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之巔。 西風凜冽,殘陽如血。 青衣少年的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手中的利劍在微微顫抖。 右肩處的傷口還在滴血,背後的拳印還泛著高溫。 寒風拂過劍刃,帶走尚未凝乾的血跡。 他明亮的雙眸盯著前方,喉嚨中似有湧出的點點甜意。 解決了暗刃山主人的殘魂,現在該輪到烈玉龍。 “今天,這裡隻會有一個人活著下山。” 麵前身著黑色戰甲少年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這是害怕了嗎?但很可惜,他的心中可沒有憐憫這種情感。 如果今日不把烈玉龍永遠地留在這裡,他一定會悔恨終生! “褻瀆主神,罪無可赦!” 腦海中依舊閃著主神臨死之時的畫麵,烈玉龍嘴唇略微動了動,但什麼都沒有說。 沒有其他人的乾擾,這場決戰終於迎來了它最本真的麵目。一場簡簡單單的複仇之戰,隻是摻雜了太多的其他元素。 那位和藹可親的老人,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那名精壯憨厚的男子……還有那隻老愛睡覺的瞌睡蟲,他們會不會看到現在的場景,此時此刻,他正提著劍,用鮮血來償還那一場血債。 他的神色是這麼輕鬆自在,仿佛隻是一場切磋,點到為止。隻是,灑落在寒風中的血滴是那麼地刺眼,讓人無法忽視。 “你可知道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當年沒有殺了我?” “淩風,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 烈玉龍心感厭惡,接著說道:“聰明得讓人討厭,尤其是讓我感到討厭。” “壞了你的好事?” 如果肆無忌憚地屠殺是正常現象,那淩風寧願去做一個不正常的人。 麵前的少年已然不是當年的樣子,自他身上流露出的精氣神也讓烈玉龍為之一振。 果然,時間是改變一個人最好的方式。 一種遺憾之情湧上心頭,好可惜當年沒有將淩風一起埋葬在那片群山之中,不然哪裡來的今日之事。 “我們原本是一類人。” 青衣少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可是,你!真!的!該!死!” 每一個字都承載著黑甲少年的滿腔怒火。 “若是你手中的槍能像你的話這般有力,那該多好啊。” 少年一副惋惜的口吻,但語氣中卻滿是嘲諷。 宗境巔峰又如何?可以借助外力又如何?當烈玉龍登上這座山巔的時候,就已經宣告了死亡的結局。 “這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你!” “這一次,你不會有機會了。” 西風咆哮,將天上的雲彩撕碎。 寒意流轉,把呼出的熱氣凍結。 淩風腳尖輕點,眨眼間就衝到了離烈玉龍兩步遠的地方。 速度太快了!身形都看不清楚,隻能隱約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利劍劃過,直衝黑甲少年咽喉。劍氣如針刺,他皮膚上的汗毛都立起來。烈玉龍橫過手中長槍擋在身前,擋住淩風先手的一劍。 噔噔噔,黑甲少年向後退了幾步,卸掉這一劍的衝擊力。他的手臂都有點發麻了,這一劍的力量,著實不小!進階了宗境後的淩風實力更上一層樓,單論揮動兵器的力道對方不會比他小多少。 “戰!” 一聲低吼,飄散在西風中。 黑甲少年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嫣紅,好像狂熱的戰意在支配著他的一舉一動。 上身扭轉,手臂肌肉力量爆發。 銀槍刺出,如暗夜裡的驚雷,直取淩風的要害部位。 “炎神槍訣!” “幻槍落雪!” 槍尖閃過一點寒芒,幻化出數十道虛影,鋪天蓋地而來。每一道槍影都攜帶著磅礴的靈氣,迎著西風而來。 銀槍反射落日的餘暉,染上了金色光芒。 那一刻,比夕陽更耀眼的,是雲火槍的槍尖。 比槍尖更耀眼的,是它的主人! 炎神麒麟子,舉世稱無雙! 他會用這樣最強大的一擊告訴淩風:複仇?你根本就不配!。 淩風神色平靜,後退幾步避開這一槍。而後,手中利劍揮舞,如秋日落葉,四散飄零、無聲無響、隨心所欲。 劍氣蕩開,劍影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在呼嘯的寒風中,在昏黃的夕陽下,青衣少年劍走飄逸,不受規則束縛。 如浮萍掠影,似驚鴻一現。 利劍在寒風中揮過,斬碎了槍影,斬斷了寒風,也斬破了黑甲少年高傲的自尊。 槍尖的戰意在熊熊燃燒,不曾在黑暗和西風中熄滅。 隻是黑甲少年的眼眸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光彩。 一往無前的決心,百戰不退的恒心,天降奇才的信心,都在這一刻,隨著破碎的槍影化為虛無,不再有存 再有存在的痕跡。 這最後一招,竟然被淩風如此輕易地破解。 “怎麼可能……” 黑甲少年感到呼吸都有點困難,手中的雲火槍都有些握不緊了。 不過短短兩年,他怎麼可能走到自己前麵。 “還不肯放下你的高傲嗎?或者,你是想帶著它進墳墓?” 西風帶著青衫少年的話進入了烈玉龍的耳朵,令後者瞳孔一縮。 “墳墓……” “咳咳咳……” 喉嚨中的鮮血再也憋不住了。 黑甲少年單膝跪地,依靠著雲火槍,眸子中一片灰暗。 “今天,這裡隻會有一個人活著下山。”淩風俯下身在他耳邊說道:“而這個人,不會是你。” “你剛才的……是什麼劍訣?” 臉上的肌肉分外明顯,瞳孔也開始逐漸變大,黑甲少年好像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隻能發出咯咯的聲音。 一劍封喉。 這一劍,速度太快了。 連鮮血都未流出,青衣少年就將利劍收回了。 視線開始變得黑暗,思緒開始變得沉重,這一刻,他隻想睡去。 “驚鴻。” 這是他最後聽到的兩個字。 雲火槍上的流蘇隨風而舞,似在告彆自己曾經的主人。 夕陽下,淩風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呼…… “你輸了。” 沒有想象中的喜悅,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令他腦袋昏昏沉沉的。 他的實力不夠,當年圍攻守護獸的那幾名強者還不是他能對付的,不過眼前的這具屍體應該可以勉強告慰那片群山中被殺戮的生命。 原來複仇就是這種感覺——你不會欣喜或者悲傷,你隻會不住得回憶起那些隻能活在你記憶中人,他們的笑容,他們的聲音,還有他們看到你時閃著光芒的眼神。 那些場景早已過去了好幾年,但此刻回想起來卻依舊曆曆在目。 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模糊,淩風努力地抬起自己的雙手,卻發現根本不聽使喚。他的身體左右搖晃,虛幻的靈魂則呆呆地立在原地,茫然無措。 這便是匆忙晉級的後果,這具身體又開始不聽使喚了。當初在晉級皇境時就出現過這種情況,一旦實力暴漲,靈魂支配起身體來就會力不從心。 不過唯一的喜訊就是在這之前他已經把烈玉龍解決掉了,不然以他現在的狀態,彆說是一個宗境巔峰的絕世天驕,就算是和他同等級的武者估計也能強壓他一頭。 強行盤膝坐下,淩風雙手掐訣,開始動用天訣來穩固目前的狀態。 山巔之上,有一人一屍體,一槍一利劍。 夕陽的餘光灑下,照亮山巔的平地。死亡和生機一同將心聲傾訴於寒風之中。天色將要暗下去,隕星山脈的氣溫正在快速的降低。 吐出一口濁氣,淩風緩緩地站起身來。他扯下一塊布,輕輕擦去長劍上的鮮血。 回望了一眼後方,夕陽正緩緩下沉,耳邊的風聲響起,是那麼的不真實。 “該走了,山下情形不知道怎麼樣了,依著炎神殿的脾氣,怕是咽不下這口氣啊。”淩風歎了口氣,也不去想馬上要發生的幾種可能,微眯著雙眼,靜靜感受著耳邊風的呢喃。 片刻後,在夕陽的注視下,淩風轉身緩步走下山去。 風,似乎更烈了…… 山下。 這裡的人數已經大為減少,隨著山間夜幕來襲,氣溫已將降低到一個難以忍受的地步,一大批武者都很不情願地離開了,不過這個時候還呆在這裡的自然就是各宗門的精銳。 怎麼還不下來?難道是出事了嗎? 見到山巔上遲遲沒有人影下來,李清泉也從一開始的自信滿滿變成了如今的憂心忡忡。雖然在決戰之前淩風做了充足準備,但在麵對烈玉龍的時候,他並不覺得淩風能夠百分之百擊敗烈玉龍。 生死之事,稍有差池就是陰陽兩隔的地步。 “林姑娘,你覺得……” “殿下,你還是靜待結果吧。”華服女子無奈地瞟了一眼身邊正打算開口的十三皇子,趕忙搶在對方說完前把自己的答案說了出來。 這一天來,十三皇子一個勁兒在她身邊聒噪,也不管她心情如何,總是找各種話題與她交談。 密林前的空地上,司涯保持著一個姿勢遙望著山巔已經好幾個時辰了。他沒有心情跟烈無雙爭論那些計謀,此刻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今天早晨,那個時候他看著淩風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雲端。 但願時間,能夠改變一些事情。 當他的思緒回到現在,視野中依稀出現了少年的身影。 是錯覺嗎?司涯正欲仔細一看,後方的人群就爆發出陣陣驚呼。 “快看,有人下山了!” 一聲驚呼傳來,引得眾人儘將目光移向了前方。 在隕星之巔下山的羊腸小道上,少年神采飛揚,眉宇間有著一抹傲氣,青衫被西風吹動,隨之被吹散的還有身上彌漫的血腥味。 “是天宗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