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槐詩麵前的,是一具屍體。
確切的說,是一具被大半砍斷了脖子的屍體。根據槐詩的經驗,凶器應該是一把刀。而犯罪者的手法相當嫻熟。
像是屠夫那樣,冷靜又熟練的用最簡單的方式斬斷了柔韌的肌肉,還有堅硬的骨頭,瞬間就將死者的脖子折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還留有了一段皮肉連接,讓人感覺不甚利索。
但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刻意如此。
不是斬首,而是……介錯?
槐詩手裡捏著關東煮的串,有一口每一口的啃著,陷入沉思。這現場真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覺得有某種即視感。
就算是以自己拿根本沒有入門的痕跡學,槐詩都能夠想象到,凶手是如何一步步的將死者逼入小巷之中,然後殘酷的蹂躪著對方,留下渾身的傷口。最後在絕望到來的時候,冷酷又乾練的砍下了對方的腦袋。
完美!
等等,怎麼感覺像是自己下的手一樣?
這完全就是自己的傳統節目啊!
槐詩瞬間警覺。
——有人要害我!
不過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
首先,自己作為懷紙素子,偽裝來到瀛洲的事情隻有寥寥幾個人知道。羅素雖然惡趣味,但不至於為了折騰自己去殺害彆的性命。彤姬更不用說了,她想要安排自己有十萬種辦法,沒必要畫蛇添足。
和凶器類似的武器,槐詩身上隻有禦神刀怨憎。
這個知道的人也不多:自己的兩個學生、煉金實驗室管理人平先生,還有被自己拉過來試刀的雷蒙德。
這種事情他們也不至於到處亂說。
所以,最大的嫌疑人……
他回頭,看向琥珀,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臭妹妹你搞什麼?
“不是我……”
琥珀翻了個白眼,點燃嘴角的七星:“我想要害你可太簡單了,隻要在公眾場合把你的裙子掀起來就行了。
況且早在你來之前,這種殺人案就已經發生了,根本扯不到你身上。”
“那是誰?”
“我怎麼知道。”
琥珀聳肩,向外看了一眼:“但那個家夥最近,越來越過分了……那邊,再過一條街,就是奈良市政府的大門了。這明顯是在挑釁。”
反正彆扯到自己身上就好。
槐詩吃完最後一顆丸子,把竹簽丟進了筒裡,隨意的丟進角落裡的垃圾箱中,就這樣在殺人現場吃完自己的夜宵,最後還掏出濕紙巾把手和嘴擦乾淨,看得琥珀眼角狂跳。
最後,視線落在那一顆還殘存著驚恐和絕望的頭顱之上。
“死的人是誰?看上去有些眼熟。”
槐詩想了半天,沒想起來:“熟人?”
“姑且算是我的堂兄之一,叫做……算了,反正你也懶得記,死都死了,隨便你怎麼叫吧。你昨天晚上的時候,不還和他的代理人進行廚魔對決的麼?”
槐詩皺眉。
“深津慶?”
他總算想起來這倒黴催的哥們了,記得之前他還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圍觀的來著。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誰知道呢,廚魔退場,他也失去了競爭的資格,估計是自暴自棄,出來買醉吧?聽說附近倒是有不少可以尋歡作樂的地方——說起來,在你的同行們為了生活而辛勤工作的時候,你竟然在睡覺,你有沒有感覺很慚愧?”
“對不起,絲毫沒有,反而高興的多吃了一碗夜宵。”
槐詩無慈悲的反駁:“你便宜堂兄死了,你不應該開心麼?乾嘛這麼嚴肅?還是說,大老遠把我叫來,是為了和我分享這一份快樂?”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琥珀幽幽歎息:“一個小時之前,你的前同事,裡見家的曾經的家臣——佐佐木清正,出現在案發現場。”
槐詩的動作僵硬在原地,緩緩扭頭,不可置信。
“啥?”
他愕然的問:“佐佐木?他沒有到裡見家嗎?”
“之前姑且算是有所聯絡,甚至還打算加入我這邊。但可惜的是,抵達奈良的當天準備會麵的時候,他放了鴿子,然後就銷聲匿跡了。”
琥珀歎息:“那個家夥雖然為人愚直,不通變化,而且滿腦子不合時宜的頑固思想,但對信諾姑且還是看得很重的。
我本來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情,可能死了,但沒想到比死了更糟。”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相信他會變成什麼殺人狂……那個蠢貨是寧願死都不願意如此狼狽的。”
從琥珀遞過來的手機裡,看到了當時路口的監控錄像。
在某個暫停的片段之後,凝視到了那個急行在夜色之中的男人。
隻有一個背影。
依舊身披著瀛洲式的長袍,腳踏木屐,挎著不合時宜的長刀……頭上卻帶著一個滑稽無比的粉紅色摩托頭盔,像是試圖偽裝,但反而變得更加惹眼。
隻出現了短短兩幀畫麵,但卻足以辨認出他的身份了。
因為就算腦袋上罩了頭盔,可那個家夥……卻忘記偽裝自己的佩刀。不論是否見過,但隻要拿著照片稍微去武器匠人那裡查一查,就完全隱藏不住身份了啊。
實在過於蹩腳了。
槐詩端詳著截圖,搖頭感慨:“說真的,畫風這麼朋克的殺人魔,我還真沒見過。”
琥珀沉默了半天,瞥了一眼旁邊毫無自覺的金陵斷頭王,終於感受到雙方臉皮的厚度,自歎弗如。
槐詩也不相信佐佐木會是什麼斷頭殺人魔。
開玩笑,佐佐木斷頭的技術他還不清楚麼?哪裡有這麼好啊?
況且,以他的脾氣,真要報複社會,恐怕早就纏著炸彈跑去鹿鳴館了,哪裡用得著這樣?
但明明就不乾他的事情,耐不住他就這麼直挺挺的往凶案現場撞啊,而且實際還如此巧合,藏頭露尾的隱匿著自己的行蹤……怎麼看怎麼都有重大的嫌疑。
“類似的案件出現多久了?”
“大半個月了。”
琥珀說:“這也是裡見家沒有現在就宣布佐佐木是凶手的原因,他來這裡是一周之前……時間根本對不上,但排除不了模仿罪的嫌疑。”
“都這麼久了?”槐詩愕然,“奈良本地的監察官竟然沒有行動麼?這得多廢物點心?”
琥珀反問,“在東夏,社保局會把金陵的安保交給天文會麼?”
“行吧……”
槐詩思考了許久,問道:“現在管事兒的是鹿鳴館?”
“鹿鳴館?家主遴選的節骨眼上,他們巴不得裡見家出醜呢。牆倒眾人推,這時候是誰都想要過來踩兩腳,那群家夥除了過來洗洗地,完事兒之後裝模作樣的謝個罪之外,屁事兒都不會管的。”
琥珀翻了個白眼:“為了避免裡見家的聲譽受損,家老們決定麵向所有家主候選者開出懸賞,你差不多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了。”
“我知道了。”
槐詩恍然:“誰逮住那個家夥誰當家主?”
“嗬嗬,想什麼呢?鹿鳴館會允許麼?那群家夥成事不足,但壞起事兒來可太容易了。”琥珀冷笑了兩聲:“隻能直入決賽輪,並且在裡見家的寶庫中任選一件邊境遺物。”
“就這?”
槐詩嫌棄的撇嘴:“騙鄉下人也該有點限度吧?”
裡見家的寶庫裡任選一件邊境遺物,聽起來很美,但實際上,輪到你挑的時候好東西恐怕早就被拿走了,清一色的歪瓜裂棗給你選,像撿垃圾一樣,選哪個都麻煩。
況且一般邊境遺物槐詩也看不上啊。
美德之劍、憤怒之斧、悲憫之槍、禦神刀怨憎……不說彆西卜,就算是他身上背的單肩包都是神器級的玩意兒。
而且家裡還有一隻有求必應的彤拉A夢,他哪裡用得著稀罕這個?
相比起來,直入決賽輪的許諾反而更有誠意一些。
對於槐詩而言,尤其是如此。
他可不是肚子裡一大堆菜譜的專業廚魔,一個兼職而已,偶爾偷個雞還好,真要和專業人士鏖戰,他還真有點虛。
能夠直接跳過中間的過程,跳到決賽裡,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到時候,隻要坐著等琥珀那個臭妹妹的代理人打上來,然後低頭認輸就可以拿錢回家了,簡直輕鬆又簡單。
“隻不過……”
槐詩好奇的問道,“這麼好的事情,其他候選者竟然能夠同意麼?”
“當然啊,為什麼不同意?這可是一個展現肌肉的絕佳時機呢,隻要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那麼就可以獲得更加重要的價值。同時,也是正大光明的排除競爭對手的機會……“
琥珀冷哼,“犬江那個老頭兒是早就看明白了,找準機會開始撒潑。完全就不怕家主遴選結束之後被勒令切腹,給皇帝和將軍甩臉色看呢。”
將‘解決連續殺人案件’作為條件,納入了家主遴選的考量之中,完全就是給了所有候選者自行發揮的餘地。
從這一刻起,鬥爭形勢將從‘禦前廚魔試合’的範圍內向外擴散,搞不好,到最後幾波人借口調查殺人魔在街頭開片都不奇怪。
你說你不是殺人魔,那你為什麼半夜上街溜達?夠了,彆說話,跟我走一趟,否則就不客氣啦……
挑起事端的借口簡直要多少有多少。
隻是想想槐詩就覺得牙疼。
“不行,這事兒太麻煩了,不在廚魔對決之內……”
頂著懷紙小姐的樣子把腳摳完了之後,他一拍膝蓋,震聲說:“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