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緩緩出現在垂下來的帆布後麵,他和棕櫚灣的那個黑衣人一樣,像見不得光似的,渾身都籠罩在黑暗裡,隻有一雙淩厲的眼睛露在外麵。
霍硯舟沒有看他,而是看向這祠堂內密密麻麻的牌位。
那人走近幾步,行了一個禮後,單膝跪在地上。
霍硯舟的視線從牌位上挪開,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人。
他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才輕笑一聲。
“把臉露出來。”
對方愣住,又垂下腦袋,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似的。
霍硯舟微微傾身,將他罩著腦袋的鬥篷摘掉。
鬥篷之下是黑發,黑發之下還有黑色的麵具。
“抬頭。”
單膝跪著的人緩緩抬頭,眼神依舊淩厲。
霍硯舟幫他把鬥篷緩緩戴上,隻是這雙眼睛就已經很不像了。
可是從老爺子到老夫人,沒有一個人發覺。
他們根本就沒認真看過這雙眼睛,或者說,根本不關心這個早就被拋棄的霍家人。
不會關心他過得怎麼樣。
棄子就是棄子。
單膝跪著的人一直都沒說話,霍硯舟卻操控著輪椅轉身,語氣無悲無喜,“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是。”
這下對方倒是答了一個字,消失的很快。
這一切也不過花了十分鐘。
霍硯舟從莊嚴的祠堂裡出去時,看到老爺子坐在院子外麵的石凳上,看到他出來的這麼快,眼底劃過一抹驚訝,緊接著又是欣慰。
“還以為你要跟他聊很久,畢竟是你早就想見的人。”
但是成大事的人,本來就不該在意這些糾葛,何況那孩子早就不是霍家人了。
若不是霍硯舟十幾年前就在念叨想見弟弟,他又何必安排這一出。
畢竟要把人從那個地方帶出來,可是很困難的。
霍硯舟已經到了石桌邊,臉上沒有表情,隻問,“他今年和我一樣大麼?”
“你們是雙胞胎,那是自然。”
老爺子隻覺得他的反應實在是太平淡,眉心擰了起來,“你若是心疼他......”
從未享受過霍家的榮耀,卻要承擔莫名的使命。
“父親,你和母親都說過,那是他的命,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
老爺子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茶,“你能這麼想就好,我有時候怕你覺得我和你母親太狠心,可你是要成大事的,不管什麼感情都得放一放,你弟弟這些年就做得很好,那邊說他已經站到了最高位,將來你若是需要他的幫助,你們兄弟二人肯定能齊心協力。”
“硯舟,我始終都相信,霍家繼承人是你,那個位置也會是你的。”
他的視線落在霍硯舟的雙腿上,眼底劃過一抹惋惜,“若不是那場車禍......”
話還沒說完,就有人走了過來,是周賜。
周賜的臉色不太好看,彎身在霍硯舟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霍硯舟的眼底瞬間就變了,看向老爺子。
“母親去棕櫚灣了?”
老爺子淡定的喝茶,“大概吧,你母親向來雷厲風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把黎歲放在棕櫚灣,你讓謝家怎麼看蘊然?蘊然從小被當成你的妻子培養,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歡她的麼?可能以前的事情你記不清了,但你說過,你會娶蘊然為妻。”
霍硯舟沒說話,操控著輪椅往外麵走。
周賜連忙也要跟上去,卻被老爺子叫住,“你留下來,我有幾句話想交代。”
周賜的身體一頓,停下了。
霍硯舟在他前方,聞言也跟著停下,“父親,我的人輪不到彆人來責罰,就算他惹得霍家先祖們怪罪,先祖們要怪也是怪我。”
霍家祠堂,那是重地,不允許外人隨便闖進來。
周賜貿然來通知霍硯舟,犯了大忌。
家法是輕的,大半條命都得交代在這裡。
霍老爺子握著手中的茶杯,聞言輕歎一聲。
“你倒是越來越護短了。”
周賜默默推著輪椅,背都忍不住挺直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