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地處三域交界處,北鄰東天域,東鄰東聖域,西麵和南麵則是東玄域。涼州原本不屬於任何一域,而是作為三域交界的緩衝地帶。但隨著東玄域各個宗門皇朝的日益強大,他們已經不再滿足於一域發展,開始圖謀其他土地和資源。 北出東玄域,以涼州為跳板,進可攻其他兩域,退可保自身安危,故而從第八紀元後期開始,東玄域的勢力就試圖染指這塊土地。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自從百年前東聖域東秦皇朝出兵占據涼州,冷將率領黑袍軍於西部邊界之地築起帝關後,東玄域的手就再也無法伸到涼州地界了。 為更好地管理這塊得來不易的土地,東秦在涼州地界設立了刺史府。 遠遠望去,刺史府整體規模宏大,大堂建築卓然超群,煙樹掩映下,紅牆碧瓦,彆有一番風味。 涼州刺史府。 正門處,燙金大字即便是相隔甚遠也能瞧見。 朱紅大門旁刑司將士戰甲錚亮,手持長槍,周身靈氣縈繞,隱隱有生死劫的感覺。 一旦踏足刺史府的周圍,磅礴的氣息猶如遠古複蘇的巨龍般從無形的虛空之地襲來。 不過這股威壓隻針對修煉之人,體內沒有一絲靈氣的普通人未能感受到分毫。 從朱紅色的大門進入,刺史府內的布置簡潔有序,但各種陣法機關一樣不少,尤其是院前巨石上插著的黑色旗幟,十年前便是靠著這麵旗幟,刺史府方才撐過了最危險的時刻,沒有落得個全軍覆滅的結局。 視線越過旗幟和石壁,再往後便是朝乾殿。任何行政律令,或是重大的商討,機密的會議,都是在這裡發布或者舉行。 沿著長廊走去,轉過東麵的石門,眼前的視野會變得豁然開朗。 東苑,是刺史府中環境最優美的院落,淩風與祈君欣就住在這裡。 苑中,正北麵南的高樓,名為隨雲居。 清風徐來,花香四溢。 房間內,一張掛著薄紗的大床上,臉色憔悴的少年安安靜靜地躺著。 他雙目緊閉,嘴唇泛著無力的蒼白。 床邊還守著一位身著青衣的女子,女子容貌極美,氣質典雅,不過眼角殘留的淚點讓她看起來柔弱不堪,如大雨下的丁香花。 青衣女子枕著少年的手臂,在床邊已沉沉入睡。她已經整整半個月都沒有合眼了,雖然時間不長,但眼看著淩風一直不醒的模樣,心中的焦慮最終還是擊垮了她最後一根清醒的神經。 在這個陽光和煦的午後,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她玉手緊握著少年的手臂,睡意早已侵占了她的腦海,眼簾在這一刻變得極為沉重,無可名狀的黑暗襲來,將她的意識拖進了無邊的夢境當中。 記憶如同畫卷一般緩緩地鋪展開來,所經曆過的事情就如畫卷上的圖畫一般一副一副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目光緩緩掃過,直到停留在那一個片段。 紫檀大床之上,少年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靜靜地躺著。 祈君欣緊握著少年的手,仿佛下一刻他就會突然消失。 儘管已經過了許久的歲月,但這張麵容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的模樣,一如當年第一次見麵時。 也不知過了多久,沉睡的少年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眼簾微動,手指也稍稍彎曲。 這樣的微小變化讓祈君欣欣喜若狂,仿佛下一刻少年就會睜開眼睛,輕聲喊出她的名字。 少年掙紮著坐起身來,還不待他有所反應,祈君欣就急忙抓住他的手臂,臉上掩飾不住的激動和緊張。 隻是少年茫然的神色卻讓她心頭一緊,她看著少年,終於從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波瀾。 “你……是誰?” “我叫祈君欣。” “那……我是誰?” “你叫淩風。” …… 淩風感覺自己睡了好久,朦朧的記憶中似乎有很多人來到他身邊,也似乎有一個女子拉著他的手用一種讓人難以忘記的聲音講述著一個個故事。 他努力地睜開雙眼,想出言安慰一下對方,但眼簾實在太過沉重,他幾次努力都沒有成功。最後,黑暗襲來,將他拖入無儘深淵之中。 午後的陽光從雕花窗戶射進照在他身上,淩風緩緩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向上方的淡色帷帳。 右臂有些酥麻,淩風掙紮著坐起身來,看著摟著自己胳膊的女子,眼神悄然浮現出一絲溫柔。祈君欣正熟睡著,嘴角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他看得發呆,竟情不自禁地伸手將祈君欣額前的發絲撩起。 “我到底睡了多久?”呢喃自語從嘴裡飄出,倚靠著枕頭,淩風不敢隨便動身子,生怕弄醒睡得正香的青衣女子。 當虛弱的身軀難以支撐靈魂的存在,思緒就極易被外來的念想入侵。 仿佛是觸碰到了某個禁忌,亦或者有什麼人留下了痕跡,在遙遠的歲月長河傳來聽不清楚的呼喚,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種感覺,一如當初剛才沉睡中醒來。那個時候,不知漂泊在何處的靈魂似乎很不願意回歸這具身體。 他掙紮著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紫檀大床之上,還不待他 不待他反應過來,隨即一張絕美的麵容映入他的眼簾,白衣女子玉手急忙握著他的手,看樣子十分地緊張和激動。 淩風茫然的看著自己麵前的白衣女子,原本無神的目光泛過一絲波瀾。 “你……是誰?” “我叫祈君欣。” “那……我是誰?” “你叫淩風。” …… “唔……我怎麼睡著了?”祈君欣臉色微紅,螓首微抬,迎來了少年清澈的目光。淩風應該是在想什麼心事,不然當祈君欣看向他的時候,他應該會有所表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動不動。 麵前沉睡了半個月的少年蘇醒,祈君欣嬌靨綻放出絕美的笑顏。“你……你在想什麼呢?” 嗯……被女子輕柔的話語突然驚醒,淩風這才反應過來,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好像做了個夢。” “醒著也能做夢啊!”祈君欣抓著淩風的手腕,一股靈魂力探入其中慢慢檢查。檢查一番後沒發現新的傷勢,她輕鬆一笑,道:“你怕不是睡糊塗了。” “我真的……應該是做夢了。”淩風原本很肯定,不過一看到祈君欣滿是笑意的眼眉,他猶豫了一下改口說了個“應該”。 “那跟我說說,你夢到什麼了?” 淩風垂下眼,看著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說道:“我夢見和你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了。” 言畢,祈君欣怔怔地看著淩風。半響後,她才問道:“真的嗎?” “當然啦,我記得清清楚楚。”淩風在祈君欣的幫助下下了床,套上衣架上的衣服後問了一句:“君欣,你又夢到什麼了?我看你睡得正香,臉上還掛著淺笑,一定是夢見了好事對不對?” 當然是好事,還是跟你夢見的一樣的好事!祈君欣心中暗自說道,卻沒有在嘴上說出來,而是報之一笑,攙著淩風走出隨雲居。 午後的陽光是暖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讓人忍不住生出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慨。“君欣,我睡了多久?”淩風邁著顫巍巍的步子,他怎麼感覺自己連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了。 這並非那種眩暈帶來的不便,而是之前學會的走路現在卻忘記掉了。 難道是因為他在床上躺得太久了? “十八天。” 兩人沿著曲折的長廊走走停停。 刺史府東苑的環境優美,景致錯落有致,煙樹在牆邊佇立,花叢於池邊綻放,一群五顏六色的遊魚暢遊在一方不大的水潭中。 刺史府的後院種了許多的煙樹,時值初春剛到,正是煙樹開花之時。淡紫色的煙樹花隨風搖曳,在空氣中留下獨有的香味。 無可描摹的香味在柔光輕風中飄舞,預示著春的到來。 清淡,卻悠長,令人回味無窮。 樹葉被風吹動,嘩嘩作響聲中,二人來到了石潭邊的涼亭中。 “你剛醒來,身子還太弱,出來透透氣就得趕緊回去。”祈君欣扶著淩風在欄杆上坐下,後者的身體一半照耀在陽光下,一半沉沒在黑暗中。 “知道啦!”淩風隨手將欄杆上的魚食抓了一把丟入石潭之中。水潭表麵泛起幾圈波紋,偶爾又有幾朵水花濺起。 瞧著淩風敷衍的樣子,祈君欣翹鼻微皺,不滿的哼了一聲。 “如今烈玉龍已死,想必暗刃山那邊定會爆發大亂。”祈君欣倚靠在欄杆上,美眸看著形容枯槁,大病未愈的少年,開口說道:“一旦他們亂了起來,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對於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使者們,到目前為止涼州刺史府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究其原因就在於,這些人來涼州的時間遠早於東秦皇朝。而目前他們所看見的不過隻是冰山一角,如果要窺得暗刃山的全貌,至少也要將暗刃山的黑暗使者全都引出來。 陰影能夠遮蔽絕大部分人的視線,以及被人故意藏起來的真相,而她和淩風兩人前來涼州的目的,就是尋找十年前那場叛亂的真相。可是尋找真相談何容易,能夠將上一任刺史府幾乎完全覆滅的組織,真的可以靠著他們兩年多的調查就浮出水麵,從而被刺史府一網打儘嗎? 難如登天!這就是她給出的評價。 “不過這些都跟你無關!” 為什麼?淩風有些納悶兒,不知道祈君欣為何會這般說道。 祈君欣湊到淩風麵前,修長的睫毛微微地跳動,精致的臉頰上染了一抹微紅。 “你的任務就是趕緊把傷養好,其他的就不要胡亂猜想了。” 淩風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美嬌顏,傻傻一笑道:“君欣,我有點餓了。” 咯咯……祈君欣星眸微閉,撲哧一聲笑出了聲。“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君欣我可是病人,你放過我吧。”一聽到祈君欣居然打算親自下廚,淩風趕忙出聲求饒。祈君欣做飯是什麼水平他一清二楚,當年剛蘇醒的時候他就天天吃祈君欣做的飯,然後……那就成為了他至今的噩夢。 祈君欣不滿地瞪了一眼淩風,道:“我做的飯有那麼難吃嗎?我記得你以前挺愛吃的。”這後一句話聲音有些低,像是在對著她自己說一樣。 “你在說什麼?”後麵一句像是呢喃自語,淩風聽不真切。 “等著,我叫趙姨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