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中,張楚感覺到口中的鮮血越來越冷。
就像是夏天裡的冰鎮酸梅湯……
這絕不是活人應該有的溫度。
然而懷中的白狼北蠻人,還在拚命的翻滾、拚命的哀嚎。
雖然張楚能感覺得到,白狼北蠻人翻滾的力量正在飛速滑落。
但他能確定,自己懷裡抱著的,的的確確是個大活人!
這可真是見亡靈了……
更令他心頭恐慌的是,他感覺到小腹有一股寒流升起,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這股寒流,他非常非常的陌生。
但正在快速恢複的血氣,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一股寒流是什麼東西。
自己的金手指……還能這麼用?
他喝的,可是活人的血啊!
……
白狼北蠻人的掙紮越來越虛弱。
湧入張楚口中寫鮮血也越來越少。
不多時,張楚推開已經出氣兒多進氣少的白狼北蠻人,晃晃悠悠的爬起來。
“呸!”
他吐了一口血沫子,扭頭目光凶狠的掃視包圍著他的北蠻兵們。
事實上,他現在並不需要裝凶。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有多凶戾!
臉上、額頭上,全是鮮血,隻餘一雙眼睛還有黑白二色。
一張紅豔豔的血盆大口,一張口,連牙齒都是鮮紅色的,像極了壁畫上噬人的惡鬼!
包圍著他的北蠻兵們,竟然被他這一眼嚇得齊齊倒退了一步。
“阿得、阿得……”
有北蠻士卒驚恐的大叫道。
張楚不懂北蠻語,但從這些北蠻兵的表情中,他能猜到,他們大概是在喊“魔鬼”一類的詞語。
沒想到這些殺人如麻的屠夫,也會有害怕的一天。
果然是惡人還需惡人磨……
張楚很想抱以冷笑。
但嘴裡彌漫著血腥味兒,令他笑不出來。
他轉過身,慢悠悠的走到城牆下,彎腰拾起遺落在屍堆裡的驚雲,和白狼北蠻人的黃金彎刀。
再走回白狼北蠻人的身體旁邊,用黃金彎刀割下他頂著白狼皮毛的腦袋,連帶著黃金彎刀的刀鞘,一起彆在腰間。
四周黑壓壓的北蠻兵們,都靜靜都看著他。
沒有任何人敢來打擾他做這一切。
哪怕他割下白狼北蠻人的頭顱時,許多北蠻兵眸子中都快噴出火來了,也依然不敢衝上來打擾張楚。
這個樣子的張楚,令他們害怕。
直到綁好白狼人的首級,提起插在一具北蠻兵屍體上的驚雲,麵無表情的環伺周圍黑壓壓的北蠻兵,輕聲道:“你們還愣著作甚?”
他的話,也沒北蠻人聽得動。
但這並不妨礙,包圍著他的北蠻士卒們,從他輕蔑的目光中,看出他這具話的意思。
一陣陣冷場。
過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一名八品騎將,歇斯底裡的怒吼了一聲。
“烏拉。”
下一秒,所有北蠻人一擁而上。
烏泱泱的浪潮,迅速將張楚淹沒。
隻是,黑色的浪潮之中,有朵朵血色浪花綻放……
……
史安在收回血淋淋的長劍,胸口被三棱鐵矛貫穿的黑甲北蠻氣海大豪,無聲無息的倒在了地上。
“張兵曹呢?”
史安在掃視了一圈兒狼藉不堪的城頭,沒見到張楚的人影,就問捂著肩膀止血的侯君棠道。
侯君棠在四下張望了一圈,疑惑的嘀咕道:“方才還見他在這裡呢!”
史安在一皺眉,暗道那張楚不會這麼倒黴,死了吧?
張楚可不能死!
如今整個錦天府的防禦皆係於張楚一身,他要是死了,換了旁人一時半會也玩不轉啊!
還沒得等史安在下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聽到城頭上有人大喊道:“不好啦,幫主掉城下啦!”
稱呼不倫不類。
但史安在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這人口中的幫主就是張楚,他連忙夠起身子,將上身彈出城頭,向城下張望。
就見渾身鮮血,連光頭都反射著紅豔豔光芒的張楚,站在一座小山般高的屍山上,四麵八方都是烏泱泱的北蠻兵,猶如黑潮一般的拚命往屍山上衝,其中還不乏九品、八品的北蠻騎將!
然而,孤零零的立在屍山上的張楚,就像是一座在驚濤駭浪中,巍然不動的礁石!
所有衝上屍山的北蠻兵,都被他一刀砍翻!
無論是手提蒙皮大盾的北蠻兵。
還是九品、八品的北蠻騎將。
都是前腳衝上屍山,後腳就變成了屍山上的一具屍體,將屍上壘得更高。
張楚的動作,趕緊利落,那種刀來刀斷、盾來盾崩的生猛畫麵,極具視覺衝擊力!
任誰看來,都會心悅誠服的讚上一句:好一員猛將!
見張楚沒事,史安在微微鬆了一口氣。
“胡鬨!”
他不鹹不淡的輕聲道。
然而站在他身側的孔常鳴,從老上司的臉上卻分明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
“張大人,回城了!”
史安在拔高了聲音大喝道。
張楚聽到了史安在的聲音。
但他沒回頭。
也沒有移動。
他不想走。
因為他體內的血氣,已經暴走了……
白狼北蠻人那一身鮮血,雖然沒有梁重霄留下的那四壇藥酒烈性,但後勁卻與那四壇藥酒不相上下!
更令他頭疼的是,白狼人血液中的那一股寒意已經融入了他的血氣當中。
這會兒正在與他血氣裡的火意,以他體內的血氣為戰場,不斷拚殺,誓要分出一個高低。
他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變化。
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了一個笨辦法……隻要將體內的血氣消耗一大半,這兩股特殊力量沒了拚殺的場地,也就隻能偃旗息鼓了?
但偏生,他小腹中湧起寒流近似源源不斷,不斷補充著他消耗的血氣。
他就隻能這樣一直拚殺下去。
左右城牆下也就剩下了千把北蠻兵。
砍翻這一千多人,總能將體內暴走的血氣平複下來罷?
權當廢物利用了!
現在史安在來了。
這就證明,城頭上那個黑甲北蠻氣海大豪已經撲街了。
北蠻三大氣海大豪,已經撲街了兩個。
剩下的那個黑甲氣海大豪他不知道在哪裡,但有史安在替他壓陣,晾那個黑甲氣海大豪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烏拉!”
一聲怒喝在北蠻兵人群中響起,一名身高八尺,一頭小辮兒猶如美杜莎的蛇發一樣亂甩的魁梧北蠻騎將,從北蠻兵的人群中一躍而起,雙手抓著一條萱花大斧,淩空劈向張楚,大斧上血氣澎湃,虎虎生風,威勢驚人!
七品!
張楚見了他手頭的萱花大斧,眼神一亮。
“好兵器!”
他主動迎了上去,手頭驚雲揚起,一招力劈華山斬向北蠻騎將。
緋紅色的氣勁宛如山洪暴發般傾瀉而出。
魁梧北蠻騎將怡然不懼,揮動著斧頭就硬撼緋色氣勁,企圖擊破緋色氣勁,一斧頭劈死氣勁後的張楚。
“轟隆。”
兩股氣勁交接。
魁梧北蠻騎將隻覺得一股無法阻擋的巨力來襲,完全穩不住陣腳,倒飛出丈餘後,才落在地上,腳下傾瀉出一股氣勁,直接在地麵上震出了一個桌麵大的坑!
他心頭劇震。
他能確定,這個大離人的血氣凝勁絕對不是七品的化勁!
但八品的暗勁,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磅礴的力道?
張楚沒給他思考的時間。
他欺身上去,手中驚雲急舞,幻化出一團刀光,罩向魁梧北蠻騎將。
魁梧北蠻騎將被他一刀劈得心頭揣揣,不敢再攻,紮穩了馬步橫舉大斧格擋。
哪知,張楚手頭的刀招竟然是虛招。
驚雲還未落下,一記又重又狠又準的撩陰腳,已經狠狠的踢了上去。
張楚仿佛聽到了雞蛋磕破的聲音。
魁梧北蠻騎將本就黝黑的臉龐,瞬間就變成了絳紫色,也顧不得在招架張楚的驚雲刀,“嗷”的一聲就夾著褲襠跳了起來。
入品武者對疼痛的忍耐力,是比普通人要高很多!
但很顯然,真.蛋疼,這並不是一般的入品武者,所能夠忍受的……誰會沒事兒練蛋蛋的抗擊打能力啊?不怕斷子絕孫麼?
魁梧北蠻騎將跳起來,身前空門打開,張楚趁機閃電般的將驚雲推進了他的胸膛中。
這一幕,城頭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史安在麵帶笑容,似乎對張楚不拘一格的進攻手法極其讚賞。
普通士卒隻覺得胯下涼颼颼的,不自然的合攏了雙腿。
唯有侯君棠與孔常鳴二人,隻覺得心頭一陣一陣的發寒。
那可是個七品啊!
而且看起來,還是一個極強的七品!
他們若是與其捉對廝殺,誰生誰死都還猶未可知!
而張楚,竟然就這麼三拳兩腳就解決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倆若是與張楚捉對廝殺,是不是也就是張楚三拳兩腳就可以活活打死的貨色?
心理最複雜的是侯君棠。
有不敢相信。
一年半以前,他初見張楚時,張楚還隻是個初入九品的年輕後生,見了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更多是後悔。
他一直都知道,張楚是認情分的,張楚是怎麼對待劉五的,他一直都知道,他隻是嫉妒,嫉妒張楚年紀,嫉妒張楚一兩年就能走過他用了十幾年才走完的路,嫉妒得他控製不住想要打壓張楚。
若是那點情分還在……
就在侯君棠心頭百感交集之時,忽聞北方傳來轟隆隆的滾雷聲。
他一扭頭,就見北方天際下,一條赤色長線奔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