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2章 另一種方式的移民實邊(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393 字 2個月前

建興十年三月的涼州,積雪已經基本融化,去年白災的影響,也消除得差不多了。

一年裡最重要的工作,春耕正在如火如荼準備著。

除了春耕,涼州比蜀地還多了一項重要工作,那就是畜牧。

涼州畜牧甲天下,涼州大馬更是橫行天下。

當年孝武皇帝命李廣利征大宛,奪汗血寶馬。

所得寶馬大多都養於涼州,極大地改良了涼州的馬種。

可以說,涼州所產戰馬,確實要比並州與幽州所產戰馬質量要高上一籌。

而此時的涼州,比起後世,環境不知要好多少倍。

河西走廊兩邊延綿的山脈,每年都給高山下的平原提供雪水。

而且四郡都有一條流量足夠大的河流,為耕種提供了足夠的灌溉水源。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上天賜予的豐饒之地吧?”

馮永看著粗略的地圖,有些感慨地說道。

才來涼州數月,而且又一直在忙,所以手頭上的地圖,都是在原來刺史府中找到的地圖。

繪製很粗獷,這是一幅地形圖。

大漢早就已經會根據不同的需求,繪製不同的地圖。

比如說地形圖,就是重點繪製山脈河流,道路與居民地等。

還有駐軍圖,顧名思義,就是各地駐軍的地圖,這種絕密地圖,甚至還是彩繪。

不過涼州的駐軍圖對於馮永來說,價值並不算太大。

還有一種重要地圖,叫城邑圖。

上頭標繪了城垣範圍、城門堡、城牆上的樓閣、城區街道、宮殿建築等城市的具體情況。

城邑圖同樣是絕密地圖。

但對馮刺史來說,城邑圖比駐軍圖更沒價值。

涼州駐軍圖好歹可以大略知道地方上的要塞關口,涼州城邑圖則連這點價值都沒有。

因為你已經在城邑裡,實地察看不比看地圖強?

以後涼州主要城市地圖,肯定是要重新繪製的,這些城邑圖,最多也就是個大略參考。

反而是絕密程度比不過兩者的地形圖,現在對馮永用處最大。

“確實是豐饒之地。”

關將軍現在沒辦法親自去軍中,所以隻能拿地圖過癮,“所以阿郎打算把禿發部安排在什麼地方?”

說著,她點了點武威郡最北邊的都野澤,“要不這裡?”

讓胡人當看門狗,這是大漢延續了數百年的政策。

就連曹操也逃不過這個固有思維,也怪不得關姬有這等想法。

馮永卻是搖頭拒絕了,“肯定不行。”

大漢以前讓匈奴人守疆外,那是生產力達不到,沒辦法的事。

甚至到了近些年,居然還讓胡人不斷內遷,這更是漢家勢力不斷收縮的表現。

現在不一樣。

有了足夠擴張動力的大漢,可以驅使世家、權貴、新興資本消化那些邊疆之地。

邊疆胡人有了更好的出路,完全可以加快融入大漢的步伐,一起為興複大漢複興而努力,不是嗎?

更何況武威北邊的都野澤那就是小一號的居延澤。

流經姑臧的穀水幾乎貫穿了整個武威郡,最後注入都野澤。

都野澤的北邊,同樣是有一道前漢築起的長城,長城的外麵,就是大漠。

“無論是居延澤還是都野澤,我都不可能允許禿發部這樣的胡人部族去那裡畜牧。”

把各個小部族遷去那裡,給草場當織工雜工,這沒問題。

但禿發部這樣的部族,絕不允許。

居延澤也好,都野澤也好,都算是邊疆之地,而且還與北邊大漠緊密相接。

讓胡人部族前去,那就是培養未來的羌胡之亂。

有暴利行業的經濟來源,同時還不用擔憂糧食問題,哪個失心瘋才這麼培養胡人部族?

但這麼重要而又富饒的戰略之地又不能空著,否則大漠的胡人隻會越來越多地湧進來。

所以讓世家大族帶著他們積攢了百餘年,甚至數百年的資源去開發那裡。

就成了馮永的選擇。

隻有這樣,才有可能在那裡留下不可磨滅的漢文化,讓它們變成真正的漢家土地。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給豪右讓出一些利益,那也是值得的。

“如果可以,我最做的,就是讓興漢會帶著足夠的人手,去那裡開草場與墾荒。”

說到這裡,馮永搖了搖頭,“可惜的是,興漢會目前沒有這個實力。”

“現在已經把居延澤讓給世家,那麼這個都野澤,就留給興漢會。”

隴右之戰,安排隴右羌胡,再加上蕭關之戰後的重建馮永麾下諸營,還有涼州白災救援等等。

興漢會已經被抽血太多。

要不是越巂郡現在興盛無比,每年都能提供大量的糧食絲綢馬匹。

要不是南中發展良好,每年都能輸送暴利。

要不是兄長現在成了大漢巨頭,讓大夥看到了光明的前途。

興漢會在過度輸送資源的情況下,能不能保持齊心還在兩說。

事實上,興漢會現在根本沒有餘力吃下都野澤這塊肥肉。

為了補償他們,馮刺史隻好利用職權,先給他們謀下這個好處,後麵再慢慢消化。

朝裡有人好做官嘛!

但不管是世家去開發居延澤也好,興漢會去開發都野澤也罷,其實都是變相地移民實邊。

這本就是華夏自古一貫以來的國策。

先秦時代,楚國曾移貴族到邊境開荒,發展邊境經濟,加強國防力量。

始皇帝曾“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

到了大漢,孝武皇帝為加強北方邊防,曾一次就移民七十餘萬口,充實北方諸郡。

甚至後世不管何朝何代,都有不同的實邊方式。

流放犯官也是一種。

正是得益於這個延續了數千年的國策,就算漢家勢力在這些地方暫時衰退,但漢文化的向心力,也能給後世子孫留下念頭。

要是後世子孫能爭氣一些,就能堂而皇之地說一句“自古以來”。

現在馮刺史不過是拾人牙慧,區彆就在於,他是換了一種方式,加以利誘,而非強迫。

而且世家和興漢會實邊的方式會更加暴力,效率會更加高速。

現在的大漢,等不了那麼久,正好需要這種暴力,和這種效率。

“所以我想讓禿發部遷到這裡。”

馮永點了點姑臧縣與鸇陰縣之間的地方,“來涼州之前,我們就已經決定這裡是草場,完全可以劃一部分給禿發部。”

馮永在任護羌校尉時,本就是以平襄以起點,大力向北方擴張。

平襄北邊的祖厲,以及祖厲西北邊的鸇陰,都屬於武威郡所轄。

也就是說,前幾年護羌校尉府經營的地域,至少有一半是屬於涼州。

當年規劃大河邊上的鸇陰縣時,大河東邊的數十萬畝地拿來耕種,其中大部分都是種了豆類,作為牲畜的糧食。

而大河西邊,一直到姑臧縣這一段數百裡的荒野,則是規劃成了草場。

現在終於到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禿發部被安置在這裡,東西兩邊全是漢家的耕種之地。

若乾年後,如果禿發部還能保持現在這個部族模樣,馮鬼王當場倒立拉稀騙吃騙喝!

反正馮鬼王不相信,連自己文字都還沒形成的胡人,能在自己的糖衣炮彈下支持多久。

相對來說,涼州的其他羌胡,則要相對零散。

前提是必須阻止河西鮮卑在短時間內大規模湧入涼州。

所以居延澤與都野澤的治理,就顯得尤為重要。

把胡人南下進入涼州的這兩個缺口補好,涼州在漢胡問題上,才能化為主動,有選擇地進行融合。

“日後涼州漢胡,不拘是居住耕種,還是畜牧,須按‘大雜居,小聚居’的原則,不可讓單一部族的胡人抱團。”

馮刺史定下了安置涼州羌胡部族的基調。

一旁的張星憶眼睛微微一亮:“若是有矛盾的部族還可以放在相鄰的位置……”

馮刺史看了這個滿腦子都是算計的女子一眼,“嘖”了一聲,不滿道:

“現在是我們在治理涼州,涼州安定是我們的目標,沒事你挑起仇殺乾什麼?”

張星憶恍然地“哦”了一聲,古怪地看了一眼馮刺史:

“我還道你想要像南中……嗯,嗬嗬……”

關姬責怪地敲了一下張星憶的腦袋:

“不許胡說,阿郎在涼州的名聲好著呢!”

張星憶不敢反抗,隻能捂住腦袋,但仍是儘心儘職道:

“既然這樣安排胡人,那西海郡的世家怎麼辦?總得對他們做些安排吧?”

“不然真讓他們在那裡紮了根,又控製著涼州的一部分草場,到時候有些事情隻怕不好處理。”

關姬聽了這話,看了馮永一眼。

涼州世家趕著上門買地的時候,馮刺史前來與她報喜,兩人早就談過這個問題。

“怕什麼?”隻見馮刺史胸有成竹地說道,“誰說任由他們在西海郡折騰了?我們賣的是草場,又不是賣耕地。”

“再說了,我帶過來的這批學生,這不是還沒有安排下去嗎?到時候就讓他們去西海郡。”

牧一州之地,手頭裡的後備基層乾部一下子就短缺起來。

此時軍中正是重新組建之時,軍中老卒也是短缺,不到迫不得已,誰願意讓他們退出軍中?

所以想要像越巂那樣從上到下控製涼州,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兩三年裡,考課能挑出一些能用的人才,就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其他郡的世家在地方根深蒂固,派幾個學生下去就是被人吃掉的份,還不如集中到一郡。

收複西海郡後,怎麼規劃基層,還不是刺史府說了算?

就如南鄉越巂平襄那樣,白紙才好作畫。

得知馮刺史原來早有安排,張小娘子不禁暗自冷笑一聲。

她不敢去挑釁馮家大婦,但卻是背著大婦給了馮刺史一個鄙夷的眼神:說好的好名聲呢?

馮刺史表示收到,然後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

“去年白災,無論漢胡,都深受其苦,所以我決定遷一部分無力生活的百姓前去西海郡屯墾。”

“到時候官府借耕牛、農具、糧種,免其徭役,予冬夏衣,廩食等,待能自足時再正常征收賦稅。”

“待有餘糧時,官府會連續五年以高出當年糧價三成的價格收購。”

涼州的羌胡,絕大部分都是半耕半牧,在沒有活路的情況下,給他們安身之地,讓他們耕種,那就是最大的善心。

我是帶善人!

馮刺史心裡暗自想道。

“這得要多少錢糧……”

刺史府的大管家張小娘子下意識就是心疼不已。

“千金散去還複來嘛!怕什麼?彆說現在關中的魏賊不敢妄動,就算是他們有餘力,東邊也有隴右擋著。”

“再加上有敦煌張家的幫忙,與西域往來的商隊很快就會正常化,還怕沒錢糧?”

絲綢之路就是黃金之路。

更何況興漢會手裡還有那麼多的資源。

賣地就已經把錢糧已經籌齊了大部分,再加上後頭興漢會支援過來的物資,今年其實不用太過擔心。

至於明年,有了絲綢之路,還怕沒錢?

“千金散儘還複來?”

彆說關大將軍,就是張大秘書都沒了計較錢糧的心思,兩人異口同聲地重複了一句,“好句!”

“阿郎好久沒有寫文章了呢……”

關姬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聽說讓孩子早聽些上等佳文,以後孩子會更聰明呢!”

“商量國家大事呢,這會上哪想文章去?”馮刺史斷然拒絕道,“日後再說。”

“不都講完了嘛,還有什麼事?”

張星憶不滿地說道,同時翻了翻手頭上的文件夾,示意會議話題已經到尾聲了,可以談談文章。

“來人,把劉良叫過來。”

馮永懶得理她,沒好氣地轉過身,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孕婦有特權,想一出是一出。

你又沒懷孕,不乾正事,跟著湊什麼熱鬨?

劉良很快進來:“見過兄長,大嫂,張秘書。”

馮永微微點頭:

“宏朗,現在有兩個事,需要你去做。”

“兄長請吩咐。”

“你與那禿發闐立不是聯姻嗎?你現在出發去酒泉,告知禿發闐立,我準備在這裡,劃出一個草場給禿發部安身。”

馮永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指了出來。

“到時官府自會派人幫他們建青儲料塔,讓他們的族人冬不寒,夏不曬,產出的羊毛等物由官府收購,換取糧食。”

“當然,如果他們族人想學耕種,我還可以再給他們劃地。”

想要種地?去居延澤和都野澤準沒錯。

“可比在寒苦的西海那邊舒服多了,也算是對他們這幾年為大漢征戰的酬勞。”

劉良連忙應下。

“第二件事,你不是和涼州的部族關係好嗎?把酒泉的事辦完後,再勞煩你去找那些有耕種習慣的羌胡。”

“你就說,官府準備在居延澤和都野澤屯墾,你看看有哪個部族願意去那裡種地,可以記下來。”

劉良在涼州混了一年時間,不少部族的底細都被他摸個遍。

再加上劉大漢子的某種光環,羌胡天生對他就有某種信任。

把官府的優惠政策講了一遍,然後又重點叮囑道:

“記著,就去找那些小部族,多多益善,大部族就不要去了。”

劉良聞言,有些驚訝地看向馮永,然後又深深地低頭應下:“小弟明白。”

準備春耕,布置涼州胡人的安置之地,製定未來幾年的施政方針……

刺史府正忙得不開交的時候,從居延澤出發,逆著弱水南下的頭一批胡人,終於出現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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