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剛一結束，鄒曉燕正陪著李鳳鳴往外走，黃至誠就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李鳳鳴的手。
“李部長，剛才我確實不是衝你去的！你千萬不要誤會啊！”
“黃至誠同誌，如果你有什麼問題要反映，你可以用紙質的形式，交給我，我會第一時間上交省紀委的。你這樣拉拉扯扯的乾什麼？”
李鳳鳴神情嚴肅，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李部長，我現在就是特意請求你原諒的。剛才我發那麼大的火，絕對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我更對紀委沒有任何意見！我黃至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拜張衛東那個王八蛋所賜！我冤啊！”
黃至誠簡直就跟著怨婦似的，差點就要當場放聲大哭了。
要知道，他目前的處境，確實也夠慘的了。
堂堂一個市紀委書記，瞬間就被貶成了普通群眾。
這種從天上到地下的巨大落差，讓他如何接受？
然而，黃至誠的人生觀價值觀如此，就直接決定了即使到了現在，他也沒有認識到導致這個結果的真正原因。
“黃至誠，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彆人！難道說，是人家張衛東逼著你去調戲婦女了？還是他逼著你去禍害同誌了？你所犯下的哪一項錯誤，不是你喪失了正確價值觀的結果？到現在你都不知道檢討自己，卻把原因推到彆人的頭上去，你這是認錯的態度嗎？就憑這，給你這個處分也不冤！行了，起開！我個人也不需要你的任何道歉！”
此時的李鳳鳴對黃至誠已經厭惡透頂。
會前談話時，李鳳鳴一再向他講解麵對這個處分的權利和應有的態度，結果他表麵答應，卻在會上表演了這麼一出惡心人的戲碼，讓他這個“欽差大臣”下不了台，以至於沒能讓他的河山之行完美收官，現在卻在這裡裝孫子賠禮道歉，早乾什麼去了？
黃至誠的這副態度，不但沒有取得李鳳鳴的半點原諒，反倒讓他連原來對黃至誠的那點同情，都化解得無影無蹤，甚至產生了極大的厭惡。
見李鳳鳴還在氣頭上，黃至誠隻好悻悻的離開了。
氣憤不過的李鳳鳴執意不吃飯就打道回府，無奈鄒曉燕一再挽留，他這才勉強答應去政府食堂吃工作餐。
飯後，李鳳鳴單獨找到了張衛東。
“老弟，現在我不要求拿到黃至誠的什麼罪證，能不能透給我一個實底兒，剛才會上的時候，你隻是說說而已，還是真的有貨？”
李鳳鳴遞給張衛東一根煙，神情真切的看著張衛東問道。
他相信，在這個問題上，張衛東絕對不至於糊弄他這個紀檢乾部。
“李部長，證據，我確實是有，但目前還不太完善。”張衛東有些歉意的說道。
“老弟彆誤會，我絕對沒有想從你手裡拿證據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根據你的判斷，這些證據，有多大的分量？”
“有期是沒跑了。”張衛東微微一笑。
“我可不可以把這個信息，提前透露給紀委的有關領導？放心，這個我絕對尊重你個人的想法。”
“李部長不如給我留個聯係方式吧，一旦關鍵證據到手，我會第一時間交給你。”
張衛東早就想摘掉官場殺手的帽子，現在正好有這麼一個下家接手，他當然樂得成全。
而且，這樣一來，張衛東又無形之中賣了李鳳鳴一個大大的人情。
“兄弟，那合適嗎？”喜出望外的李鳳鳴竟然有些扭捏起來。
這可真是想睡覺了就有人遞枕頭啊！
但是，他哪好意思立即伸手去接？
張衛東自然看出李鳳鳴的假意推讓，便笑了笑說道：“這樣的材料，交到李部長的手上，我才會更放心，而且也省了我一趟腿不是？”
“那——老哥就給你張羅張羅！”見張衛東真心實意的把事情托給了自己，李鳳鳴高興的直接抓住了張衛東的手，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拍了兩下。
接下來雙方互報了手機號碼和郵箱。
中午黃至誠想約幾個人喝酒，發泄一下內心的憤怒和冤屈。
結果一連打了四五個電話，不是無人接聽，就是人家隨便找個理由拒絕了，他沒有約到一個人。
那一刻，他終於真切的感受到，什麼叫作樹倒猢猻散了！
他隻好一個人回家喝了一次悶酒。
下午，醉熏熏的黃至誠照樣來到了他的紀委書記辦公室。
可秘書卻告訴他，這間辦公室他已經不能用了。
“你說什麼？我他媽人還沒死呢，你們就這麼狗眼看人低了？”
秘書見黃至誠喝醉了酒，也不跟他計較，隻是半低著頭說道：
“辦公室要求今天下午就把屬於您個人的東西搬走，這間辦公室留作他用。”
“這是哪個王八蛋下的命令？你讓他過來親自跟我說！”
雖然被一竿子擼到了底，可是，黃至誠卻依然難以接受自己下屬對他這種“人一走茶就涼”的現實。
“老黃，你現在已經不是紀委書記了，你還有什麼理由賴在這裡不走？”
黃至誠那句話剛說完，辦公室主任錢進，就一步闖了過來。
“姓錢的，人都說人走茶涼，嗬嗬，老子還沒走呢，你對老子就這態度了？”
一看到錢進，這個被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辦公室主任，黃至誠眼裡就冒火。
彆人這麼對他也就罷了，沒想到錢進也如此落井下石！
“黃至誠，你現在已經不是紀委的領導，難道，你還要求其他人都要像對待領導那樣對待你？那你讓我們把新來的領導放在哪裡？”
“小錢，你可真行啊，我這剛剛被人擼了，彆人都還沒怎麼著我呢，你這就迫不及待的攆我了？小子，你想過沒有，你是誰的人？你他媽是不是忘記了自己是姓什麼了？”
黃至誠怒聲冷笑著質問道。
在他的眼裡，他不行了，那麼，所有跟著他的人，全都會被當成了逆子貳臣，下場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的！
哪怕像錢進這樣對他落井下石，也不可能得到鄒曉燕的賞識。
因為，他們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新來的領導，也絕對不可能把錢進這種落井下石的人當作心腹的。
“黃至誠，你不必說些有的沒的，如果今天下午下班之前，你不把自己的東西拿走，我就直接讓人給你扔出去！”
“錢進，你他媽竟然敢直呼老子的名字了！”
“叫你一聲老黃已經算是尊重你了，既然你不識抬舉，直呼你的名字又怎麼了？難道要我還喊你黃書記嗎？嗬嗬，想什麼呢！”
錢進冷笑著離開書記辦公室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黃至誠的秘書道：“小範，注意看好，屬於單位的東西，一樣都不能拿走！”
“錢進，你——”
黃至誠頓時氣得差點暈倒。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手帶起來的錢進，居然是這麼一副嘴臉！
“姓錢的，你等著！”
心寒至極的黃至誠用顫抖的手，指著錢進的背影怒吼著。
錢進並不在意他跟黃至誠的這次決裂公開化，他都巴不得被在同一座樓上辦公的張衛東聽到呢。
現在他非常清楚，雖然紀委有一定的獨立性，但原則上紀委還是要接受市委領導的。
如今黃至誠這棵大樹倒了，他們這些曾經緊跟黃至誠的人，必然不會受張衛東鄒曉燕這些人的待見。
要想不被張衛東這個官場殺手盯上，他錢進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第一時間，與黃至誠徹底劃清界線的同時，還要對黃至誠再狠狠的踩上一腳！
隻有這樣，才能送張衛東一個人情。
畢竟，黃至誠跟張衛東之間的恩怨，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更何況今天宣布處分的大會上，張衛東跟黃至誠的矛盾算是徹底達到了白熱化。
他希望張衛東能夠明白他這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