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1 / 1)

我點上一支煙向樂瑤問道:“為什麼你總喜歡來這兒看火車?”

樂瑤沒有思考便回答道:“每次看著火車匆匆從眼前駛過,總覺得它會帶著我這個孤獨的人,去那海的彼岸,找到那個沒有世俗羈絆的海島!”

“這是火車,不是輪船。”

“巫婆的掃把還能在天上飛呢,為什麼在想象的世界裡,火車就不能帶我去找到那座海島呢?”

“你還挺會強詞奪理的啊!”

樂瑤沒有理會我,隻是入神的看著從我們麵前化作一條虛影駛過的火車,而我抬頭看了看天空,一片陰晦,似乎又要下雨了……

我拍了拍樂瑤的肩指向天空說道:“快下雨了。”

樂瑤抬頭看了看,問道:“為什麼我們每次來這裡都會下雨?”

我開玩笑道:“下雨是為了讓你清醒一點,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一列火車可以隔著海開到對麵的海島上去的。”

“你是想告訴我,愛情也一樣嗎?一個隻有火車的女人,永遠也不會走進那個隔海相望的男人心裡,而那個抱著船帆的女人,隻是一陣輕微的風,便上了海島,讓男人愛的死去活來!”

我不能確定樂瑤這番話在影射著誰,所以不敢冒然回答,於是在極長的沉默中,天空終於飄起了小雨,而我的電話也在隨後響起,這次是羅本打來的,他告訴我,米彩到西塘了,問我還要不要連夜趕回去見上她一麵。

第334章:我和我先生

我此刻想見米彩的心情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根本不在乎什麼連夜或是待會兒有雨,當即告訴羅本,我這就回西塘,並讓他安排米彩先住下。

我將手機放回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再次拿出了那張準備好的銀行卡,向樂瑤遞了遞說道:“這卡你收著,我得趕回西塘了。”

樂瑤從我手中接過了卡,卻連帶著拉住我的手不肯鬆,看著我說道:“這裡是我在蘇州最愛待的地方,你就不能多陪我坐一會兒嗎?”

“雨要下大了。”

“借口……”

樂瑤的話音剛落,剛剛的毛毛小雨就演變成了淅瀝瀝的雨滴,足夠將我們淋。

樂瑤有些泄氣,許久低聲說道:“在蘇州的這些年,很多個夜晚,當彆人都以為我在外麵鬼混的時候,實際上是這些一直延綿而去的鐵軌陪著我,可是每次和你一起坐在這裡都會下雨,所以我不甘心,我想讓你陪著我等雨停、等天晴……”

我最怕樂瑤用排比的句式和我說話,除了想起那纏綿悱惻的瓊瑤劇,更能感受她心中的孤獨,就像她自己說得那樣,當彆人以為她逍遙快活時,她總是望著這段無際的鐵軌黯然傷神。

可此刻,我想見米彩的心情更急切,於是說道:“烏雲這麼厚,這場雨怕是要下到明天吧!”

“下到明天又怎樣,這初夏的天氣又凍不死人,大不了坐進你的車子裡,明天早上說不定還能看到剛升起的朝陽呢!”

我想象著,次日的早晨,剛睜開眼,就是雨後清新的空氣和暖風,還有從鐵軌儘頭處升起的朝陽,這確實夠美好的,可我顧不上這些,心一橫,拉起了賴著不肯走的樂瑤,說道:“彆逗了,你明天不是還要去南京做活動嗎,在這兒弄出一副熊貓眼來,對得起你的千萬影迷們嗎?”

雨中,樂瑤一邊隨我走,一邊用腳踢著我,我則很享受的告訴她:“繼續踢,正好剛剛腿坐麻了,爽得很!”

樂瑤恨不能給我一巴掌,終究隻是狠狠的用雙手撕著我的嘴巴,然後負氣似的連我的車子都不肯坐,快步跑到火車站前,攔了一輛出租車,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我自言自語道:“多大事兒啊,你又不是不來蘇州了,下次說不定就不下雨了!”

。……

離開了火車站之後,我駕駛著阿峰的那輛三菱翼神,飛快的向西塘趕去,而雨卻越下越大,徹底演變成了初夏的陣雨,這增加了我行車的難度,車內總是因為自己的呼吸而蒙上一層霧氣,讓我看不清外麵的世界,隻得將車暫時停靠在了路邊,想等雨小了些再走。

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處在焦慮中的我,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下意識的往車窗外張望著,竟發現上次我和米彩住過的那間公路旅社就在前方200多米遠的地方,於是又回憶起了那個夜晚……也許,沒有米彩的堅持,那個夜晚後,我們就已經形同陌路了,而現在的我又是以什麼樣的狀態生活著呢?又是否有另外一個女人陪伴著我的生活,如果有,這個女人會是誰?

一支煙快要抽完時,我才發現自己想的實在是有些多,可是生活卻真的很奇妙,總會用不同的選擇,給予人無限的遐想,而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們,隻能隨波逐流的在這些遐想中,或痛、或喜、惑悲……

車窗外的雨泄憤似的越下越大,不堪等待的我,終於決定鋌而走險,帶著僥幸心裡想道:反正隻剩下幾十公裡的車程,雨這麼大,路上的車肯定也不多,隻要開慢點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我擦掉了車窗內的霧氣,再次啟動了車子,掛上檔後,一鬆離合,便猛踩了一腳油門,瞬間便上了四檔,早就將所謂的慢慢開扔在了腦後。

行駛了大約一公裡,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終於放慢了車速,從公文包裡拿出了手機,精神隨之一振,這個電話是米彩打來的。

我再次靠邊停車,接通了米彩的電話,心跳加快了些,卻沒有先開口說話,隻是等待著……

電話那頭的米彩終於開了口,她輕聲問道:“你在路上嗎?”

“嗯。”

“到哪裡了?”

車上也沒導航,我四處看了看,確定不了自己準確的位置,便說道:“還記得我們上次住的那個公路旅館嗎?剛過了一公裡左右。”

“你現在折回頭,我還有20公裡左右就到那個公路旅館了,雨太大,彆開車了!”

“你也在路上?”

米彩沒有多言,隻是“嗯”了一聲,但卻明白她擔心我的心情,這足夠讓我的心在這滂沱的大雨中再次沸騰!許久才輕聲向她叮囑道:“你車子開慢一點,我在路邊等你,碰上了一起去那公路旅館!”

“也行!”

雨實在太大,我沒敢和她多說,生怕影響她開車,掛掉電話後,便將雨刷器調到最快檔,透過車窗玻璃,望眼欲穿的等待著那輛白色的cc轎車。

僅僅二十分鐘,對向便看到了米彩的車,這就意味著在這傾盆的大雨中她仍保持著時速60公裡的速度行駛著,這讓我一陣後怕,趕忙向她鳴笛示意,她發現了我後終於將車速放慢,我立刻調轉車頭,跟在她的車後行駛著。

很快,我們便又到了那間公路旅館,我在她之前停好車,頭頂自己的外套幫她打開了車門,來不及與她說上一句話,便摟著她,頂著狂風暴雨向旅館的屋簷下跑去。

。……

不算大的屋簷下,我依舊將她摟在懷裡,看著屋簷處不斷落下的雨,感歎道:“這場雨真大啊……等雨停了我們再回西塘吧。”

米彩往漆黑一片的天空看了看:“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呢!”

“你要困了,我們就在這裡住下,不過條件真的差了些。”

“不礙的,我們聊聊天就好。”

我點了點頭,隨即與她向旅館裡走去,接待我們的依然是上次那個微胖的中年婦女,她顯然還記得我們,放下了手中正在磕的瓜子,衝我們笑問道:“你倆咋又來了?”

我答道:“外麵雨太大,被困住了,今天還有房麼,有的話找個環境好些的。”

中年婦女低頭在抽屜裡翻著鑰匙牌,半晌抬頭說道:“還真有一個雙人的標準間,300一夜。”

我一愣,當即譏諷,道:“沒看出來你這是幾星級的酒店啊,這都幾點了還300一夜!”

中年婦女語氣不悅的回道:“我們這是公路旅館,賺的就是這下大雨的錢,和西塘那些開客棧的賺周末的錢是一個道理!”

我被她的引用論證弄得啞口無言,但仍不想花這冤枉錢,往大廳的沙發上一座,衝她說道:“一破旅館,還真當是金鑲玉了,我就坐這兒等雨停,你甭指望坑小爺我!”

中年婦女眼看就要發作,一直沒說話的米彩終於開了口,她帶著笑容對中年婦女說道:“大姐,人艱不拆,我們真的挺慘的,你就彆讓我們雪上加霜了!”

婦女瞪了我一眼,轉而向米彩問道:“什麼叫人艱不拆?”

我有些好奇的看著米彩,沒想到她也懂這個網絡流行詞,更好奇她會怎麼和中年婦女解釋。

米彩想了想答道:“應該是人生已經夠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的意思……我們是真的沒錢吶!拜托你就手下留情吧!”

中年婦女打量著米彩,撇了撇嘴說道:“你不像沒錢的人,要不然我也不能和你們要300塊錢,一般的卡車司機,標準間100塊錢我就給了!”

中年婦女擺明了就要宰你的“坦誠”讓米彩有些無語,我當即將話接了過去:“喲,你這還真是變相的劫富濟貧啊,真有業界良心!”

中年婦女根本不理會我,又撿米彩這個軟柿子捏,說道:“你們還住不住?不住就趕緊走,彆影響我做生意!”

我懶得再和她廢話,起身拉住米彩的手就想往外麵走,卻不想米彩根本不願意離開,對中年婦女說道:“大姐,外麵這雨下的太大,我們開車也太不安全了,你就讓我們住下吧,而且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嗎?每次艱難的時候,都會碰上你這間旅館,看到你往這旅館裡一坐,我和我先生就特彆踏實,真的有一種得救的感覺!”

中年婦女經米彩這麼一恭維,臉上頓時有了笑容,說道:“看你把我說的活菩薩似的,我不給你們便宜些,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米彩有些小得意的看著我,又對中年婦女說道:“那您就給我們便宜些吧。”

“行咧,80塊錢一晚上,這個價格可比給那些熟客的還要低!鑰匙你們拿去,房間在3樓,我就不帶你們上去了!”

米彩從中年婦女手中接過了鑰匙,然後和我要過了身份證,連帶著自己的身份證一起給了中年婦女,讓她登記。

我附在她耳邊小聲問道:“剛剛你說,我和我先生,我沒聽錯吧?”

米彩看著我,點了點頭,沒有抵賴。

“我都是你先生了,為什麼昨天晚上理都不帶理我,回頭你得給我解釋、解釋,我這鬱悶了一天了!”

第335章:米彩的往事

微胖的中年婦女終於給我們開好了房間,我從服務台拎了一壺熱水,與米彩一起走過狹小的樓道向樓上的客房走去。

用鑰匙打開了門,借助手機的光才找到了開關,當屋子的燈光亮起,意外的發現,這間客房比預想中的要乾淨很多,且寬敞,往床上重重一躺,席夢思頓時晃了兩晃,對於疲憊了一天的我而言,實在是意外之喜。

米彩對床似乎沒有那麼重的渴望,拉開了窗簾,讓屋子通通自然風,水霧卻陣陣飄了進來,她也不關窗,執著的站在窗戶邊往外看著。

“看什麼呢?”

“昭陽,你來看,屋子的後麵有一片小竹林!”

我立刻起了身,來到米彩的身邊,俯身望去,真的有一片小竹林,此時正值初夏,是竹葉最茂盛的時候,頓時將這個簡陋的公路旅館都襯托的有了生氣,而那順著竹葉落下的雨水,好似一道幕簾,讓視線之下的小竹林充滿了情趣,以至於我和米彩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這次真的要比上次入住時的體驗好上太多了!

我忍不住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上,將煙霧吐出之後,背過了身不再看外麵,向米彩問道:“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昨天晚上你是怎麼過的,又在想了些什麼。”

米彩坐回到床上,情緒瞬間低了下去,她的眼角有些濕潤,許久才對我說道:“其實我辨的清是非,隻是心裡真的很難去相信,更不願意承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有什麼顧慮可以和我說,無論有沒有能力,我都會幫你解決。”

米彩終於看著我,一聲輕歎後說道:“你介意我和你談談我的爸爸以及與蔚然在美國的這些年嗎?”

我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想去為自己點上一支煙,卻發現手上的煙還沒有抽完……

米彩的臉上現出回憶的表情,足足過了一分鐘才說道:“當年我在中國傳媒大學畢業之後,並沒有打算去美國留學,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接手卓美,我不喜歡商場裡的那些爾虞我詐,所以在大學主修的是攝影,一個與商業經營完全沒有關係的專業,而爸爸也從來沒有逼過我去涉獵商場,但他心裡卻是希望我能接手卓美的,隻是太愛我……”

說到此處,米彩的淚水再也不能抑製的落了下來……我心中一痛,但還是耐心的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米彩抽出一張紙巾擦掉了淚水,聲音卻已經哽咽:“那一年,正當我在佛羅倫薩旅行的時候,卻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爸爸他因為長期的過度勞累和飲食不規律患上了早期胃癌……他這一生把自己的心血全部花在了卓美和我的身上,這樣的噩耗,真的讓我很痛苦,這種情況下我不能棄他的心血於不顧……我不可以再自私下去,終於選擇了去美國留學,主修工商管理,目的就是為了接手卓美,讓爸爸輕鬆一些……在我去了美國後,爸爸的心情好了很多,減少了工作的強度,也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那段時間他和我說得最多的,就是等我從美國回來後,他就放手卓美,自己安度晚年……可是,一場……無情的車禍還是奪走了他的生命!”

米彩的淚水已經絕了堤,我心中從未如此的疼痛,好似代替米彩經曆了當初那個不幸的事件,將她緊緊的摟在自己的懷中,給予微薄的安全感……

“昭陽,接手卓美是我和爸爸的約定……他的一生都獻給了這座商場,甚至是最後的生命……你可以明白卓美對我的意義嗎?……我不能失去卓美,如論如何也不能!”

“我明白……我明白卓美在你心中的分量,沒有人可以從你手中拿走卓美!”

米彩抬起頭看著我,久久不再言語,或許我口中說出的那句沒有人可以從她手中拿走卓美,對她而言是根本不現實的,至少蔚然倒向米仲德,就會讓她失去卓美。

許久之後,我終於向她問出了我心中一直以來最大的一個疑問:“你的媽媽呢,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米彩的表情忽然更加的痛苦,以至於嘴唇都在微顫,我的好奇好似觸及了她心內最大的隱傷……我不忍再看她痛苦下去,輕聲在她耳邊說道:“你不願意說沒關係的……聊聊你和蔚然在美國的這些年吧。”

米彩點了點頭,花了很長時間才平複了情緒對我說道:“後來,我隻身一人到了美國這個陌生的國家,那個時候的生活是黑暗的,每天必須承受著各種各樣的精神壓力,我的體質也不太好,總是生病,直到後來遇到了蔚然,他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帶我去他美國的家,將他的爸爸媽媽介紹給我,讓我融入他的家庭,這讓我很溫暖……在生活中他也給了我很多保護,為了不讓我被異性的同學騷擾,他甚至去學了搏擊,哪怕練到傷痕累累!……這份感情,我真的不能忘懷,更不能否定,甚至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他就是那個我要嫁的男人……直到遇見了你……我才漸漸明白,愛情是沒有道理的,而那個看上去我必須要嫁的男人,卻不是我愛的人……”

這一次,我徹底沉默了,如今發生的這一切,隻源於一次偶然的相遇,假設沒有我的存在,沒有一種叫愛情的東西成為羈絆,也許現在的米彩已經嫁給了蔚然,何至於像現在這般必須去痛苦的抉擇,但愛情就是沒有道理的,既然已經被命運編排在了一起,那就該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所謂用放棄來成全,那隻是言情劇的套路,而羅本便是誤信了此該死的套路,讓自己和韋蔓雯在滿身的傷痕中各自生活了3年。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稀疏,這場不期而至的陣雨好似要停了,於是屋子裡變得更靜了,好似聽到了彼此的呼吸聲,可米彩的表情卻越來越無助,握緊了我的手,像是自言自語,輕聲的重複著:“我該怎麼辦……”

如果不是雨小了,我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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