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凜教導尼奧所謂的“虛擬世界規則”時。 “虛幻就是真實,真實就是虛幻,兩個宇宙之間,存在著無數個‘駁接點’,既能相互依存,同時也能相互轉換。你必須先理解這一點,哪怕隻是皮毛,這樣,你才有站在我身邊的資格。” “老板,恕我直言,我聽不懂。” “通俗來說,就是當彆人打你時,你要轉變成‘虛擬’,你打人時,要立即轉變成‘真實’。” “老板,我感覺……你似乎在卡Bug。” “看來你開始理解了,不是我在卡Bug,是涅墨西斯在卡Bug,在它的封閉世界內部,它既可真實也可虛擬,不死不滅,近乎無敵。這也是它所設計出的‘雙層宇宙’的巧妙之處。” “設計?” “不然呢?涅墨西斯身為‘智械之神’,它不可能憑空誕生,這個宇宙也不可能是在它誕生後才隨之出現,是涅墨西斯鳩占鵲巢,掌控了這裡。” “……老板,你到底是誰?” “想知道嗎?嗬嗬,告訴你也不是不行。宇宙之外,是遼闊的‘海洋’。你所認識的世界、星球、宇宙,不過是遼闊海洋中,孤獨航行的一艘船兒,說翻就翻的船。而我,則是來自這個宇宙之外的……外來者。” “……”尼奧沉默。 “話題似乎沉重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最後會成為另一個‘涅墨西斯’,因為我什麼都無法帶走。” “呼…” “如果可以,你想創造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老板,我想創造一個,每個人醒來時,都會被太陽曬屁股的世界。”尼奧閉上眼睛,想起了那個夢,想起夢裡那個瘦弱的女人,又補充道:“還有,每個人都能吃飽、能露出笑容的世界。” …… …… 幻光世界。 11區。 尹凜以“精神態”的弱小姿態,與神對峙。 神漠視眾生,高高在上。 尹凜在涅墨西斯之前,體態像是一隻卑微的螞蟻。 可正是這隻小小的“螞蟻”,說出那句話的瞬間,讓涅墨西斯的運行邏輯,出現了一刹那的停頓! 簡而言之,是卡機了! 他要乾嘛? 又要炸了? 涅墨西斯運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桉”。 可為什麼?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千的戰法。 不合邏輯! 要知道,現在的尹凜,在血液化身被毀去後,隻能寄托於虛擬宇宙存活著。一旦沒有了虛擬宇宙,尹凜的一縷幽魂,再無寄托之處,隻能徹底死去。這也是涅墨西斯不慌不忙來到這裡的理由。 即便尹凜一次次地逃脫,一次比一次慘,最後淪為純粹的信息數據,這些這些,都不曾讓涅墨西斯動搖過。 因為,尹凜最後變成這幅慘狀,更讓涅墨西斯確認,尹凜無處可逃! 這裡,可是“他們”的地盤啊! “他們”甚至仍懷著拉攏尹凜的一絲念頭。 據說,人類在一次次地打擊中,會生出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處於絕望中的人類,一旦給予名為“救命稻草”的選擇,在涅墨西斯的計算中,尹凜有43.6%的概率會為了活下去,而選擇倒戈相向,投奔涅墨西斯的懷抱,成為“他們”的一員! 這就是涅墨西斯的邏輯算盤。 這不合理! 這不對勁! 這不符合人性! 等等。 人性? 糾結的涅墨西斯重新添加了一個“不符合人性”的計算變量後,它瞬間推翻了之前計算出的結果,得出了新的結論——現在的尹凜,沒有人性。 天空中。 那張醜惡猙獰的大臉上,鋼鐵似活的血肉般劇烈蠕動,涅墨西斯的聲音傳來:“現在的你,是‘什麼’?” “你猜?” 尹凜可不會傻乎乎地告訴它,在十分之一秒不到的短暫刹那,尹凜用鑰匙打開了11區世界的駕駛艙。 駕駛艙內,數據流如瀑布般衝刷而下,這是一副充滿科幻氣息的布景。一個半透明的“方形”駕駛艙位於房間正中央,一道道數據流在房間中央彙聚成一位五官完美無瑕的陌生金發女人,她眼睜睜地看著尹凜的入侵,透過那細小的洞口與駕駛艙外的涅墨西斯對視,冷漠的五官浮現出一絲無奈。 她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世界的核心,被奪走了! 現在的尹凜,就是11區世界艦的……船長! 她就是11區的領航員! 世界意誌的化身! 若領航員存在人性,指不定會因尹凜奪走世界之匙,船長寶座易主這件事,心裡生出被牛頭人的憋屈感或是嬌羞刺激等情緒,很遺憾她不是。 於是領航員隻能向尹凜鞠躬,漠聲道:“你好,船長大人。” 尹凜探入駕駛艙的手如瀝青般融化,粘稠的瀝青滴在駕駛艙內,轉眼變成了渾身漆黑的“人形”,人形表麵,流淌著不規則的數據流,徑直向領航員跨步走去。 領航員平靜閉上眼睛。 “人形”伸出手,插入領航員胸膛。 瀝青般的液體頃刻間將領航員淹沒,人形與領航員合二為一。一陣扭曲後,被黑色瀝青般的奇怪物質所覆蓋的領航員,變形,染色,變成了另一個“尹凜”。 “領航員尹凜”重新睜開眼睛。 用自帶顫音的口吻,說出一句話:“我是L。”說罷,“領航員L”將他的手,按在了船舵之上。 …… “我一直在等你來。” 尹凜開心地咧嘴笑著。 “你若不來,11區成了‘獨立區’,我也無法進入其他區域。可你終於來了,我真的……好開心啊!” 在尹凜說話的同時。 現實世界11區。 焦土上,天空中,天空崩裂,大地傾塌,裂開的陸地板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向某一點壓縮。 滾燙的岩漿自地底湧出,吞沒一切。 方舟內,臉上仍殘留著滿足笑意的老人,胸口血洞血跡早已乾涸,在震動中,屍體自非法端口艙邊滑下。 滾燙的岩漿自四麵八方湧入方舟主基地內,將老人的屍體,徹底吞沒。此情此景,正如他之前所說: “每個人生在這個時代,定是有意義的,哪怕每個人活著的意義如此微小,但這些微小的火星,一旦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最終也會爆發出足以刺痛神明眼睛的怒火!” 在現實世界開始崩塌時。 虛擬世界崩塌同時在進行。 一個個空洞出現在不同的角落,壓縮,膨脹,皸裂,扭曲,所有可想象的,不可想象的空間變化,同時在每一個角落上演。 …… “你將自己變成了‘病毒’!” 涅墨西斯至此,哪裡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才是尹凜偷偷潛入它的宇宙的真正目的。 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逃亡”,更不是單純的破壞,而是舍棄一切,將自己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種存在的……決斷之舉! 他將自己,變成了名為“L”的數據病毒! 尹凜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嗯,除了格林手裡的瓶子。 一旦失敗,他將徹底被禁錮於涅墨西斯的虛擬宇宙中……嗯,除非格林不講道德出手相救。 總之,除去格林,尹凜就真的沒有任何後手了。 他相當於將自己的一切,將希樂園的一切,壓在了夢魔主宰格林手裡。 這是一場豪賭! “錯誤,會衍生出更多的錯誤。”在啟動世界艦的自毀程序後,在涅墨西斯麵前,尹凜手掌平托,上麵旋轉著世界之匙,尹凜忽然用力握緊拳頭,世界之匙無聲碎裂成粉:“毀滅吧,世界。” “涅墨西斯,我連命都不要,連生物都不當了,我敢舍棄一切,你…憑什麼跟我鬥?” …… …… 某界。 某日。 一隅。 天空與雲層的顏色似是一成不變,永遠透著死氣沉沉的灰與黑。 一座看似嶙峋指節的山峰上,最高那“一指”山尖,一位造型獨特的女性惡魔坐姿隨意,眺望遠方。 在她身旁,兩把入鞘的長刀交叉疊放,冷漠的眼神如刀般銳利,左臉頰上沾著一抹乾涸的綠色血液。 抬頭,風起。 冷冽的怒風將山下各式屍塊刮起,四處吹散,有的吹向山巔的女性惡魔。 嘩! 女性惡魔背後一鼓,漆黑醜陋的片翼舒展,擋在身前。 鐺鐺鐺鐺。 明明是屍體的碎塊,撞擊在彎攏 擊在彎攏的獨翼上,竟發出金鐵交擊的響聲。 山下,方圓數十公裡,鋪滿了各種惡魔的屍體碎塊。 碎塊切緣銳利,顯然是被銳利的刀具活活刮分開來。 “出來。” 女性惡魔說完,在“五指山”另一根指節上,一道熾熱的火柱憑空向蒼空高卷,一位妖豔嫵媚的惡魔自火焰中踏出。 “宮本凜舞。” “炎蘿。” 雙方互相道出對方的名字。 原來是闊彆了一段時間的織田舞呀。 此刻與織田舞會晤的惡魔說來也巧,當年炎蘿女王曾被尹凜以“大指頭術”反複蹂躪過。 “大公,要血月升起前,要在流星街見到你。” “沒空。”織田舞頭也不回,拒絕了。 “嗬嗬,”炎蘿掩嘴媚笑:“這不是召見,而是……命令。” “……好,我會去見他。”織田舞將刀拿起,彆在腰間。 炎蘿女王正準備離開。 唰。 織田舞不知道何時,站在她的麵前,背影朝她。 炎蘿一愣,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位如明日之星般冉冉升起的“惡魔之星”腰間長刀,緩緩入鞘的動作。 織田舞回眸澹笑,這一刹,這一笑,令死氣沉沉的天地明媚如春:“下次,在對我說話前,請在話語麵前加上一句……‘凜舞大人’。” 卡。 入鞘。 嗤! 炎蘿方覺劇痛,雙翼生生斷裂,血柱嗤上天空。 …… 另一個世界。 此間以劍為尊。 龍虎山巔。 七星劍壇上,門內論道大典決賽場進行時。 掌門至尊親傳弟子大師兄,諸葛青薇,微笑看著麵前的“新人”。 諸葛青薇是第七代弟子,輩分高,天資卓越,在門內名望極高。 而麵前的新人, 嗤~ 落日山李長歌。 諸葛青薇心中不屑,他聽說過這位弟子的不少事跡,不過嘩眾取寵之輩耳。 李長歌,此人入門三年,不提修為,不磕丹藥,一心感悟心境。 據說李長歌的悟性,連他的師尊也頗為驚訝,另眼相看。 可是,在以劍為尊的世界中,隻有悟性,不提修為……嘿,要這心境有何用? 無用!無用!大無用! 長老們、掌門至尊、各山首席分彆禦劍至此,飄然落座。 現場鴉雀無聲。 “論道開始!” 青衫道童脆聲高啼,掀開幕布。 幕布後,便是此次論道的“試題”。 乾涸的濃墨在米白宣紙上提前落下兩個鸞翔鳳翥的大字——“問劍”! 龍虎山大師兄眉尖輕揚,暗道穩了,彈指一錚,一柄古樸秀劍自眉心放大,懸浮在側。 漫天花雨落下,觀看弟子皆一片嘩然。 “問劍問劍,自然少不了劍。此劍名‘霧中花’,請師弟亮劍。” “不急。”李長歌平靜地搖搖頭,臉上笑容謙卑:“師兄先請。” “那師兄便先問:何為劍?” 李長歌笑而不語。 裝啥逼呢。 現場尷尬地沉靜了兩柱香,大師兄暗罵,你要是不懂就明說,何必拉我一同下水,丟這個人。於是大師兄輕潤嗓子,開始將自己對劍道的理解娓娓道來:“劍可劍,非常劍,若有劍,似無劍,有劍而無為,無劍而有為,有為而善道,善道不如善劍……劍劍劍,真的劍……” 洋洋灑灑,花雨飄飄,大師兄的劍尚未出鞘,劍意卻蘊而不發,說出的話如大道梵音,高深晦澀,似藏至理。一番學說傾吐,在座長老們皆不由自主地撚須頷首,眉眼間藏著隱晦的誇讚。 至於其餘弟子,在大師兄深入淺出的劍經講解前,漸入佳境,聽得如癡如醉。 李長歌盤膝坐在不遠,也是安靜傾聽,時而皺眉,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歎息,聽得入神。 他的表情太過複雜,令大師兄說著說著,不由被李長歌的豐富表情牽引了心神,越說越飄忽無定,長老們也聽出不對味時,大師兄忽然住嘴,眼看五炷香即將燃儘,他朝李長歌輕笑道:“師弟,為何搖頭?莫非,師兄所述,有何不妥之處。” 李長歌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眾人知道此子從不按常理出牌,如世俗野史中令人喝彩的主角似地,一般作派。弟子們便沉吟屏氣,觀著李長歌的眼眸裡,也多了幾分期待,期待這位“冉冉新星”說出一些不同的劍理來。 “呼……呼……呼……” 直到。 英俊的李長歌發出了濃濃的鼾聲,熟睡過去。 好久。 在諸葛青薇差點忍不住要發飆時,李長歌睜開眼睛,醒了。 他伸著懶腰,站起。 他做了一個夢。 “是時候了呀。” 李長歌笑著,長舒一氣,向諸葛青薇揮揮手:“大師兄再見……不對,再也不見。” “等等!你去哪裡?” “嗯?我要走了。”李長歌回頭,朝長老、掌門深深鞠躬:“感謝這段時間,諸位老師的教誨。” 諸葛青薇不爽:“論道尚未結束。” “嗬,你不懂,結束了。”李長歌捋著劉海,微微一笑。 “可笑!你的劍呢?” “瞧,你這不就問了?”李長歌雲澹風輕,指了指諸葛青薇:“你劍在前,我劍在心。我贏了。” 上座。 諸位老人麵色驚愕,片刻後,所有老人不約而同爆發出哄堂笑聲。 李長歌踏霧遠去,漸行漸遠。 風裡傳來他的朗聲高歌,五音不全,但鏗鏘有力: “我有一劍,” “在心中,” “指蒼天,” “看人世,” “斬不公,” “斷躊躇,” “殺得那漫天諸神呀,主宰啊,抱頭痛哭!” “大老喲大老!” “我,李長歌,回來了!” …… …… 蟲群深處。 包著一個繭。 “收到可靠消息,‘蛛後’現在處於‘蛻皮’的關鍵期!我們必須在蛛後最為孱弱的時候,全軍突擊,將蛛後的蟲族大軍一舉殲滅!” “一旦讓蛛後破繭重生,以蟲族的繁殖速度,再加上蛛後的智慧,我們人類……將永無寧日!” “為了人類!” “為了人類的未來!” “敬禮!” “死戰!” “吼!” 戰前動員畢,人族戰士們毅然踏上不歸路。 星空中。 星河艦隊聯盟,浩浩蕩蕩的艦隊,將N14星係-γ星雲,其中一顆布滿酸液的星球包圍。 他們得到可靠消息,蛛後在兩年前,變成了一顆繭,進入了深層睡眠裡。 難怪這兩年蟲族毫無動靜,以守代攻,越打越苟。 酸液星球周圍,一顆顆巨大的蟲卵,構築成一圈圈星環,億萬級的蟲族,安靜地蟄伏在星球外圍。 星河艦隊的進攻,如滴在滾油上的水,引起了強烈的反應。 蟲卵破開,一隻隻猙獰的蟲子向星河艦隊撲去。 星球內。 地底五萬裡。 一顆直徑約三十米的巨繭內深處,隱約透出一個沒穿衣服的影子,該凸凸該凹凹。 爆炸的火光在天空中,如綻放的星辰,忽明忽滅。 蟲血蟲骸,死傷慘重,如星隕落,在半空中蒸發似霧。 這場人族與蟲族的戰爭一打就是兩年。 巨繭內。 蕭楚兒眉毛微微顫抖。 她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 一隻暗紅色的蝙蝠,以妖嬈的姿勢飛舞。 蝙蝠嘰嘰笑著,用興奮的口吻翻來覆去說著同一句話。 “快回來開團呀!” “快回來開團呀!” “快回來開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