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能耐啊。
“老子他媽稀罕這點兒錢?”齊晟冷笑了聲,煩躁地把剛點的煙掐了。
“我上回就說沈姒被你帶壞了,”這次傅少則徹底笑抽了,“我還以為你就圖一新鮮勁兒,這下好了,她跟你學出來的本事都用來治你了。”
“是挺新鮮,能讓老三人財兩空的女人,我也頭回見。”顧淮之也笑。
病房裡幾個人都沒繃住,但玩笑話還真不能全往外吐,熱鬨看到這份兒上,氛圍隱隱不對,倒沒人敢繼續拿這事觸他的黴頭了,三三兩兩地起身告辭。
總助走不了,這幾天被折磨的突突起跳的心臟,讓他都想給自己開點速效救心丸。他硬著頭皮立在一旁,又遞過去一張字條,“還有第二張。”
【知道你不稀罕這點兒錢,反正也好聚好散不了,那我一分錢也不會還你。
咱們山前彆相見,山後沒相逢。
後會無期。】
齊晟半眯著眼,舌尖抵了抵後槽牙,笑了,“她人現在在哪兒呢?”
第18章唇紅齒白金風逢玉露
“柏林。”總助眉眼低垂彙報道,“不過八月底開學,沈小姐已經訂了去美國的機票。”
病房內十分安靜,空氣像是寸寸凝結了,聽不到多餘的聲息。
總助也是個機靈的,察言觀色後補上句,“一小時後燕京去波士頓的航班,落地時間比沈小姐早十五分鐘。”
齊晟掀了掀眼皮,目光沉冷。
難以言明的壓迫感壓在他肩上,總助呼吸微窒了下,掌心微汗。
剛剛的話確實僭越了,揣摩上司心思可以,但決不該自作主張說出口。好在齊晟也沒說什麼,總助眼觀鼻鼻觀心,放下文件就退了出去。
走廊裡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正打算過來擦藥的護士迎麵過來。
快走到拐角,他身後一聲驚呼
“病人呢?”
總助眉心跳了跳,三步並作兩步往病房跑,回到特護病房門口,和外麵看守的幾個人麵麵相覷。
病房內空蕩蕩,隻有正對麵的推窗大開,冷風灌了人滿懷。
病床上哪兒還有人呐?
“少爺,”旁邊看守的哥們撓撓頭,難以置信,“少爺不會跳樓了吧?”
總助聽得心驚肉跳,幾個人快步衝到窗邊,往下探了一眼
人來人往,一切正常,就翻了陽台,不是什麼跳樓自殺事故現場。
“沒事,”總助輕咳了聲,沉著地胡說八道,“應該是鍛煉身體,過段時間就回來了,不必驚擾老爺子了。”
這他媽是十九樓啊!
雖然特護病房之間有陽台,不算危險,可看著很驚悚啊!
而且齊老爺子禁齊晟足,火都沒消,雖然他出主意去追,可人真走了,他們幾個人怎麼交代也是個問題。
幾個人對視了下,不約而同地達成默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與此同時。
旁邊陽台一聲沉悶的墜地聲後,床上的病人錯愕地看著一個年輕男人,堂而皇之地翻窗進來。
他理了理袖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光明正大地走出病房。
病人後知後覺一聲尖叫。
波士頓的秋天微冷,寬闊的街道兩旁是紅磚綠瓦的小屋,殘餘的綠與新生的紅交替,穠豔而絢麗。機場內人來人往,說笑聲和行李箱軲轆滾過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十分喧鬨。
vvip私人休息室裡,大屏幕正轉播通道行人狀況。
齊晟在這裡等了半小時。
從柏林到波士頓的航班在十五分鐘前落地了,但直到最後一個人離開,他也沒見到想見到的身影。
“人呢?”
齊晟身體微微前傾,手腕閒散地搭在膝蓋上,屈指扣了下桌麵。
秘書起了一身冷汗,跟工作人員溝通過後,輕聲解釋道,“機場這邊剛剛詢問過柏林勃蘭登堡機場,那邊回複說,沈小姐確實在機場過安檢了,不過在最後一刻沒登機。”
齊晟身體往後仰了下,麵上看不出多少情緒,“學校呢?”
“十五分鐘前,沈小姐已經和導師請假了。”秘書幾乎不敢看他。
空氣在一瞬間凍住了。
燕京到波士頓沒有直達航班,在芝加哥轉機後,整整二十個小時。
他浪費了一天時間,在這兒又耐著性子等了半小時,然後她沒來,還卡著點告訴他白來一趟。
她是有多不想見到他?
看來沈姒太了解他了,她拿自己對他那份了解,耍了他整整一天。
“咚——”
齊晟把手裡的岩石杯撂下了,往外一推,冰塊和玻璃相撞。
他眉間攢著一縷淡淡的陰翳,眼是冷鷙的,唇是緊抿的,自始至終沒什麼過激的話,隻起了身,嗓音淡而沉地低笑一聲,“很好。”
秘書一個字不敢說,心驚膽戰地跟在他身後,聽到他微冷的嗓音
“回國。”
燕京這幾天都處在低氣壓。
為了陶敏玉那點事兒,齊老爺子一時震怒,砸了齊晟幾棍子,讓他在醫院待著反思;本來都是小事,結果老爺子氣都沒消,當天齊晟就翻窗走了,回來就被削權,關了一個月禁閉。
停職歸停職,藍核和華晟的部分實權還握在齊晟手裡。所有人戰戰兢兢,中高層跟著受罪,生怕被挑出什麼過錯,撞到齊晟的槍口上。
齊晟這人平時就殺伐氣重,現在更是陰鷙得沒一點人情味兒了。
不過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他這樣的脾氣,沒人敢犯他的忌諱。雖然先前還有人敢拿他和沈姒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但現在苗頭不對,都不約而同地對“沈姒”這個名字三緘其口,就當沒出現過這個人。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一轉眼,便溜到了冬天。
燕京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新雪清冽而明淨,慢慢覆蓋了整座城市。乾承會所私密性很高,入口偏暗,隻有少數人知道,一輛黑色的hennesseyvenomgt停在外麵。
一樓酒吧的音樂聲震耳欲聾,香水氣息和煙酒味衝撞,讓人昏昧。
包間裡已經有五六個人在了,都是一個層麵的人,家世背景相仿,倒也沒人刻意打招呼。這樣的場子,基本都聊成互通消息的局了。
酒過三巡後,有人笑了笑,伸手拿煙點燃,“我上次跟你說的事兒,你考慮過沒?速訊的副總就在這附近,我把他叫過來,你聽聽?”
“出來玩兒聊什麼工作?”齊晟輕笑,話說得刻薄,“你養的哪個情兒吹了枕邊風,這麼賣力搭橋牽線?”
對麵的人也不計較,毫無道德地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行,賣你麵子。”齊晟端起酒杯,身子往後靠,“十五分鐘。”
“我麵子才他媽值十五分鐘?”對麵的人笑罵了一句。
玩笑而已,沒人往耳朵裡聽。
聊的是智能移動辦公和視頻會議一體的平台項目,速訊想利用聊天軟件的客戶量打開線上市場。對方有備而來,初設規劃預案和市場評估等都準備齊全,也沒什麼廢話,十來分鐘時間,已經足夠融洽。
本來談得好好的,鄰近散場,反倒出了點不愉快。
速訊的副總送了個女人過來。
生意場上逢場作戲再正常不過,接受或者拒絕,都看人心情,也不會有人介意。可這女的一進門,包廂裡所有人都怔了下,靜默了。
“齊少,”女人捏著文件夾,指甲上是亮晶晶的鑽石,款款地走過來,“我是速訊的人,過來送文件。”
所有人幾乎都在這一瞬間反應過來哪裡不對了——
女人打扮得很像沈姒,穿的是沈姒平時喜歡的旗袍,連發型都像。
就是長相差太遠了。
“我操,怎麼穿旗袍?”有人低罵了聲,“誰讓進來的?”
先反應過來的人都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著她朝齊晟過去。
齊晟微眯了下眼,倏地笑了一聲。
他笑和不笑是兩種氣場,身上的陰冷和沉鬱散了點,像三月山林初開的桃花,滿目的輕佻和風流,讓人生出一種溫柔錯覺來。
女人恍惚了幾秒,完全沒注意旁邊人使的眼色,還在朝他走。
齊晟的笑容卻淡了,踹了一下茶幾,漆黑的眼底全是陰鷙的冷意。
“誰他媽讓你穿成這樣?”
低矮的茶幾被踹出大半米,邊緣狠狠地磕到了女人的小腿上。台麵上擺著的酒瓶和酒杯儘數掉落,稀裡嘩啦碎了一地,全是玻璃碴子。
滿地狼藉。
女人的小腿磕出一塊青痕,痛呼了一聲,差點沒站穩。
合同還沒簽,但已經談了十之八九,本來是走個過場,一兩杯酒的事兒,但她聽說他以前喜歡穿旗袍的女人,確實動了點心思。
誰能想到這麼個場麵?
他毫無征兆的震怒把她嚇到了,一時之間都忘了擦嗆出的眼淚。
“還不趕緊滾。”
旁邊的人扯了她一把,不完全是替她解圍,也是怕收不住場。
女人反應過來,顧不得什麼,踉踉蹌蹌地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