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7章反宮馬局(1 / 1)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654 字 6天前

冀州北部,幽州南線。

大帳之內,魏延正在用一根小樹枝在地上塗塗畫畫。

閻柔掀開帳篷門簾,走了進來。

魏延連眼角都沒有抬一下,依舊是在看著地上所畫出來的圖形,隨口問道,『吃了麼?那邊有剩下的烤肉。』

不論什麼時候,華夏都是以食為天。

閻柔也沒客氣,直接上前,隨手在身上戰甲上擦了擦手,乾淨不乾淨就是個意思,然後便是拿起了紮在肉塊上的小刀,切割下肉條吃了起來。

肉沒完全烤熟,外麵有些焦,但是裡麵卻還是半生的,但閻柔顯然毫不在意,一會兒功夫就吃了一大半下去,然後捧起了水囊咕咕的喝著。

『曹軍肯定不僅僅隻有石城之下的這點兵馬……』魏延忽然說道,『聽聞曹子和算是曹氏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肯定是不會就此死心,退出幽州的。』

說完,魏延又有一點感慨的用樹枝在地上點了點,『我原本以為這家夥應該急不可耐的衝出來,但是沒想到還真是有點耐心……』

閻柔正在對付剩下的那一半肉,嘟囔著說道,『要是他顯露出來,我們還在這裡等?』

魏延有些苦笑,『不然怎樣?找趙子龍借點戰馬?就算是借來了戰馬,你手下是騎兵,沒什麼問題,我的手下可多數是步卒,雖然也可以騎馬,但是麼……』

『那要是曹軍真的來了,他們也有騎兵啊!』閻柔問道,『你又要怎麼打?』

魏延笑道,『你會害怕曹軍騎兵?』

閻柔用油手抓了抓下巴,將胡子上沾染的肉屑塞進嘴裡,『怎麼會怕?不過先說好了,我是要帶帶著他們回大漠的,不是帶著他們去送死的。』

『那肯定不會是什麼送死。』魏延想都不想的回答。

閻柔放下手中的小刀,正色說道:『我是認真的。』

魏延愣了一下,『真回大漠?』

閻柔點頭。

魏延有些疑惑,『不是……你這……眼瞅著主公都要攻下中原了,你這回去……』

閻柔呼出一口氣,『戰爭,殺人……你知道我從幾歲開始打仗殺人了麼?不到十歲。當時我們部落去打另外一個部落,我捅死了一個……嗯,跟我現在年齡差不多的家夥……我現在還記得那家夥的眼神,似乎很痛苦,又很快樂……』

魏延欲言又止。

『哈哈哈,』閻柔忽然笑了起來,『不說這個了……在大漠裡麵,能活到我這個歲數,都是有福的了……說現在這戰局吧。你想要讓曹軍來,可要是他們不來,又要怎麼辦?』

魏延笑了笑,『他們會來的!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來,那麼他們以後就更不用來了!』

魏延指著地麵上他畫出的草圖,『你看,這方城,圍三而闕一,不是擺明了是一個口袋麼?』

閻柔看了魏延一眼,『都知道是口袋了,你還衝進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魏延笑道,然後笑容漸漸的露出了幾分冷血的味道來,『而且這家夥,擺明了是覺得我喜歡冒險……專門來針對我來設計的,我豈能不來?』

閻柔將最後一口肉吃下,將割肉的小刀舔了舔,隨手插在木盤上,『說吧,究竟要怎麼做?』

魏延嘿嘿笑了笑,『我的想法麼,其實很簡單……』

……

……

『賊軍一定會來!』

曹純說得非常的肯定。

『根據斥候的消息,北域大軍還在幽州北部,漁陽薊縣一帶,』曹純麵對著發現有些異常的軍侯司馬解釋著,『我們現在麵對的是一小部分易京的「賊匪」……』

『驃騎軍不是賊匪……』有軍侯小聲的嘀咕著。

曹純擺手說道:『驃騎軍中也有上下之彆。北域軍,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兵馬,我們打不贏,也不算是什麼,但是這些賊軍,是從太行山出來的山賊!然後夾雜了冀州內的一些叛徒而成,是雜軍!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沒有多少戰馬!而我們有!』

『我們現在圍困方城,做出下一步就要順勢攻打易京的架勢,這些賊軍隻有兩種選擇,一個是來援方城,另外一條就是舍棄方城,縮回易京去!』

曹純站起身來,緩緩的環視一圈,『誰都知道,行軍途中遭遇襲擊,會是怎樣的一個場麵!到時候我們以騎兵對步卒,有心算無心,勝算在握!若是連這都不敢打……還要爾等食曹氏之俸祿何用?!』

『打完這一仗,我們就可以抬頭挺胸回冀州!』曹純沉聲大喝,『還沒膽氣的,就伸手摸摸胯下那卵子還在不在?!若是自認為是廢物,那麼某便是可以替你代勞,割了你那卵子,反正也沒用了!』

『我們在幽州,打阻擊,沒打贏,想要誘敵,沒誘成,現在若是連對付些驃騎雜軍,散亂賊匪,都是畏懼不前,不敢進軍……』曹純嚴肅的看著眾軍校,『此仗,不僅是關係到大漢天下,更是你我洗刷汙名的唯一機會!』

眾軍校麵麵相覷,但是也都沒有說什麼畏懼之言了。

曹純左右看看,知道威逼之下,也必須要給一些利誘,便是說道:『此戰之後,方城之內,所有錢財器物,某分文不取,皆留於諸位!』

『哦哦哦哦!』

眾軍校頓時興奮起來。

方城雖小,但是也彆不把豆包當作乾糧啊!

在眾人有些扭曲的笑容裡麵,曹純忽然感覺就像是看見了當年在陳留的那些黃巾賊。

明明他們才是天子忠臣,百姓代表,可是現如今似乎一切都變了。

也似乎一切都沒變。

……

……

夜色如墨,方城外的曹軍大營篝火搖曳。

所有的簡單,其實都不簡單。

雖然曹純在軍校司馬等人麵前表示魏延一定會來,但是實際上他自己心中也就隻有六七成的把握。

軍事行動都是如此,有五成以上,都已經算是很理想了。

曹純對於魏延一定會來的推論,來自於魏延之前的戰鬥『軌跡』……

雖然曹純不懂得什麼叫做大數據分析,但是研究魏延的戰鬥習慣和戰鬥方式,確實是曹純這一段時間來最為花時間,消耗精力的事情。

曹純發現,魏延喜歡冒險。

如果說曹純是超過五成的把握才會冒險的話,那麼魏延大概隻有三成左右就敢去做了!

就像是翻越太行山,甚至和冀州的這些鄉紳勾搭,哪一項不是在冒險?

按照道理來說,即便是翻越了太行山成功了,也必然是損兵折將,疲憊不堪,至少要休整一二,或者要找一個冀州較為薄弱的環節去進攻,可魏延偏偏就瞄準了鄴城!

這樣的人不是瘋子,又是什麼?

所以魏延如果知道了曹純他帶著人馬出現在方城左近,他一定會來!

『來人!城外周氏之人都抓回來了沒有?』

曹純掀開帳篷門簾,大聲問道。

『啟稟將軍,抓回來了!』有軍校回應道。

曹純點了點頭,『善!帶這些人到城下去!』

曹純決定,要再給方城內的人一點壓力,然後讓這些壓力傳遞到魏延那邊去。

……

……

方城南門外。

護城河邊上。

曹純盯著那些被按倒在泥濘當中的周氏族人,目光掃過那個年幼的孩子,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卻很快就被城內周氏的不配合,城中倉廩的空虛而產生的怒火替代了。

『將軍明鑒!』城頭上周老郎君的須發散亂,在風中亂抖,『自中平年間黃巾亂起,方城倉廩何曾滿過三成?去年大蝗,老朽連宗祠存糧種都拿出來給農戶補種田畝……』

『哼。』曹純壓根就不信。『好個倉廩空虛!年年歲歲空虛,歲歲年年不足!刁民謊言百出,竟無一句實語!也罷,也罷!如若開門投降,尚且饒爾等性命,若是再做頑抗,莫怪某不留情麵!』

城頭上的周老郎君沉默著,看著城下被捆綁的周氏族人。

這裡麵大多數都是在城外的,相對於血緣關係差一些的周氏之人,但是其中有一個,卻是周老郎君的親孫子……

隻不過,不是長孫。

前幾天,曹軍還沒來的圍城的時候,城內有人發疫病,為了不讓孩子被傳染上,就讓人送到了城外莊子內躲避疫病,原本想著是莊子內的人流少,結果沒想到疫病是躲了,可是沒躲得過曹軍……

在漢代,甚至在後續的其他封建王朝之中,遇到兵災,或是簡單一些的,因為某些罪名被抄家什麼的,不免就會有後世人發表感慨,怎麼這麼笨,為什麼不跑呢?

而實際上的情況,是在絕大多數的情況,在明知道會麵對抄家滅族之時,依舊沒辦法跑是因為華夏嚴格的戶籍製度,以及流民自動獲罪的相關律法。

流民,就等同於罪犯,不管是在哪個地方,被官府抓到沒有路引過所的,直接就是判刑服役一條龍沒商量。

而且古代交通不方便,坐車目標大,而荒山野外如果隻靠兩條腿,暫且不論有沒有荒野求生的本領,就算是沒被野獸吃,個人攜帶的乾糧也是有限的,如果不按照官道走,極難得到日常補給,而一旦走上官道,就有可能被緝拿。

能逃跑的往往都是需要一定的配合,一定的條件,在古代的出行,並不是能像是後世一樣那麼的快捷方便,更何況在後世之中也不是誰想要跑就能跑的。

所以,周老郎君的小孫子,也就被抓了起來……

為了小孫子,開城門?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周氏謀劃了這麼長時間,不就是為了在方城民眾百姓麵前成為『守護者』,然後在新的統治者到來之前,形成既定事實麼?

所以,周老郎君隻是流淚哀哭,卻沒有下令開城門。

『拖下去。』曹純冷哼了一聲,鐵青的臉色映著城頭搖晃的火把,『周氏九族,凡高過車輪者,斬。』

第一顆頭顱滾落時,城頭傳來周氏族人淒厲的嚎哭。

『曹賊!』周老郎君須發皆張,『殘害忠良,屠戮無辜!爾等不得好死!』

曹純無所謂的擺擺手,『都殺了,將人頭堆疊京觀。既然要投驃騎,某就成全你們!』

在哭喊和哀嚎之中,一個個抓捕而來的周氏族人被斬首。

鮮血染紅護城河,彌漫的血腥味被風卷著,灌進了城門縫隙之間,在方城糧倉空蕩蕩的梁柱間,撞出嗚咽般的回響。

『老郎君……你注意看,那孩子……似乎有些不一樣……』城頭上忽然有人拉著悲愴的周老郎君,低聲說道,『那好像是莊東頭那農戶的孩子……』

『什麼?』周老頭連忙趴在城垛上細看,片刻之後,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些複雜的神色來。他想起了去年那莊戶因為家人生病而前來借貸的時候,周老郎君免了那莊戶的利息,隻收本金之時那莊戶在大門之外叩拜,宣稱一定會報答周氏雲雲。

那個時候,周老郎君以為隻是莊戶口嗨,結果沒想到……

……

……

深夜。

『報!有人偷偷垂下城,往北而去!』

兵卒前來稟報。

曹純點了點頭,『放他們過去,不必追殺。』

殺周氏,攻方城,都不是難事,難的是要先搞定魏延。

如果說不能夠在趙雲南下之前先擊敗魏延,那麼就根本談不上什麼振奮士氣,收複幽州!

沒錯,曹純不甘心!

他在幽州待過相當長的時間,所以他知道幽州是什麼鳥樣子,如果說趙雲真的想要占領幽州,那麼就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至少要在當下讓幽州的百姓春耕!

所以如果說曹純可以尋找到一線戰機,突襲幽州,都不必和趙雲所統領的北域大軍對拚,隻需要壞了那些剛剛種下去的莊禾,就能讓趙雲在幽州進退兩難!

到時候,趙雲想要繼續在幽州,就必須再次讓幽州的百姓補種糧草,而且時間未必來得及!

如此以來,幽州就成為了趙雲的累贅,想要繼續打,驃騎那原本一套什麼優厚百姓的假正經就維持不住了,要是不打,那麼趙雲就必然會挾裹百姓回歸大漠北域,到時候曹純不僅可以順勢收複幽州,還可以揭穿驃騎軍所謂的關愛百姓,恢複民生的謊言!

趙雲在幽州幫扶百姓,真的就是為了幽州的百姓幸福安康?簡直就是笑話!這個世道,哪裡有什麼真正愛護百姓,將百姓擺在第一位的?

曹純不相信,他覺得隻要他能成功偷襲一次,必然就可以揭穿趙雲偽善的麵具,也可以讓中原的士族鄉紳明白,驃騎來了他們隻有更差更慘!

所以曹純對於方城派人再次找魏延求援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希望能擊敗魏延之後,扯開驃騎軍的防禦網,調動趙雲的部隊,使得最終獲得突襲幽州的良機。

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讓手下重新獲得高昂的士氣,才能帶著他們長途奔襲,否則跑到一半士氣崩落都逃跑了,那麼還突襲個屁?

可是曹純沒想到,放過了方城的信使之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竟然是魏延已經拔營走了,沒來方城,而是去了易京!

『不!這不可能!』

曹純頓時就忍不住叫了出來。

魏延怎麼可能不來偷襲曹軍而是回軍去守易京?

這一點都不魏延!

相比曹純的不相信,曹純手下的軍校反倒是都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即便是曹純信誓旦旦的表示魏延最多就是隻有兩千多人,而且沒有多少騎兵大部分都是步卒,而曹純重新集結的部隊已經有四千多人了,是魏延的兩倍雲雲,可是對於曹軍的這些軍校來說,他們依舊覺得驃騎難打。

一連串的失敗,導致軍中各種各樣的謠言,再加上之前山東之中對於驃騎的各種妖魔化,導致現在有時候就連曹純也是撓頭無奈,解釋不清楚。

於是曹純就越發的希望能夠得到一場勝利……

可對於大多數的曹軍兵卒軍校來說,顯然打下這個方城顯然更容易,更有肥肉吃,那麼又何必去啃驃騎軍的硬骨頭呢?即便是曹純一再的強調說啃骨頭能補鈣,能挺直腰杆重新做人什麼的,但是對於這些曹軍來說,他們根本就沒覺得重新做人有什麼好,反正不都是為了一口吃的麼?

對於曹純很重要的名譽,曹軍的兵卒軍校看不上。

『將軍,這樣不是正好?我們就打下方城!兒郎們這幾天都憋壞了,打下來正好好好爽爽!』頓時就有軍校提議。

『對對!打方城!』

『雖然將軍說了方城所獲都歸大夥兒,但是諸位可不能沒了規矩!該給將軍的,還是要留一份!』

『對對!說的對!』

眾人嘰嘰喳喳,眉飛色舞,和之前曹純說要迎戰魏延之時的模樣,簡直就是天地之彆。

可是眾軍校議論了一陣,卻發現曹純皺著眉坐在上首位,一聲不吭臉色陰沉,於是也就漸漸的安靜下來,然後多少有些忐忑的問道,『將軍……你這是……』

曹純緩緩的,一個個的看過去,將眾軍校都盯得頭都低下去之後,才緩緩的說道:『若是我們現在打方城,就中了賊軍之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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