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影子突然出現在了深宮內院當中,他的出現無聲無息,就連站在宮殿門口守衛的人都沒有發現。 可如果仔細去看,那兩個人看起來像是還在原地守衛,睜著眼睛巡航,實際上卻已經睡著了。 這詭異的一幕誰也沒有看到,而江靈歌已經陷入深眠,更是無人知曉麵前的一切。 來人穿著一身漆黑的衣袍,整個人都藏在那袍子裡麵,在夜色下更是看不清晰。 然而他突然走到江靈歌的床邊,緩緩伸出一隻略顯蒼白,甚至透著幾分病態的手指。 那雙手修長漂亮,骨節分明,能夠看的出是一隻男人的手。 在那雙手的手心裡麵,卻有一個奇怪的紋路,血紅的線條組成的圖案,隻要多看一眼,仿佛就會被深陷下去。 那人一直沒有說話,空氣之中十分寂靜,隻能勉強聽到江靈歌的呼吸聲。 她睡的很不舒服,也不安穩。 眉頭輕蹙,形成了一道道皺痕。 那隻手十分憐惜的碰觸了一下她的眉心,可是卻在那一瞬間,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 平兒剛剛離開沒多久,好像想起來什麼,打算回來看看江靈歌,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守衛卻不疑有他的走了進去。 然而在她剛剛推門走進的時候,原本還停留在床邊的男人好像蒸發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感受到房間之中冷寂的氣氛,平兒仔細的看了看周圍的空間,發現什麼都沒有,她才有些鬱悶的離開。 剛到門口,卻見到兩個侍衛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她:“姑姑還沒有離開啊?” 平兒一愣,不知道為何,心中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感覺:“你們兩個在看什麼呢,我剛剛才回來的!” 兩個侍衛摸不著頭腦,完全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模樣,平兒氣惱的看了他們一眼:“好好盯緊了,如果皇後娘娘出現了一點兒察覺,你們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是,遵命……” 兩人慌亂的行禮,然後再次瞪大雙眼看著周圍的一切,確保萬無一失。 之前的那一點兒怪異誰也沒有注意到,因為沒有任何察覺,那兩個守門的也隻當自己不小心溜神了,然後更加精神的守夜。 天色大亮,江靈歌穿戴整齊,帶了一隊人馬,押送著楚斐然來到城外的樹林裡麵等著。 她早在不久前就收到了楚婉柔的回應,今日正好就到了約定的日子。 樹林裡麵站滿了人,江靈歌可沒打算和楚婉柔進行公平交易。 今日隻要楚婉柔敢來,她會讓她有去無回。 楚斐然經過一段時間的磨搓,此時已經有些神誌恍惚,他麵無表情有些呆滯的跪在地上,像是已經傻了一樣。 不過他是不是真的傻了,江靈歌並不在乎。 看了看時間,她安排人將楚斐然掛在樹上。 “影七,如果到了晌午,對方還沒來的話,就直接將楚斐然殺了吧,沒有用的棋子,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她聲音冷厲,坐在一顆大樹下方,姿態有些悠閒的靠在椅子上。 一隻手拄著下巴,江靈歌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 影七一愣,看了一眼被掛在不遠處的楚斐然,他單膝跪下:“是,屬下遵命!” 江靈歌沒再多說一句話。 就好像真的將他們當成了下屬。 影七不由得回想起來以前那個性格讓人感覺十分舒服溫柔的江靈歌,就覺得好像突然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種感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因為影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了楚涼夜的江靈歌還不能承擔起責任的話,那等待她的,就是被一些有心人吞噬,變成任人宰割的魚肉。 楚涼夜和江靈歌的敵人太多了,不管是那些被逐出夜城的殘部,還是南祁那些逃出去的皇族遺血,或者更近的來說,就在眼前的楚斐然和楚清華等人,全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一旦江靈歌弱勢下來,等待她的隻有滅亡。 所以,江靈歌不管是為了念念還是自己,都要撐下去。 就算沒有了楚涼夜,她依然要不能回頭的走下去,將所有企圖打他們主意的人狠狠的踩在腳下。 這就是現在江靈歌要做的。 雖然,這並不是她想做的。 影七能幫忙的,也隻有好好的聽從命令,江靈歌要他做什麼,他便去做什麼,代替主子,好好守護這對母子。 胡家的仇,早在先皇死的時候就已經報了。 那些害了胡家的人,如今也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如今的影七,單純的隻是屬於江靈歌和楚涼夜的影衛首領。 臨近晌午,就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時辰的時候,樹林外麵出現了一些人馬。 一個女子滿臉怒色的騎在馬背上,被人護著來到江靈歌麵前,她看了一眼四周包圍的人影,眼神微微劃過一道淺淺的恐懼。 但是楚婉柔還是大著膽子走了過來。 “放了我大哥!” 江靈歌見到正主真的來了,不由得輕輕彎了彎眉眼:“看來公主殿下在外麵過的不錯!” 楚婉柔麵色一變,如果不是在被發配的時候遇到當年喜歡過自己的城主之子,怕是自己現在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在對方經過她的勸說,已經答應過要幫助她複國。 “江靈歌,如果不是你,我父皇母後根本不會死,你如今又要害死我大哥,我一定要你償命!” 楚婉柔語氣十分激動,原本天真的囂張已經不見,那眉眼之中多了幾分狠毒了豔麗。 原本被保護極好的小丫頭好像一/夜之間成長起來,被磨光了棱角,變得聲色內斂起來。 隻是時間尚短,就算再怎麼改變,在江靈歌眼裡,依舊不堪一擊。 “沒想到你倒是找了個好幫手!” 江靈歌一轉身,看到了楚婉柔身後的男子。 男子麵容一般,五官比較剛毅,一雙眸子裡麵卻藏著道道精光。 江靈歌不敢小瞧這個人,能夠將他們算計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一個人才,所以,她會好好的重視對手。 起身走到前方,影七拿著長劍隨身而立,所有人的手都已經握在了劍柄上,大戰好似一觸即發。 “江靈歌,今日我敢來這裡,不是沒有準備,勸你立刻放了我哥,不然……” 她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雖然眼神之中並沒有任何喜歡的情緒,但是楚婉柔還是給了對方一個好臉色:“雷躍,將人帶出來!” 江靈歌微微皺眉,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打的什麼名堂。 她仔細的想了想,好像身邊並沒有什麼親近的人最近失蹤了。 暮兒和楚連潯一直好好的留在王府之中,有人把守的王府固若金湯,絕對不可能被人侵入。 皇宮?更不用說了,如今整個皇宮都被防範的十分嚴密,念念身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除此之外,她倒是沒有多少在乎的人了,真不知道楚婉柔這自信是哪兒來的。 就在此時,後方的人群分開兩側,影七一眼看到兩個侍衛手中架著一個女人。 他微微皺了皺眉,隻感覺那女人多少有些熟悉,但是仔細看起來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了。 江靈歌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流轉一圈,一瞬間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楚婉柔,這就是你找來威脅我的人?” 楚婉柔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是雲深呢,如果她死了,雲深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她揚起下巴,像是對這件事十分胸有成竹。 不然,她也不敢來了。 雲黛瞪大雙眼,眼底有些驚慌失措,“救救我,我大哥呢,救救我……” 江靈歌注視著雲黛梨花帶雨的臉,靜靜的站在原地,略微有些沉默。 她目光凝視著楚婉柔,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對方果然很清楚她的弱點。 這個雲黛她從來沒有在意過,自然對方被抓了她也不知道。 可就好比她說的,雲黛雖然性子不怎麼好,可怎麼說也是雲深的妹妹。 不管是雲陽王還是雲深,雲家對她有恩,可是今日不除掉害死楚涼夜的楚婉柔,她心裡不會舒坦。 閉了閉眼,麵前兩個無疑十分艱難的選擇讓江靈歌猶豫了一下。 影七出聲:“娘娘,對方說的對,殺他們必然還會有下一次的機會,若是雲黛死了,怕是雲陽王……” 他剛說完這些,就看到江靈歌抬起眸子,目光變得冷然許多。 “我怎麼能將兩件事混為一談呢?” 影七一愣,突然有些看不穿江靈歌究竟是如何想的。 “娘娘……” 江靈歌擺了擺手,直接轉過身看也不看雲黛一眼:“殺,一個不留!” “娘娘,雲黛……” 江靈歌目光冷漠,緩緩轉過頭看了影七一眼,那雙沒有絲毫光彩的眸子裡麵一片死寂,沒有一點兒斑斕:“雲深那邊,我會去說,會去請罪,我隻 ,我隻要給皇上報仇,楚婉柔今日必須死!” 因為她知道,今日若是放過楚婉柔,這輩子她都彆想報仇。 從那男人的眼神之中她能看的出,對方對她也十分忌憚,今日對方一走,她要是想找到他們難如登天。 如果真要那樣,那麼所有的罪,她都承擔。 影七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看著江靈歌的背影,他還是覺得心口有些發涼。 “不要殺我,江靈歌,雖然我得罪過你,可雲家幫過你多少次,你不記得了嗎?” 雲黛大聲喊著,那聲音在林子裡十分響亮。 楚婉柔沒有阻止,因為此時她有些害怕了。 身後的男人緊緊的摟著她的腰肢,可是雙眼卻如狼一樣警覺起來,身後帶著的那些屬下一個個全都拔出了刀劍。 所有人都盯著被大軍包圍著的那個人。 江靈歌一襲青色長裙,好似翠竹一樣站在那裡,融於這片天地之間。 她氣質冷漠,像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 男子的額頭上有一道疤痕,他眯了眯雙眼,眼神越發危險。 “柔兒,我們走!” 他們當下轉身就要走,楚婉柔著急的拉著他的手臂:“我大哥呢,你不救他嗎?” “救不了!” “什麼,你答應過我的……” 男人當機立斷,直接打暈了楚婉柔,將她抱在馬背上,將背在身後的長槍拎出來,那男人對準了雲黛射了一箭。 剛剛還在哀嚎的雲黛直接瞪大雙眼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她的後腦上還釘著一支弓箭。 影七手一頓,看著雲黛的屍體呆了呆。 “你們還愣著乾什麼,一定將他們全部截殺!” 在場所有人立刻行動,大軍分成兩部分將那些人包圍,雷躍手中長槍揮舞起來,直接和周圍的人交上了手。 兵器交織的聲音連成一片,而楚斐然的命也到了儘頭。 被人一刀斬了腦袋,楚斐然的屍體軟趴趴的摔在地上,再也不成人形。 影七安排暗衛去截殺雷躍等人,自己一個人飛快的跟上江靈歌的腳步,看到女子猶如閒庭信步一般坐在樹下喝茶,麵上沒有一絲擔憂悲戚,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也可能,江靈歌將所有的憐憫,傷悲,都給了楚涼夜。 所以,楚涼夜一死,她的心就被封閉在了一個冷硬的硬殼裡麵。 “對了影七!” 江靈歌突然開口說話了。 影七下意識的抬起頭,目光落在江靈歌的臉上。 縱然知道對方很危險,可影七還是毫不猶豫的對視著對方的眼睛。 江靈歌對他的做法十分滿意,她輕啟薄唇,淡淡說道:“你還記得,我被楚清華關在暗室之中二十三天嗎?” 影七點點頭,那件事印象深刻至極,他怎麼不記得。 為了儘快將她救出來,不管是他,還是他家主子,都不眠不休的找了她整整二十多天。 那些天他隻能每日淺眠一刻,然而楚涼夜卻硬撐著直到暈厥,後來還是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昏睡了兩日才重新恢複過來。 “屬下記得!” “你知道,為何我被關了二十多天,都像是沒事人一樣,而洛雲瑤才沒關多久就受不了了嗎?” 彆說一個女子,就算是一個男人被關在無聲無息的黑暗之中那麼久都受不住。 他也不由得有些好奇,麵前這個女子究竟是怎麼挺過來的。 “因為……我早就瘋了啊?” 江靈歌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多少有些詭異,帶著濃濃的危險氣息。 影七心口一顫,突然有些不懂了。 “娘娘,您……” 江靈歌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穿越過來以後,她的精神明顯鬆懈下來,一直以來她都很正常,三觀很正,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她的表象。 因為……她是那個占據了黑白兩道,手上鮮血無數的江家家主。 那個位置哪裡有那麼好做的,她當年除掉的阻礙更是不計其數,以前的記憶有些模糊,可是如今清晰起來,她也想起了自己學會催眠術的主要原因。 不光是因為要抵抗家族那種殘酷至極的考驗,還有她本身的心理問題。 對啊,在那種環境長大,她還能正常才是假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穿越過來能夠好好的生活一輩子,可是,能夠讓自己支撐下去的人居然死了。 他死了! 江靈歌抓著杯子的手輕輕顫抖起來,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可是心口卻疼的好像要窒息了。 額頭上的汗珠不斷低落,她唇色十分蒼白,讓影七嚇了一跳:“皇後娘娘!” 他想要上前,卻不敢碰觸她隻能站在那邊乾著急。 江靈歌擺擺手,連忙喝了口水,將剛剛心臟那抹難以忍受的疼痛壓製下去。 “我沒事,隻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罷了!” 她挑眉,目光依舊恢複如常:“人呢,都死了嗎?” 這裡設置下了天羅地網,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絕對不會讓那兩人逃出去。 影七看了一眼遠處,見到有探子前來送信:“回稟娘娘,楚婉柔和那個叫做雷躍的男人都活捉了,其餘人全部就地處死!” 江靈歌滿意的點點頭:“回宮!” …… 眾人浩浩蕩蕩的乘坐馬車回去,江靈歌讓人將兩個犯人帶到了皇宮之內。 江靈歌坐在高高的禦案前,微微垂眸打量著地麵上的兩個人。 雷躍渾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彆人的,至於楚婉柔,因為之前一直昏迷著,就連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她睜大雙眼看到坐在上方的江靈歌,她才知道什麼是害怕:“皇後你娘娘饒命,饒命!” 之前還囂張的不可一世的楚婉柔,如今這個場麵隻有瑟瑟發抖的份,她顫抖著肩膀跪爬在的地上,腦袋不斷的在地上砸著。 江靈歌沒有組織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下方。 雷躍一言不發,那雙眸子裡卻沒有任何後悔和求饒的成分。 她突然很感興趣。 “影七,你說過,當年皇上在你們犯錯的時候,都會將你們送到暗殿!” 聽到這兩個字,影七渾身輕顫了一下:“是!” 那暗殿實在有名,就連身為影衛的影七都聞之心顫,所以江靈歌更是來了興趣。 她摸了摸下巴:“我還得,你們夜城有一處專門用來訓練城主的煉獄,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影七一愣,微微緊繃起唇角。雖然他不是跟著楚涼夜從夜城出來的,可是卻也見過那地方。 那裡絕對稱不上什麼好去處。 每年被放在裡麵受儘折磨的人不知凡幾,可以說,讓人聞之色變。 “皇後娘娘如果想去的話,影七自然會帶娘娘去的。” 他聲音平穩的回答著,一時間不知道江靈歌要做什麼。 “好,你去準備車架,我現在就想過去……對了,帶著他們兩個!” 微微眯起雙眼,江靈歌嘴角在笑。 隻是那笑容完全不達眼底。 影七點點頭,立刻讓人前去安排。 然而沒過多久,門外出現了一道身影。 江靈歌看到雲深從那邊走進來,臉色微微白了幾分。 掃了一眼下方還在不斷求饒的楚婉柔還有冷漠著臉色的雷躍,她擺擺手先讓人帶下去。 從椅子上站起來,她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看到雲深低垂著眉眼突然半跪在她麵前:“遵從家父命令,臣來帶走家妹屍體!” 江靈歌隻感覺心臟難受的厲害,她動了動唇角,卻說不出話來。 雲黛再不好,那也是雲深的妹妹。 同父同母的同胞妹妹。 雖然不是她親手殺的,可是她當時下了命令的事情眾所皆知,自然也瞞不過雲深。 雲深這幅樣子很正常,任誰自己的親人被殺了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江靈歌目光落在雲深的膝蓋上,看著他在對她下跪。 江靈歌眨了眨眼睛,眼角酸澀,可是卻沒有任何淚水落下。 動了動有些乾澀的唇角,她苦笑了一下:“雲深,雲大哥,你不用對我下跪!” 雲深沒動,抱著拳垂著頭,一言不發。 江靈歌想要靠近,讓雲深起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了。 “對,是我下的令,我沒打算讓雲黛活著回來,是我……害死了雲黛!”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自己的罪行,看到雲深的臉色青白交錯的模樣,突然垂下眸子:“所以,該跪在這裡求你原諒的人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