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鳴怔怔地看著剛剛隨手斬殺一名攬星樓匿藏洞精英的薑落天,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苦笑:“你小子,竟然都已經這麼強大了。”拍了拍秦風鳴的肩膀,薑落天打量了一下那兩名道徒的屍體,對著半空中晃來晃去的七星道:“去補兩刀。”秦風鳴身上的藏青色武鬥服有些破損,此時已經被換下,剛穿好新的衣物,就看到了兩具被七星刺得鮮血四溢的屍體,當下皺了皺眉不解道:“落天,你這是……”薑落天沒有回頭,一邊搜索著鮮血淋漓的屍體上的可用之物一邊冷冷地道:“既然是敵人,那就在屍體上多捅幾刀,等他徹底死透了,戰鬥才算結束,這是我的一位師姐告訴我的。”這兩人腦袋都被削掉了你還不放心……秦風鳴聞言愣了愣,然後才苦笑道:“看來你的這位師姐也是個人物啊。”搜刮完了兩具攬星樓的道徒屍體,竹葉青和冷清二人也走到了他的身邊。看到兩名氣質迥異的其他門派道徒攜手走近,秦風鳴手心上旋起兩道風刃喝問道:“什麼人?”生怕秦風鳴誤會的薑落天注意到這聲喝問,急忙起身壓下他的手臂道:“這是我在大秦的好友,秦風鳴。”在介紹完秦風鳴之後,薑落天又趕快轉過來介紹:“這兩位是我們大燕的內門弟子,這位是冷清師姐,這位是竹葉青……呃……師妹。”秦風鳴沒有注意到薑落天語氣中的掩飾,收起風刃爽朗地抱拳拱手道:“初次見麵,二位勿怪。”三人見禮之後,一行四人慢慢順著廣場的側門向著旁麵的通道走去,薑落天也在閒聊中得知了秦風鳴的遭遇。原來他最開始在王宮外找到了兩名大秦的道徒,三人也是結伴而行,但在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一流門派和二流門派的聯合圍攻,兩位道徒更是先後喪命。躲過追殺的秦風鳴從南門來到王宮內部,橫穿了整個王宮,但卻並沒有找到什麼寶物。一路上,他也遭遇了幾次伏擊,但是並沒有拚命戰鬥,在沒有找到其他同伴之前,保證體力和真氣才是正道。直到剛剛他來到北門附近的這個廣場,聽到了那自稱八太子的妖物的話,也察覺到了自己等人的處境不妙。之後就遇到了那兩位攬星樓的道徒。而秦風鳴打算聯合他們一同對抗妖怪,畢竟攬星樓距離大秦不算遠,兩個門派之前也多有合作,他覺得這是個可以信賴的一流門派。但是很明顯是他天真了,那兩個道徒趁他不注意突然出手偷襲,要不是他在速度上略占優勢,還真可能躲不過去。而眼見偷襲不奏效,那兩個道徒更是變本加厲,聯手殺向了秦風鳴。這才有了剛剛薑落天看到的一幕。 “要是沒遇到你的話,估計再有一刻鐘我就要撐不住了,以一敵二確實很不容易。”秦風鳴的聲音中帶有幾分苦澀,對著身邊同行的薑落天說道。薑落天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把自己的推斷也跟秦風鳴分享了一下,讓後者大感意外。“怪不得之前在外麵我感覺有些壓抑,原來真正的洞府竟是在這裡,如果這真的是一場謀劃的話,那在這裡的道徒們可危險了啊!”秦風鳴神色有些凝重,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孩子,自然清楚這是多麼危險的算計!繞過不遠處的回廊,薑落天的神情也是凝重無比,但語氣上卻是有些無奈地道:“這些一流二流門派不甘於人下,一定早早就串通在一起要搞事情了,殊不知卻被妖怪利用了這一點布下殺局。”“現在咱們都已經進入了這與世隔絕的洞府,道師們出於各種考慮絕對不會過早開啟法陣或是用神識探查水下。”“而距離陣法開啟還有七個時辰,那妖怪很聰明,隻要給我們留了前四個時辰。”“在這四個時辰結束之前,他一定會想儘辦法,讓我們所有人命喪於此!”“雖然不知道那妖怪這麼做的理由,但是他之前挑撥的那幾句話,絕對會讓我們陷入更被動的局麵。”“他的目的是將所有人全部留下,一流二流門派的目的是坑殺三大門派的道徒,而我們……隻是被誆騙來的小醜。”“即便明知道那些小門派不安好心,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三大門派卻仍不好完全聯手。”“信任問題在人群中必然會一直存在,我們無法信任那些來自其他勢力的人,不僅僅是因為不熟悉,更多的,也是害怕他們在背後下黑手。”“嚴格來說,此時在聖龍湖岸邊的所有門派都有利益競爭關係,但是他們中有許多或聯合、或結誓、或盟約,在這座洞府中是可以相互信任的。”“而我們,隻能找到其他門派的熟人聯手,說句不好聽的,麵對熟人的熟人我們都不敢完全信任!”“在麵對妖物的圍困之下,我們人類甚至還要自相殘殺,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情啊。”“每個門派都不差我們這幾個道徒,但我們的生命卻隻有一次。”“在封閉洞府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你我就殺了兩個人了,而在其他地方,不知還有多少生命逝去。”“等到四個時辰過去,不管我們是否希望,最後剩下的人恐怕都不會太多。”“我相信不是所有門派都那命敵視三大門派,但想要分辨其中的道徒是否心懷鬼胎卻十分困難。”“就算最後所有的道徒組成了聯盟,其實我們還是不會完全信任彼此,這才是那妖怪最恐怖的心理戰!”說了一大堆,薑落天感覺有些口乾舌燥,但就在此時,秦風鳴的卻突然麵色一變,對著薑落天抬手甩出一道風刃。風刃緊貼著薑落天的鼻尖劃過,重重地斬擊在回廊邊的牆壁上,一道猩紅的血線噴灑在薑落天的臉上。“轟!”半邊右臉沾染著不知名妖物鮮血的薑落天,甚至都沒去詢問秦風鳴,下意識地便攥緊左拳轟向了牆壁。霎時間,牆壁倒塌、煙塵四散,一直脊背上帶有三根倒刺的怪魚露出身形。它的側腹被斬出一道平滑的切口,而頭顱更是已經被打得向下深深凹了進去,在凹陷的部位,一隻血淋淋的拳頭卡在中間,讓這魚身嵌在上麵無法拔出。甩動手腕,將那死的不能再死了的死魚丟在地上,薑落天歪著腦袋揚了揚下巴:“配合得不錯。”秦風鳴同樣嘴角帶笑:“你以為我是什麼人?當然是高手了。”呆呆地注視著前麵這兩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冷清隻感覺心跳都要漏掉了半拍。她甚至都還沒發現那妖怪的蹤影,那麼高明的藏匿技巧竟然都被他們發現了。而且更讓冷清難以相信的是,薑落天竟然完全相信那個大秦的家夥,任由他的風刃在麵前掠過,要知道,那風刃但凡偏差一點,就會直接撕裂薑落天的臉啊!“人與人的……信任。”冷清的緊緊抿著嘴角,被竹葉青輕輕捏住的小手也有些冒汗,讓走在她身邊的竹葉青關切地看了看她。“又是一隻小妖,看來那什麼八太子果然在暗地裡埋伏了不少人手!”秦風鳴嘴角掛起一抹冷笑,目光中殺意凜然。正在此時,一陣打鬥聲在不遠處傳了過來,四人相互看了看,便紛紛加速趕了過去。回廊外的拱門附近,四道身影激鬥在一起,但若是仔細看去,就不難發現,這四人竟然穿著相同門派的衣服!拱門不遠處歪歪斜斜地躺倒著幾具屍體,其中有幾人薑落天看去竟然有些眼熟。“是大燕的道徒。”冷清指著其中三具互相堆疊在一起的屍體率先開口驚訝道:“大燕內門的紫衣竟然會死在這裡!”“大韓的人。”秦風鳴目光含火,死死地盯著那四名正在戰鬥的道徒。“四個都是大韓的人嗎?他們為什麼會自相殘殺?”竹葉青目中含憤,詫異地問道。秦風鳴遠遠觀望了一會兒,然後才指著四人道:“有三個人用的都不是大韓的術法,看來真正的大韓道徒隻有那一個了。”目光中殺機大盛,薑落天看著那真氣全部即將耗儘的四人,準備出手。“先等等。”秦風鳴抬手攔住了躍躍欲試的薑落天,道:“局勢還不明朗,不必急於一時。”被秦風鳴這麼一攔,薑落天冷哼一聲,收回了通過雷骨聖身勾連雷霆大道喚來的遍體電弧。但即便如此,剛剛那一瞬間的氣息動**,仍舊讓那被三人夾攻的大韓道徒注意到了。隻見那道徒體內忽地爆發出一股悍猛的真氣,**開三人圍殺的術法攻擊,而後迅速開口道:“雷光門的兄弟!還請相助一二!這三人是四元聯盟的叛逆!這幾位大燕的道友就是他們殺的!”因為那瞬間的雷能量暴動,讓宋員和感受到了一絲希望,他大韓本就與雷光門交好,雙方弟子見麵動手的概率不高,而且雷光門中人向來看不起以多欺少者,定然會出手相救。聽聞宋員和的求救,薑落天心中不覺好笑,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這次進入湖底的道徒中,隻有雷光門一家擁有可以隨意驅使雷電的力量,估計那人也料不到大燕中也有人會雷骨聖身吧。“狂雷聖法全天下隻有雷光門有完整傳承,剛剛我的雷骨聖身勾連大道,看來是被對方察覺了。”心中暗道一聲有趣,薑落天飛快地脫下衣服,露出一身陽剛精壯的腱子肉來,看得竹葉青和冷清的小臉瞬間紅撲撲的。“他的話不知真假,小心為妙。”秦風躍攔住準備出手幫忙的薑落天,對後者搖了搖頭。嘴角扯起一抹笑容,薑落天從布搭中取出一條黑色帛巾遮擋住俊秀的臉孔,飛身衝出了回廊:“既然誤會了,那就冒充一回雷光門的又如何?若是欺瞞於我,無外乎就是幾條人命。”被薑落天的回答噎得一頓,秦風鳴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隨後也飛快地收起昭示身份的徽章又換了套衣服蒙上麵苦笑道:“看來還是要打……”宋員和因為剛剛的爆發,此時真氣後勁不足,正被三人合力壓製得難以寸進,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此時的他因為鏖戰時間不短,未免有些絕望,剛剛向薑落天求援已經耗儘了他所剩無幾的體力,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什麼雷光門?你是想嚇唬我們哥幾個嗎?”三人中的一個缺了半顆門牙的道徒歪著嘴嗤笑了一聲,隨手凝聚出一顆小型火球向著宋員和炸了過來。宋員和牙關緊咬,雙手向上一托,凝聚出一麵水盆大小的圓型風盾將火球擋下,而後暴喝一聲,將其甩向了那缺牙道徒。缺牙道徒微微一笑,腳步輕輕向身旁一閃,便讓過了這來勢洶洶的風盾旋殺,然後猖狂一笑好像想說什麼。“滋——轟!”一陣電流聲突兀響起,缺牙道徒還沒來得及說出接下來的嘲諷話語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脊背上,一個碗口大的圓洞出現,向裡麵看去,竟是連臟腑都被炸碎了。而他的兩個同伴,也是紛紛向後暴退而走,絲毫沒有要為他報仇的意思。他們在退開的同時,看到了在背後襲擊缺牙道徒的人,那是一個渾身閃爍著燦爛雷光的蒙麵青年。呃,至少從眼睛看上去是青年的模樣。那青年懸浮在離地三尺的位置,渾身上下閃爍著洶湧好似浪花的蒼藍色電弧,手中掐著一顆足有頭顱大小的燦爛雷球。他上身**,健壯的胸膛上有一個漆黑的印記,但被雷光遮擋看不太真切。此時這人正居高臨下,十分倨傲地用鼻孔看著他倆,就好像稍有異動就要把那雷球甩過來一般。宋員和本以為今日難逃一死,但沒想到剛剛的感覺竟是真的,雷光門的人真的在附近!“道友救我!”宋員和麵色大喜,從這人一招秒殺缺牙道徒的實力來看,至少是個半步道尊境界,恐怕就算比之此次大韓帶隊的韓書真師弟也差不了多少了!但宋員和可沒時間去將此人與其他人去比較,這種恐怖的實力救下自己完全就是綽綽有餘啊!薑落天感受著許久未碰的四色神雷,心中也是一喜,自從掌握了以力禦氣之法後,似乎就沒再怎麼使用這陪伴自己四年多的神雷體了。之前因為雷屬性真氣存在,很多時候神雷體都被他在不經意間遺忘了。雖然在遠星鎮時神雷體是他手中最強大的克敵手段,但在擁有雷火內丹後,這門強大的煉體術就再也沒有了用武之地。特彆是天才決勝賽取得冠軍後,神雷體在血窟的鍛煉下徹底蛻變,直到化為雷骨聖身,似乎再也沒被拿出來當作過主攻手段,一直都是以回複愈傷為主。因為這種調用純能量態的電流攻擊的手段與用真氣離體的效果其實差不多。而薑天真氣吸納速度快的嚇人,不會使用術法的他除了雷怒外基本不會短時間內大量消耗真氣,自然會下意識地使用更方便快捷的真氣了。“好家夥!威力不減當年啊!”何止是不減當年,現在的雷骨聖身在經過雷霆大道的洗禮後,早已徹底蛻變得十分驚人。再加上薑落天本身就身懷當世最強的雷屬性真氣,再加上雷厲風灌輸給自己的雷霆大道感悟,操控起純雷能量自然如臂使指。就算雷厲風本人此時現身,在雷骨聖身這單一煉體術上的造詣也不敢說超出薑落天多少。畢竟後者還有圓滿的血窟煉體術這一基礎存在,而雷厲風的血窟煉體術沒有自幼築基,在這一途上此生應該都沒有超過薑落天的可能了。“說說怎麼回事吧。”薑落天的語氣在他的刻以壓製下顯得有些狂傲,這也符合雷光門弟子的一貫作風。宋員和率先反應過來,這雷光門弟子雖然是受自己求救趕來,但要解決這場糾紛也要得知真正的情況才行。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宋員和用尚算完好的右手扶著軟軟垂下的左臂正要開口,但旁側一股勁風襲來,讓他剛剛半張的嘴中瞬間灌入一大口冷氣。秦風鳴駕風而來,速度奇快無比,雖然之前換裝耗費了一點時間,但他的速度並沒有比薑落天慢上多少。隻是可憐宋員和,被一大口風沙嗆得涕淚齊下,捂著喉嚨大咳不止。秦風鳴的突然出現,讓那兩名圍攻宋員和的道徒驚懼萬分,也正式將這場戰鬥畫上了句號。那二人看到秦風鳴緊隨薑落天而至,心中大呼不妙,儘管這二人蒙著麵,但是他們仍舊從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撤!”兩人中的一個黑臉男子對著同伴低聲傳音。如果隻有薑落天一人的話,他們兩個還有膽量與之一戰,但現在二對二的話,即便二人修為高深也未必能討得好處。即便最後滅了這倆橫插一腳的家夥,估計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這可不是他們的目的。不愧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檔,在黑臉男子說完後,兩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從體內分出無數分身四散而逃,突然的變故讓薑落天都不禁一愣。“看來是追不上了。”薑落天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秦風鳴,露出幾分苦笑。秦風鳴也沒想到那二人修習過如此詭異的化身術法,每一個分身的氣息和本尊竟然都完全相同,以他們的修為根本感知不出任何區彆。此時竹葉青和冷清也悄悄走了過來,同樣換了衣服蒙著麵,不肯暴露身份。而薑落天也一擺手收了遍體雷光,落地攙扶起還在狂咳不止的宋員和問道:“發生了什麼?”知道雷光門人向來倨傲的宋員和完全不在意薑落天不屑的語氣和態度,頗知禮數地答謝了一番後才將經過娓娓道來。原來他在進入龍宮後便一路狂奔,進入了這宮牆之內,雖然一路上也碰到過一些其他門派道徒,但都被他巧妙地避了過去,直到兩個時辰前進入行宮內他才遇到了第一個大韓的師兄弟。兩人在行宮內四處找尋寶物,但耗費了小半天才勉強搜羅了幾顆妖丹、一點靈藥。這點收獲與他們最初所想大相徑庭,而無意中碰到的幾隻水族妖物更是讓他們心中生疑。在內廷中搜尋無果後,他們商量去尋找其他師兄弟,於是便在回廊這裡等待,因為此處連通北門與西門,可以說是大韓道徒進入的必經之路。但左等右等,二人沒見到大韓的道徒,卻遇見了三個大燕的。這三位身上帶傷,倉皇逃竄,在這座拱門下被七名身穿大韓道徒衣物的人擊傷當場。七人中似乎有擅長感知的強者,在解決了三名大燕道徒後,找上了他與這位師兄。他們二人自然是不敵那七個家夥的,但有先前大燕道徒的消耗,再加上兩人狀態極佳,也是戰了個有來有回。但雙拳畢竟難敵四手,與那七人鬥了半晌後,那位大韓的師兄率先體力不支,帶走了三個人便再也沒有爬起來。而宋員和本人也隻能堪堪強殺一人,剩下的三個卻是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一直鬥到現在。要不是心中那股怨氣難平,恐怕宋員和早就撐不住了,一人獨戰三大道徒,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壯舉了。不過薑落天倒是對那位死去的師兄更為好奇,以兩人戰七人,還能帶走三個,就算他們本來就受了些傷,恐怕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做到的。掃了兩眼不遠處地麵上的八具屍體和宋員和腳邊的這個穿胸橫死的家夥,薑落天心頭一沉。能夠奪走大燕三名自已弟子性命的七個一流或者二流道徒,絕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就算他們仗著人多,但對手畢竟是紫衣,再加上後來的兩位大韓精英,這放在外麵絕對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了。可這麼多天才,竟然因為門派間的私欲,全部橫死在這個湖底的妖怪洞府之中!薑落天對此感到惋惜與憤恨。出身大秦,拜門大燕的他,並不清楚小門派的悲哀,在凡人眼中,他們是二十一個朝廷欽定一流門派,是無數人敬仰的正統仙承。可在道門中,又五大門派的壓製,他們從來就沒有真正抬起過頭來!除開像雲清宗、七殺殿那樣修身養性的避世宗門,還有像金甲閣、雷光門那樣但求本心的煉體傳承,剩下的十幾家門派,哪家敢說從沒想過扳倒一家大派取而代之呢?就連聖狼淵這樣在大形勢下勉強誕生的墊底一流,都在想著哪一天棲身五大,流芳千古!其他傳承百多年的一流比之聖狼淵底蘊要深厚得多,又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呢?對於這些門派間的爭鬥,其實薑落天並不感興趣,但是他覺得,不應該這樣白白斷送道徒的性命。他們本來應該有大好前程的啊!在薑落天陷入思索的時候,秦風鳴已經帶著兩個小丫頭收拾好了一地的屍體,血跡也被冷清簡單衝刷了一下。既然知道這次水下之行是妖怪的陰謀,那就把這些無辜慘死的道徒帶回他們各自的師門吧。一邊整理著幾具屍體,秦風鳴一邊非常感興趣的問道:“宋道友,不知你這大韓中是什麼級彆的道徒?想必也是不多見的高手吧?”宋員和對此倒是沒什麼隱瞞,自己的性命都是這幾位救下的,說一說也無妨。“也算不得什麼高手,在大韓內門腆列玉生末位。”這一番自謙的話語倒是引得秦風鳴一陣驚歎,他知道大韓的內門弟子分級,這玉生級彆可以說是大韓內門中弟子的最高等級了。這可是與大燕的黑衣,大秦的鯤鵬、大楚的萬敵、大齊的天眾一個級彆的頂尖高手!怪不得這宋員和能力戰四人反殺一人,果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如此說來,這些襲殺我們三大門派弟子的家夥,還真是隱藏的夠深啊。”薑落天不知何時已經回過神來,聽到二人談話忍不住插嘴道。他仍舊赤著上身,健壯的肌肉線條十分柔美,多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在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下閃耀著熠熠光輝。秦風鳴似乎在薑落天的話中聽出了什麼,目光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薑落天看出了秦風鳴的擔憂,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猜疑鏈不止,每個人都要死,如果非要有人第一個站出來的話,咱們就作那第一個展現誠意的人吧。”“你們不是雷光門的人?”宋員和從他們倆的交流中注意到了不少信息,當下驚異地問道。薑落天微微一笑,扯掉臉上麵巾伸手與宋員和相握道:“大燕,薑落天。”秦風鳴也是拱了拱手扯掉臉上黑布:“大秦,秦風鳴。”這下子宋員和更是心驚不已:“你們兩個竟然不是同一個門派的!”秦風鳴被宋員和這麼一問十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道:“正如薑道友所說,現在我們三大門派勢弱,要是再不聯合,豈不是平白讓人看了笑話?”他沒有說自己和薑落天是好友,反而從門派的角度簡單說了下和薑落天同行的理由。宋員和深以為然地激動道:“我也正是此意啊!兩……呃……四位道友不如帶上我同行如何?”接過竹葉青遞來的衣服披在身上,薑落天頷首:“我等也是這個意思。”有了宋員和的加入,這支臨時拚湊到一起的小隊伍再次熱鬨了起來,這位大韓的玉生強者知道的事情不少,而且性子跳脫幽默,在風屬性真氣的修煉上也頗有心得,與秦風鳴談的十分合拍。“秦道友見解獨到,實力強大,想必在人才濟濟的大秦裡也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吧?”“哪裡哪裡,我不過是內門中一個無名小卒罷了,在我之上還有不少師兄師姐,他們擊敗我就和捏死一隻螞蟻差不多簡單。”“哦?難道秦道友不是鯤鵬?”“我還沒有考核的資格,如今也隻是個鴻鵠罷了,倒是落……薑道友實力強大,讓我難以小瞧了大燕。”大秦的內門除了自幼修行年歲未滿十六者,皆有稱號,自下而上分彆是:燕雀、鷹隼、鴻鵠、鯤鵬。大韓為:銅生、銀生、金生、玉生;大楚為:十敵、百敵、千敵、萬敵;大齊為:末眾、人眾、地眾、天眾。再加上大燕的青藍紫黑四衣門使,這些道徒共同構成了五大門派中最強大的——內門弟子!宋員和笑眯眯地看向薑落天好奇地問道:“薑道友如此被秦道友推崇,莫非是大燕的黑衣不成?”挑著眉毛嘿嘿笑了兩聲,薑落天沒有主動告訴宋員和,而是故作神秘地道:“你猜。”“難道是——”宋員和看到薑落天神秘的樣子,轉著眼珠驚訝道:“難道道友真是半步道尊境界?”半步道尊那可是了不得的境界,在天機閣的大力鑽研下,近些年發現大道小道的共同之處,小道道尊在修煉中完全可以憑借對道則的感悟晉升為大道道君!而半步道尊就可以認為是板上釘釘的道尊了!像薑落天這樣怎麼看都不到二十歲的半步道尊可謂是前無古人,若真如此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在未來再次晉升,成為萬眾矚目的道君強者!宋員和激動得無以複加,他還從來沒見過其他門派的同階強者!因為不同人所適合的道則不同,除非二人真的十分投緣,否則道尊之下是很少能觀看道尊悟道的。況且半步道尊畢竟不是真正的道尊,在徹底成為道尊之前必定是會被門派重點保護的。而且宋員和身份有些特殊,雖然他身為玉生,卻並沒有領悟任何一條道。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遇到一位半步道尊境界的道友,真是太幸運了!“不知薑道友所悟之道是什麼?難道是哪條雷之小道?”回想起方才薑落天宛若雷神降世的一幕,宋員和忍不住開口問道,雖然知道這樣詢問是十分不禮貌的,但他實在太好奇了。“我不是半步道尊,自身也沒領悟什麼道……”薑落天對宋員和實在無語,隻得開口解釋。宋員和顯然還不死心,似乎是不相信薑落天的話,但人家既然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再問,隻得歎了口氣又去跟秦風鳴閒扯了。沒一會兒,一行五人走到了一片竹林附近,剛一接近便紛紛皺起眉頭。好重的血腥味!在隊伍的最後麵和冷清挽著胳膊前進的竹葉青悄悄探出了自己那條分叉的舌頭,在空氣中捕捉著能夠收集到的信息。片刻後,竹葉青臉色大變,急忙上前一拍薑落天道:“是文晟師兄,快去看看!”聽到竹葉青的話後,薑落天目光一凜,剛剛他憑借超人的嗅覺就察覺到空氣中的氣味有些熟悉,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隻知道這味道對他的印象不淺。在竹葉青的提醒下,他才猛然記起這氣味的主人,正是被聞聲動在大比時列入奪冠熱門的——文晟!當初為了了解可能的對手,薑落天和竹葉青、沈河他們特地看了許多場文晟的比鬥,即便最後沒能與文晟交手,但這個氣味他們著實熟悉。既然知道了前麵遇險的自家師兄,那幾人自然就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紛紛加速行至竹林儘頭,薑落天看到了自他進入湖底以來最血腥的一幕場景!腳下的青石地麵上散亂地躺到了一大片水族妖物的屍體,有身長丈許的惡鯰,有肚大如鬥的蛤蟆,也有麵貌駭人的怪魚……從那恐怖的形態和屍身餘威大致能夠判斷,戰死在此地的這些妖物,應該都是大妖!而文晟更是渾身浴血,兩條腿儘是齊根而斷,後背上被掏空了許多血肉,折斷的脊椎和腹中的臟腑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右手被壓在身下,左手極為勉強地撐起一張薄弱的護罩,將他殘破不堪的軀體保護在內。很難想象,以這般殘破的身軀是如何還能苦苦支撐下來的,對於一個專修術法不營煉體術的道人來說,這種足以讓他死上十回的傷勢究竟要怎樣的意誌才能繼續頑強地撐下來啊!此時,數條看起來不過是小妖的湖魚正在瘋狂進攻著文晟的護罩,每撞擊一次那真氣護罩便黯淡幾分,等到這最後的護罩破碎之時,文晟的生命也必將隨之消散。在文晟的身邊,有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腸子被拽出身體好長一大截,半塊心臟連著一片肺葉丟在屍體的腳下,整個屍身說是支離破碎都顯得有些抬舉了。在他身上還掛著的幾條沾染了血跡的衣物碎片可以看出,這人應該和文晟一樣,也是大燕的道徒!接連看到門內師兄弟慘死,讓冷清蒼白的俏臉一陣變幻,而薑落天也是同樣目眥欲裂。“錚!”自進入湖中後的所有憤怒似乎都凝聚在著一劍之中,竟然讓七星朝月劍出鞘的聲音都變得浩**萬千。“死!”一劍掃出,那幾隻還在圍攻文晟護罩的小妖瞬間被剿殺成一地肉沫,紛飛的血液濺射到文晟的護罩之上,緩緩向下滑落。隨著著飽含怒意的極致一劍,原本一地的大妖血肉也瞬間被帶得飛起,半空上就好似下了一陣血雨,腥臭的味道不受控製地鑽入眾人的鼻子。秦風鳴眼疾手快,在遍地血肉飛起的瞬間便用術法將其甩到其他地方,五人身上沒落下一星半點。“哇!”一聲怪叫從文晟身後的竹林中響起,一隻體型碩大、滿口利齒的怪魚咆哮著衝出。也不知為什麼,這些水族妖物在洞府中竟然就好像在水下一般,可以隨意在空中遊動。“殺我族人!該死!”那怪魚一邊口吐人言高聲唾罵,一邊飛快擺動尾巴向眾人遊來,口中利齒森森,就像長了一嘴的精鋼匕首,閃爍著駭人的寒光。“懸風萬仞!”“風怒憤虹!”“滅魂寂神!”“弱水回程炮!”四聲怒喝不分先後地在薑落天身邊響起,秦風鳴、宋員和、竹葉青、冷清四人近乎同時對那怪魚發動了攻擊!在怪魚被炸爛的屍體旁邊,宋員和囂張地吐了口口水:“區區初階大妖,還敢在我們麵前放肆?”不過薑落天可沒時間去理會宋員和,因為文晟快要撐不住了!腳下重踏虛空,薑落天瞬間射至文晟的護罩前,高聲呼喚著文晟的名字。而文晟,卻依然咬牙硬撐著護罩,他的傷勢太重了,已經聽不見聲音了。此時的薑落天心急如焚,雖然文晟與自己交情不深,但怎麼說也是大燕的同門,更何況,就在上個月,二人還互相觀戰等待著一場可能的戰鬥機會,可現在竟然就要天人兩隔了!終於,文晟似乎感受到了壓力的消失,兩隻緊閉的眼皮吃力地動了動,薑落天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隻要他睜眼看到自己,一定會解除護罩的!但就在文晟張開雙眼的瞬間,臉上剛剛浮現笑容的薑落天卻愣在了原地。因為,文晟的眼眶裡,什麼都沒有!“眼睛呢?!!!”看到文晟的那副慘狀,薑落天一拳打在護罩上,沒想到,文晟竟然連雙目都被這場混戰奪走了!“哢——”在薑落天憤怒的一拳下護罩瞬間破碎,文晟的身體被反震得一顫,而後有氣無力地掙紮了兩下,似乎想要爬走。薑落天眼看護罩破碎,當即迅速衝上前去扶起文晟,往他的嘴裡一股腦塞進了許多丹藥。他要把他救回來!“咕嚕嚕嚕……”硬物落地的聲音響起,薑落天愣愣地看著腳下滾落的丹丸,眼中微光閃過。文晟的喉嚨,被撕裂了!那幾乎快要抓到脊椎骨的巨大裂口,將文晟的脖子近乎全部撕裂,血紅的傷口裡麵有許多薑落天並不認識的脈絡,鮮紅的血液早已染紅了他的半蹲著的膝蓋。鼻子輕輕**了兩下,文晟的吐出口中夾雜著內臟碎塊的丹丸,嘴角輕輕扯動,聲音細弱蚊蠅:“落……落天師弟嗎?”隨著文晟的開口,一直被他強行憋在嘴裡的血液和一些臟腑的碎末緩緩從嘴角流下,叫人觸目驚心。“文師兄,是我,是我啊。”雖然和文晟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友誼,但是眼看著一條相熟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這種感覺和擊殺那些不認識的家夥完全不同,讓薑落天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嗬……嗬……我還是撐到了……”文晟因為喉嚨被撕裂,說話十分不容易,在說完這一句後便閉上了嘴巴用真氣斷斷續續地震動口腔內的空氣道:“落天師弟,我,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不要拒絕。”薑落天知道文晟現在可能耳朵也不太好,當即也震動他耳道裡麵的空氣直接傳音過去道:“我答應!師兄請講!”其實薑落天早已看出,文晟此時已是真正的強弩之末,全憑最後的一點執念吊著性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論此時文晟提出什麼請求,薑落天都沒理由一口回絕。在薑落天身後佇立的冷清看到文晟此時的慘狀後,作勢欲嘔,但很快便強行止住了這番動作,隻是一雙美目中滿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文晟聽到薑落天的承諾,緩緩閉上早已失了眼珠的雙目,似在用出全身的力氣,緩緩從身下抽出了鮮血淋漓的右手。在他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一個小木盒,但就在這木盒出現的一瞬間,一直不發一言的冷清卻突然捂著嘴流出了眼淚。竹葉青注意到了冷清的情緒變化,走過去拉起她冰涼的小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以示安慰。文晟此時除了近在咫尺的薑落天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存在,自然注意不到冷清,事實上,他也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再去做其他事情了。隻見文晟顫巍巍地把手中這沾滿了他血液的木盒塞到薑落天的手中,然後將體內所有的真氣逼到口腔道:“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是讓我說點什麼吧……”薑落天沒有打斷文晟的話,他知道,文晟根本救不回來,就算現在給他吃下號稱續百命的不死長生草也是無濟於事,倒不如認真記下他最後交代的遺言。“落天師弟,等回到門派之後,麻煩你找到冷清,就是上次大比的時候的那個冷冰冰的姑娘,把這個盒子交給她,就跟她說……呃……”說道此處,文晟的聲音突然哽住,似是真氣用儘無法發聲,也像是在醞釀著生命最後的情緒。大概三秒鐘之後,文晟的聲音再次響起:“就跟她說,我文家,對不住他們冷家,對不住她……”遺言交代到此處,文晟的聲音一頓,似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而薑落天也緊握著木盒,轉臉望向身後捂嘴痛哭的冷清。文晟再次開口,但此時的話語更像是將死之人對世間的遺憾,充滿了濃濃的不舍與留戀。“如果當時我能再果決一點,冷家,或許還會像從前一樣在離火城,都怪我啊!冷清,我文晟,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文家,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生人勿近吧?哈哈哈,都快死了,我竟然還是心有不甘……”從文晟這充滿了眷戀的話語中,薑落天似乎也聽到了幾分其他味道,他雖然是個感情白癡,但不代表他真的傻得冒煙。注意到文晟和冷清之間似乎有什麼誤會之後,薑落天沒有細想,事實上以文晟的生命流逝速度也來不及他細想,當下飛快地大聲問道:“師兄可還有什麼遺憾?”聽到薑落天的問話,文晟把左手搭在了薑落天拿著木盒的手上,死死地攥緊,好像用儘了一生的力量:“沒有遺憾了,那是我活該,就麻煩你把這東西和我最後的那兩句話交給冷清,遺憾……真的沒……”文晟越來越微弱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後毫無預兆地腦袋一歪,再也沒有了生息。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無聲流淚的冷清卻突然衝到了文晟麵前,推開半蹲在地上的薑落天,一把將文晟血淋淋的腦袋擁入懷中,按在了自己的兩團飽滿之上。“我愛你啊!!!”冷清的聲音似要穿透上方的洞府外壁,震動得整個竹林為之一顫。“我……我也愛你。”不知道是不是幻聽,冷清雙眼瞪得溜圓,而後便緊緊閉上,也不在乎那刺鼻的血腥味和他滿口的內臟碎塊,直接捧起文晟的頭顱便深情地吻了上去。良久,唇分。伸出舌頭舔淨唇邊的血漬,冷清懷中抱著文晟的屍體,嘴角滲出從文晟口中渡過來的鮮血,然後閉著眼吞咽了一下什麼。當她再次睜眼時,她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曾經的冰寒之色,完全不像剛剛情緒劇烈波動過的樣子。薑落天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心中似乎有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被觸動,但當他的視線落到文晟的臉上時,也不由得會心一笑。他分明看到,文晟的臉上,掛著笑,那種毫無遺憾慨然赴死的微笑!天機閣沈海身著華貴的金色長袍,靜靜地佇立在天機閣門外的欄杆旁,在他的身後是趨利和避害兩位道尊。“公子,先回來吧。”趨利說道。沈海眼中不在是從前的那股膽怯,反倒充斥著一種無以言表的威嚴。隻見他抬頭望向天邊赤紅的晚霞,眼中精芒一閃,似乎看透了蒼天。與此同時,遠在大秦的薑韜也背著雙手看向了遠天,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大道?苦情?”而天機閣門外的沈海更是雙眼中滲出鮮血,強撐著欄杆搖頭苦笑:“我大概猜到了老師看到了什麼,快給他傳信,苦情是小道不是大道,隻是,這段情太過深沉,足以憑小道之軀匹敵大道之威!”聖龍湖薑落天看著將文晟的屍身收好的冷清,默默地將手中木盒遞了過去:“他留給你的。”冷清顫抖著手接過木盒,甚至都沒去擦拭上麵的血汙便將其收入懷中:“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