的情況!

薛昌一雙短戟錯鋒而行,已經開出神通陰陽魚!

所謂“陰陽相生,虛實相濟,你我皆藏”。

左戟一翻,殺出來明月一輪,右戟一落,恰便是旭日初升。

陰陽力場更行在戟鋒之前,同時覆蓋了薑望與重玄遵。

而後才是虛中藏實,實中蘊虛的戟光。遍照兩人周身,未有一寸空隙。叫他們不得不停,不得不應!

昨夜醉酒已殺虎,日月雙戟應伏龍!

且不說他的神通,單是被他的戟勢纏住,勝負便已經不必再論!

當此危急之時,重玄遵五指大張,把手中月輪一放,頃刻間月光如林,一束一束,豎立此牢中。

隔開空間,頓住神臨!

這些強勢的神臨侯爺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地被定住,甚至於除了赤血鬼蝠之外沒人被阻住超過一息的時間。

但也根本不需要一息,隻要一頓——

方圓五百丈內的火元,被吸納一空。

過程快到幾乎遍處火光。

但見焰雀滿天飛,焰花遍地開,焰流星劃過天穹,烈焰的世界充塞了氣牢中!

神而明之後,這個世界仿佛真的存在了,真的誕生了生命。

那些嘰嘰喳喳的焰雀,靈動無比,歡呼叫鳴。

而於此刻,一座烈焰灼燒的城池,自高處降落人間。

這是三昧真火為基礎,真正的、威力完全釋放、獨屬於薑望的……焰花焚城!

火焰在飛舞,火焰在誕生。

火焰在呐喊,火焰在活著!

火焰中誕生了一座道院,道院裡模糊的人來人往。又有一家羊肉館,匾額寫著“蔡記”。火光之中又有一家素懷齋,轉角見得杜德旺,火鍋燒得咕嚕嚕地響。幾條街之後是望月樓,似乎正在擺流水席。曾經常去的桂香齋,好像剛出鍋了一屜……

還有那位於飛馬巷的家。

一大一小兩張床。

看星空的屋頂,和練武的院子。

那是他曾經愛過、現在仍然深愛著的地方。那是他永遠不能夠再回去的故鄉。

涓滴意念,每一點細節……

火界之中,有了第一座真實的城池。

它的名字……

叫“楓林”。

其中一更,為大盟燕少飛加(61/78。)

……

這段時間確實沒辦法存下稿子。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但按照之前的習慣,卷末高潮我是一定會用爆更來結束的。

所以我現在是憑著一口氣在寫,每天從早到晚,現寫現修現發。

已經儘可能多。

多一滴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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