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地府明令禁止奪舍之事。

這就是嶽棠感覺怪異的原因。

一位陰司鬼神正在他麵前侃侃而談, 說這裡是楚州修士的秘密據點,專門用來度過奪舍初期渾渾噩噩的狀態。

如果隻是介紹倒也罷了, 也許是這位城隍懶得管這事, 所以裝作不知。

可是赤陽府城隍竟然從袍袖裡一摸,拿出了一個玉瓶。

“此乃辟穀丹,每顆分量較之尋常辟穀丹減半。縱然是小兒與身體虛弱的凡人,也可服用。”

“……”

這是奪舍後專用的辟穀丹吧!

畢竟煉丹不易, 丹師不可能去煉修士服了不頂用的丹藥。

問題是鬼神根本不能煉丹, 赤陽府城隍手裡的這瓶丹藥是哪兒來的?

還有, 這怎麼跟進了客棧似的, 熱湯熱水什麼都有?

果然,嶽棠聽到的下一句便是——

“這瓶丹藥乃蓬萊宗煉製的, 要價十塊赤海石,或者同等價值的藥草。”

“在下手中沒有抵價之物。”嶽棠婉拒了。

赤陽府城隍順手把玉瓶塞了回去, 很自然地說:“是老夫莽撞了, 你非是楚州修士, 不太相信老夫。這也無妨, 出門在外, 謹慎無大錯。”

嶽棠:不, 他是真的沒錢。

辟穀丹不是升仙丹。

辟穀丹太簡單了, 原理就是收納元氣壓縮成丹藥來抵償進食, 是純粹的元氣, 沒有混雜彆的東西,想摻假都很難, 修士隻要聞一聞就知道真假了。

但這感覺很怪異。

嶽棠覺得自己像一個東明府的山民, 迫於生計違反朝廷律例, 出去販賣私鹽, 半路上遇到了不帶隨從行蹤可疑的官員,原以為事情麻煩了,準備搪塞過去然後逃之夭夭。

結果那官員反手拿出一張地圖,指點哪裡能繞過關卡逃稅,又拿出鬥笠蓑衣皮靴,說翻山越嶺不容易,大家都是這個打扮,挺好使的,你要不要試試?

荒唐透頂。

饒是嶽棠,也不禁有恍惚之感。

這已經不是“哪裡不太對”的問題了,應該說“哪裡都不對”。

恍惚間,嶽棠終於在記憶裡翻到早年聽來的隻言片語:楚州修士挺邪性的。

那時有散修好奇地問是怎麼個邪性法,說話的那人搖搖頭,隻道不好描述,總而言之就是不正常。

——是挺邪性的。

從這座山,到這座廟的用途,全都不按理出牌。

倘若不是赤陽府城隍魂體之中鬼神敕封實實在在毫無虛假,嶽棠甚至懷疑眼前是個假的城隍。

府城隍親自過來賣辟穀丹,這是真實的嗎?

嶽棠忍不住望向赤陽府城隍的衣袖,懷疑那裡麵除了辟穀丹,還有彆的東西。

赤陽府城隍隻是笑了笑,沒有滿足他的好奇心。

他就像一個無意間來到山中的訪客,無意間與嶽棠閒談,偏偏又透露出極多的楚州之事,可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就在嶽棠滿頭霧水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氣息接近了廟外。

又有人來了!

嶽棠神色一凝,以神識望去,隻見來人氣息厚重,是活人而非陰魂。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微弱幼小的氣息。

原來如此,赤陽府城隍不是無緣無故來這座廟,他是來這裡跟彆的修士“做生意”的。赤陽府城隍之前說的那些話,正是為後麵發生的事做鋪墊,不然兩方鬨了誤會,打起來,那就麻煩了。

“嗯?”

那人直接進了門,看到廟裡情形,果然一愣。

主要是嶽棠現在外表過於嚇人。

“何方妖孽?”那修士大喝一聲,威勢赫赫。

他一臉的絡腮胡,不修邊幅,腳上鞋子破了個洞,肩上掛著一個布袋褡褳,手裡還提了一個竹籃。

這身行頭與打扮,跟凡人穿街走巷的小販沒什麼區彆。

嶽棠的目光落在絡腮胡修士手裡的籃子上。

“哎,冷靜冷靜,切勿動手。”

赤陽府城隍伸手攔下那修士,得益於之前所為,現在他隻需要向絡腮胡修士解釋。

“都是巧合,這位先生是夏州南疆來的。”

“夏州?”絡腮胡修士滿臉疑惑,嘀咕道,“夏州的厲鬼跑來楚州做什麼?”

“我不是厲鬼。”

嶽棠配合著解釋了一句,把一心啃果子的小孩抱下神台。

絡腮胡修士看了小孩一眼,恍然道:“原來你是送這位道友來此休養的?”

借屍還魂的法術就是會有這個弊端,靈肉未能融合,不僅鬼神可以一眼看出,修士也能發現問題。

意識到嶽棠也是來“養孩子”的,絡腮胡修士的敵意儘去。

他把竹籃放在神台上。

籃子上麵虛虛地蓋了一層布,裡麵睡著一個嬰兒。

嬰兒頭上稀稀疏疏幾根黃毛,臉上有一塊青色胎記。

“這位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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