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澤突然就不說話了。 賀易鳴說的沒錯,他今天過來找他,不是為了讓他為賀易天橫遭了車禍而報仇,也不是讓他為沈沛馨被綁架的事情討說法,本質上,是為了讓他將那場車禍的幕後真凶給找出來,給於應有的教訓。 那場車禍中最大的受害人是遲曼曼,她不僅受了傷,還失去了已經五個多月的孩子。他難以想象,她應當如何接受的了。就像他心裡明白,沈沛馨在經曆過這一場極具侮辱的綁架案之後,想著快速地逃離,也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身上所發生過的一切。 沈沛馨的離開,是她為自己的這場羞辱劃上的句號,而遲曼曼的車禍,貌似還沒有人為之付出代價。 “不過——雖說最後撞的人是遲曼曼,雖說本質上她的死活與我無關,但是對方開始時的目標很明顯是我弟弟,那麼這件事情,就一定是我的事了。畢竟這次遲曼曼上前擋了,下一回誰來擋,我可沒法把握。所以這個根,還是一定要鏟除的。” 賀易鳴說的緩慢,可是語氣裡卻滿滿都是肅殺的意味。沈君澤沒有做出什麼特彆的反應,倒是突然將話給岔開,“雖說夏曉棠對外公開說她遭到了綁架,一下子就將自己從凶手變成了受害人,但是馨馨是我妹妹,她受了這樣大的羞辱,我是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有關於這點,也還希望賀總不必橫加乾涉。” 竟然賀易鳴會去揪出遲曼曼車禍的幕後主使,那麼他就會去一心想著怎樣給夏曉棠一點教訓,商場之上的利益錯綜複雜,即便是賀易鳴麵上和夏曉棠翻臉了,誰也難保回頭他們兩沆瀣一氣,將他給拉下水去。所以,有些必要的預防針,他也還是要打打的。 “知道沈總不是個遇事不管的人,但是既然剛才你也說了,沛馨出事的時候,還是我的女人,有關於她被綁架這件事情,還是應該由我去討個說法。看沈總的意思是不太想我過多的插手,我倒是認為,與其小懲大誡,不如徹底鏟除,來的更加乾脆一些。” 沈君澤的眼角微微一抽。他是想要找夏曉棠為沈沛馨討點說法,給她點教訓。倒是沒有想到賀易鳴竟然平淡無奇地否認了他的決定,而是用了“徹底鏟除”幾個字來。 都說賀易鳴行事一貫心狠手辣,倒是果真見識了一回。 “賀總倒真的是舍得?”他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聽笑話。 賀易鳴自顧在駕駛室裡抽他的煙,沈君澤隻聽見他輕淺地笑了一聲,“不都說有舍才有得?我舍得的事情,舍得下的人,可多了去了。” * “媽媽!媽媽!” “媽媽你看看我啊!” “媽媽!媽媽!你拉住我的手,你快點拉住我!” “媽媽!媽媽!你快點救救我啊……” 遲曼曼醒過來,發現允肖杭正在床前滿眼擔憂地看著她。 “又做噩夢了?”他的手掌乾燥溫暖,撫上她潮濕的臉頰,聲音平和卻掩飾不住傷感。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在多少次這樣的夢境中醒過來了,仿佛隻要她一閉上眼睛,滿耳朵裡就都是一個孩子的聲音,她叫她媽媽,叫她拉住她,救救她……令她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允肖杭也能夠知道,她總是這樣睡不安穩,是為了什麼。雖然他們表麵上都彼此安慰,說要這件事情這樣過去了,他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可是終究是一個小生命,又不是一個尋常的物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坦然? 她不說話,允肖杭當然能夠明白,她不是不願意回應,實在是已經無力回應。這次的車禍給她造成的傷害不僅僅是一個孩子,還有身體上各種的疼痛,她腦袋受到了撞擊,一時還不能夠亂動,身上傷痕累累,一條小腿還有些骨折。隻能躺在床上,根本不可以隨意動彈。加上她心理上的創傷太大,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恢複的不好,所以連說話都不太有力氣。 允肖杭也並不打算得到她的回答,隻是將她臉上的淚痕擦了擦,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媽過來看你了。” 媽?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藍瑛正端端正正地站在不遠處,見她醒來,稍微猶豫了一下向前走來。藍瑛穿了件煙灰色的直通大衣,考究的剪裁布料即便是走起路來也看不到一點褶皺的痕跡,款型還顯得藍瑛的身材愈發纖瘦,光看身形她整個人好似年輕了不少。 “媽……”遲曼曼張張口,有些吃力地叫了一聲。 藍瑛的神情是平靜的,可是眼神裡倒是布滿了憐惜之情,她上前一步將遲曼曼的手緊緊拉著,“曼曼,你受苦了。”眼神下意識落到她的小腹上,然後眼眶一時便紅了。 遲曼曼隻覺得內心難受而又慚愧,她明白孩子不僅在她和允肖杭心中的地位,也明白允家的所有人對沒有了孩子將會有多麼的遺憾。她不知道如何解釋,更加不知道如何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