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片夜色當中,隕星山脈的某一處,一條通向隕星城的道路上,正有兩撥人馬沿著道路的兩側行走。這兩撥人占據著道路的兩側,中間仿佛隔著楚河漢界一般,彼此不肯接近半步。 這些人氣息渾厚而淩厲,彼此之間有著劍撥弩張的火藥味。 根據這些人的服飾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他們的身份:天宗弟子和炎神殿弟子。 炎神殿一行三人,為首的烈無雙瞟了一眼旁邊正埋頭趕路的司涯,咧嘴笑道:“司涯,你現在在想什麼呢?” 天宗的司涯如若未聞,麵無表情,不曾說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化。 “你不說我也知道。”烈無雙自顧自的說著,絲毫不在意司涯有沒有回答。或者說,他原本就沒想著對方會回答。 司涯眉頭一皺,很不喜歡烈無雙的聒噪,語氣平淡的說道:“知道了還問。” “哈哈,我要是你呢現在就要想一想該怎麼安葬淩風。畢竟也是天宗的親傳弟子,死了也要風風光光地下葬,不然多丟你們天宗的麵子!” 這般赤裸裸的譏諷讓天宗的弟子皆是怒目而視,不過司涯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在東天域闖蕩了這麼多年,還不至於因為對方的幾句挑釁就失了方寸。 他看著烈無雙,故作好奇的問道:“你就這麼肯定我淩師弟會輸?” 烈無雙聽到這個問題後頓時一陣大笑:“一個皇境巔峰的弟子,居然敢挑戰宗境巔峰的武者。司涯,你該不會覺得我師弟烈玉龍會和那些荒山野嶺的散修一樣吧?”越階挑戰可以說是東天域每一位天驕都曾經做過的事情,他做過,他麵前的司涯同樣做過。但這些戰鬥發生的條件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一方的戰力完全地超出另一方,這種戰力並不局限於交戰雙方的境界,還包括了他們修習的功法,他們對戰鬥的認知,以及某些壓箱底的手段。 而身為大勢力的弟子,他們享受到的修煉資源要遠遠好於那些普通的散修。越階戰鬥的關鍵就在於此,你總得有某項長處足以彌補你和對方的境界差距。 淩風是天宗的親傳弟子,可烈玉龍同樣是炎神殿的親傳弟子,雙方所能享受到的修煉資源不可能有大的差距。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的境界差就無法被忽視掉。 雖然雙方都是中三境,處於王、皇、宗三個境界內。但一個是皇境,一個卻是宗境,差距很明顯。 烈無雙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淩風能夠獲勝的方法。他問道:“你覺得你師弟該怎麼贏?” “自然是用能贏的方法來贏。”司涯輕笑一聲,在結局還沒有塵埃落定的時候,總會有跳梁小醜在這裡丟人現眼。雖然烈玉龍是炎神殿的麒麟子,境界也遠超淩風,但他不認為淩風就沒有一戰之力。 當年這位小師弟拜入天宗的那一刻起,他就能感覺到自己這位小師弟的小心謹慎。如果這將是一場必死的戰鬥,淩風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義無反顧地下了戰書。 他怎麼會去送死呢? 司涯暗自搖搖頭,決心不再理會身邊一個勁兒聒噪的烈無雙。 不過這個決心很快就被他拋棄了,因為烈無雙談論起了一個他絕對無法忽視掉的話題。 “你知道淩風為什麼要向我師弟下生死戰書嗎?” 七日之後,隕星之巔,一決生死。 少年手書十二個大字,沾著指尖的血跡,在那日被千葉宮送到了炎神殿。 這份戰書就放在當初的那片玉簡之中,他在拿到手後反複看了數十遍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就在那個時刻,這個問題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究竟是什麼樣的恩怨,能夠讓一位皇境巔峰的武者如此不顧自身性命,如飛蛾撲火一般挑戰一位遠超自己的對手。 可惜,那日在炎神殿的山峰上,當他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烈玉龍隨便說了句“一點矛盾”就敷衍過去,之後就扯開話題,似乎是有些忌諱。 到底是什麼樣的恩怨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此刻才會向司涯問道。作為天宗弟子實際上的領頭人,司涯應該會清楚淩風約戰的原因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烈玉龍既然是東天域的弟子,怎麼會連這點都不清楚?” 司涯這話說了等於沒說,烈無雙撇撇嘴,道:“你就不能說得清楚點嗎?” “你去問烈玉龍不就好了。”司涯懷疑的眼光打量著烈無雙,突然若有所悟的說道:“該不會是烈玉龍不肯告訴你吧?” “怎麼……怎麼會!”烈無雙急忙否認道:“我隻是覺得因為這個原因就導致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司涯嘲諷道:“果然是一丘之貉,這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嗬,自取滅亡不也是天宗弟子的作風嗎?” …… 儘管他們二人 們二人誰也不知道這場約戰的原因,但這不妨礙他們故作明白,出言諷刺對方。 月夜之下,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來吵去,為隻有腳步聲的道路增添了幾分生機。 隕星城。 城內一座規模較大的建築,正門的牌匾上書寫著:隕星府邸。 府內亭台閣樓,小湖假山,錯落有致,彆樣風光。此刻正有一道身著紫衫的人影快步穿梭於長廊之中。到了一間閣樓前,紫衫身形停下腳步,伸手敲了敲房門,低聲問道:“林姑娘可在?” 片刻後,有女子的聲音從閣樓內傳出:“殿下有事?” 紫衫男子正是霧月皇朝十三皇子,此刻的他看上去風塵仆仆,旅塵頗重。 “千葉宮的消息林姑娘聽說了嗎?” 十三皇子繼續在門外說道,看樣子他是想進去。不過屋內的女子並沒有開門,依舊是隔著房門回道:“隕星之巔的生死之戰嗎?” “正是。”十三皇子已經將手放在了房門上,但猶豫了片刻卻緩緩將手又放了下來,接著說道:“據我推測,淩風目前應該在隕星城內。” 屋內突然沒有聲音傳出,十三皇子正欲再開口,卻見麵前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位身著華服的女子出現在他麵前。 女子神色溫婉,氣質典雅,一襲華服映襯著淡淡的高貴氣息。 “進來吧。” 這三個字讓十三皇子麵露喜色,但隨即他又覺得如此表現有些失了禮儀,故而趕忙輕咳幾聲掩飾一下。 “這麼說司涯應該很快就會來隕星城了?” 還不待十三皇子坐定,華服女子就將問題說出了口。他緩了口氣,回道:“不錯,應該就在這幾日了。” 在千葉宮還未發布約戰消息時,司涯一直都待在天宗。當初他把梁仲凡叫到千葉宮,目的就是讓後者監視司涯。一旦司涯離開天宗,他們這邊就能立刻采取行動。這個計劃聽起來似乎很不錯,但事實上,派梁仲凡監視司涯純屬下下策,是他的無奈之舉。隻要司涯呆在天宗,他根本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再高明的計謀,也得要用到對方身上才行。 隻是他不曾想到,世上的事竟會發生得如此巧妙,這場突如其來的約戰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 隻要司涯離開天宗,他就不信想不到一個好辦法來“借到”臨江之地的坐標。 華服女子也在一邊坐了下來,朱唇輕啟,問道:“淩風現在在哪?” “額……我覺得他現在應該在隕星城內的某間客棧吧。”十三皇子神色有些尷尬。隕星城是隕星之巔附近唯一的一座城池,除非淩風掐著時間點登上山巔,否則要麼他來隕星城,要麼就露宿荒野。 如今正是冬末初春,年祭剛過,氣溫並不高。至於山間就更是如此了,隕星山脈的夜間溫度怕是直接能讓武者凍僵,即便是用靈氣也難以暖和自身。 “你覺得?”華服女子美眸盯著十三皇子,輕笑了一聲說道:“看來是沒有找見了。” 十三皇子的行事風格她太清楚了,如果找見了淩風的住所,他恐怕會第一時間說出來,怎麼會這麼吞吞吐吐。 “雖說隕星城是霧月皇朝的勢力範圍,但想要在城內找一個故意隱藏自己身份的武者,還是有些困難。”十三皇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儘力了。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派人查了城內所有登記的客棧酒樓,結果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他想過很多辦法,甚至是全城搜捕淩風這樣的“妙計”,結果到頭來發現都不能用。隨著約戰熱度的走高,來隕星城的各宗弟子越來越多,其中不乏東天域年輕一輩中的絕世天驕。 如果把這些人惹怒,即便是他這個霧月皇朝的十三皇子也難以收拾局麵。 “淩風在東天域名聲不顯,我覺得你可以把目光放在城南城西這種邊緣地區。”知道再說下去也說不出個什麼,華服女子緩緩站起身來。 “為什麼?” “我隻怕不是淩風故意隱藏行蹤,而是你手下的那些人太飯桶。” “可……” “殿下也該休息了。” 逐客令已下,十三皇子再怎麼想辯解也隻能將話咽回到肚子裡麵去。他略帶著情緒走出門,連聲道彆都不說地走遠了。 “哼,雖說你是霧月皇朝內為數不多掌握實權的皇子,不過霧月皇朝的太子之位你怕是沒戲了。” 華服女子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有些嘲諷的輕哼了一聲。當初與十三皇子合作的時候,她的師姐就提醒過她,十三皇子誌大才疏,並非一個可以信賴的合作對象。那時她對師姐的這番言論嗤之以鼻,覺得是對方眼紅她的成就,現在看來,師姐的話果真不假。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隻要拿到司涯手中的坐標,我便全身而退。至於霧月皇朝的那堆破事,就留給他一個人頭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