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馬長征第一次跟老孟正麵交鋒。
其實他今天卻是有些迫不得已,硬著頭皮往上衝的。
因為他之前跟孟長江曆次的輕度摩擦,他都沒有占到半點便宜,可以說,這個老孟,已經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陰影。
可是,今天他已經謙讓過一次了,要是這咽他再服軟了的話,那可就徹底的顏麵掃地了。
麵對馬長征的質問,孟長江突然眼睛一眯,冷笑一聲問道:
“馬省長,你管我這叫強迫?那我問你,逼著彆人把自己拉的屎吃了又算什麼?”
“孟長江同誌,黃至誠是有錯,但也不能一竿子擼到底,不給人任何改正的機會吧?我們的政策,向來都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哪能犯了點錯誤,就一棍子打死?”
“嗬嗬,看來馬省長的政策觀念很強啊,不過,對你的是非標準,我卻很是懷疑啊,在你馬省長的眼裡,逼著審查對象吃屎,讓當事人不滿十八歲的女兒陪睡,這叫犯錯?請馬省長告訴我,一個道德敗壞到了如此地步的人,不把他一竿子擼到底,你覺得讓他坐在什麼樣的位置上合適?不如我更加直接的問你,像黃至誠這種人,可以在哪一級的領導崗位上禍害人?”
老孟這幾句擲地有聲的質問,直指人們的靈魂深處。就連齊緯國聽了,也是不禁拍案叫絕。
齊緯國一邊笑著,一邊朝著孟長江豎起了大拇指。
齊緯國對孟長江這種起哄式的支持,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畢竟,人家老孟同誌,在他老齊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已經旗幟鮮明的支持了他老齊的女婿張衛東一把。
這份情,已經不能用普通的友誼來衡量了。
要知道,站出來支持你這一方,那就意味著跟另一方唱對台戲。這看似是立場的問題,實質就是站隊問題。
馬長征直接被孟長江逼問得麵紅耳赤,無言以對。
“我孟長江是個粗人,你們誰能告訴我,像黃至誠這樣的壞種,可以放在哪一級領導崗位上害人?”
孟長江得理不饒人,再次向對方發出了靈魂拷問。
見沒人回答,孟長江繼續說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那我問,杜部長跟黃至誠談話之後,黃至誠他到底改正了沒有?他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沒有?一個死不悔改,甚至連自己的錯誤都認識不到的玩意兒,我們憑什麼還要給他機會?是你們寬宏大量,還是心慈手軟?我看是骨頭軟吧?”
如果說林峰是一門小鋼炮,此時的孟長江簡直就是一挺機關槍,一頓掃射,直接壓得對方抬不起頭來。
常務副省長韓建國,政法委書記傅林,以及萬佛市委書記戴誌宏等人,額頭都要冒汗了,他們紛紛把目光偷偷的瞄向了馬長征。
那眼神已經表明,他們明顯感覺撐不住了,看那情形,隻要他們的老大馬長征稍一鬆口,他們就立即舉白旗。
“你們——該表決的就表決吧,我再考慮考慮。”
馬長征也是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隻是他還想保住自己的那點點臉麵,於是掏出了一根煙,慢慢的抽了起來,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平靜一些。
“我——基本同意紀委的處理意見。”傅林權衡再三,終於第一個從負隅頑抗的陣營裡走了出來。
“我也基本同意紀委的意見。”戴誌宏其實早就扛不住了。
接著,統戰部長郝博文也舉了手。
之後,宣傳部長劉智惠,副省長鄭明相繼舉手讚成。
韓建國眼看大勢已去,猶豫了不到半分鐘,也是投了讚成的一票。
不到兩分鐘的工夫,整個馬家軍瞬間潰敗。
齊緯國朝著馬長征看去。
可馬長征還在那裡吞雲吐霧。
他並沒有催促,而是以沉默的方式,等待了將近兩分鐘。
最後,齊緯國看看腕上的表,說道:
“到目前為止,投讚成票的有十二人,我宣布,本次常委會,一致通過了省紀委監察委關於給予黃至誠同誌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定。據此,新東省委決定,撤銷黃至誠同誌河山市委紀委書記職務。與本案有關的其他涉案人員的處理意見,由河山市委市政府自行決定。”
齊緯國在沒有征求馬長征任何意見的情況下,直接宣布了投票結果,以及省委對黃至誠的處理決定。
齊緯國之所以如此乾脆,是因為紀委的處理意見在一致通過後,就等於是省委的處理決定,所以,這一環節,自然就沒有討論投票的必要。
馬長征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張了張嘴,看樣子是想說什麼。
可齊緯國卻看都沒有看他,直接將他忽略了過去。
因為,他的意見,不論是反對還是讚成,都已經對省委的決定,不再產生任何影響。
但這種忽略,對於馬長征來說,卻是一種極大的蔑視和汙辱。
“齊書記,雖然結果已經不能改變,而且,我也同意這樣一個處理結果,但是,我還是有幾句題外的話要說。”
馬長征連表決的機會都被剝奪了,他自然不甘心,所以,在齊緯國宣布會議結束之前,他必須專門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同時發泄一下自己內心的不滿。
“馬省長,既然你覺得是題外的話,那就算了吧,如果你覺得非常有必要,你可以另立議題,我會按照程序,專門為你召集下一次常委會議。這次會議的議題,已經全部結束。散會。”
說完,齊緯國合上麵前的筆記本,抓起水杯,起身就要往會議室外走。
此情此景,馬長征再也沉不住氣,他一拍桌子,霍的站了起來,指著正要離開的齊緯國大聲的叫嚷道:
“齊緯國!這是黨委的常委會議,不是你搞一言堂的地方!如果你膽敢不讓我說話,那我就將按照程序,向上級如實反映今天的情況!”
“可以,你順便把今天會議的錄像,一並交給有關部門。”
麵對氣急了的馬長征,齊緯國竟然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甚至還麵帶笑容。
大家不曾注意的是,自從齊緯國上任以來,重要會議的場所,他都讓人安裝了音像同步的監控,而且都帶有將近一個小時的內存。
這一手,正是受了他的好女婿張衛東的啟發。
同樣是開會,在沒有監控的地方,大家自然就會少了許多顧忌。
但是,當你的發言完全置於攝像頭之下的時候,你的一言一行,必然會受到太多的限製。
本來可以不支持的事,可能就得必須支持;本來可以不反對的事,也得旗幟鮮明的反對了。
就像今天,視頻中黃至誠的行為惡劣到了這種令人發指的程度,你敢說不給予嚴厲處分?
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一般人是不好亂來的。
一提到錄像,馬長征就下意識的瞥了一眼監控攝像頭。
這個會議室裡,從不同的角度,安裝了四個攝像頭,可以說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呈現了會議的全貌。
“監控錄像怎麼了,我馬長征說過一句違反紀律的話嗎?倒是你,在我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的時候,就擅自宣布會議結束,齊緯國,你尊重過我馬長征個人的權利了嗎?你尊重過政府首長的權利了嗎?”馬長征振振有詞的反問道。
看到馬長征氣勢如此強大,韓建國一眾追隨者便立即興奮了起來。
他們當然願意看到齊緯國這個對手吃癟的樣子。
隻見齊緯國又放下了水杯,坦然的說道:
“會議議程全部結束,我這個主持人,是不是還得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才可以宣布會議結束?你作為政府首長,可以不第一個表態發言,但其他人已經表決結束,你卻遲遲不肯說話,是不是你不說話,這個會議就不能結束了?你口口聲聲要求我們尊重你,請問長征同誌,你尊重過其他人了嗎?”
“齊緯國,你把話說明白,我什麼地方不尊重彆人了?”
“就比如現在,按照你要求我們尊重你這個政府首長的邏輯,你是不是更應該對我這個黨委書記保持起碼的尊重?我不求你稱呼我的職務,但起碼也得叫我一聲同誌吧?可你數次直呼其名,你這是瞧不起我齊緯國這個人呢,還是沒把黨委書記放在眼裡?”
齊緯國這不輕不重不急不徐的幾句質問,卻像是功力深厚的八卦掌,一掌把馬長征扇出了數丈之外。
這個問題,不管他如何選擇,都不能成為拿得到台麵上的理由。
“緯國同誌,你這就小題大做了吧?我不過是喊了兩次你的名字而已,同誌之間,都是平等的,難道做了一把手,你的名字,我們就喊不得了?你這也太上綱上線了吧?”
馬長征明智理虧,卻依然強詞奪理。
可他哪裡知道,齊緯國緊接著就打出了第二掌。
“既然你這麼不在乎,那不如今後大家都喊我老齊,而叫你小馬好了。”
話音剛落,老孟就憋不住笑出了聲來,說道:
“老齊,我看行啊!比我大的,就叫我小孟,比我小的,那可得叫我老孟了,你們也可以直接叫我‘長江’,哈哈哈哈,‘長江,長江,我是黃河,聽到請回答!’”
杜維平、林峰、梁聞達,包括政法委書記傅林,都一起跟著笑了起來。
韓建國跟劉智惠幾個人,卻是尷尬至極。
自己老大吃了癟,他們的臉上自然也不光彩,就跟被人扇了巴掌一般,火辣辣的。
而馬長征卻是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的。
他憋了半天,終於又冒出了一句自認為很有反擊力量,卻是差點讓大家笑掉牙的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