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君王,來到了村落,如果在村長家吃一頓午飯的話,按照正常情況,那村長絕對會非常高興,盛情款待,這是毫無疑問的。
何況村人淳樸,對遠來之客人,都會招待,更彆說國君了。
石村長的表現多少有些詭異。
而陶興德,或許也沒想到大王竟會在村中吃飯,不由也有些慌了,連忙說道:“大王,這,您何等身份啊,怎能與平民百姓坐在一起吃飯,以微臣之見,咱們還是先回城中吧。”
蕭遠心思,何其縝密,聽到這話,僅瞥了陶興德一眼,便又朝村長微微笑道:“本王的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不不,大王折煞小人,能招待大王,那是小人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村長慌忙解釋。
說著,他還下意識看了陶興德一眼。
接著,在迫不得已下,隻能是說道:“那,那大王請,隻怕寒舍簡陋啊。”
“哪裡,村長客氣。”蕭遠又笑了笑。
見馬上要到村長家作客,陶興德暗暗皺眉,麵上卻是說道:“大王,既如此,那微臣令人備些酒菜過來,畢竟,村中無上好食材,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嘛。”
哪知蕭遠卻直接拒絕:“不必,粗茶淡飯即可,百姓平日裡吃什麼,咱們今天就吃什麼。”
“這……”陶興德咽了口唾沫,見蕭遠主意已定,他無法再說什麼,隻能是應了一聲,繼而與郡丞對視了一眼。
隨後,一行人來到村長家中。
一進門,村長先是朝蕭遠點頭乾笑了笑,接著朝屋內揚聲喊道:“老婆子,老婆子,來貴客了,快去準備一下……”
村長的年紀,其實並不大,看上去三十多歲,不過當地百姓叫自己媳婦老婆子也屬於正常。
不多時,一名村婦迎了出來,她一身粗衣麻布,衣服上有可見的補丁,之前似乎在忙著家務,腰間還係著圍裙。
出來之後,見到蕭遠等人,明顯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這才道:“哎呀,來客人了?”
“你這婦人,好生無禮,還不快見過大王、郡守大人。”石村長提醒。
“啊?”婦人也沒想到,國君竟會來此,先是嚇了一大跳,接著就要跪地。
蕭遠見狀,上前製止了她,聲音平和道:“夫人不必多禮,今次前來,倒是我們叨擾了。”
“這,這。”婦人頓時就不知所措了。
石村長則是朝其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下去,繼而乾笑道:“大王真是折煞草民了,哪裡什麼夫人,不過是粗婦而已。”
蕭遠笑笑,村長則是在婦人走後,又連忙伸手:“大王請,屋內稍歇片刻,小人去弄些茶水來。”
“石村長不必太客氣,我們也隨意一些。”蕭遠點頭,繼而打量了一下這裡的環境。
普通的民居,並非什麼磚石房屋,院子也是籬笆圍成,按理說,如果民生真的富足,一個村長家,怎麼的也會有些雞鴨之類的牲畜,可蕭遠卻並沒有看見這些。
廚房中。
婦人正一臉焦急,看著村長道:“這可怎麼辦啊,家裡拿什麼招待大王啊。”
“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嗎?”村長亦焦急問道。
“野菜還有一些,可米缸已經見底了,你快想想法子吧。”婦人道。
“這這,唉!”村長急的來回走了兩步,道:“你先把能做的東西,都拿出來,我再想辦法。”
“好,那你快些,國君到家中,若不能儘心招待,民之罪啊。”婦人道。
這邊交代完,村長也硬著頭皮將茶水沏好。
幾人就坐在院中,有一方木桌,待茶水端上,村長亦乾笑道:“大王,一些粗茶,您不要嫌棄。”
“哪裡話,這就挺好。”蕭遠依舊平和,亦招呼眾人喝茶。
村長則是站在一邊頓了頓,又試探性道:“大王稍坐,婦人正在準備午飯,小人這就出去打些酒水,馬上就回。”
他這麼說,實則是想出去想辦法借點菜。
蕭遠先是想了想,接著含笑道:“不必,我們都不喝酒,石村長先忙著吧。”
“這。”村長不敢再多說什麼,隻能是求助的看了看陶興德。
後者見狀,當即又道:“大王……”
隻是他話剛開頭,蕭遠已稍稍抬手打斷了他。
陶興德隻能將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時間慢慢流逝,喝完茶後,蕭遠坐著無聊,也漫步出了村長家,看著村中各處人家已開始陸續升起炊煙,下意識道:“石家村,倒是一片祥和嘛。”
梁原在其身邊,忍不住道:“大王,我怎麼總覺得,這石村長雖然老實,可卻有些怪怪的。”
聽到這話,蕭遠微微搖了搖頭,道:“他不是怪,是家中沒有東西招待客人,有些拮據罷了。”
“那,大王還……”梁原不解。
蕭遠道:“陶興德在奏章中稱,連州民生富足,家家戶戶皆有餘糧,至今,我們在表麵上看到的,確實如此,既然這樣,那一個村長,不該連飯都吃不起。”
話說到他這裡,他也不經意間發現,不遠處的土牆邊,坐著一名六七歲大的小男孩,正用臟兮兮的小手,往嘴裡塞著什麼,艱難咀嚼。
那孩子一身粗衣,有著多處補丁,看起來又黑又瘦,不過一雙眼睛,倒顯得異常明亮。
看到這裡,蕭遠不由走了過去,在小男孩麵前半蹲了下來,含笑問道:“小朋友,現在都中午了,你不回家吃飯的嗎?”
“阿爹說了,今天有貴客,讓我自己玩兒。”小男孩奶聲奶氣,說話的同時,眼中也對蕭遠充滿了好奇。
“阿爹?你家住哪裡啊?”蕭遠又問。
“那就是我家。”小男孩伸手指向了村長屋。
蕭遠順其所指,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繼而看向了男孩手中剛剛吃的東西。
“這是什麼?”
“這個嗎?”小男孩拿著手中如同某種植物根莖的東西,“這是黃土根。”
“這,能吃嗎?”
小男孩點頭,一臉天真:“可以吃的,阿爹說了,餓了就去地裡刨黃土根,吃了就不餓了,我和二狗子他們經常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