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 出逃之後(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463 字 2個月前

來的時候,兩人皆是滿懷希望。

走的時候,一人魂不守舍,一人興高采烈。

出了大司馬府,羊祜心有不甘地回首,但見大司馬府府柱巍巍,台基高築。

左鎮東將軍府,右順德君府,台基皆比大司馬府矮了一級。

就像是一左一右的兩個護衛,拱衛著大司馬府。

如此更是顯得大司馬府的氣勢淩人。

羊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想要把在大司馬府裡所受到的壓迫感和緊張感全部吐出去。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家族最好不要和大司馬府裡的主人成為敵人。

與府外心事重重,顧慮萬千的羊祜不同,府內的馮大司馬,卻是悠然自得,甚至還有心情摸了一把張大秘書的小手。

生了一子一女後,右夫人的姿態依舊動人,歲月與閱曆,讓她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氣與青澀。

取而代之的,是花信少婦的美豔姿容,動人韻味。

不知何時坐到馮大司馬身邊的右夫人,反手輕掐了一下馮某人的手背。

那雙依舊靈動的大眼睛,白了一眼馮大司馬,又看向門外,這才曼聲道:

“那羊叔子,這一回怕是被阿郎打擊得不輕,希望他不要就此失去了信心才好。”

馮大司馬麵色古怪又帶著些許戲謔地看向右夫人:

“外人常道,我馮某人好色如命,不但禦女三千,而且還喜歡收集俊美郎君。”

說著,向門外抬了抬下巴,“方才那個羊叔子,儀度確實瀟灑,細君莫不成……嗯?”

話未說儘,向著右夫人挑挑眉頭。

“去!齷齪!”

右夫人故作惱怒地伸手打了馮某人一下,然後又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老夫老妻了,又沒有外人在場,右夫人眼波流轉,向下遊離,然後又抬頭看向馮某人,神情似笑非笑:

“禦女三千?外人傳的這些話也就算了,大司馬不會聽著聽著,久而久之,自己就覺得那真是事實了吧?”

“還是說,大司馬又從哪裡得到了秘法還是秘技,有信心再在府上多加幾個小院?”

馮大司馬差點被嗆著,有些狼狽地擺擺手:

“說笑而已,細君莫要當真,咳咳,說羊叔子,繼續說羊叔子。”

由不得馮大司馬不從心,因為他府上,是真的有虎。

以前光想著府上有虎女鎮宅,諸事無忌。

沒曾想虎女不但鎮宅,而且還鎮宅主人。

確實諸事無忌,不但無忌,都快要無己了。

右夫人鄙視地白了他一眼,倒也沒有繼續嘲諷下去。

畢竟馮某人可是天天被左夫人督促練鍛體術。

真·狐假虎威的右夫人,也是有自知之明之輩,曉得適而可止的道理。

“其實依妾看來,羊叔子這一回過來,算是羊氏和辛氏的試探。”

“但如果關東那邊的世家得到了消息,恐怕也都會在暗中關注。”

右夫人一說正事,臉上的神色也恢複了正常,就是眼睛仍在不安分地骨碌骨碌亂轉。

說著,看向馮大司馬,收住了口。

看到右夫人這個模樣,馮大司馬哪裡還不知道,她存了什麼樣的心思?

“遲早要來的,總不能等大漢兵臨城下了,才想著後路吧?”

夏侯楙拜訪得急,昨日裡右夫人又進宮參加家宴去了。

回府後,兩人隻是在夜裡聊了一下宮裡的事情,倒是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

但很明顯,馮大司馬早就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年,手段權謀已經足以配得上“小文和”的外號。

再加上穿越者的眼光,在某些大事的趨勢上,右夫人都未必有他看得遠。

在這些事情上,右夫人總是很有興趣。

而能給,也願意給她足夠發揮空間的,唯有某隻土鱉。

“阿郎就不怕關東那些人被嚇著?”

派人前來示好,非但沒有得回應,反而是被敲了一悶棍,吃了一個啞巴虧。

換誰心裡都會嘀咕。

馮大司馬“嗤”地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

“嚇著了他們又能怎麼樣?難道他們還想對抗天下洶洶大勢?”

“還是認為憑司馬懿曹爽再加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能擋得住大漢?”

右夫人一聽,大眼睛又骨碌地多轉了幾下,這才嬌笑道:

“阿郎好生自信!就是不知何時能看到阿郎提大漢虎狼之師,東進滅賊,也免得有些人說阿郎銳氣已消,再不複當年之勇。”

這些年來,大漢屢戰屢勝,幾無敗績。

就算是上黨一役,局麵一度極端惡劣,也能生生翻盤過來。

大漢朝野上下的自信,可謂是漲到無以複加的高度。

現在居然有人去年那一場大戰的複盤說事。

說什麼馮某人不趁勝追擊,乃是失了良機,莫不是怕深入賊境遇到不利,損了名聲?

太過惜名了啊!

什麼洛陽無險可守,居然懼怕吳人威脅而不敢進攻,莫不是擔心損了興漢會在吳地的生意?

以大漢的實力,早就可以滅吳了,居然還這般拖拖拉拉,很讓人懷疑啊!

雲雲。

反正怎麼惡心人怎麼來。

偏偏乍聽之下,還頗有些道理,極具迷惑性。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為了考慮統一天下以後的治理問題,大漢拚著一口氣,強行傾國之力,東進滅魏,未必不能成功。

如果再考慮到吳國背刺的傳統,以及司馬懿曹爽唇亡齒寒被迫聯手的可能性。

大漢同時以一敵二,這一場大戰下來,少說也能吃下大河以北的地方。

但如此一來,耗儘國力的大漢,不但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休養生息,這才繼續南下東進,滅魏吞吳。

而且世家勢力,肯定趁機死灰複燃,故態複萌,抓住機會重新寄生。

更重要的是,這種爛仗打得越久,打得越多。

原本已經所剩無幾的漢家元氣,就會被越快地消耗。

偏偏這個時期的上天,對漢家兒女並不友好。

小冰河的極寒氣候,隻會逼迫胡人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地南下。

如果漢家內耗太過,對胡人無法形成人口絕對優勢。

此消彼漲之下,鬼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宇宙意誌讓時間線重新閉合?

或者說,自己辛辛苦苦幾十年的努力,最後卻被曆史慣性硬生生地拽回原來的軌跡,那就真是操蛋了!

一向善於利用大勢壓人的馮某人,最是明白什麼叫勢大難敵。

在馮某人看來,統一天下並不重要。

畢竟司馬晉也曾是一個統一王朝。

但儘可能地保留漢家元氣,改變曆史軌跡。

乃至給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留下足夠的人口基礎和社會基礎。

最終讓華夏能跳出未來千餘年的曆史循環悲劇。

很重要!

那些天天瞎嚷嚷立刻滅魏吞吳的家夥,在馮某人看來,基本都提起褲子不認人的。

反正我隻要眼前爽就行了,管你什麼將來未來。

曹!

馮某人現在可謂是一邊要對抗上天,努力減少氣候對華夏大地的影響。

一邊要儘可能地分化、削弱、瓦解原本代表著曆史大勢的世家。

一邊還要小心嗬護新的生產力萌芽,不但不能讓它受到戰爭的波及,同時還要讓它借機成長,不致夭折。

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秘密,這世間,估計也就左夫人能隱隱約約猜到一點。

右夫人的話,讓馮大司馬斜視了她一眼:

“怎麼?宮裡又有人有想法了?”

昨日才去了一趟宮裡,現在就給自己說起這個,讓大司馬很是敏感地就想起某位與右夫人同姓的皇後。

“就是給你提個醒!”

右夫人沒有否認,“昨日阿姊跟妾說了一嘴,說有人曾在陛下麵前提了這些話。”

哼,劉胖子這個耙耳朵,這輩子都改不掉這個毛病!

都把皇後趕到桂宮居住了,堂堂大漢天子,還天天屁顛屁顛地跑去彙報。

像什麼樣?!

簡直就是望之不似人君。

馮大司馬在心裡誹謗了一下皇帝,然後才回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這麼多年來,他們哪一次給我說過好話?”

老子這麼多年來,就沒有一次能從他們嘴裡得到過好名聲!

“我所做之事,不知有多少人恨我入骨,欲置我於死地。”

“些許流言蜚語,何足道哉?難道我還需要向他們證明什麼?”

倒是皇後,通過右夫人向自己傳達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想要向自己示好?

右夫人聞言,眼睛頓時就是一亮,接口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好句啊!”

“阿郎還是那個阿郎,隻要想,就能出口成章。”

馮大司馬“嘖”了一下。

老夫已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年郎。

你個小狐狸還想蒙混過關?

“說正事,你提起皇後,還有那些話,究竟想要做什麼?”

“說了就是提個醒,”右夫人再次白了馮某人一眼,“太子比起以前,變化很大。”

右夫人強調道,“不但身體比以前要好,而且見識和學問,都有很大的長進。”

“阿姊原本還有些擔心,現在除了高興,就是想要對你道謝,可惜你昨日沒有入宮參加宴會。”

“所以阿姊有些遺憾,這才讓我代為轉達。”

馮大司馬看向右夫人的目光帶著懷疑之色。

就這麼簡單?

那昨晚你為什麼不說?

可是他又沒有什麼證據。

“太子天資本就過人,諸多學問,隻要稍加點撥,就能學會。大漢人才濟濟,何愁找不到教導太子之人?”

馮大司馬倒是謙遜了一下,“我不過是占了與陛下親近的便宜罷了。”

右夫人盯著大司馬,最後點頭笑了一下:

“既如此,那妾就不用擔心了。”

她站了起來,有些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其實阿姊也沒有告訴我她究竟有什麼意圖。”

上黨事變之後,特彆是皇後遷往桂宮居住後,她與皇後之間,看起來雖然仍是親密無間。

但雙方的心裡,實則都多了一些以前沒有出現過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皇後是皇家人。

她是馮張氏。

阿姊的夫婿是大漢天子,有個兒子是太子,未來的大漢皇帝。

而她的夫婿,則是大漢眾臣之首,掌握著大漢的軍政大權。

注定是有一方要作出退讓的。

右夫人的語氣裡有些歎息:

“不過按妾的想法,她應該是在變相地提醒阿郎,朝堂上有人想要對阿郎不利,但陛下應該沒有聽進去。”

說完這一句,右夫人看了馮大司馬一眼,正好馮大司馬也向她看來。

大漢的朝堂,確實要比魏吳兩國和諧得多。

一來是天子比較仁厚,又能聽得進臣子的進諫。

二來是季漢的傳統。

從丞相到大司馬,大夥已經習慣了有一個強勢人物作為群臣之首。

這樣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黨爭。

但這並不代表著,所有人都喜歡這一套運作規則。

相反,不知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動,想要推翻它。

無他,利益太大了。

大到甚至有人願意賭上身家性命的地步。

(李邈:曹!)

“這一次,會是誰?”

馮大司馬想了想,魏延之後,似乎還沒有人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這話也不全對。

比如說,蔣公琰還是夠資格的。

但憑自己與蔣公琰的關係,以及蔣公琰的為人,馮大司馬相信,兩人目前沒有發生衝突的可能。

“不知道,”右夫人搖頭,然後頓了頓,有些不自信地說了一個字,“裴?”

馮大司馬差點笑出聲來。

裴潛最近確實活躍。

特彆是在遷徙上黨豪右實邊的事情上,屢次上書據理力爭。

聽說還真讓他挽救了不少人家,讓這些人僅僅是遷至通邑,避免了遷往九原的命運。

當然,這其中肯定有暗箱操作。

包括馮某人與裴潛之間心照不宣的配合。

但彆人不知道啊。

這不,連皇後都這等人物都瞞了過去。

右夫人伸完懶腰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對啊,我怎麼前麵沒有想到?”

但見她重新坐了下來,臉上帶著認真的神情:ωω

“阿郎,妾仔細想了一下,阿姊告訴我的那些傳言,說不定還真的跟裴潛有關。”

雖然心裡有底,但馮某人看到右夫人這般模樣,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何以見得?”

“羊叔子。”

這跟羊祜又有什麼關係?

右夫人放低了聲音:

“羊叔子是代表羊氏和辛氏過來的,妾前麵說過,關東的不少人家,可能也在暗中觀望。”

“但大漢境內,可有不少人一直在盯著關東那些大族的土地人口呢!”

誰?

當然是手裡攥著《棉花種植可行性報告》的關中並州河東各大家族。

特彆是並州河東的人,因為上黨一事,與裴潛可是有不少往來。

他們渴望成為大漢日後的棉花種植園的農場主,就注定要與關東世家成為死敵。

雖說馮某人在對待世家大族這方麵,一向是有口皆碑,一視同仁。

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但萬一呢?

棉花這麼大的事,試探一下馮某人對關東那邊的態度,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不至於吧?”馮某人聽到右夫這般分析,終於有些不確定起來,“羊叔子才到長安多久?這些流言又傳了多久?”

時間不太能對得上。

“小心無大錯。”右夫人謹慎地說道,“羊叔子確實才到長安沒多久。”

“但夏侯子林帶人逃離洛陽,前來投靠大漢的消息,可不是一早就在長安傳開了麼?”

說著,右夫人又瞟了一眼馮大司馬:

“而且要是這些傳言,原本是想逼大司馬早一日向東,然後這幾日才借著夏侯氏的事情大肆流傳開呢?”

馮大司馬終於笑不出來了。

他媽的!

這些玩意,果然是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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