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主任當頭棒喝，隻是讓他暫時放下心裡的糾結。這幾天對於醫患之間的思辨，每每到最後都會想到隻有生產力極大發達，到了大同世界後，或許會改變。

而在十幾分鐘前，棘手的患者、張琳主任的堅持、常悅的眨眼，讓鄭仁徹底想通徹了。

能守住一個人，就是一個人。自己是人，最多是個有大豬蹄子的人，不是神，不能解決所有問題。能做到的事情很少，僅此而已。

隻是普通人，就不去想什麼大事兒了。

蘇雲沉默的抽著煙，沒有看鄭仁，陽光照在半邊臉上。一半陽光燦爛、一半隱藏在黑暗中，像極了一尊明暗交錯的雕塑，立體感十足。

鄭仁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剛剛把心裡的想法全部傾訴出去，輕鬆了許多。

幾分鐘後，一根煙抽完，把煙掐滅，煙頭握在手裡，兩人下樓回到介入科。

一路蘇雲也沒說什麼，隻是沉默的前行。

鄭仁倒是無所謂的樣子，看上去傻乎乎的開心著。

回到病區，見沈博士愁苦的坐在角落裡發呆。蘇雲上去拍了他一下，問道：“喂，想什麼呢？”

“啊？”沈博士想事情想的入了神，這時候才驚醒，嚇了一跳。

“雲哥兒啊，彆這麼嚇唬我。當住院總當的精神衰弱，心臟都不好了。”沈博士苦笑道。

“想什麼呢？”鄭仁難得八卦一下，也好奇的問到。

“這不是上午被醫務處叫去，被人投訴了。”沈博士道。

“為啥啊，你調戲人家姑娘了？非要給患者的閨蜜查體？”蘇雲笑嗬嗬的坐下，有意無意，正好坐在鄭仁平時喜歡的位置上。

鄭仁無奈，見柳澤偉招呼了自己一下後繼續寫病曆，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昨天出門診，有患者不滿意，就投訴我了唄。”沈博士無奈，“說我態度差，看病速度又慢。一個小時才看了30個病人，好不容易輪到投訴的患者，5分鐘就表現得不耐煩了，就想讓他趕緊走。”

“哈哈哈！”蘇雲大笑。

當醫生的，對這種投訴早就見怪不怪了。

給彆人看病的時候，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因為排隊時間少麼。當輪到自己，恨不得和醫生聊一個小時。

這是人之常情，有這種心思的人肯定占90%以上。但真拿這種事兒去投訴的，卻很少見。畢竟，絕大多數人還是講道理的。

鄭仁看的有意思，也沒說話。

柳澤偉轉過身，笑道：“這種事兒還不常見，有一次我在醫大附院出門診，好好的就被投訴了。不是投訴我，是我開的B超單子，投訴B超室的醫生，順便把我也帶上了。”

“投訴你什麼？”

“那人說了，醫生一點人情味也沒有。患者做B超，60多歲的人了，又有糖尿病，去跟B超室的醫生商量能不能讓患者先做，B超多忙啊，醫生直接說讓他和門口排隊的人商量。

那個患者家屬直接懵了，投訴說那麼多人排隊的，我找誰商量去啊？”

說著，柳澤偉摸了摸自己的禿頂，亮晶晶的，鄭仁忽然覺得有點可怕。

要是自己老了，會不會也禿頂？

看來還是要提早保養一下好一些。不過禿頂，看起來有點成熟，或許會增加自己魅力值也說不定。

他在這兒胡思亂想，蘇雲卻鄙夷的說到：“不對，不是這事兒。”

沈博士楞了一下。

“就這事兒，太小，你怎麼說也是住院總了，這種事兒一年不得碰到個十次八次的？我看你愣神，心煩意亂的，肯定不是這個。”蘇雲就像是惡魔一樣，觀察注意到了每一個細節。

柳澤偉摸著禿頂，也笑嗬嗬的看著沈博士。他和沈博士不是很熟悉，所以再多的話他是不會像蘇雲這麼說的。

沈博士楞了一下，隨後歎了口氣，道：“我那個同學，叫顧麗麗的，鄭老板還記得麼？”

鄭仁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回憶起一襲紅色的職業裝，乾練而又美麗，像是一朵花似的。

診斷是乳腺癌，三陰。

這些鄭仁都記得，但要是麵對麵，怕是肯定不認識的。

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記得。

“離婚了。”沈博士歎了口氣，說到。

“啊？”鄭仁不解。他還記得當時顧麗麗來看病的時候，身邊男人充滿愛意的順從與照顧。這才多久？一個多月？怎麼就離婚了呢？

“她來化療，剛剛跟我說的。”沈博士道。

“三陰乳腺癌？挺重的啊。”蘇雲皺眉，沒有嬉笑。說到無法治愈的重病時，大家都會小心謹慎的不去用玩笑的口吻說起，即便患者不在眼前。

這是對生命最起碼的尊重。

“忽然就離婚了，雲哥兒，你說這世上有真愛麼？”沈博士像是一個悲春傷秋的少女一樣，憂鬱的看著蘇雲。

“想什麼呢。”蘇雲斥到。

“唉，雲哥兒，你都不知道，他倆是我同學。男的老實巴交的，能娶顧麗麗，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婚後生了兩個孩子，幸福美滿的，可你說這才一個多月，說離婚就離婚了。”

沈博士愣神，主要是因為這件事兒。什麼投訴之類的，早都免疫了。

這一點，蘇雲看的倒是極準。

“你這男同學也太不是東西了。”蘇雲直接定論，很武斷，一點都不猶豫。

沈博士也是這麼想的，附和了一聲。

柳澤偉想了想，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說話，隻是歎了口氣轉過身去準備繼續寫病曆。

“老柳，想說什麼就說啊，憋著多難受。”蘇雲眼睛多尖，直接看出來柳澤偉有話想要說，便直接問到。

柳澤偉沉思了一下，轉過身說到：“其實，話也不能這麼說。”

“嗯？”蘇雲和沈博士都嗯了一聲，這種事情，怎麼會有反動派跳去來找罵呢？

“我年長幾歲，見過的患者多點，生生死死的也自然多些。”柳澤偉雖然知道蘇雲在醫療組中的地位，但畢竟是醫大附院的帶組教授，對蘇雲並沒有什麼畏懼的心理，直接說到。

“你說。”蘇雲道。

“這種治不好的癌症，一般情況下都是要瞞著患者的。小沈，你同學知道自己什麼病麼？”柳澤偉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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