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章 渡水(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372 字 2個月前

就在壺關開始陷入一片混亂,流言四起的時候,丹水同樣也是混亂不已。

奉命守在丹水邊上的魏軍將領,早已是不顧體麵地在當眾跳腳破口大罵:

“瘋子,瘋子,真是瘋子!”

對麵的賊將,難道是真的一點也不懂領兵之道嗎?

哪有這般領兵的!

來到對岸的第一天,就立刻渡水探路。

第二天,就全軍強渡。

沒看到自己這邊營寨林立,一副防備森嚴的模樣嗎!

他們就不怕渡水失敗,全軍葬了魚腹?

魏將渾身在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但凡自己手頭的兵力能多一點。

隻要多個五千來人,他就有信心,把這支賊軍堵在水裡。

甚至可以讓對麵吃儘苦頭,讓對麵的賊將知道,如此魯莽行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可是他沒有。

他手裡的兵力,隻能守住正麵的渡水點。

連從兩翼渡水過來的賊軍,他都沒有辦法顧得上。

他甚至都沒有搞清楚,賊軍是如何在一天一夜之間,就造出這麼多的古怪筏子。

又如何會想到賊軍會突然發起如此大規模渡水?

按常理來說,就算是優勢兵力渡水,也要花上一段時間打造渡水器具。

哪像眼前這支賊軍,從一開始就不按常理行事。

“衝衝衝!”

“衝過去,賊子兵力不多,隻要我們全部衝過去,今晚就在賊子的營寨裡過夜!”

“衝不過去,今晚就在水裡過夜!”

相比於魏軍的手忙腳亂,有著特殊動員機製的漢軍,正在打算一鼓作氣,衝破魏賊的防線。

每個比較大的筏子上,都有一個年青將校,臉上帶著激動的神情,用激昂的語氣,鼓舞著周圍的將士。

有的甚至不顧時不時從天而降的箭羽,直接站起身子,拿著一個鐵皮喇叭,不斷地高聲呼喊:

“將士們,建功的時候到了,按大漢的規矩,隻要能打敗對麵這支賊軍,大夥少說也能積下一畝田地!”

“再努力一些,十畝八畝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告訴大家,對麵賊軍比我們的人少得多,大夥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對方!”

“到了地頭,不要怕,跟著我衝!”

“放心,要死也是我先死!”

說這個話的年青人,臉上的神情已經不是激動,而是狂熱。

大漢昂昂男兒,當存大誌,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

想起皇家學院裡的靈位堂,香火永續,世受祭祀,大丈夫死且死耳,有何懼哉!

吾想入靈位堂,爾等欲蔭子孫。

既是各取所需,所以,跟著我衝吧!

隨著筏子越來越靠近對岸,年青將校彎下腰,拿起自己的武器,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猶如一頭隨時要撲出去的豹子。

“嘩!”

筏子撞上了什麼東西,猛地一震,讓筏子上的眾人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上!跟我上!”

年青將校不等站穩,就第一個跳入水裡,向著岸邊衝去。

前方的魏軍,早已與第一批衝上岸的漢軍廝殺到一起。

年青將校瞪紅了眼珠子,恨不得飛到第一線。

“隊率,列隊?”

看到自己的隊率如此著急,有人連忙提醒了一聲。

“還列個屁的隊!”

年青隊率指了指前方,罵道:“都打成爛仗了,跟緊我就行!”

石苞要強行突破魏軍的水邊防線,派在前麵的,自然是突陳軍中最精銳的骨乾底子。

甚至連王含麾下的兩千餘的工程營衛隊,都全部壓了上去。

故而彆看隊率年青,但實則已經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了。

這也是魏將要破口大罵的原因之一。

畢竟他想都沒想過,漢軍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用,就敢強渡丹水。

更重要的是,本以為昨日那批死戰不退的漢軍,已經稱得上是世所少見的悍兵。

誰料到今日衝過來的,甚至比昨日那批漢軍還要悍不畏死。

這入他阿母的還打個屁!

“將軍,不好啦!又有一批賊軍從南邊登岸,正在向這邊衝過來了!”

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過來,急聲稟報。

魏將麵如死灰,眼神麻木地看了傳令兵一眼,沒有說話。

你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

光是阻擋正麵的漢軍,我都已經把所有的兵力調上去了。

本想著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們反推回水裡,以此達到震懾敵人的目的。

誰能料到,沒能震懾對手,自己反而被震懾了。

現在能調動的兵力,都在前方與漢軍糾纏。

哪還有多餘的兵力顧及兩翼?

就在這時,但見丹水東岸,突然升起一朵煙花,緊接著,又是第二朵,絢爛無比。

一直舉著望遠鏡觀察對岸戰況的石苞,放聲大笑起來:

“將士們破賊矣!”

一朵煙花,就表明是站穩了腳跟,初步建立了灘頭的陣地。

隻是讓石苞沒有想到的是,事情出乎地順利,兩朵煙花當空升起,表明正在展開反攻。

“傳令,讓後軍加快速度,立刻渡水!”

“告訴他們,今晚大夥可以在賊軍的營寨裡過夜了。”

“喏!”

震天的戰鼓聲響了起來。

一排又一排的筏子被放到水裡,放眼看去,丹水水麵上的漢軍猶如蟻團,密密麻麻,向著對岸湧去。

“將軍,不好啦,賊軍已經向著中軍這邊衝過來了!”

漢軍的後軍到達對岸,徹底宣告了強渡丹水的勝利。

這一回,就連親衛都按捺不住了:

“將軍,請及早做決斷吧!”

“決斷?什麼決斷?現在還能有什麼決斷?”

這個時候,魏將反而平靜了下來:

“本就兵少於賊,又後無援兵,這麼長的河段,換誰來都守不住,我還能有什麼決斷?”

滿麵焦慮的親衛走上前,壓低了聲音,急促地勸道:

“將軍,不如退吧?吾等誓死護送將軍退回長子……”

“長子同樣是個空城,退回那裡有何用?”

魏將慘然一笑:

“孫將軍讓我至少要守足五日,現在連兩天都沒到,我就算是逃回去,同樣是難逃一死。”

“將軍欲死戰乎?”

魏將瞟了親衛一眼,不語。

他默默地看了前方,直到親眼看著前麵已經開始有士卒潰敗向後跑,這才語氣沉重地說道:

“傳吾令,舉白旗,讓將士們棄械而降吧。”

“啊?將軍,這……”

按大魏律令,失土都是重罪,更彆說主動降賊。

所以先帝在時,就算是守不住疆土,主將要麼是戰死,要麼是自儘。

哪怕是力竭被俘,亦要主動求死,哪有降賊一說?

前方的喊殺聲越來越近,魏將踢了一腳親衛,喝罵道:

“速去!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看著親衛茫然地去傳令,魏將長歎了一口氣。

大魏,再不是以前的大魏了。

而漢國,也再不是以前的漢國。

輸給漢軍,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漢軍的一個年青將校一馬當先,眼看著就要衝至魏賊中軍的範圍,沒成想魏軍竟是開始主動棄械投降。

眼看著首功擦肩而過,氣得他舉刀大罵:

“賊子,連死戰的勇氣都沒有,無膽鼠輩!”

但見長刀所指的方向,忽然出現了一隊人,原來正是魏將在親衛的護送下,來到衝在最前麵的漢軍麵前。

雖然失去俘賊軍主將的大功,但第一個接受賊軍主將的投降,也算是勉為其難吧。

得知魏將既沒有逃跑,也沒死戰,而是選擇了主動投降,這讓緊跟著渡水過來的石苞有些詫異。

他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對方。

發現對方也正在打量自己。

“君識明暗,知正邪,歡迎之極。”

魏將卻是搖頭苦笑:

“將軍實在是太過抬舉我了,今日看到將軍命大軍渡水時起,某便知此戰必敗。”

說到這裡,他認真地看向石苞,“某之所以降將軍,其實就是想要解開心裡的疑惑,否則的話,某雖死亦不甘心。”

“疑惑?什麼疑惑?”

“觀將軍今日之舉,想來是定是看出了東岸防備不足,所以這才敢舉軍渡水,打了某一個措手不及。”

“但某又實在是想不出來,將軍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雖說突發意外,孫將軍不得不領大部將士回壺關。

但前些日子的時候,大魏的將士,可是確確實實地在丹水東岸做了大量準備,故而這才留下了這麼多的營寨與壁壘。

按常理來說,看到這麼多的營寨和壁壘,就算是再自信的將軍,也要心生警惕之心,不敢輕舉妄動。

再加上又是初趕至此,理當一邊讓將士休整,一邊小心試探查探。

這一來二去,就算是最後發現對方乃是兵力空虛,但所費時間也得花個五六七八天不等。

而且還得要考慮是不是有埋伏什麼的。

但眼前這位漢國將軍的做法,卻是魯莽至極,簡直就是把全軍將士的性命拿來開玩笑。

偏偏他的做法,卻又正是讓自己這邊精心的準備起不到半點作用。

這一仗,敗得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太過憋氣了。

所以他寧願投降,也想著要問一問,眼前這位對手究竟是怎麼想的。

石苞聽到降將的這一番言論,不動聲色地把拿著望遠鏡的手負到後麵,淡然一笑,道:

“你可知我生平最欽佩者,是何人?”

“在此之前,某與將軍素未相識,如何知曉?”

“我本不過一私販之徒,幸得遇一貴人,才得以見於中都護麵前。中都護不以我卑微,悉心提拔,這才有機會一展心中之誌。”

石苞緩緩道,“故而我這生平,最崇敬者,便那位貴人和馮都護。”

“馮都護……可是馮鬼,呃,馮文……”降將結巴了一下,“呃呃,那位名震天下的馮將軍?”

“沒錯。”石苞點頭,然後問道,“那你可知,當年也有人曾以虛設草人空城之計,想要欺詐馮都護。”

“誰料到卻是被馮都護識破,將計就計,最後俘獲那人?”

降將一怔,感覺這個事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石苞也不說那人的名字,隻是嗬嗬一笑:“我既最敬馮都護,自然曾對馮都護諸戰經曆多加了解。”

說著,他雙指成駢,點了點降將,“汝之計,與當年馮都護所遇何等相似,吾又豈會看不破?”

聽到石苞這麼一說,降將雖然仍不知他是怎麼看破的。

但聽到馮某人的名字,他已經是心服口服。

原來是馮文和當年看破過的計策,此人又自稱是馮文和親自提拔起來的,那麼自己輸得確實不冤。

看到降將終於低下了頭,石苞便下令把他收押起來。

同時讓人收拾魏軍的殘兵敗將,一起押送回後方。

原本魏軍的營寨,果真如其先前所言,成了漢軍的休整之地。

就在底下的將士正在享受勝利的時候,胡遵找到石苞,建議道:

“中郎將,吾等既能快速渡水,想來長子的賊子守軍尚無準備,不如趁著軍中士氣旺盛,今夜三更我們就出發,奔襲長子。”

“賊子毫無防備之下,我們說不定能一鼓攻下長子。”

豈料到石苞卻是不以為意,笑道:

“胡將軍心急矣!將士們這些日子一直在趕路,這兩日又不得休息,打了這麼一仗。”

“莫看士氣可用,實則已是疲憊,最好還是讓他們休整一下,以蓄銳氣。”

胡遵沒想到昨日還火急火燎著要渡水的中郎將,現在反而是要坐視戰機丟失,不禁就是有些著急。

“中郎將,機不可失啊!若是等長子的賊軍有了防備,恐怕到時將士會多有傷亡。”

石苞仍是擺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戰機轉瞬即逝:

“胡將軍多慮了!賊子若是想要阻吾等,丹水就是最好的地方。”

“他們連這裡都沒想著要守住,又怎麼可能在長子多派守軍?”

“況且我們手裡還有工程營,何懼攻城?胡將軍且把心放到肚子裡。”

“我昨日就說過,賊子定然是得到了太原的消息,故而怕是已經有了棄守上黨之心。”

胡遵還不知道石苞已經從降將嘴裡得知,長子同樣沒有多少守兵,他不由地繼續勸道:

“既如此,我們不是更應該急追嗎?”

石苞“嘖”了一聲,略有責怪地看向胡遵:

“胡將軍何其不智也?吾等所領,乃是步卒,追賊子多累?”

“將軍莫要忘了,鎮東將軍所領,可是騎軍,追賊正當其時是也!”

話都說到這一步了,胡遵再反應不過來,那就真成傻子了。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一拍腦袋,嗐!

明明中郎將昨日就曾有過暗示,自己怎麼就被眼前的勝利衝昏了頭?

想到這裡,他略有古怪地看了一眼石苞。

怨不得此人出身卑微,卻能得到中都護的青睞,除了自身的才能之外,這奉承人於無形的本事,原來也是厲害得緊。

胡遵甚至已經替石苞想好了下一步打算。

若是鎮東將軍能獨自破賊,可不就是得了這收複上黨的頭功?

若是鎮東將軍在壺關受阻,那麼中郎將領軍及時趕到支援,最後大夥在鎮東將軍的節製下,齊心大破賊子,鎮東將軍同樣還是頭功。

想起當年在安定時,自己就曾親自所見,鎮東將軍與中都護的關係似乎極為特殊。

這中郎將,是個人精啊!

這樣都能想到如何拐著彎在中都護那裡加深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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