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儲備局的旁邊,有一個才掛牌兩年的交易所。
這個交易所最初的時候,是南鄉和蜀地產糧大戶交割糧食的地方。
後來隨著毛布流入市場,以及糧食換取毛布業務的進一步擴大,南鄉就把所有交易帳單都集中到了這裡核對,然後雙方再拿著蓋好印章的單子分彆去交割。
再到後來,大漢南征,南鄉的交易物又多了菉豆等東西。
還有這幾年糧食賤價,南鄉的糧食收購份額除了分出大半給指定的幾家外,還有一部分則是通過掛牌,公開麵向外頭收購,也算是給指定供糧的幾家一個警示。
發展到後來,隨著與隴右世家大族秘密交易的展開,關中,甚至連涼州都有人前來,而且交易的東西越發地多了起來。
於是交易所便成為了一個物資交易的平台。
不管天南地北,隻要手頭有貨物的,都可以通過南鄉交易所掛牌,上頭寫明貨物各類,數量,價格等。
若是有人看中了,則前去交涉,價高者得。
有想要到這裡收購貨物的人同樣如此。
撮合交易成功後,雙方拿著南鄉交易所給出的憑證,再私下裡自行交易。
所以交易表麵看著是在南鄉,但實際交割的時候,有一部分是在南鄉本地,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在錦城,甚至隴右,關中的也不是沒有。
交易所讓不少人得了便利,於是大受眾人歡迎。
無論是買還是賣,要想在南鄉交易所掛牌,那就必須先給出一定數額的保證金。
若是出了差錯,壞了規矩,不但保證金則全部沒收,而且會被列入交易所的黑名單,從此不得在南鄉交易。
憑借著工坊、票子、南鄉儲備局的優勢,還有馮永、官府、大漢皇室等招牌,南鄉交易所一躍成為了大漢最權威的交易之地。
除了權威之外,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代,這裡還是打聽各地貨物信息最方便所在。
有了這兩個彆人所沒有的巨大優勢,交易所的交易量與日俱增。
最初的時候,隻要撮合成功一單,大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交易。
到後來,有人開始在南鄉租用庫房,儲存貨物,低買高賣。
到如今,已經發展到約定延期交割。
比如說,有人想要在十月收一批糧食,可以在八九月份提前預約。
價格嘛,當然是參照往年的糧價,還有今年的天氣、雨水,眼前的糧價等等進行估算。
至於一兩個月後,市場上的實際糧價是高是低,買賣是賠是賺,差價是多是少,那就得看買賣雙方的眼光——實際上就是對賭。
馮永搞這個交易所,本是為了能掌握各地的大宗貨物情報,同時想著利用市場的杠杆,來調節大漢的物價,更重要的是給大漢儲備局提供大數據,以便掌控票子的發行量。
哪知這才沒多久,就有人搞出了期貨的玩法,當場就令他目瞪口呆——這古人的智慧果真是不能小看,也是會玩的啊。
特彆是北伐的這一段時間,隨著各種消息的不斷傳來,糧食和毛布的價格是波動最大的貨物。
“穀子五十石,每石二百五十錢,五月十六日交割!”
交易所裡,最新的一個牌子掛了上去。
“不說丞相在武都大破曹賊嗎?怎麼這糧價還這麼高?”
有人不解。
“你懂什麼?這武都的曹賊雖說退走了,但隴右那邊,大漢還沒完全打下來呢!誰知道這還要打多久?糧價高一些,也是正常。”
旁邊的人解釋了一聲。
穀物高過兩百錢,那就表明百姓開始吃不飽,高過三百錢,那就是饑荒,高過五百錢,可能就會出現易子而食的情況。
此人出價二百五十錢每石,就是覺得大漢會在隴右與曹賊相持不下,這也是如今蜀中相當一部分人的想法。
這裡的錢,是最保值的銅錢五銖錢,不是什麼直百錢之類的。
就算是最後用毛布票子交易,那也是統一折成五銖錢計算。
也是幸好,北伐前蜀中不少世家被大漢丞相和某隻土鱉聯手設計,主動排隊上了戰車——門窗被焊死的那種。
打不下隴右,那麼羊毛的來源就會緊缺,甚至他們前期投進去的錢也有可能打水漂。
所以就算是曹賊大軍進入武都,威脅漢中的時候,雖然有人趁機抬高糧價,但也有人聯手拚命地拋售糧食壓住糧價,價格最高的時候,總算沒有突破五百錢。
隻是如今糧價雖然還算平穩,但想要壓到兩百錢以下,那也是難。
交易所的貴賓房內,有人居高臨下地看到這一幕,當下就是笑了笑,“看來總算來得及。”
然後對著手下人吩咐一聲,“去,掛牌兩百石麥子,每石一百錢。”
麥子以前沒人吃,如今不一樣,磨成了粉,那就是上等糧食,所以價格雖然沒有穀子高,但價錢也上來了。
一百錢每石,相對於現在的時局來說,那可算得上是低價了。
這個牌子一經掛出,馬上就被人秒了去。
然後又有掛出,再秒。
也不知怎麼的,今天似乎有糧食大戶過來撒錢了一般,隻要秒一個牌子,那就馬上會掛出新牌子。
連續五六次之後,終於有人發覺不對勁了。
一千多石糧食,怎麼說也算是一大批糧食了,就這麼毫無顧忌地拋出來,這人若不是傻子,那就肯定是有內幕消息。
李家六房的太公有個好孫女,乃是南鄉赫赫有名的慕娘子,所以李太公在交易所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當下尋得了機會,前去搭訕,“足下看著麵生,敢問貴姓?仙鄉何處?”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男子看到這位太公所到之處,人人避讓,他知道眼前這位老者乃是不可小看的人物。
當下連忙站起身來,“有勞太公垂詢,某自隴右而來,免貴姓薑。”
“薑?隴右薑?”
李太公一驚,薑姓在隴右可是大姓。
“正是!”
單單是隴右二字,就足以讓所有人都側耳傾聽,更何況還是薑姓?
李太公臉色都變了,湊到跟前,低聲道,“可否進一步說話?”
看著貴賓房的門關上了,不少人都騷動起來:隴右……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不一會兒,交易所掛上了新牌子,穀物價格一下子就壓到了兩百錢,而且一次性還是五百石。
當下就有人大罵起來,“格老子個賊娃子!還讓不讓人活了?”
更有甚者,臉色發白,手腳發軟,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上一個月糧價最高時有四百八十錢,如今到了二百錢,砍了一大半,這不是刨人命根子嗎?
消息很快就在南鄉傳遞開來:馮郎君在街亭大破曹賊名將張郃,近萬曹賊儘歿。
更重要的消息是,隴右廣魏郡已經落入大漢之手,曹賊再沒可能從關中增援隴右。
得知這兩個消息,有人歡呼不已,也有人嚎啕大哭,更有甚者,直接在南鄉的客舍裡上吊,或者悄悄地找了個地方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