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3章後遺症(1 / 1)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700 字 6天前

在曆史長河當中,看每個時代的一點塵埃,不過是青冊上的一點印跡,但是真的落在了當時的某個人,或是某些人頭上的時候,就宛如泰山壓頂一般,鴨梨山大。

曹丕有壓力,陳群就沒壓力?

沒有人喜歡黨爭,但是實際上他們在沒發生黨爭的時候,每一天都在朋黨,都在黨爭。隻不過之前壓力都在彆人那邊,所以自己笑嗬嗬,當壓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的時候,就開始罵娘了。

陳群對於冀州的這些士族鄉紳,有秉持著『工作不分貴賤,職位不分高低』的標準真切實行麼?還是僅僅掛在嘴邊的一個口號?在公開場合當中大講特講為了大漢的未來,為了社稷朝堂添磚加瓦,但是實際上小鋤頭揮舞不停的家夥,又是誰呢?

陳群是天生的政治家。

他會對著農夫講,你們勞動最偉大,沒有你們辛勤勞作,哪裡來得大漢麥粟滿倉?說得農夫熱淚盈眶。

他會對著學子說,你們讀書最偉大,沒有你們勤奮讀書,哪裡來的大漢光明未來?說得學子熱血沸騰。

他對於不同的人,都在說不同的話,但是對於他自己,卻隻有一句話。

當官。

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當官!

什麼勞動最偉大,什麼讀書最偉大,至於什麼其他最偉大,對於陳群來說,都是放屁,放給彆人聞的屁,而他自己,則是希望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孫無窮無儘的都做上等人,都當上品官。

這就是九品中正的根本目的。

所以指望陳群真的對於冀州士族鄉紳有多好?

禮節上的,言辭上的,陳群當然不會有什麼缺失,也不會狂傲到公然對抗的程度,但是他日常之中在做某些事情,某些決斷的時候,有好處的,會傾向於自己的家族,傾向於潁川豫州。那些沒有什麼好處,或是好處比較少的,才會安排給冀州的人。

平常時日,陳群的這種安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可千萬彆有事!

現如今,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

冀州人之前在豫州派手下吃的虧,受的苦,之前不說,不代表冀州人就會忘記了!

現在看著曹氏的牆頭要倒,冀州人也不介意推上一把!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陳群還敢出去作戰麼,就算是頂著曹丕厭惡的眼神,惡劣的態度,也依舊不敢!

反過來,冀州的這些土著鄉紳,同樣也不敢在明麵上搞什麼大動作。因為這些人害怕陳群,或是曹氏『狗急跳牆』!之前曹軍冀州清河一帶的行動,已經嚇倒了不少的冀州人,他們唯恐曹軍到了最後來個破罐子破摔,所以他們在沒有確定曹操倒台之前,都是儘可能的小心翼翼地……

冀州人彆看叫喚得凶,但是並不會真的舉事反曹,相反,那些平日裡麵默無聲息,似乎什麼動靜都沒有的,才更加危險。

同樣的,如果說曹操最後能戰勝驃騎,那麼這些人不管是多麼大的仇恨,也會暫時的放下,將菊花再一次擺在臉上……

陳群現在最為擔心的問題,一個就是幽州的北域兵馬來了之後,冀州崩得太快,以至於鄴城在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就要麵對巨大的血腥壓力,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青徐的問題。

青州,徐州。

這是兩個隱患,曹氏集團身體康健的時候,這些隱患隻是偶爾酸麻一下。宛如痔瘡,平日裡麵也不痛不癢,但是一旦爆發的時候,便是血如泉湧!

曹老板搞青徐的時候,手段並不光彩,也不高明。

或者說,太過簡單粗暴了,隻懂得殺殺殺。

如果將曹操的整個版圖看作是大漢,那麼幽州,青州,徐州等地,就是曹氏版圖的邊疆,而曹操在對待這些邊疆問題上,有進步,有舉措,但是依舊有問題。現在,這些隱患,在曹氏集團衰弱的時候,就爆發了。

……

……

青徐的問題,遠遠比陳群預料的要更大。

不僅有臧霸,還有陳應。

臧霸偷偷的跟在曹軍後麵下蛆,而陳應則是直接下殺手了。

人要被逼急了,什麼事情都會做出來。

陳應是陳登的弟弟。

他在梁口當縣令。

這其實就像是曆史上徐庶的翻版。

現如今徐庶在川蜀風生水起,成為一方大員,也施展出自身的能力才乾,而陳應隻能在這個偏遠的縣城裡麵,當一個處處都要受到掣肘的縣令!

就像是絕大多的失敗者一樣,最初的陳應,也試圖在曹氏集團之下生存下去,忘記一切,忘記所有發生在下邳陳氏身上的事情。甚至主動的試圖討好曹氏,為曹氏立功,但是很遺憾,沒有人在乎他的努力,也沒有人給他應有的回應。

徐州,原本是下邳陳氏的。

這就像是梁口縣的縣丞一樣,認為梁口縣就是他的……

這是很自然的問題。

但是陳氏自認為他們並沒有像是梁口縣丞這麼惡性惡狀,稍微得理便是不饒人!

下邳陳氏,不管是在陶謙時期,還是在劉備時期,抑或是在後麵曹操來了之後,都是相對配合的……

隻要能保證陳氏的利益,下邳陳氏並不在乎究竟是誰來當州牧,或者州刺史,也沒有像是梁口縣丞這樣,試圖通過欺壓陳應來彰顯自己的本事。

所以在幾任的徐州長官的期間,陳氏都相對來說做得不錯,輔佐也算是儘心。

即便是陳氏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小算盤,但是莫說是亂世了,就算是平常時日,大漢郡縣的治理,不都是如此麼?

下邳陳氏和陶謙之間,雖然有矛盾,但是最後也算是好聚好散。陶謙想要將權柄交給劉備的時候,陳氏也沒有不依不饒,而是有商有量,並且迎了劉備進徐州,也給新官上任備了禮物,後來糜家和劉備勾搭在一起,也不能算是陳氏的問題,而是糜家不得不押注而已。

和劉備相處期間,下邳陳氏也儘了職責,雖然最後坑了劉備一把,但是那是為了保全陳氏的利益,並不是針對劉備本人。換句話說,不管當時是誰當州牧州刺史,在那樣的情況下,陳氏依舊會選擇保全家族,而不是為州牧州刺史拚命。

曹操來了之後,陳氏也同樣是儘力配合曹操。曹操要求陳登去新城上任,陳氏明知道是曹操調虎離山,但是依舊去了。曹操讓陳應來這個偏遠的小縣,陳應也依舊來了。

下邳陳氏,或許可以說對不起陶謙,也可以承認對不起劉備,但是沒有對不起曹操!

可是,現如今陳應得到的是什麼?!

陳應之前也是立了軍功的,可是得到了什麼?

就是一句口頭嘉獎,『做得不錯』,後續便是什麼都沒了……

隨著陳應出戰的死傷兵卒,撫恤的錢還是陳氏自己掏的!

曹氏什麼都沒有表示,也正是如此,陳應才和縣丞之間的埋下了矛盾根源。

後來陳應就儘可能的避免和縣丞衝突,隻是在重要事情上出麵,比如上頭下達必須要執行的命令什麼的……

可是縣丞卻不認為這是陳應的退讓,而是認為是陳應的軟弱。

所以三番五次的刁難和責難,最後竟然公然辱罵陳氏就是一條狗……

曹氏要求再次調征糧草,最終成為了陳應和縣丞之間矛盾爆發的催化劑。

血流出來了,彌漫而開。

陳應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就像是將自己身軀之內所有積攢下來的不甘和痛苦都吐出去一樣……

他的腳底下,躺著一個人。

哦,或者應該說是屍體。

一個滿臉驚恐,似乎根本想不到陳應會暴怒,會將刀子真的紮砍向他……

『有種你砍啊!』

如果梁口縣丞知道陳應真的會砍,肯定不會這樣叫囂。

和大多數縣城一樣,流水的縣令,鐵打的縣丞。

但是也和大多數的縣城不一樣,當縣丞知道陳應這個縣令得不到上司的支持之後,就開始漸漸的變本加厲起來,最終導致了慘劇。

陳應將刀從縣丞的腹部拔了出來。

屎尿氣味混合著血腥味,頓時彌漫在廳堂之中。

原本在門院之中看著熱鬨的仆從和吏員,頓時就是做鳥獸散。

『殺人啊……』

『縣令殺縣丞啦……』

彆看現在這些家夥驚慌失措的模樣,方才陳應和縣丞爭吵的時候,可沒少在一旁看陳應的笑話。

沒錯,不是看熱鬨,而是看笑話。

陳應踹了縣丞一腳,哼了一聲,『你倒是真以為我不敢動手?』

從後堂奔來的陳應兒子聽聞了此事,奔到了堂內,見到了屍體以及提著染著血刀子的陳應,便是嗷一嗓子,軟軟的就要往地上躺。

『站好了!』

陳應爆喝一聲。

他兒子嚇了一跳,身體一僵,沒倒下去。

『狗一樣的東西,殺了也就殺了!』陳應喝道,『你怕什麼?這家夥之前辱罵你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要宰了他麼?!』

『……』陳應他兒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去!將旺叔叫來!』

陳應也懶得理會,揮手吩咐。

陳應兒子連忙拔腿就跑,在門檻之處撲哧摔倒,也沒敢喊疼叫痛,連滾帶爬便是往後院而去。

不多時,陳旺來了。

陳旺當然原本不姓陳,而是改的陳姓。

年齡大,輩分高,是當年陳珪收的好手。

現如今陳氏之中,還存活的這樣的好手不多了……

陳旺一來,就盯著屍首瞄了一眼,『二郎,手法退步了啊……這捅一下,沒稍帶手往橫裡攪?要不是這家夥就是個廢物,垂死給你一下怎麼辦?』

陳應苦笑了一下,『旺叔,見笑了。拿了太久的筆,都忘了怎麼拿刀了。』

陳旺接過了陳應手裡的刀,將刀上的殘血在縣丞身體上擦了擦,然後收入刀鞘,『二郎,接下來,可有什麼主意?』

陳應默然片刻,便是咬牙說道:『點齊人手,回下邳,召集舊部!』

陳旺緩緩的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僂的腰,似乎有一種力量在他老邁的身軀裡麵點燃,『然後呢?二郎,然後呢?』

陳應仰頭望向遠方,『然後,讓天下人知道,下邳陳氏……回來了!』

……

……

荊州,南鄉。

南鄉有水,名曰丹水,丹水上有城,也叫丹水。

這就像是後世文豪門前的兩棵樹一樣,至於是先有水再有城,還是先有了此城,才將此水名之,已經不得而知了。

在凜冽山風之中,一隊兵馬沿著丹水山道而下,逼近了丹水縣。

丹水城不大,中等城池規模。日常住戶一半是兵卒,一半是百姓。

守將是大名鼎鼎的牛金。

在所有三國遊戲裡麵鐵打的大眾臉,千年龍套將。

從武關道撤退下來,丹水縣就成為了最前線。

丹水再往南,就是順陽。

若是順陽也失守,那麼隕關側翼就是出現巨大漏洞……

然後驃騎軍就可以水陸並進,從丹江口而下,直進荊州樊城襄陽。

現在在荊州北部,雖然曹仁坐鎮,兵卒官吏還不至於慌亂,可是荊州的局麵,已經是很窮困了,即便是牛金這樣屬於曹仁的直屬部將,也並非有充裕的補給。而且現在荊州局麵很緊張,就算是有多餘的糧草,也不會在丹水縣囤積太多。

之前文聘的遭遇,現在輪到了牛金。

當然,在前線頂著的,也不僅是牛金一人。

像是韓浩就在新野,盯著宛城。

牛金感覺荊州現在就像是一塊肉,而惡狼在四麵窺伺。

他也不想要在這麼前線的位置,可是他算是曹軍當中為數不多的,『懂得』一些山地作戰的將領了,像是武關道的防禦,他不來,誰來?

即便是之前牛金突襲武關失敗,那也是經驗對不對?

曹仁說得好啊,有了這個失敗的經驗,定然可以防守成功……

牛金不知道曹仁這話究竟是怎麼來的,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他現在麵對的就是如此窘迫的局麵,危險的境地。

要說曹仁還算多少給予了牛金一定的照顧,他留給了牛金不少的兵卒。不過麼,這些曹軍兵卒,多半是之前已經被驃騎軍打敗後收攏起來的殘軍,因為其原本的建製已經混亂,所以乾脆另外編製成軍,大概有千人之數。

這些兵卒看著不少,但是實際上都已經灰心喪氣,沒有多少膽量麵對驃騎軍,即便是牛金怎樣的施展鼓舞之策,都是一連串的『MISS』字樣在頭上飄起,每天追求的不過是一餐飯,然後在營房之中睡個昏天暗地而已。

能有本事逃離前線的家夥,已經通過各種關係離開了,留下來的自然都是三無人員,看不見未來的希望,隻求能多活一天算是一天。

在這樣的情況下,牛金是越發的緊張惶恐起來,他試圖打罵,嗬斥,懲罰,但是收效很差,甚至得到了逆反的效果……

戰爭的後遺症,並不是那麼好消除的。

平常時間,看著似乎完全無害,甚至是軟弱可欺的模樣,但是一旦被挑動到了某根弦,那麼瞬間就會失控!

丹水縣城之中,每當黃昏之時,值守就會加倍的嚴密起來。

牛金原本每天夜裡都是要上城頭巡邏的,可是今天因為糧草的問題,實在是有些繁瑣困頓,所以都在忙著核對安排這個事情,也就將城頭巡邏的時間往後拖延了。

軍中無糧,軍心必亂。

牛金的護衛不耐煩的在議事廳外麵等候著,計算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場議事,然後陪著牛金到城頭巡邏一圈,才算是完事。

可是這糧草問題顯然很是嚴重。

雖然牛金和後勤主管儘量壓低了聲音,但是依舊免不了會有些隻言片語泄漏出來。

原本應該送達的糧隊出了問題。

荊州襄陽說送出來了,可是丹水這裡沒收到!

若是按照腳程來說,運輸糧隊應該早就到了,可是現在已經遲到了五天,依舊沒能見到糧隊的蹤跡!

牛金一度懷疑是襄陽送漏了,可是派人前往核查的時候,襄陽的官吏說確實已經發出了,還讓牛金的人檢查了登記的水牌……

於是就很棘手了。

牛金的人來回在丹水到襄陽的道路上走了兩邊,就是沒找到運糧隊!

『莫非……』管後勤的小吏支支吾吾的說道,『莫非是……驃騎軍,壞了我等糧道?』

牛金搖頭,『運送糧草,兵卒少則數十,多則上百,前後綿延少說也有千步……要說被驃騎軍偷襲……一來這些驃騎軍是如何過了崗哨而未曾被發現,二來這些運糧兵卒,就算是打不過,也會逃得少許,怎麼會毫無痕跡,沒有消息?』

後勤小吏也點了點頭,『如此說來,確實是蹊蹺了……不過就算是暫且不管糧隊如何,這城中糧草究竟要怎麼辦?』

現如今士氣低迷,要是讓兵卒知道了糧草短缺,說不得就立馬鬨騰起來,最終導致軍心散亂無法收拾!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牛金想了又想。試圖在如同亂麻一般的情況下,尋找到最佳的解決方案,可是他原本主要的能力都是在戰場上,對於這些謀略,抑或是政治的能力並不強,所以他和後勤小吏商議核算了許久,最後得出了三個辦法。

開源,節流,外加緊急求援!

可是牛金萬萬沒想到,這原本是應該不錯的計劃,也是相對來說比較穩妥的方案,卻走向了他所無法控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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