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烈火燈蛾】(1 / 1)

我愛你是相思,是相知,是相守,縱相隔千裡,浮沉萬裡,也永遠赤誠,永遠熾熱。烈火燈蛾第一章 初見下午四點三十分,聖心幼兒園準時放學。很快,原本擁擠的鐵閘門外,等待的家長們紛紛接走了小朋友,霎時變得冷清。“咦,沈思思,你的家人還沒來嗎?”朱蒂的聲音有些大,我循聲望去,眼前依稀可辨一個背粉色書包的小女孩坐在台階上。我放下手裡的掃帚,踱步過去。“阿杏,你小心路啊。”朱蒂見我走來,忙伸手攙著我。“我可以。”距離縮近後,小女孩頗不開心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朱蒂問了她幾句,她都隻是一味鼓著腮幫子搖頭。“思思是新來的嗎?”我悄聲附在朱蒂耳邊,“以前沒見過她。”“插班生,今天第一堂課。”朱蒂壓低聲音,“聽說是單親家庭,剛從美國移居回來的。也奇怪,都快放暑假了,倒不如等秋季新學年再來。”小女孩水靈可愛,我蹲下身,柔聲問:“思思肚子餓了嗎?”她終於委屈開口:“我想吃糖。”幼兒園有規定,不能私自隨意給小朋友吃食,怕會引起不良反應。我想了想,換了套說辭:“可是現在太陽公公都快回家吃飯了,思思不陪他,自己一個人吃糖,他會很難過的。思思想讓太陽公公難過嗎?”她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興許是弄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讓太陽公公吃糖而不是吃飯,但總歸轉移了她的情緒。我偷偷舒了一口氣,朱蒂微笑道:“還是你會哄小朋友。”“抱歉,我來晚了。”說話的是一個推著輪椅的男人,思思一見到他,立馬雀躍地跑到他身邊。我視力極弱,一米開外已似罩著黑紗,直到他的輪椅越推越近,我才能大概描繪他的輪廓。大抵是不宜戶外運動的緣故,他的臉色較蒼白,卻不會顯得陰柔。他撫著思思的頭發,臉上都是寵溺。“我是思思的父親,沈宗年。”他看向我們,“我的腿不方便,所以家裡雇了幫傭阿姨照顧思思,但今天是她上課第一天,我想來親自接送,也順便來和園長談點事,臨出門前發現出了點小紕漏,改著改著忘了時間就遲到了。”“爸爸,我決定以後都不吃糖了。”思思突然指著我,“這個姐姐說,我吃了糖,太陽公公會難過的。爸爸你最喜歡全身曬得暖暖的,要是我惹太陽公公傷心了,他以後都會躲起來了。”我和朱蒂忍著笑意,倒是沈宗年認真地頷首,把頭偏向我:“那爸爸替你謝謝姐姐好不好?”他的語氣不似玩笑,我反而有點受寵若驚,正手足無措時,園長不知何時迎了出來:“哎呀,沈先生來了,讓你久等了吧?”“我把修改後的平麵結構和立繪效果圖帶來了。”沈宗年和園長握了握手,“考慮到小孩的安全,我調整了開關插座和電路配置,遊樂室的實測麵積是119尺,如果要拓寬空間,那麼走道的吊頂就應該……” “我看思思也餓了,不如先吃晚飯,她留在這裡看看卡通片,我們也應該談得差不多了。”那兩鬢斑白的老人難得展顏,“沈先生,你是專業人才,這次多虧有你幫忙。”“舉手之勞。”沈宗年微笑,帶著思思準備進去,上台階前,我下意識伸手幫抬了一把,觸到他骨節分明的手。他看了看我,點頭道謝,便離開了。“阿杏,護花使者駕到。”朱蒂忽地朝我擠眉弄眼,果不其然,鐵閘門外停著那輛熟悉的車,向我走來的男人,蒙眼也知是餘懿。“今天想吃什麼?”上車後,他循例問一句。“隨意。”我係上安全帶,“你決定就好。”“那燉紅蘿卜玉米湯吧,對視力好。”他的回答也是循例。我把頭靠在窗上,正值盛夏,臨近傍晚,天仍是明亮的。可到我眼裡,隻能是如尋著石頭縫裡的裂痕,模糊層疊著光線:“難為你了,天天陪我做兔子。”可我們都心知肚明,小時候我被橄欖球砸傷了眼,視網膜出現問題,治療也是棘手的事。“不要緊。”他永遠惜字如金,對我保持疏離,可總歸是關心我的,衣食住行都經他囑咐安排妥當。沒有對彼此說過我愛你,沒有甜言蜜語,我們更像人生伴侶,而非情侶。第二章 遊樂我下樓時,餘懿已經在等我。接我上班的餘懿遞過一個便當盒:“今天的午飯是……”我接過他的話:“今天周六,午飯是菠菜豬肝炒飯。”“那要按……”他繼續道。“餘懿,”我止住他的囉唆不絕,“今天幼兒園出遊,我留在園裡沒什麼事做,我不忙,會按時吃飯的。”園裡組織家長日夏遊,去屏山文物徑參觀傳統老建築。周末,大多數小朋友的父母都齊齊上陣,所有的教職員工也全體出動。當然,除了我。我洗完抹布出來,各路人馬已經集合完畢,等待上大巴。看著他們,我的心裡仍是豔羨的。這麼多年來的各種出遊日,因為視力不好不便出行添他們負擔,我從來都主動請纓,照舊留在幼兒園做雜工,順便負責看門,趣事從不需我參與。我歎了口氣,準備進去乾活擦桌子,原本已經上車的朱蒂卻急匆匆打開車門跑了過來。“阿杏,”她哭喪著臉,指了指大巴的方向,“思思不肯上車,她爸爸軟硬兼施都不行,全車人都在等他們。唉,彆的小朋友都是一家三口,思思嚷著要媽媽……”我一頭霧水:“然後呢?”她乾咳一聲:“然後沈先生指著你問思思願不願意今天讓你陪著她,她答應了。”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帶上了車。思思撲過來牽著我的手,把我拉到沈宗年的身邊。後排二人座,沈宗年坐了靠窗的位置,他見思思拉著我,微微一笑。“杏仁糖姐姐,你坐這裡。”思思紮著雙辮,眉飛色舞,“我暈車,要坐前麵。”“思——”她一下鬆開我的手跑到前麵,無奈,我就著椅背緩緩坐下。一旁的沈宗年沉默不語,像雕塑一樣,一路上太過安靜,空氣仿佛凝固,我如坐針氈,隻好沒話找話聊:“呃,沈先生,聽說你是一名建築設計師?”他聞言點點頭,並未抬眼,我硬著頭皮繼續問:“那你是做室內設計還是景觀設計?”“在建築署古跡組執行工程。”沈宗年偏頭看我,微微含笑,“我這人比較長情,做事習慣從一而終,對任何老事物,隻要碰到喜歡的就不會放手。”這番太過深奧的話還沒待我消化完畢,他突然道:“到了,我們下車吧。”等下了車之後,我才發現現在的處境有些尷尬。因為我們坐得靠後,把輪椅搬下來之後磨蹭了一會兒也遲了,率先集合的大部隊把我們拋諸腦後,思思也跟在朱蒂身邊全然忘了我和沈宗年,出發已有一段路。前麵的背影已成跡不可循,隻剩我和沈宗年無所適從。“我們也走吧。”沈宗年溫聲道,“你把手搭在我的輪椅靠背上,彆擔心,我慢慢推,帶著你走。”“可是他們……”“這裡我熟,我帶你遊覽。”他徑自拉過我的手搭好,“有我在。”沈宗年很照顧我的速度,走每一段路之前都會提醒我前後左右四個方位會不會有障礙,好在這裡環境古樸幽靜,人不算多,我跟著他的輪椅慢慢走,莫名覺得很有安全感。“這座六角形古塔叫聚星塔,下麵三層高十三米……這裡是上璋圍村,牆壁用青磚砌建,門樓前貼著紅紅的雙喜對聯……”他順著路線帶我往南走,一路都在不斷講解。“這裡很美,你們保護有功。”我感慨。“從前時光慢悠悠。”一束陽光打下,他的側臉輪廓似鍍了層金邊,“所以我們都不要走太快,停下來才能發覺,在篩儘歲月後,最開始認定的,就是永垂不朽。”他……是在想念思思的媽媽嗎?沈宗年永遠像在和我打著高深的啞謎,我猜不透,卻覺得那淡然背後,藏著並非一朝一夕能散儘的深情。我們正準備往鄧氏宗祠走去的時候,朱蒂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唐子杏!你在哪兒?”她的聲音很焦急,聽見我安然無恙後才大大鬆了口氣,“沒事就好,都怪我大意,我們準備集合回去了。”我掛了電話,沈宗年靜靜地看著我,語氣惋惜:“這麼快?真不舍得離開。”“下次再來吧。”我看著他失望的表情,出言安慰。“好。”他似笑非笑,“下次一起再來。”我原本嘴裡含著一口礦泉水,驀地嗆了一口,咳得滿臉憋紅。和大部隊會合拍完集體合照後,思思忽然扯住朱蒂:“老師,你能不能幫我們三個人拍一張合影?”“三……三個人?”我驚訝地看著沈宗年,“三個人一起拍……不太好吧?”“沒什麼不好的呀,”他並未阻止,“再說了,不要掃了小朋友的興嘛。”午後陽光正盛,穿過綠樹枝丫堪堪灑下來,我和沈宗年站在穿著粉色衣服的小姑娘兩邊,迎著細碎的金色,在倒數三聲之後,三個人笑得燦爛。“拍得真好看。”朱蒂誇讚,“你們三個人連笑容的弧度都相似。”我低著頭上車,這回沈宗年被一個同樣從事建築行業的家長拉去交流,思思便和我坐在一起。香香軟軟的小人兒靠在我懷裡撒嬌:“我想聽搖籃曲。”“思思,”我哼唱完,輕聲問,“你會想念你的媽媽嗎?”她認真思考了半晌:“媽媽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根本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爸爸也從來沒有給我見過她的照片。”“我們以前住的家,有個大大的院子,爸爸喜歡坐在躺椅上曬著陽光。”她抿了抿嘴,“我猜,爸爸是在想念一個人。”“他應該是在想念你的媽媽。”我揉揉她的頭發,“你的媽媽在天上也會過得幸福。”“我不知道爸爸在想念誰,”她吸了吸鼻子,“媽媽不會回來了,可我想幫爸爸,他太孤單了,思思想要一個新媽媽。”我一下一下順著思思的背,哄她入睡。他已十全九美,唯缺一個她,令他最後一點美中不足,物是人非事事休。第三章 傷情夏遊回來一周後就到了六月二十四日,我和餘懿第四次來到墓園。“注意安全。”餘懿扶著我走了一段山路,直到看到墓園,“結束之後打電話給我,我上來接你。”“一起吧?”我試著叫住他,“我還沒有帶你見過她。”他把花放到我懷裡:“不了,你們姐妹敘舊,我一個大男人不方便打擾。”餘懿的語氣很淡,我隻好識趣地閉嘴。和他在一起的幾年,每年這天他都會準點送我來墓園,卻從不陪我一同去拜祭。很久以前,我和李裳曾笑言,若以後找到男朋友,一定要第一時間帶給對方過目。而身為我男朋友的餘懿,四年前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用鍥而不舍的方式感動了我身邊的人,包括我,但是似乎也隻是掛著一個身份。他對我的關心,莫名帶著疏離感,根本無法親近,我從不了解他的圈子,他也不試圖走進我的內心。相敬如賓,說白了,到底還是帶有距離。往前走幾步,就是李裳的墓碑。我把雛菊放下,黑白色的她笑得眉眼彎彎,我愛憐地撫著照片邊角,就好像下一秒,她會變回幼兒園裡最受孩子歡迎的Miss.Lee,繪聲繪色地講著自己編的童話故事。墓碑下總共有三束花,她最鐘愛白色,除開我送的白雛菊,照例有一束來自老園長,他習慣在這天天空露出魚肚白之時,把白百合放在女兒的墓碑下,靜靜坐很久,待曦光透出後再孤獨離去。而另一束是十二朵白馬蹄蓮,純潔芬芳,每年我來時都能見到,卻始終不知贈花人是誰。“唐老師?”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驚醒過來四處張望,瞳孔裡推著輪椅的人影漸漸放大。是沈宗年,他怎麼會在這兒?難道今天也是思思母親的忌日?“沈先生你好。”我起身,有點不好意思,“我隻是個打雜的,叫我老師抬舉了。”“那我能不能叫你阿杏?”沈宗年穿著米白色的休閒衫,乾淨溫暖。我安然接受,見他懷裡捧著一束花,湊近一看:“又是白色馬蹄蓮?”“我來拜祭一位師母,馬蹄蓮象征高雅尊貴,適合她。”他疑惑,“你剛說,又是?”“巧合巧合。”我擺擺手,沈宗年卻看向我的身後,細細數了數,“十二朵馬蹄蓮的花語代表忠貞不渝的愛意,世間安得癡情人。”我愣了一下,花語原是這個意思:“天人相隔,縱使多深情,又有什麼用?”“你也來拜祭故人嗎?”沈宗年輕聲問我,想知道,又害怕觸及我的傷口。“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多年了,我從小眼睛不好,她就像二十四小時保鏢,我笑她太過緊張,其實我才是最依賴她的跟屁蟲。長大後去找工作,那些HR一看見體檢報告就把我拒之門外,隻有裳裳磨破嘴皮求她的爸爸讓我到幼兒園做些無關緊要的雜活,其實也是為了讓我不要自暴自棄。”往事就像是昨日剛發生的一樣,我緩緩道,“可是四年前,她遇上車禍離世,再也沒能回來。”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幾乎要放棄生命,是餘懿救下了我。我昏厥醒來後,當時還是陌生人的餘懿坐在我的病床前,握著我冰涼的手,隻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人死不能複生,第二句是他喜歡上了我。我從未深究那樣混亂的環境下,為什麼一個陌生人會對我有這樣一番突如其來的告白,隻是任由他握緊我的手。從此,他走進了我的生命裡,陪我慢慢走過那段灰色的日子,擔起了李裳曾經的角色。“原來你們的感情這麼難得。”沈宗年伸手替我輕輕拭掉眼淚。我愣愣地忘記避開,對上他的雙眼,那裡似有一往幽潭。我低頭:“現在我能做的,是好好生活,把她的那一份也一起完成。”良久,沈宗年歎氣:“天色晚了,我帶你下山吧。”我像上次一樣,把手搭在他的輪椅背上,讓他慢慢地推著帶路,遇到較為崎嶇的地方會指示我繞開,兩個人配合默契得好像早已演練過無數遍。“那就是你的男朋友?”沈宗年指了指不遠處靠在車邊的男人,他的指尖拈著一根煙,目光縹緲地望著遠方。“不是說了要打電話給我,讓我去接你嗎?”餘懿看見我愣了一下,走近時卻腳步一頓,神色變幻莫測。“這位是……”我正想介紹沈宗年,餘懿卻一把拽過我的手把我帶進車裡。隨即,他沉默地發動引擎,一下就開遠了車。他平時開車很穩,可今日卻像駛著火箭,一路都疾速馳騁。我害怕地扯緊安全帶,頭發被窗外的風吹得淩亂,忽地,他猛地踩了刹車。輪胎在地上拉出尖銳的響聲,半晌,餘懿開口:“我們下個月舉辦訂婚宴吧。”“什……什麼?”我吃驚,“訂婚宴?”“我們也是時候了。”他淡淡道,“到年底這段時間,我們足夠籌備正式結婚禮。”挑訂婚宴婚紗那天,餘懿把我送到店裡不久就被公司緊急來電叫走,我隻好一個人聽著店員的殷勤介紹。“唐小姐,這件魚尾裙款式今年很流行。”她笑容滿麵地捧著一條婚紗,“你穿上一定很好看。”“那就要這件吧。”我朝她說了個尺寸,“過兩日我來取。”“你不需要試穿嗎?”她頗驚訝,“我們還有很多其他的款……”我疲倦地搖搖頭,手機鈴聲此時適時響起:“杏仁糖姐姐,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來陪思思過生日好不好?”小女孩的聲音稚嫩清脆,我的疲倦漸漸散去,笑著聽她撒嬌。沈宗年接過電話,無奈道:“不好意思,她一直吵著要你來,不然就不肯理我。”“沒事,我現在就來。”他說了地址,擔憂道:“你來了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下去接你。”“放心,我沒這麼嬌弱。”我搭了計程車到了目的地,卻見他早已在路牌下等著我。我的心一暖,泛起漣漪。“杏仁糖姐姐,你快來。”我甫一進門,思思就開心地跑過來,“爸爸做了好多好吃的菜。”屋裡早已香氣撲鼻,我到桌前一看,不由得興奮大叫:“清蒸鱸魚!我最喜歡這個了,哇,還有栗子燜雞!”“喜歡就好。”沈宗年莞爾。拿公筷夾了幾次,我都看不準,食物總是滑掉,沈宗年乾脆接過筷子給我碗裡添滿:“多吃雞肉和魚,對眼睛好。”“我又不是近視。”我小聲嘟囔。“我知道。”他給我舀了湯,“多吃點。”我沒多問。也對,隻要和我稍多接觸,就能看得出我眼睛不是普通問題,也隻有餘懿才固執地認為,我還能靠多吃胡蘿卜有治好的一天。思思咬著勺子,突然歪了歪頭:“我覺得現在好幸福。”沈宗年挑挑眉,問她原因,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思思覺得,這樣好像一家人。”“喀喀……”一口飯哽在喉間,我狼狽地咳了幾下才順氣,“吃、吃飯。”吃完飯後,沈宗年拿出蛋糕,插上蠟燭,小小的人兒戴著一頂尖角紙帽子,虔誠地雙手合十,嘴裡叨叨有詞。“你許了什麼願?”我眨了眨眼。“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思思吃得滿嘴奶油。“好了,吃完了就該去做剪紙作業了。”沈宗年拿過紙巾幫她擦拭嘴角,“爸爸先教你做開頭,剩下的你要自己來。”說完,他向我抱歉道,“你先吃蛋糕,我很快出來。”我看著那塊蛋糕,沈宗年知道我眼睛不好不能吃甜食,所以細心地把甜膩的奶油剔掉。可不知為何,我吃在嘴裡,仍似有砂糖一噸。吃完後,沈宗年還沒有出來,我索性收拾好碗筷拿進廚房清洗。泡沫容易手滑,我不小心把兩隻碗摔碎在地,忙蹲下來想拾好碎片,但因看不清,指尖被刺出了血。我忍著疼,正想起來去衝洗一下,沈宗年卻推著輪椅進了廚房:“什麼聲音——你流血了?”“我太大意了。”我忙把那些碎片用手掃成一堆,“對不起對不起……”“你小心!”他皺眉,微微伏下身子摁住我的手臂,“怎麼這麼粗枝大葉?”我抿著嘴,脫口而出:“沈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糟糕?”不知為何,在看到沈宗年皺眉的時候,我心裡竟有些失落毛躁,以至於這些話不經大腦就跳了出來。“不是。”他忽地淺淺一笑,“你想要聽聽我的故事嗎?”我確實對他的過去十分好奇,也驚於他此刻的坦然,隻懂呆呆地點頭。沈宗年給我簡單消毒處理後:“想聽故事,就要配一杯好茶,想喝柑普、菊普,還是玫瑰普洱?”我訝異地睜大眼睛看他:“你也喜歡茶藝?”他勾唇:“說不定,我們之間的共同喜好,多到你想也想不到。”我喜靜,享受煩瑣的泡茶步驟,餘懿卻總有無數件公事纏身,喝茶匆忙得如灌水,從不會有閒情逸致去看茶葉卷舒。剛一想到他,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今天看婚紗看得如何?”餘懿問。“我挑了條魚尾的。”我道,“過兩日去取,你的西服……”“我知道了。”他打斷我,“早點休息,晚安。”我看了看通話時間,四十多秒,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匆忙,他似乎有些不對勁。“男朋友?”沈宗年轉著茶杯,眉眼似浮在氤氳水汽裡,“你們要結婚了?”我點點頭:“下個月舉行訂婚宴。”“那……祝你幸福。”他對上我的視線,笑容和善。“沈先生,你也是。”嘴裡有萬千蟲蟻啃噬,我還是忍不住問,“那……你還會給我講你的故事嗎?”月明星稀,沈宗年推著輪椅到那一大麵落地窗前,背對著我,好像與那混沌的夜色融為一體:“當然,不過故事有點長,今天有些晚了,不如下次吧。”細細密密的針輕紮入心窩,我看著他的背影,隻覺悲涼。第四章 相思那天之後,我和餘懿的訂婚籌備事宜逐步進行,上到酒店場地,下到鮮花糖果,人人都來祝賀我們終成眷屬,我卻總是覺得心裡不對勁,比如不明白為什麼餘懿在見到我捧回婚紗時,眼裡浮沉的情緒隱忍又複雜。同樣看起來不太對勁的,還有思思。這兩天來,隻要一下課,她都一言不發地跟在我身邊。我一開始沒放在心上,以為她是玩心大發想要黏著我,可越來越覺得不妥。“思思,你怎麼了?”我蹲下身子問她。“杏仁糖姐姐,爸爸最近都臭臭的。”她撇著嘴,“他不陪我玩遊戲,不教我做作業,不給我講睡前故事。爸爸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敲門也不理我,他喝好多好多酒,臭臭的。”她走近一步,挽起我的胳膊:“姐姐,你去說一說我爸爸好不好?”“要不讓幫傭阿姨去看看?”我遲疑。她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拉著我的胳膊不肯鬆手:“我不要,我就要你去就要你去……”“我……”我終於還是鬆了口,“那……那好吧。”幫傭阿姨接思思放學的時候,我也隨著一起上車。去到沈家後,我給思思洗好碗筷,讓她自己乖乖吃飯,想了想,終究還是走到沈宗年的臥室門前。門沒掩實,我輕叩幾下,裡麵沒有回應,我索性推開進去。房間很暗,窗簾隔絕了風和陽光,陰沉不透氣。酒味很刺鼻,右邊的書櫃原先整齊陳列的書籍也參差散落在空啤酒罐四周。沈宗年的輪椅側翻在地,他則蓋著被子蜷縮在**,含混不清地夢囈:“我很想你……”我的心忽地一沉,愣了許久,才想到要把那些掉地的書一本本整理好。建築類的大部頭都很重,我吃力地疊好,剛起身,又不小心把其中一本弄掉。白花花的書頁攤開,有一頁粉色信紙掉了出來,上麵隻寫了五個字:朝暮最相思。力透紙背,入木三分。我接連繼續翻開,竟然是一張有些年月的照片。元朗小學,這不是我念的小學嗎?2000年,第23屆運動會……是我出事的那次運動會!我盯著手上的照片,身體顫抖著,心裡止不住後怕,抑製不住的尖叫似乎要從喉頭衝出來。餘懿突然打來電話:“你喜歡白色,訂婚禮就以它為主色調,還有……”“我一向鐘愛粉色。”我壓低聲音怕驚擾一旁睡熟的人,“我什麼時候說我喜歡白色?”那邊的人沉默了很久:“抱歉,我記錯了,那主色調就為粉色,還有賓客名單我也擬了……”“行了,你負責就好。”我掛斷電話,閉上眼,梳理紛亂的思緒。我轉頭看著沈宗年,清淺平緩的呼吸聲在幽閉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我扶著床邊蹲下去,和他的睡臉不過咫尺間,能清晰地看到他泛紅的臉,數清他長長的睫毛。原來他當年也是校橄欖球隊的,原來我們早該認識。不知為何,我的心開始莫名鈍痛,像是在可惜我們竟現在才相識。我沒有開燈,坐在沙發上,頭腦一片混沌。驀地,我一下睜開眼,腦海霎時清明,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心裡總是感到不對勁。因為,我喜歡上了沈宗年。第二日,我仍舊去了沈宗年家。他已經換上了整潔的衣裳,一副清爽乾淨的模樣,不複潦倒醉態。“阿杏?”他側身讓我進門,眼裡有閃爍的光輝,“你怎麼來了?”“思思擔心你,讓我過來看看你。”我麵不改色。雖說是思思的請求,但又何嘗不是我的私心呢?“對了,你之前不是說,要講一個很長的故事給我聽嗎?”我努力牽動著嘴角,儘量在他眼中表現得輕鬆。沈宗年點點頭,溫柔地看著思思的房間,許久才出聲:“中學開始我就在美國留學,住在我隔壁的夫婦是對非常友善的華裔,十分照顧當時的我。後來我和鄰居夫婦遭遇了一場槍擊案,思思爸爸喪生,我和思思媽媽為了救嬰兒車中的思思所以被歹徒打傷,她媽媽當場死亡。我比較幸運,隻是小腿中槍成了終身殘疾。”他停了一下,收回目光繼續說,“思思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想讓她傷心。”聽完全部的故事,我竟然鬆了一口氣,隨後就是無儘的心疼。這些年,沈宗年過得很辛苦吧。“那你……為什麼回到香港?”我問。“我喜歡你,這個理由充分了嗎?”我愣愣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對,你怎麼可能喜歡我?”“嗯,是哦。”他若有所思,“剛剛說錯了,是我愛你。”我退後一步,乾笑道:“怎麼可能,彆開玩笑了。”“還記得那個橄欖球嗎?”他柔聲道,“小學的我是個胖子,你肯定認不得了。校運會橄欖球比賽的時候球朝我飛來,你推開我幫我擋住,卻為此弄傷了眼。之後我去了國外念書,也沒再見過你,直到前段時間我輾轉打聽你在聖心幼兒園工作,所以一直想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去表白。”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之前參觀老建築時他說的那些令我費解的話。從前時光慢悠悠,他的長情,他所認定的永垂不朽,原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寫下了故事真正的結局。“可是,我的眼睛……我這麼沒用,連洗個碗都洗不好。”我頹喪地垂下頭。“我們都明白,現在的我們,都帶有缺陷,都不是儘善儘美的。”他溫聲道,“生活在我們四周的人,可能都用過奇怪的目光去探尋,在背後指指點點。”“是啊,我們是不幸的。”他把我的左手牽住,“可同時我們又是幸運的。我們各自缺失了百分之五十,在茫茫人海中合在一起,卻又是最完美的百分百。”“這樣的我們,雖然相愛會有很多阻礙,會很艱難。”他慢慢張開手指,與我十指緊扣,“但我能做你指路的燈塔,你能領我越過山海,餘生有多長,我們就能一同走多長。”“所以……”“所以我做好了愛你的準備,也選擇持之以恒愛你。”他把一枚冰涼的戒指套入我的無名指,“那麼未來,即便入土為安,我也會葬在你的身邊。”“我在美國這些年來,每時每刻都想回香港找你,但是一直都沒有你的下落。前段時間我終於找到了你,立馬帶著思思回來,我偷偷去幼兒園看過你,知道你還在那裡工作,就安排思思插班入學……”沈宗年的語氣帶點委屈,“一時大意忘了打聽,原來你已有了男友。”“那你還說我粗心?”我說,“你也一樣魯莽呀。”“粗心是因為,在你麵前,我永遠懷揣熾熱之心。”沈宗年把我被風吹亂的碎發輕輕彆到耳後,“所以我永遠長不大,希望愛你一百年。”一百年,一千年,從今往後,年年有今日,歲歲亦有你。而我那些從未感受過的怦然心動和小鹿亂撞,那些恨不得披上白紗戴上婚戒的念頭,那顆我願意托付一生的真心,全都因他,淺淺浮現,深深刻印。“阿杏,我問過很多人關於你和餘懿的事,也了解到你們這些年來的相處是怎樣的。”他說,“婚姻是終身大事,需要彼此相愛為前提,不是全憑感動就能走進殿堂的,我希望你能靜下心來,好好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我下意識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那顆小小碎鑽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仿佛照亮了塵封已久的心事。第五章 歲月是日,餘懿照常接我下班。他把賓客名單草擬給我過目,我卻並未接過來:“餘懿,不如我們分手吧。”他十分驚訝,下一秒卻又恢複冷靜:“是因為沈宗年嗎?”我緩緩開口:“是,也不是。”餘懿死死地盯著我,我從沒有看過他這種眼神,他一直都是那樣淡淡地,不近不遠,讓我無法感受到被愛。“我們從來就沒有坦誠以待過,我不問,不代表我沒有懷疑過。你的憑空而降,你突兀的告白,你刻意與我保持的距離。餘懿,我不是傻,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我現在想問問你,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我與他四目相對,模糊間,也能看清他的雙眸泛起波瀾。他把車窗關緊,隔絕了外麵的風,一時間,密閉的空間隻餘他的歎息聲:“是因為李裳。”“你說什麼?”我失神,“裳裳?”他閉上了眼睛:“我和李裳在一個朋友聚會上認識,彼此之間有很多共同話題和愛好,很快就走到了一起。確立戀愛關係後的第二天,她本來說要帶我去見她最好的姐妹,可那一個雨夜……”他痛苦地回憶,“那一個雨夜,她遭遇了車禍,再也沒能回來。”“墓碑下的十二朵馬蹄蓮,每一年都是你送的,對吧?”我揪緊衣角,“喜歡白色的不是我,是李裳。而你那顆忠貞不渝的心,獻給的也是她。”“在你麵前,我隻能裝作和她是陌生人。所以每一年,她忌日的前一天,我都會買一束馬蹄蓮,獨自一人去墓園看她。”餘懿啞聲道,“她最愛白色,就像安琪兒一樣,純潔芬芳。”我忽地記起,在李裳忌日的前一天,每日作陪的餘懿都會消失整天,直到第二日才出現。他等我下山時,總是孤寂地倚在車邊抽煙,指尖拈著星火,眼裡卻熄滅所有浮沉。“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我重複著問,“為什麼?”“你是李裳很重要的牽掛,我想代替她照顧你,這樣她才能走得安心。”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你們很像,一樣善良,一樣喜歡小孩子。很多時候我會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越到後來,我越分不清到底是責任而陪在你身邊,還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上了你。”“我本以為對她能一直忠貞不渝,可是……可是慢慢地,我發現,原來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他茫然,“所以我想靠近你,又隻能遠遠躲開。”我終於明白,我們之間那似遠似近的距離感什麼。始終無法逾越,隻是因為他對我的愛本就不純粹,想要靠近,又隻能克製,我則隻是缺乏安全感,唯想依靠溫暖。“餘懿,我們今天,就最後一次見麵吧。”我疲倦道,“你不必再被責任束縛,我也不用再自欺欺人。這幾年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從今以後,我們各不相乾。”在這場名為命運的圈圈裡,造化弄人,兜兜轉轉,原來在未知的開篇時,就已注定了結局。回到家後,我心煩意亂,乾脆打開電腦想去下載些電影轉移注意力,不料卻失手摁開了彈跳出來的一個頁麵,大抵是病毒,我關了幾次都關不掉。“換樂?”我眯著眼,把臉貼近屏幕,那網站首頁的兩個字散著幽幽藍光。“能換取心中所想,能換得迫切需要?”我停住了手,如果我能換回沈宗年的腿……他原本就有才有貌,那樣,他會比現在活得更好,能行走去更遠的地方,看更美的風景,也能有另一個更好的她配得上他。我所能做的,是願君喜樂。“換樂”二字顯得詭異又真實,黑色的花邊勾勒出短短的一句話:“你需要換的,可承諾不後悔,不遺憾?”“你是否確定進行本次交換,以未知的失去作代價?”點了“確定”後,我在椅子上枯坐了許久,直到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消失,我睜開又閉上眼,重複無數遍也仍是黑夜,連僅剩的一絲光也無。在顫抖中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失去的是什麼——完全失明。“阿杏,這裡坐下。”朱蒂小心地扶著我,“筷子在右手邊,今天午飯是……”“我聞到了。”我摸到筷子,“有清蒸排骨對不對?”“要不要我喂你?”她擔憂問。“我自己來就好。”我搖搖頭,“我始終要習慣的,以前能看到一點,從今以後可是什麼都看不見了,總不能一輩子都隻靠彆人照顧。”幼兒園裡,原本無足輕重的雜工我卻再也做不了,老園長體恤我,起居飲食依然安排妥當。他們知道我和餘懿的訂婚宴取消,隻以為我是情感受重創而導致生理承受不住,我卻明白,這便是那換樂的代價。朱蒂停下嘮叨,我察覺到背後有腳步聲,便問:“誰來了?”“是我。”沈宗年開口,“朱蒂,我來陪著她就好。”朱蒂離去後,我垂眸:“你怎麼來了?”完全失明後,我愈加自卑,自覺配不上沈宗年,又不知如何解釋,乾脆閉門不見,躲了他好幾天。“戒指都在你手上了,”他說,“我總不能讓新娘逃跑了吧?”“沈宗年,你這麼好,會有大把更好的女生等著你。”我說,“我隻是個盲女。”“可是,”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這一生,我隻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我的手一鬆,筷子落到地上。一陣微風吹過,窗外的落葉簌簌作響。尾聲一年後。沈宗年一直陪在我身邊,是保鏢,也是二十四孝愛人。“我能適應黑暗。”我無奈,“以前我也看不清,這麼多年都鍛煉出來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堅持,“更何況,現在你是沈太太了。”一年前,他曾追問過我為何會突然完全失明,窮追猛打下,我終於說出了去網站做交換的真相。沈宗年得知後又著急又心疼,也想去做交換,換回我的重見光明,然而,換樂網站卻憑空消失,任他用儘方法也找不出。“怪不得……”他深深蹙眉,“我本以為我的腿康複,是醫學奇跡……”“你不怕嗎?”我撫著他的眉眼,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描繪那輪廓,“你去做交換,不怕會為此付出代價?”有得必有失,我害怕的是,沈宗年會承受未知的風險,他會失去什麼,我們都預料不到。“我不怕。”他堅定道。“我怕。”我伏在他的膝頭,“現在這樣,已經是我畢生渴求了。”他是燈塔,是領路人,是我餘生的伴侶,我不必再在風雨飄搖裡,擔憂沒有安全感。想到這兒,我彎下身子,把一束雛菊放下。李裳的墓碑就在我麵前,此時我的雙眼終於看清,她的笑容依舊溫婉動人。“裳裳,我帶他來見你了。”我笑道,“他是我最愛的男人,我會好好生活,好好去愛與被愛。”“我們回家吧。”沈宗年牽過我的手,“思思這麼久沒有見到她的杏仁糖媽媽,一定很想你了。”我的心卻有點惆悵,有一日沈宗年滿麵喜色地拿出一瓶藥水,說是能讓我重見光明的法寶,我拗不過他的執著,隻好答應試一試。我沒想到的是,幾天之後,沈宗年的模樣在我眼裡像是掀開了迷霧,清晰明亮,俊朗溫潤。“成功了成功了!”他興奮地抱起我轉圈,“換樂網站真的……”他的話說到一半卻止住,我著急地讓他放下我:“換樂網站?你還是瞞著我去做了交換?”他點了點頭,一時間,我像被一盆冷水澆頭,所有欣喜都消失。我不安地揪著心,幾天後,一對中年夫婦突然找上門,拿出證明說是思思的姑父姑母,隻是因為一直都在澳洲定居,所以直到最近才得知原來思思的父母遭遇橫禍,她成了孤兒。“思思還小,我們會待她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他們懇求,“我們知道你們對她很好,可是我們畢竟是她的親人,她總歸要認祖歸宗。”他們夫婦倆糾纏了好幾天,我和沈宗年好說歹說都勸不走,最後思思站了出來,揉著淚眼對我說:“爸爸,杏仁糖媽媽,你們不要難過了,思思跟他們走,以後會常回來找你們玩的。”最終,思思的姑父姑母答應我們,隻要一有閒時,就會帶思思回來看我們。我盼了一個又一個月,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的歸期。思思從書包裡拿出一幅自己的繪畫作業,驕傲地同我描述:“我畫的是幸福的一家人,思思,爸爸,還有杏仁糖媽媽。”末了,她窩在我懷裡:“我的生日願望成真了!”我才知道,原來一年前她許下的生日願望,是希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團聚快樂。“對了,杏仁糖媽媽。”她翻了翻書包,“剛剛我回家的時候,有個仙女婆婆給我一張卡片,上麵畫著兩朵粉色的花,還有幾個字,呃,不過我不會認……”“我來看看。”沈宗年的聲音傳來,他接過一看,“珍惜眼前人,落款是——傅吳同心,你們認識嗎?”我搖搖頭,沈宗年卻笑道:“說得真好,珍惜眼前人,彆等失去了,才後悔莫及。”那首歌唱:“在你身邊,曾無儘地探索,就像那燈蛾,盲目往火裡撲,燦爛一瞬間,已沒法可夢中醒覺。”幸運的是,我們這兩隻飛蛾,成雙成對,也比翼齊飛,更似鴛鴦,不必痛苦撲火。永遠赤誠,永遠熾熱。到底仍是,朝暮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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