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這一刻的憤怒，完全可以理解，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命案那麼簡單，有人在公然挑釁警方和法律。

孫祥沒有埋沒良心，他幫了警方，而且提供了極其關鍵的線索，出於對他的安全考慮，朱武提前和派出所打過招呼，結果當天晚上就讓人害了。

憑借他的破案經驗，這根本不是自殺，隻是有意向偽造成自殺的假象，但是偽造的手法並不高明。

“朱隊，附近沒有發現監控，小區太舊。”

“繼續找，找仔細了，出事的單元，一家一家的問清楚，絕對不是一個人能做到，還有玻璃茶幾。”

“明白。”

玻璃茶幾很快在小區角落裡被找到，上麵完全碎裂，直接被人丟在角落的垃圾堆裡，如果不是因為牽扯到孫祥的死，不可能有人對碎掉的玻璃茶幾引起注意。

“那家好像有監控。”

丟棄茶幾的垃圾堆，距離十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家商店，規模不算大，商店裡亮著燈，剛剛隱約看到商店門上麵的位置有亮光閃了幾下，兩個警員快速走過去。

“買兩盒煙，再來兩瓶水。”

警員付了錢，順勢遞給對方一根，並沒有一開始就問監控的事。

“我這有。”

“抽一根，客氣什麼。”

一根煙點著，關係明顯就拉近不少，千萬不要小看這一根煙的作用。

“大爺，您這商店開了好多年了吧？”

“差不多二十多年了。”

“上麵怎麼還安了監控了，丟過東西嗎？”警員試探著問道。

“東西倒是沒丟過，就是總有人跑到前麵撒尿，還有喝多的晚上到這搗亂，所以就安了一個。”

“這樣啊，我們能看看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

“警察同誌啊，當然可以，我聽說出事了，死了個租戶，到底啥情況？我們這租戶多，平時又沒人管理，亂得很。”

監控打開，很快從監控裡有了發現，兩個人抬著碎掉的茶幾走過去，直接丟在那，然後轉身就走。

“放慢點。”

監控速度放慢，雖然拍到了，但是並沒有拍到正臉，“大爺，您眼力好，看看認識這兩個人不？”

“不認識。”

他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住這的，我就跟你們說，隻要是長期住在這個小區的，我基本上都認識。”

大爺非常健談，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的光輝曆史，警員拿出手機，通過藍牙對接，很快將錄像傳到了手機裡麵。

“大爺，謝了，可能還會來麻煩您。”

“客氣啥，這小夥子不錯，有對象沒啊？”

“有了。”

兩個人快速返回，從樓梯一直爬到頂層，見到了刑偵支隊長朱武，“朱隊，找到一段監控錄像，可惜沒拍到正臉，但是可以確定茶幾被丟掉的時間和墜樓的時間極為接近。”

“這兩個孫子。”

朱武看完了監控，“大力，帶房東過去看看，先確定茶幾是從這裡被抬走的，證據保留，儘快找到突破口。”

“行，我立刻就去。”

朱武看著眼前的一切，拿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向上彙報，孫祥出事，李局如果知道肯定是要火冒三丈，最近出了這麼多的事，想到一把局長李威日夜操勞，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最終還是打給了常務副局長梁秋。

“梁局，這邊發生一起案子，應該是他殺，死者是孫祥，就是康靈精神病院裡出來的那個。”

“孫祥！”

梁秋聽到朱武說出孫祥的名字也是一愣，他當然知道孫祥是誰，“能確定是他殺嗎？”

“基本上可以。”

朱武在電話裡的語氣非常肯定，梁秋眉頭緊鎖，“那非常有可能是因為康靈精神病院的事引發的報複案件，案件的性質就完全不同，能調動的警力都調過去，最短時間內破案抓住凶手。一定要考慮到影響，在案件破獲之前要嚴格保密，尤其是孫祥和康靈精神病院之間的事。”

“明白。”

朱武清楚常務副局長梁秋的擔心，萬一這件事被哪個媒體記者或者是那些玩自媒體的發出去，社會影響會極差，不僅僅是影響到市公安局的聲譽，最怕的是失去信任，以後還有誰敢站出來，如果人人隻求自保，黑惡勢力隻會更加的猖獗。

兩個人的通話停止，這時一輛車子在警方的警戒線外圍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個女的，手裡拎著設備，彎下身快速拍了幾張。

“唉，禁止拍照，退後。”

“是我。”

女人麵帶笑意，“連我都不認識了，你們朱隊呢？”

“朱隊在上麵，英姐，不好意思，剛剛朱隊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是其他人。”

她說完朝著屍體的方向看去，“死的是什麼人啊？透漏點消息給姐，有你好處。”

“真不行，朱隊這次下了死命令。”

“德性，我和你們朱隊說。”

女人是市媒體中心的記者，以前協助市公安局辦過案，就這樣認識了，偶爾也會找朱武要一些案件信息，算是比較熟悉。

“朱大隊長，方便透漏一下案情嗎？”女人用那種極其酥麻的聲音問道，對付男人，往往最管用。

“不方便。”

朱武沒有吃她的那一套，直接拒絕，“這次真的沒辦法幫你，案件性質比較特殊，康靈精神病院，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跟一下那邊，康靈精神病院利用病人運送違禁藥物，導致病人死亡，絕對是大新聞，如果能繼續深挖更好，康靈精神病院全省範圍內建了很多醫院。”

“精神病院我不感興趣，隻對命案感興趣，朱哥，幫幫忙，透漏一點，我保證不亂報道。”

“真不行。”

朱武知道這個女人難纏，關鍵是墨跡，“我這邊還有彆的事，先掛了。”

“哎，哎，彆掛啊。”

朱武掛了電話，當她再一次打過去的時候，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真是的。”

女人咬緊嘴唇，依然不死心，一雙眼睛朝著裡麵看著。

這時警方擴大禁入區域，地上的屍體被布蓋上，拍不到關鍵東西，她還是不死心，調整角度又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偷偷溜進小區，既然無法從市公安局這邊獲得內幕消息，那就隻能從小區裡的人下手，總之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影響力的報道。

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擴大了監控搜索範圍，調取了路口和主街兩側的監控，並沒有發現丟棄茶幾的兩個人，房東確定被丟到垃圾堆裡的就是他家裡的茶幾，幾乎同時法醫那邊的檢測結果出來，玻璃碎片上的血液和死者孫祥完全吻合。

朱武從樓梯上下來，神色凝重，案件性質已經完全確定，典型的報複性案件，孫祥生前遭受非人虐待，然後又被人從頂層的窗戶丟下去，凶手絕對不是一個人，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報複行動，背後必然和操控康靈精神病院的勢力有關。

如此明目張膽公然報複殺人，完全不把法律當回事，如果不能儘快抓捕凶手歸案，真的對不起孫祥，同樣會讓那些心懷正義的人寒心。

“朱隊。”

朱武停下，大力和東子兩個人從樓梯下方出現，這時也停了下來。

“有進展嗎？”朱武問道。

“暫時沒有，還在查周圍的監控，希望能有發現，這個小區是二十幾年前的老小區，沒有正規的物業公司進行管理，小區內的監控設施早就損壞無法使用，凶手敢這麼做，肯定提前摸過底，案發當時，樓上和樓下住戶都不在。”

“小區裡的住戶呢？從案發到離開，至少有十分鐘的時間，而且為了掩蓋真相故意抬走了茶幾，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沒人看到。”

朱武從樓梯上下來，朝著單元門走去，這棟樓的單元門早就壞了，平時都不上鎖，人隨便就可以進來。

小區裡漆黑一片，因為沒有正規的物業公司管理，整個小區的路燈，隻有靠近商店區域的還亮著，“懂了。”

朱武歎了一口氣，答案已經非常明顯，這樣的老破舊小區，晚上出來的人本來就少，加上沒有路燈的緣故，即便是當時有人在附近，應該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長相。

“頭，我們再去問，整個小區都問一遍，我也不相信沒人看到。”

“算了。”

大力和東子轉身要走，朱武喊住了兩個人，“路燈都是壞的，沒人看到也正常，聯係孫祥的家人。”

孫祥死了，肯定要聯係他的家人，包括後麵對屍體的解刨化驗，都需要得到孫祥家人同意，“大力，你負責一下，記得問一下，孫祥在出事之前和他的家人是否提過什麼，或者說過什麼不正常的話，一定要問清楚。”

“明白。”

大力點頭，其實他也不願意接這個活，相比查案抓凶手，聯係死者家屬是最讓人頭疼的事，那種場麵也讓人心裡難受，但是沒辦法，從證物袋裡拿出孫祥的手機，密碼已經破解，從手機裡找到標記媳婦的號碼。

“喂。”

“是孫祥的妻子嗎？”

“你是誰？他的手機為什麼在你這？說，你是誰？”

電話那頭，孫祥的妻子，聲音明顯發生變化，隨著她喊出來，聲音明顯變得有些聲嘶底裡。

“我是市公安局的，麻煩您能過來一下嗎？如果方便的話，通知孫祥的父母也過來一趟。”

“他是不是死了？告訴我？他是不是死了？”

大力咳嗽一聲，孫祥妻子的反應確實有點大，“等你來了見麵再說，電話裡說不清楚，位置是..........”

大力說出的就是孫祥租住的房子位置，相信他的妻子肯定清楚，然後連忙掛了電話。

“東子，你覺不覺得孫祥的媳婦反應有點怪，我隻是用他的電話打過去，還沒等我說出來，她就認定孫祥已經死了。”

大力說完在頭發上抓了一把，確實讓他想不通，就是覺得孫祥媳婦的反應有些不正常。

“可能是孫祥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出事，所以和他媳婦說了什麼，你報出自己是公安局的，如果孫祥不出事，他完全可以自己打這個電話，所以也正常，等人來了再說。”

“行吧。”

大力和東子兩個人站在那等，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看到人，孫祥原來是在淩平市的一家大型藥企工作，後來因為得罪領導，無奈離開那家藥企，他的家人應該都在淩平市，就算現在是晚上，打完那個電話都過去一個小時，孫祥的家人居然一個都沒有出現，確實讓兩個人非常意外。

“啥情況！”

大力再一次拿出證物袋，隔著證物袋輸入破解的密碼，當他再一次撥打那個號碼的時候，裡麵傳出的是關機的提示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關機！”

大力瞪大眼珠子，“搞什麼，她老公出事了，我們通知她過來，結果人沒來，還關機，這有問題啊。”

“也許是有難言之隱，再等會。”

這時一輛出租車緩緩停下，從出租車上下來一對老夫妻，走路都顯得有些吃力。

“老伴，彆去了，怕你受不了。”

“不行，我得知道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男人拄著拐棍，費力地向前走，一雙眼睛不停在人群中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很快看到警車，還有警方攔上的警戒線，踉蹌著向前走去。

“二位。”

大力看到了，連忙迎了上去，“你們是？”

“我兒子呢？他到底怎麼了？是你們打的電話，警察同誌，我兒子到底怎麼了？”

大力看著兩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白發人送黑發人，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愛自己的孩子，沒有幾個能承受這樣的痛苦，而且也看出孫祥父親的身體狀態不是特彆好。

“大爺，您，您先找個地坐下，最好有心理準備。”

“他，他真的讓人給害了？我的兒啊，當初就告訴你不要多管閒事，那不是咱們普通人能管的，你就是不聽，是你自己把自己給害了，這個家也散了。”

孫祥的父親痛不欲生，拳頭用力落在自己身上，隨著最後一個字喊出，身體一挺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