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值夜的下人並不少,在吩咐過後,不出一會兒水就送來了。
他從來都喜歡獨處,現在也是如此。
抬水的下人乾完該乾的活,麵對著向後退了出去,重新去守著夜。
宋溪澤扔下冷透的衣物,獨一人在屋裡閉眼,等身體浸著熱水已經轉為涼意,他才起身拿過放置在一旁的衣袍。
他想到了幼時的事了,那已經很久沒見到的人,在記憶中輕聲歎氣,經著亮眼的日光說出一句心裡百般斯磨的話,“事沒有做成,終成我一生遺憾。”
人不過百年,怎可輕易懈怠。
尤其是憂心戰事,無法忘懷,可又沒有辦法,隻能是將這份心願埋藏,化為永久的等待。
希望那份機遇能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自己,隻能獨自麵對以解釋懷。
宋溪澤不記得是如何見到的,唯獨記得幼年的他聽到了祖父的話,似乎是有所動容,又似乎是想了解這話何意,目光遠揚,以此定住在木門前所站定的人。
日頭正盛,光亮將人照得模糊。
或又是他記不清了才變得模糊不清。
他想看清祖父表情為何樣,確又罷了,轉頭看去彆處。
門檻還是太高了,這般想著這一點,他亦是沒有過去和祖父說話。
這樣的相處方式,再普通不過了。
他原是想走了,留著無用,可眼睛一動又消失了這想法。
祖父不知何時把用在旁處的目光顧到了他,哪怕是久遠到曆經滄桑之變,還是能感覺得到這份不多見的慈愛。
他先是從祖父眼中看到了在想何人的舊情,有諸多不便開口的原因,一瞬,消失不見。
恍惚之間,天地萬象。
祖父主動說道:“同我說幾句話吧。”
宋溪澤聞聲,迎著祖父的目光,日光照進來的光芒,抬步走了過去。
不多,不少,就以幾句話結束。
還是和所想的那般模樣,隻不過不在了,隨著時間的洗禮,難免會覺得是不是有過這麼個親人。
突然想起來,竟是不同的心境。
宋溪澤無故搖了搖頭,發覺好笑,沒有存了心的去煩心,更沒有懷念以前,隻是向前走著。
他的發上,還有麵容都帶著沐浴過後的濕潤,經風吹動,絲縷發漸散開。
從浴室走出,漸行向書房。
宋溪澤坐在一側的案桌,盯著自上一次離開就放下的書籍。
他的房間,自是沒有人敢動,亦或是亂動。
本打算就這麼靠坐此處坐到天亮,突然的發現引得他當場抓住書籍扔下案外下。
書籍發出書頁翻動的栩栩聲,落地及碰地,砸飛到角落,在這夜靜之時顯得格外大聲。
書頁因這翻動幾下停止,然而書麵已然能尋到破損。
門外想要敲門的小廝聽到此聲,不由嚇得止了動作,他想詢問公子是否要些吃食,沒想到公子看到了什麼發了火,連書都要摔。
“真是…惹人火大。”宋溪澤強壓下心頭的火氣,眸光衝向放著好好的長木盒,雖是放在這兒跟他離開時一模一樣,但他對於自己所存之物都是記得分毫不差。
明顯不一樣了。
他說的話,沒人聽是吧。
在這宋府,還有誰能來這處,他不想都知道是誰。
就是不知道明早,該是如何麵對他。
他們答應了,就不該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