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黃土根,不過是一種野生植物的根莖罷了,味略苦,無毒,但它無論如何,都與食物是掛不上鉤的。
這時候,許虎亦忍不住說道:“這個東西,我小時候也吃過很多,至今還記得那味道,不是小孩子該吃的東西。”
蕭遠沉默了一下,又朝孩子問道:“村裡的孩子們,每天都吃這個?”
“也不是,隻是家中沒有生火的時候,阿爹便讓我們自己去刨一些。”小男孩道。
這句話,已經說明了這裡的百姓,其實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什麼民生富足!
蕭遠深吸了一口氣,又擠了擠笑道:“可以分我一些嗎?”
“恩。”小男孩將手中的黃土根遞給了他。
蕭遠接過,先是看了看,接著嘗了一口,咀嚼之後,喃喃說道:“這與樹皮有什麼區彆呢……”
說完這些,他也站起了身,拉著小男孩道:“走,回家去。”
哪知小男孩卻搖搖頭。
“怎麼,你不想吃飯嗎?”
“想,可阿爹說了,今日村裡有貴客,讓我不要回去。”
多麼天真聽話的一個孩子,蕭遠眼裡閃過了一抹心疼,溫和說道:“阿爹不會怪你的,走,咱們回家去。”
他牽著小男孩,在路上,也問了他一些村裡的情況。
等他帶著孩子回到村長家,院中的幾人也連忙起身,而看到孩子,石村長明顯有些慌了,先是有些不知所措,接著就是朝孩子板起了臉:“二牛!乾什麼你!”
“阿爹……”小男孩有些懼怕的低下了頭。
“還不滾蛋!”石村長嗬斥。
蕭遠不悅的打斷了他,“不要罵孩子,他有什麼錯,吃飯為什麼不叫他?”
“這。”石村長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大王啊,孩子年幼,不懂事,小人這不是怕冒犯了大王嘛。”
“一派胡言!”蕭遠微怒道:“我看是你們做賊心虛吧!”
聽到這話,陶興德和村長等人皆嚇了一跳,後者顫聲說道:“這,這,大王何出此言呐。”
蕭遠道:“大人為利弊說謊,可孩子天真,他的一切,也隻會反映村中的真實情況。”
說著,他也拿起了手中黃土根,“這是什麼?恩?午飯,就給孩子吃這個?”
“這,這。”看到黃土根,石村長麵露急色,陶興德則是連連使著眼色道:“石村長,趕緊給大王解釋啊。”
“啊?是,是。”村長反應過來,又連忙說道:“稟大王,這些隻是孩子玩耍時弄的啊……”
“是嗎?”蕭遠被氣笑了:“可孩子卻說,吃了這個,就不會那麼餓了。”
“石村長,這就是你說的石家村百姓,都吃得飽,穿得暖?知不知道,你已犯了欺君之罪!”
啊!?聽到這話,石村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當即嚇得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君啊……”
“那還不稟明情況!”
“是,是……”事到如今,石村長哪裡還敢隱瞞。
在他的訴說下,石家村情況一目了然,什麼家家戶戶生活美滿,全都是陶興德給的表麵現象。
蕭遠聽完之後,亦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問道:“是陶興德讓你這麼做的嗎?”
“這,這……”村長一時間沒敢輕易開口,也下意識偷偷看了眼陶興德。
他雖然沒說,但不敢說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
蕭遠不再多問,而是話鋒一轉道:“對了,聽孩子說,前幾天,村裡有一個小姑娘溺水了,本可以救,為何不救?”
“這,這,那是孩子他二嬸家的閨女,不是不救,而是……而是……”石村長似乎無法開口。
“而是什麼?”蕭遠追問。
“而是,而是他二嬸根本養不活那閨女,救了也是遭罪啊……”
就這麼看著孩子死了?
殊不知,民生疾苦下,吃不飽飯,有些人家孩子多了,根本就養不活,親手殺死的都有,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知大王今日要巡視村落,小人也是不願給石家村抹黑,一時糊塗啊……”石村長說著,亦捂臉悲哭了起來。
聽到這裡,蕭遠深深閉了閉眼,隨之而來的,就是滔天怒火!
毫無疑問,他二話沒說,對準陶興德,就是狠狠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堂堂郡守,被這一巴掌直接掀翻在地,繼而爬跪在地,顫聲說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
一旁的郡丞,更是驚叫出聲,連忙跪地,屁股高撅,雙手放於腦側,身子微微顫抖。
“息怒?”蕭遠怒火更盛,指著他厲聲說道:“這就是你說的民生富足!?這就是你說的百姓安居樂業!?”
“陶興德!你身為連州郡守,為了所謂的政績,竟敢虛報瞞報!我看你這個官,也是做到頭了!”
聽到這話,陶興德嚇得身子一緊,慌亂說道:“大王恕罪,微臣一時糊塗,絕無欺君之意啊。”
“你給我住口!”蕭遠大怒,亦朝許虎喝道:“給我摘了他的官帽!”
“諾!”許虎立即應聲。
陶興德則是再次哭訴求饒了起來。
這發生的一切,都是基於他所謂的政績,蕭遠巡視村落,他之前根本就不慌,如果一切按照計劃進行,那表麵上看,連州還真發展的挺好,他也必定得到朝廷嘉獎。
可沒想到的是,蕭遠偏偏要留在村長家吃個午飯,這是大家都沒有預料到的。
這個午飯,也吃出了所有問題。
虛報謊報,欺上瞞下,有時候,是比貪官更加可惡的,因為他全然不顧百姓之生死。
處理完這裡的事情,蕭遠也沒在石家村停留,一回到郡府,他就革職查辦了陶興德和郡丞,同時令軍士將其打入大牢。
隨後,便是訓斥連州一眾官員,重新整理連州事。
王者怒火下,一眾官員噤若寒蟬,許虎則是送來了茶水,壯著膽子道:“大王,接下來怎麼辦?”
蕭遠似乎怒火未減:“先處理連州事,再去桓州,本王倒要看看,章公佑這個桓州令,是怎麼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