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盟約信任危機(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678 字 2個月前

魏國偽帝曹叡還沒死的時候,就曾哀歎過:

“祁山、襄陽、合肥三地,乃是控蜀吳二賊之要地,賊欲北犯,須先破此三地。”

“今祁山已破,故而蜀虜猖狂不能製,若是再失襄陽與合肥,將何以壓吳寇?”

正是認識到三地的重要性,所以當年滿寵提議棄舊城建新城時,就差點沒有通過。

畢竟有了祁山的前車之鑒,萬一合肥新城擋不住吳寇,那大魏可就真是自陷死地了。

襄陽與合肥,如同兩位太上皇,一西一東,壓得吳國首尾不能動彈。

這些年來,孫權屢戰屢敗,也要年年北上,死磕合肥,自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想要尋求破局之道。

至於襄陽這邊,雖說動靜要少一些,但這並不意味著孫權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隻是荊州乃四戰之地,同時又是漢吳兩國永遠無法消彌的傷口。

兩國的聯盟,隻不過是暫時掩蓋了這個傷口,並沒有使它愈合。

吳國雖然占據了荊州大部,但江陵北有襄陽,西有永安。

讓荊州之地,正好形成一個小型的三國鼎立之勢。

慣於背刺,又做賊心虛的孫權,明麵上主要是防備北麵的襄陽,但實際上還要暗中防備蜀地。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敢調動太多的兵力北上,生怕漢軍會突然從永安順流而下,再打一次夷陵之戰,以報前仇。

所以要不要配合吳國拿下襄陽,對於漢吳兩國來說,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不但是對兩國信任程度的真實測試。

同時還是對兩國決策層對未來局勢把握能力的一次考驗。

這等國之大事,自然不能輕易做出決定。

送走了皇後,馮都護與左右夫人來到作戰指揮室,通過巨大的地圖,再一次推演了吳國奪取襄陽後的局勢。

馮都護不由地感歎:

“陸遜此人,果然還是很厲害的。”

雖說作為江東代表人物,戰略上比較保守,有些不思進取,隻欲偏安江南。

但不得不說,此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就是殺招。

左夫人目光緊盯著地圖,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我們能不能從漢中出兵,把襄樊控製在自己手裡?”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得等三年之後。”

馮都護其實同樣也是不太甘心,“須得等去東吳學習的學生們回來,然後我們就可以在漢中造船。”

“到時舟師從漢中順流而下,同時大軍從關中出武關攻宛城,水陸並進,宛城襄樊必然能一鼓而下。”

漢中舟師在水上襲擾,甚至可以截斷襄陽與宛城之間的聯係。

而漢軍則可以全力攻打無險可守的宛城。

就算是曹爽從許昌派援軍過來,大漢最下策也可以效彷光武皇帝,在宛城的東北方再打一次昆陽之戰。

不,根本不用打昆陽之戰,在南陽盆地這塊平地上,大漢鐵騎,根本無所畏懼。

魏國援軍隻要敢來,馮都護就敢滅了他們。

說不定,在殲滅了許昌援軍之後,大漢就可以直接兵臨許昌城下。

“啪!”

馮都護一巴掌拍在地圖上的襄樊位置,有些惱怒道:

“陸遜這一出,根本就是破壞了吾未來三年的大計!”

左夫人亦是神色不愉。

右夫人少有接觸軍中之事,她站在地圖麵前,看了半天,這才幽幽說道:

“誰知道陸遜此舉,不是早料到阿郎的打算?在妾看來,至少也是起了早早防備之心。”

“這一戰過後,那些學生們,也應該回國了吧?”

“我們曾答應過吳國,不會在永安布置太多的戰船,那麼這些學生會放到哪裡?”

“自然隻能是襄樊上遊的漢中,因為隻有那裡,才是大漢舟師的唯一用武之地。”

“控襄陽一地,進可謀劃魏地,退可據守江南,同時還能牽製大漢,乃至限製大漢未來奪取天下的路線。”

“甚至還能讓大漢舟師在短時間內無用武之地……”

除非大漢主動撕毀盟約,失信於天下,要從吳國手裡奪取襄陽乃至荊州。

否則的話,就算大漢在漢中組建起舟師,也隻能在漢中打轉轉。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右夫人這才總結似地說道:“要是換作我,我也會這麼做。”

馮都督麵色微微一變,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真他媽的好算計!”

這麼說來,自己派出去的學生,豈不是至少也要多耽擱幾年時間?

虧自己還送了吳國那麼多物資,讓他們在吳國多學了一年時間。

聽到右夫人的分析,馮都護越發確定,陸遜此舉,定然是有意為之。

吳國這是打算要在自己的學生回來之前,搶先把襄陽控製在手裡。

看來對於大漢的節節勝利,吳國喜歡背刺的老毛病又開始犯了。

一邊想要利用大漢幫他們撈好處,一邊又暗中扯大漢的後腿。

相對於馮都護被人算計的惱怒,左夫人在軍事上,則是要現實得多。

雖然不甘心,但眼下大漢既然不可能拿下襄陽,她很快就清醒地轉至軍事層麵考慮利弊。

對著沙盤與地圖看了一會,但見她突然冷笑一聲:

“皆言吳人乃鼠輩,目光淺短,此言亦確實有理。”

“就算讓他們拿下襄陽又如何?就算大漢不能走宛城攻取許昌又如何?”

“隻要能光明正大拿下幽州,天下產馬之地儘在大漢之手。”

“魏賊擋不住大漢的兵鋒,難道吳人憑著大江就想阻止大漢光複天下?”

右夫人同意左夫人的看法,但見她微微一笑:

“大漢現在沒辦法拿下襄陽,吳人亦是同樣沒有辦法拿下幽州。”

“陸遜此舉,看似高明,實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阿郎何須如此生氣?”

她的目光流轉,緩聲勸道:

“陸遜好歹也是吳國名將,怎麼可能看不到眼下的大勢?”

“他欲有所作為,自然不甘束手待縛,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這天下的便宜,總不能讓咱們全占了去。”

聽到兩位夫人的話,馮都護“哦”了一聲,看向二人,問道:

“依兩位細君之意,也是同意我領軍去一趟武關?”

“不僅僅是去一趟武關。”

一直在沉思的左夫人拿起長鞭,點了點宛城的位置:

“魏賊雖說棄守武關,但他們在武關道東南邊,重新修複了草橋關。”

草橋關,就是後世的荊紫關。

公元前304年,此地屬於楚國管轄,楚王派太子荊來鎮守此地,於是此地就取名叫荊子口。

武關屬秦,荊子口屬楚。

當時它們是武關道上秦楚兩國國境線上的最重要關口。

漢時,在荊子口的舊址上,有一座木橋,供往來商旅通過丹水,故而稱此地為草橋關。

武關與草橋關之間,皆是崇山峻嶺,唯有丹水穿越其間,連通兩地。

唐朝前的武關道,大部分路段都是與丹水衝刷而成的河穀重合。

“就算是大漢以後不能從武關走宛城攻取許昌,但亦要做好鉗製襄陽的準備。”

“若不然,大漢自北南下滅魏時,吳國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從襄陽偷襲宛城許昌等地。”

左夫人說著,長鞭重重地點在草橋關的位置。

“啪!”

“所以,大漢想要完全控製武關道,草橋關就必須得拿下來。”

“如此,退,可作為武關的前哨,進,可鉗製南陽諸地。”

“吳人控襄陽,讓大漢不能從宛城攻取許昌,那我們也要讓他們不敢輕易從宛城北上。”

馮都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也就是說,不走這一趟,是不行了……”

右夫人輕笑一聲:

“荊州乃三足鼎立之地,吳人想要攻取襄陽,大漢自然也不能光看著,真能拿下草橋關的話,確實也不錯。”

唔,大漢拿草橋關,吳國拿襄陽,所以隻有魏賊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馮都護點頭:

“得聞兩位細君之言,某茅塞頓開,既如此,那我就領兵走一趟武關。”

“關鍵問題是,僅僅武關那點守軍,怕是攻不下草橋關。想要攻下草橋關,還須得另行調兵。”

彆看現在的大漢,疆域廣大,但兵力仍是關中之戰時的那些兵力,最多就是增加了一些並州的胡騎義從。

這就是為什麼馮都護一直反對現在就在河東用兵的原因之一。

彆看大漢已經收複關中這麼久了,但馮都護知道,再次用兵的時機,仍是遠遠未到。

丞相去世後,軍中本來就人心不穩。

再加上馮都護接管前線大軍,漢中軍的頭號猛將魏延與他不和,而隨軍長史楊儀更是潛逃魏國。

對軍中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逼得馮都護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到安撫軍中人心方麵來。

魏軍退出關中時,又摧毀了潼關與武關。

馮都護又須得調集人手加以修複。

還要派出人手清理未央宮。

同時還要著手修複鄭國渠,為以後的恢複生產做準備。

緊跟著又是天子遷都,百官與各官署皆隨之遷來,更是諸多繁瑣。

天子遷都完畢,就要著手戰後治理問題,安撫、整頓、收服關中並州與河東的諸多世家。

不管是用什麼方法,讓世家低頭也好,讓他們配合也罷,利誘甚至恫嚇肢解等等。

挾著大勝餘威,隻有讓他們配合了,重新丈量土地與清靜戶籍人口才能事半功倍,才能更好地推行攤丁入畝的政策。

所以直到去年,新複三地(關中並州河東)給百姓重新分配田地的舉措才能完全開展。

甚至主持丈量土地的一部分人員,還是從學院學生或者預備學生的世家子弟。

就算是把百姓當成牛馬驢驅使,但想要讓地裡長出莊稼來,也是要時間的。

長出莊稼還不算,還得讓百姓家裡有足夠的餘糧——至少耕種兩三年,才能攢下一年的口糧。

隻有讓百姓切實感受到朝廷的恩惠,才能進一步征召青壯入伍。

否則的話,家裡的壯勞動力沒了,萬一再遇到點什麼災害或者意外,流民便產生了……

這樣的士卒,就算是強行召到軍中,又有多少戰鬥意誌?

這與魏賊對屯田客的壓迫又有多大區彆?

故而季漢現在實行的,是征兵製與募兵製相結合的兵製。

有戶籍則分田,有籍有田的人家,在滿足條件的情況下,須得抽丁服兵役。

兵役一共四年,一年在本郡戍守,這就是郡兵,同時接受正規軍事訓練。

剩下的三年要調入中央軍,參與對外作戰。

這四年兵役是義務性的,除非戰死或殘疾,才有撫恤金。

不過在中央軍,他們可以在接受文化教育,如果進入工程營,甚至還能學到某類技能,算是難得的福利。

如果服役超過了四年,個人就能領到朝廷發給的軍中俸祿,可以補貼家裡。

運氣好一些,能立下足夠的軍功,那麼還能分到“軍田”。

軍田並不是實分給個人,而是按交易所各地的糧食均價折算成錢糧,分到個人手裡。

同樣,這些錢糧也可以按要求送到家裡——東風快遞,使命必達。

對立下軍功者不吝重賞的製度,是維持漢軍強大戰鬥力的保證。

而想要維持這些製度,須得有兩個最重要的基礎:

一是有足夠的兵源,二是有足夠的財力。

幸好,這些年來,隨著新興產業的飛速發展,再加上生產工具的改進等等。

最重要的,還是糧食的增產,是保證大漢財政良好的最底層基礎。

至於兵源,正常來說,按季漢的情況,確實是個大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卻是被大漢丞相的漢夷如一,與馮某人對胡夷的恩威並施化解了。

南邊的夷人,北邊的胡人,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不但給大漢源源不斷地提供了勞(動)力。

而且還踴躍地加入漢軍,以期能跨躍階層,為後代謀求一條更好的生存之道。

無當軍、義從騎就是最主要的代表。

馮某人雖說有時候手段酷烈了一些,但確實也給邊地的胡夷帶來了許多改變,給他們帶來了更多的活路。

有胡夷視之如惡鬼,但同樣有更多的胡夷視之為天神。

季漢對軍功的重視,導致想要翻身的漢人百姓都趨之若鶩,更彆說胡夷。

漢夷如一的好處,就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了。

因為軍功的賞賜,可是不分漢胡的。

但政策就是再好,也要有實施的前提與基礎,而現在的新複三地,條件恰恰還沒有成熟。

這就要求大漢必須得再等幾年。

以大漢現在的兵力,分散守住各地,已經算是難得。

就如九原都督府,管轄著如此廣袤的草原,卻僅有五千兵力——其中還有兩千是胡騎義從。

若非馮某人屠戮了數萬鮮卑精騎,徹底打斷了鮮卑人的脊梁骨,嚇破了九原胡兒的膽。

九原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安定祥和,還是個疑問。

所以大漢現在想要集中兵力發起大戰,確實有些勉強。

“從彆處征調兵力過來是等不及了,所以隻能是調關中之兵。”

作為戰略預備隊,長安的禁軍已經被調走了一部分,由張舅哥帶去了河東。

剩下的不能輕動。

再說了,攻城要的是步兵,騎兵很明顯不合適。

左夫人點了點潼關,“抽調潼關一部分守兵如何?”

“現在我們在河東布有重兵,魏賊必然不敢掉以輕心。”

“再加上潼關險要,就算是暫時調走一部分兵力,隻要關內守軍緊守關城,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後麵還有話左將軍沒有完全說出來。

那就是留守長安的禁軍,足夠應付意外——包括魏賊出其不意地突入關中。

隻要禁軍能守住長安,拖到河東大軍與馮都護回轉,一切就不用擔心。

更彆說魏賊敢不敢在關中與禁軍一決雄雌,那都是個問題。

馮都護沉吟一會,點了點頭:

“看來唯有如此了。”

雖說草橋關也算是一個關城,但主要還是倚仗丹水,遠不如武關那般險要。

武關道地勢多是河穀,不好展開兵線,倒也不用領太多的兵力過去。

“武關守將句孝興(即句扶)與孟昂雄(即孟琰),乃是忠勇之輩,且皆與阿郎交好,阿郎此行倒也不用擔心無人可用。”

“卻是不知阿郎打算從潼關那邊調何人過來?”

既然已經決定了出兵,接下來自然是要定下帶誰出征。

左夫人這一回沒打算跟著去。

一來她還有一個鎮東將軍的身份。

馮都護親自出馬,已經算是給了陸遜麵子,若是再加上一個席卷並州河東的關鎮東,那陸遜的麵子也太大了點。

二來左夫人還要留守中都護府,處理府中軍務。

“讓信厚(即李球)領軍過來吧,給他加一個參軍之位,柳休然(即柳隱)留守潼關,我也放心一些。”

馮都護為主帥,李球為參軍,句扶與孟琰為副將,這個陣容,對付區區一個草橋關,足夠豪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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