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我一直被困在山腳下,始終難以進入林中。也在這段時光裡,歲月磨去了我的菱角,山林成了我的家,宛若野人般,抓魚捕獵,搭建茅屋,用獸皮與藤條製作衣服,以磨好的石塊當作武器,仿佛回到了部落時期。因此,我有時候就在想,自己腦子裡明明有著先進知識,為何在失去工業以後,就成了這幅模樣?而更加令我絕望的,是那明明就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的五色山峰。以及,是否把自己遺忘掉的師尊。世界很殘酷,煎熬與畏忌始終縈繞心間,麵對眼前的困境,我隻能用芷水的話警示自身,她在堅持,自己唯有努力!所以我苦惱的想了一整晚,最終琢磨出一個不怎麼靠譜的法子,準備以靜製動,或能窺見其中玄妙。至於怎麼個靜法,卻要一一驗過才知。乘雲曾說,人族修煉之根來於日月精華、草木靈氣,需以神魂方能窺之。我雖不知靈氣是什麼樣子,卻在多年前偷窺過芷水修煉,對她的打坐姿態與口訣有些了解,想著或能試上一試。但不出所料的是,我自霧中打坐月餘,試了許多姿勢,依舊不曾窺見靈氣蹤影。反而因長時間臥地,我的心性愈加沉穩,從浮躁到平複,直至現在的波瀾不驚,像是得到了某種升華,愈加純粹。也在某個時間點,我幡然醒悟,覺得師尊口中的攀爬二字,或許另有它意。確定點說,是悟!比如說道教講究一個隨心所欲,佛教則是坐禪靜心,其方式雖不相同,但皆是養心定身,頓悟天地法理。就像紫氣東來,西出函穀關的老子,也是坐於菩提樹下,悟道參佛的釋迦牟尼。因此我覺得,師尊讓自己攀爬五色山峰,更像一個藥引,後麵的踏入仙途,才是正確的第一步。要看此山......我眺望山峰,心中猶豫良久,隨後一咬壓根,再次踏入林中,不求臨近山巒,隻求觀山看霧,悟道法自然。這般時光如梭,轉眼又是三年,我依舊未悟,又覺心性升華,跟前像是有扇玄妙門戶,僅差臨門一腳就可踏入其中。不過我的身體卻是愈加強壯,氣力綿綿不絕,一拳下去能撼動樹身,宛若石錘。這讓我知道前進的方向對了,卻又迷茫眼前之路位於何方,苦苦不能自拔。唯有每日觀山,望日,思月,念人,思考人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至我忘了年歲幾何,飲水時望向水中倒影,才知自己到了中年,人生過去大半。我無聲的笑了笑,突兀發覺這修仙之路太過無情,自己縱是踏入門戶,恐也是此葉非彼葉,此花非彼花。這令我陷入頓悟,心中豁然開朗,明了仙途並非自己要走的道路,也不是心中堅守的初心。 因為踏入仙門,需要斬斷塵緣,洗滌六魄,方鑄神魂。我看清了那扇門戶,隻需輕抬一腳邁入其中,便能踏入仙神之地。可真到此刻,我卻猶豫不決,生怕進去之後,拋棄前事種種,往昔煙消雲散。若真是如此,自己縱是救出歡歡,往後又會是怎樣之景。是孤坐山巔,一夢數十載。是親情淡漠,一目如遠鐘。還是以道相稱,各有所屬?我不敢想象歡歡失望的樣子,亦不知曉千年後的自己,會是什麼模樣。最後,我退縮了,呆滯原地許久,心中波濤洶湧,並明悟出一個道理,原來修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這代價,偏偏是自己最看重的至親,也是尋仙之路的初心,亦為此生之大劫,更是自我。我蘇辰此生,不論仙魔,其生父母所賜,其死必為血親,心之所向,至死不渝。正所謂大道三千自有路,門前掃雪家自清。我心如破鏡,眼中世界像是撥開迷霧,顯現出原本樣貌。“師尊,弟子...怕是要令您失望了。”我麵向來路,長跪在地直至黃昏,心中做出決定,順而磕了九個響頭。“你確要放棄?”熟悉的話語聲傳來,我抬頭望去,見師尊不知何時出現在跟前。“為師觀你許久,資質可謂上佳,明明已至門前,何故心生怯意?”我見師尊問得急,並未立馬回答,而是盯著他老人家細細看了片刻,隨後無聲一笑。“師尊,卻邪尋仙不為長生,不慕法理,不戀仙緣,隻求本心如初,護凡塵親情,而不是要做那斬斷凡塵的仙神。”師尊聞言,立馬問我:“大道修仙在於始,你我凡俗本就為末節,若不知上取留戀紅塵,又怎能目窺五行。”我苦澀一笑,隻是搖了搖頭,輕聲回道:“師尊,弟子尋仙的緣由,您是知曉的。”“可你也曾言,救女之法,唯有仙緣。”我默不作聲,隻是看著他老人家衣袍。“唉。”良久,師尊輕歎一聲,拂袖轉身,卻是打出一柄長劍落在地上。“你意已決,為師也不好再勸,隻是外麵不比宗門,你又未入仙途,可用此劍防身,免遭劫難。”我見狀沉默許久,盯著劍柄處刻畫的古文,伸出雙手捧起,看向師尊。“弟子愚昧,準備在此閉關千年,懇請師尊成全。”我此時已無他念,對遊曆紅塵更無絲毫興趣,隻想鑽研變強之法,待時機一到,能前去營救歡歡。“為師倒是忘了,你心脈已斷,肉胎已成鬼身。”師尊轉過身來,似是想到什麼,審視我一周,笑著說:“雖是投機取巧,卻是入了月華,或能試試鬼神之法。”“乖徒,你且莫急,待我回宗搜查一番鬼神之道,或有兩全之法。”我聞言一怔,見師尊說著就準備離去,急忙捧起長劍說道:“師尊,此劍該如何安放!”“此劍名卻邪,鑄於春秋,乃越國八劍之七,為地陰之寶,其鋒可斬鬼神,護爾防身之用。”師尊騰雲而起,郎朗話音遠播山巒,令我聞言鼻子一酸,牢牢握住長劍卻邪,如獲至寶。
第8章 代價(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