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無影燈 渡邊淳一 3689 字 8天前

東方醫院院長行田佑太郎的私宅坐落在距離醫院較遠的目黑柿木阪,從家到醫院乘汽車需15分鐘至20分鐘。院長家裡除了妻子律子以外,還有長女三樹子和長子佑司。佑司今年21歲,不願當醫生,考進了T大學經濟係。三樹子比佑司大兩歲,去年從女子大學英語係畢業後,不謀職業,呆在家裡乾些家務活,兼做醫院的總務和院長秘書一類的事。醫院裡,醫生、護士、廚娘等總共有40多人,管理起來光靠院長一個人是困難的。院長本人很少在醫院,儘管也有事務長、護士長等人,但畢竟是外人。在財務收支上,公私接待上,都要由妻子律子和女兒三樹子來管理應酬。上午10點,院長用自家小轎車載著妻子或女兒開往醫院。上班以後,喝杯茶,抽支煙,隨後翻翻昨晚的值班記錄,聽聽事務長、護士長關於昨天工作的彙報,再商量一下今天的工作。然後,他便去門診室聽一聽醫師們的手術計劃、住院患者的情況,再把憑關係介紹到院長這裡來的患者特彆診查一遍。僅這些事,辦完就得12點多。午飯後,他大多出去參加碰頭會或磋商會之類。這些年,比起醫師來,東京都議員以及醫師會理事倒成了他的本職工作,真沒辦法呀。這天上午9點30分,佑太郎一如既往,吃了蔬菜色拉和吐司,喝完紅茶,結束了一頓早餐。佑太郎中等身材,可稍微有點發胖。最近,他又進一步發福了,血壓也比正常值高出近20,便決定早上隻選用簡單的西餐。一年來被妻子逼得無奈,總算習慣下來。然而,也隻是早飯這樣做而已。午、晚兩頓怎麼也得吃些米飯和麵食。夜間的宴會若是不吃點兒日本菜肴,肚子裡就覺得不踏實。飲品他最喜歡的是日本清酒。不過如今隻好用威士忌將就一下了。那天早晨,佑太郎一邊喝咖啡一邊慢騰騰地讀著報。妻子正在鄰室裡梳妝打扮。律子比佑太郎小7歲,今年剛好48歲。她瘦骨嶙峋,個頭高挑,同佑太郎站在一起時,分不出誰高誰矮。因為年歲大了,肌膚失掉了彈性,但是她的大眼睛高鼻梁依然殘留著年輕時的風韻美貌。“老頭子,三樹子好像又要拒絕似的。”律子麵向梳妝台邊描眼眉邊說。因為她的臉有點凶相,所以隻好刮去眉毛,描成稍微下垂的細眉。“若是這人還不行,那可就難找嘍。”佑太郎眼睛不離報紙地答道。“這個人的家庭也不錯,迄今為止,他是最本分的一位人。”“她說哪裡不中意?”“說什麼有點平庸。”“平平淡淡哪點不好?”“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律子描完了右眉。“那小夥子在醫學院的成績不錯,到大學附屬醫院後工作又很認真,深受教授們信賴……”既然長子佑司不願繼承家業,絕望之餘,佑太郎夫妻隻好指望長女三樹子嫁給醫生了。“這麼老成的好青年為什麼就不……”“她好像就不中意這點。”“真叫人捉摸不透!是不是她已有意中人了?”“沒有那種跡象。大學裡光是女生,畢業後即回家幫辦業務,幾乎沒有機會同男性相處。”“如今的年輕人真是讓人摸不透。”佑太郎把杯裡的咖啡全都喝光,然後站起身來。“今年都23歲啦,硬說她的同學隻有三分之一的人結了婚,一點也不著急。”“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你不妨旁敲側擊問問嘛!”“也許你去問一問更合適。”“豈有此理!當父親的怎麼好問?”佑太郎對女兒三樹子真是毫無辦法,因為她是獨生女,從小就受溺愛,所以長大了再怎麼說教她也不聽。“好啦,到點嘍。”正好10點。律子剛想衝二樓喊時,三樹子下樓來了。她長有一雙大眼睛,筆直的鼻梁,冷漠的氣質,仿佛律子年輕時的那副美麗麵容。“佑弟還躺著呢。”“彆理他,一會兒他就會起來的。”律子拎著手提保險箱和提包乘上汽車。佑太郎和律子坐到後排座上,三樹子坐在前座。“請走好!”家裡隻剩下50歲的女傭富代了。轎車從駒澤路開到了環城6號線。8點前後還曾擁擠不堪的街道,10點後就有些空蕩了。“老頭子,你聽說直江醫師和誌村的事了嗎?”在交叉口等待綠色信號燈時,律子問。“誌村?是誌村倫子嗎?”“是的。”“她怎麼啦?”“聽說他們兩個人好上啦。”“怎麼會!”“不,是真的。”“你說什麼,怎麼回事?”三樹子從前座回過頭來問。“同你沒有關係。”律子冷淡地說,“我從關口那裡聽說的。”“關口?”佑太郎臉色陰沉起來。關口是東方醫院的護士長,今年42歲,三年前離了婚,有一個念中學的孩子。多年當護士,經驗豐富,頭腦機靈,其缺點是好傳閒話。當然,從經營者的角度上看,有人能把自己不了解的醫院內部情況彙報上來,是難能可貴的。然而,這個關口護士長卻隻把情報提供給律子。有一次,佑太郎剛想向醫院內的一個護士伸手時,由於關口的告密,結果搞得很狼狽。因此,儘管她是個珍貴的傳話筒,可他對她卻無好感。“聽說兩人常在澀穀一帶約會。”“有這等事?”佑太郎顯現出一副大男子不拘小節的神情。“好像不光是約會,還發生了關係。”“有誰看見過?”“好像那姑娘還到直江醫師的公寓去過。”直江住在醫院附近的池尻小區公寓裡。“不能因為去他公寓就斷定人家一定有事吧!”“當然當然,不過直江醫師是個單身漢喲!”“我也聽到過這種傳聞。”三樹子插嘴說。“當直江大夫值班時,誌村姑娘也總是值班。”“對啦,關口也對我說過這事。”不知為什麼,律子和三樹子結成了統一戰線。“即使如此,我們又能說些什麼呢?”“不過……”“直江大夫不是那種非到咱們醫院來不可的人,他若是正式乾,現在已是副教授了。可他到這兒來了。”“這件事一點兒也不怪他,都怪那個誌村。”“怎麼,你好像有點吃醋?”“胡說些什麼呀,老了沒正經!”律子瞪了佑太郎一眼。“我們隻求他在工作上不出差錯就夠了。”“我說的就是他在工作上也出了問題。”“直江大夫嗎?”“你記得有個叫石倉的老頭兒嗎?”“石倉?”“住在四樓二等病房,得胃癌的老頭兒。”“石倉由藏?”“直江大夫每天給他注射麻藥。”“因為他總喊疼嘛!”“就隻因為他痛嗎?”“那還有什麼原因?”“這不過是種傳言……”律子把嘴湊近佑太郎耳邊,“注射那樣烈性的藥劑,豈不是加速老人死亡?”“胡說!”佑太郎突然叫道。“我隻是聽人這麼說的。”“又是那個關口說的吧?”“嗯,她隻說她有那種感覺。”沒想到丈夫突然發火,律子有些著慌了。“一個護士,多管閒事。再說,你也真是,聽風就是雨!”佑太郎斥責夫人時,車已到了醫院門前。三人從旁邊的職工入口登上二樓的辦公室。“早上好!”來到辦公室時,事務長和女辦事員們起立問好。“多好的天氣呀!”律子似乎已把車內的事情忘了。她取下圍巾,站在窗前俯視了庭院。圍在大廈中央30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上,一串紅越發鮮豔了。“剛才直江大夫到這裡來,好像想向您彙報什麼。”“請他快來。”“是。”事務長拿起話機。院長坐在沙發上,從放在茶幾上的香煙盒裡抽出一支來。“早上好!”關口鶴代護士長不知是怎麼知道院長他們來到的,好像她估計著時間推測的吧。醫院裡不論正式護士、準護士、見習護士都戴著白色的普通護士帽,唯有護士長戴著鑲有兩條黑線的帽子。像她這樣的矮短身材戴上這頂鑲黑線的護士長帽似乎大了些。她兩眼凹陷,長得有些像猴子,由於多年的經驗和隨之積累的狡黠,顯露出護士長應有的威嚴。“今天有點冷啦。”“可不是,10月份就這麼冷真少有啊。”“哎呀,夫人,您變發型啦!”“我隻把它向上梳攏了一下,不知怎麼樣?”“夫人的脖子細長,這麼梳起來特彆協調!”“我覺得有點兒不習慣,心裡很不安。”“您的頭發柔軟濃密,是容易往上梳的。”“試著梳了一次以後,想不到並不麻煩。”護士長同夫人交談著,時刻不忘拍夫人的馬屁。“直江大夫正在巡視病房,聽說查完後就過來。”事務長放下電話機報告說。“噢。”院長正在看值班記錄。記錄上寫著:值班醫師直江;護士誌利倫子、宇野薰。是倫子的字跡。“我想起來啦,院長先生,昨天夜深時,有個流氓模樣的人被抬了來。”“就是這個吧。”院長朝記有“門診急救患者一名”的筆錄看去。“那人的臉被啤酒瓶砸傷,滿臉是血。”“他有保險嗎?”院長所關心的不是傷勢,而是有無保險。“因為一時弄不清楚,就暫收了他3萬日元押金。”護士長說這話時,仿佛是她自己做的事似的,“不過,聽說那人爛醉如泥,暴跳如雷,在他安靜下來之前,一直關在廁所裡。”“廁所裡?”律子突然發出一聲狂叫。“而且是門診女廁所。”“誰是昨晚的值班大夫?”“直江大夫。”“噢,上帝!”律子夫人聽說是直江,立即把將要出口的責難吉詞收了回去。“那麼,患者現在哪裡?”“三樓的三等病房裡,今早睡得倒很安靜。”“病房裡沒有他的同夥吧?”“沒有,就他自己。”“不要讓他的同夥隨便進入。”“我已經告訴掛號室的飯野了。”“縫了不少針吧?”“以額頭為中心,向外有四處傷。”護士長把今早剛剛從倫子看阿薰那裡聽到的事,原原本本就像她自己也在場一樣地回答說。“乾得漂亮!”“不過,院長先生,儘管那人喝得爛醉,而我們竟把一位正在流血的患者關進女廁所裡,似乎不大妥當。”“後來,廁所沒弄壞嗎?”“血跡已經擦掉了。隻是中途患者的同夥對關進廁所而發牢騷。”“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聽說直江醫師好歹給頂了回去。”院長不喜歡“治中出亂”,也絲毫不願自找麻煩,他一心想平安無事地賺錢。“後來,那夥人沒再來說什麼嗎?”“這個呀,剛才掛號室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說是‘你們醫院的值班大夫還是那麼常喝酒嗎?’”“值班大夫喝醉酒?”“昨天晚上,直江大夫好像是喝了點兒酒。”“……”“於是,方才我到護士宿舍去問了剛下班的誌村和宇野兩人。誌村說不知道,而宇野則說也許喝了一點點兒。”護士宿舍在醫院樓後,與醫院隔著一條小路。除了護士以外,女辦事員和司機也住在那裡。“我認為誌村在包庇直江醫師。”護士長意味深長地看著院長。“那電話隻說這麼一句話嗎?”值班時,醫生多少喝點兒酒,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從院長的角度看來,他最怕的是長此以往染上酒癮。“我想對方隻是騷擾一下,第一次就說這麼一句便掛掉了。”“還掛來第二次了嗎?”“沒有,還沒掛。”護士長儘管沒撒謊,但多少有些誇大其辭。“還不是因為他的同夥感到患者被塞進廁所裡太窩囊了!”護士長發現院長生氣地默不作聲,便向律子夫人征求意見似的說:“您說對吧,不管他怎麼耍酒瘋,這麼做確實有點胡來。”律子夫人點頭稱是時,走廊一側辦公室的門無聲地開了。大家回過頭來,見直江醫師已經站在那裡了。“啊?是您,請坐!”事務長首先搭話,指著院長旁邊的沙發說。“早上好!”院長和律子夫人齊聲說。直江默不作聲地點點頭走到裡邊來了。“院長先生,您今天不到門診室去了?”護士長急忙以莊重的語調改變了話題。“有人給我介紹患者來了嗎?”“目前似乎還沒有。”“我今天一上午都呆在這裡,如果有找我的患者,就打個電話來!”“明白了。”護士長恭恭敬敬地施上一禮走出房間。律子夫人和三樹子見她走了便朝鄰室的更衣室走去,事務長看起文件來。“昨晚值夜班您夠辛苦的!”從院長的立場上說,醫院的醫師隻是個被雇傭者,但院長對醫師的用語都是很謙恭的。一方麵因為願意到私人醫院裡供職的醫師少,即所謂的供不應求,另一方麵也因為直江在大學裡就是頗有地位的人,院長對他另眼相看。“沒什麼……”直江的臉色依然蒼白,與其說是昨夜值班的緣故,不如說這是他的一貫臉色。“聽說有個什麼醉漢打架的患者來院醫治?”“隻是把臉劃破了。”“聽說你把他塞進廁所裡了?”“因為他胡鬨。”“真是個妙計!”院長微笑著,漫不經心地說。“不過,這件事若是他本人以及同夥們醒悟過來,會發火的。”“也許會發火。”“發了火,就要添些小麻煩吧?”“到了那一步,就讓他出院。”直江滿不在乎地說。經直江這麼一說,院長認為也確實如此。“直江醫師要咖啡嗎?”三樹子從隔壁房間走進來問。“不,什麼也不要。”“彆這麼說,那就喝杯茶吧。”“好的。”“爸爸您呢?”“給我也倒杯茶吧。”三樹子到開水器的水龍頭前沏茶去了。院長更不想在昨晚患者身上過多追問。直江默默地看著正麵窗戶。窗外洋溢著即要逝去的秋光。律子夫人從更衣室返回辦公室,向直江微微點頭致意。“您找我有什麼事?”院長點著一支煙,然後問道。“是啊,有點兒小事。”直江說完,似乎難以開口向四周環視了一下。“要不就到院長室去?”“好的。”兩人站起來,夫人和三樹子疑惑地望著他們。他們在院長室麵對麵坐下後,直江開口說話了。“有個叫石倉由藏的患者,您也許知道吧?”“因胃癌從T大學醫院轉院來的患者吧。”佑太郎想起了今早在車中聽律子告訴他,說有人傳言直江給石倉老人使用了過多的烈性麻醉藥。“那位患者同您在私人方麵有什麼……”“不,我並不特彆了解他。”“是嗎?那就沒有大問題了。”“那個患者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要求我給他做手術,最近三番五次地要求。”“手術?”院長驚訝地抬頭看著直江。“可是,這個人不是因為胃癌轉移,手術為時已晚才被T大學醫院推出來的嗎?”“原本是這樣,可他本人並不知道內情。他被T大學醫院攆出來時是說出院的。因為總未徹底治愈,便索性要求給他做次手術。”“他認為做一次手術就能徹底治好嗎?”“他依然認為他的病是胃潰瘍。”“他的癌細胞確實擴散到脊椎了。”“現在又從後腹膜擴散到腰椎了。”“這麼說,即使做手術,也不能全部摘除癌嘍!”“是不可能。”“若是切除胃的主病灶,能不能暫時舒服些?”“不能!”直江斬釘截鐵地回答。“癌細胞會由於手術刀的刺激更加活躍地繁殖起來,加上做手術要消耗很大體力,反而會加快死亡。”“是啊!”“這對延長餘生毫無意義。”院長的專業雖是內科,但對這類常識也是知道的。“你打算做一次沒有意義的手術嗎?”“不,我沒有說準備做那種手術。”的確,直江既沒說做手術,也沒說不做手術。“這麼說,你已經拒絕他了?”“不,也沒拒絕。”院長喝了口茶水,然後將杯子放到茶幾上。“那麼,你還想做嘍!”“患者熱切地期待著,我想做一下也無妨。不過,做了這樣的大手術,照他那樣身體連兩個月也活不成。這麼一來,那就是明顯的因手術而造成了病情惡化,我可不想那樣做。”院長點了點頭。“然而,如果不給他做手術,他會越發感到不安的。”“不過,這也沒有辦法。那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沒有做手術的必要。”“問題就在這裡啊,當大學醫院弄清了是胃癌時,好像對他說過:你這是胃潰瘍,最好做次手術什麼的。可是,後來讓老人出院時,又說不做手術也可以。他對這種突然改變的說法總是放心不下。”“真是件棘手的事!”讓癌症患者覺察不出自己是癌症而安安靜靜地等死也並非易事。從前,院長也曾為這類事動過腦筋,但最近所有的癌症患者都交給外科去醫治了,所以,作最終結論便成了外科醫生的工作。“家屬方麵是什麼意見?”“他們完全不抱希望了,說按照患者的要求去做就可以。”“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就……”院長摸了摸臉。“後來,我從多方麵分析,仍然認為做這次手術好。”“那麼一來,他會因手術而很快死去,對醫院很不利。”這樣做確實會牽扯到院內患者的輿論和醫院的聲譽。“若是有一種既做了手術又同沒做手術一樣能延長患者生命的方法,您認為如何?”“難道有這種方法?”“有。”“你說怎麼辦?”直江撚滅挾在指間的香煙。“光進行剖腹。”“光剖腹?”“從這到這切開一條刀痕,您看怎樣?”直江用他的長手指在白大褂上從自己的臍部向下劃一直線說。“老實說,光剖開皮膚表麵就夠了,但是,既然動了手術,索性連腹膜也剖開,順便觀察一下薩部情況。”“唔,有道理!”“這麼一來,既不會因做手術使身體衰弱,本人也會因做了手術而安心。”院長一點頭同意,直江又拿起一支香煙。“可是,手術時間過短,本人要察覺出來怎麼辦呢?”“麻醉采取全身麻醉,剖腹、縫合之後剩餘的時間讓他依舊躺在手術台上他也不知道。”“這倒也是。”這一陣子忙於名譽職務的院長對外科手術方麵完全是無知的。“隻剖開皮膚和腹膜,雖然不必輸液,但也要照輸不誤。”“進食怎麼辦呢?”“如同做胃潰瘍手術一樣,禁食四五日,然後,儘早恢複普通飲食。”“很有道理。”“對他說手術情況良好,他會相信的。”“手術後恢複得這麼快,他不會產生疑心嗎?”“這一點請您放心。對於疼痛的感覺最靈敏的部位隻是皮膚和腹膜,胃和其他臟器幾乎沒有痛神經,隻要是表皮被切開了,不管是笑還是起身都同一般手術一樣感到疼痛。”院長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望著直江的臉說:“好吧,何時進行手術呢?”“我想是否在後天下午進行。”“是星期五呀。”“是的。如果患者問到您時,請說是做胃部分切除手術,我們要保持口徑一致。”“我知道啦。”院長應允道,他認為直江的設想很高明,但又有些害怕。“還有一件事……”直江放下他架著的二郎腿說。“大概下周花城純子要來住院。”“花城純子?”院長覺得很耳熟。“是的,就是著名歌手花城。”“啊,原來是她要住院?”花城純子從去年夏天開始唱流行歌曲而一舉成名,頓時成為一名紅歌星。今年她才21歲,演唱時總是眯縫著眼睛,顫動著微啟的嘴唇,那種神態蘊藏著嫵媚的魅力。與她同時出名的那個歌星,深受小夥子仰慕,而花城純子則極受中年男性的推崇。“她,什麼地方不好?”“墮胎!”“噢?墮胎?”“快滿三個月了。”院長對花城純子也很傾心。他覺得:她年紀輕輕卻有一種嫵媚的妖豔,這一點足夠挑起中年人的春心來。“同誰搞的呢?”“不知道。”“誰介紹她來的?”“我大學時代的一個同學跟她的經紀人相識,從這條線上,托我悄悄地在醫院裡處置一下。”“原來如此。”院長歎息著應允道,但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這麼說,您已經給她診察過了?”“是的,昨天”“啊,昨天她到這裡來啦?”“對,她戴著太陽鏡,毫不引人注意,好像誰也沒有覺察。”“花城純子是她的藝名吧?”“真名叫山口明子。”“這名字倒很平常。”“她希望能住上六樓的特等病房,一天就行。”“這當然。”特等病房一天的住院費是1.5萬日元,若能保住秘密並不算貴。“手術由您來做?”“是的,因為她的經紀人再三懇求,所以……”“真夠嗆。住院後能讓我見上一麵嗎?”院長開始泛起了一股春情。“當然可以。”“不過,她這麼小小年紀也真乾得出來!”“是她不走時運。據那位同學說,這種事在文藝界已經司空見慣了,也許因為她一時疏忽所致。”“照這麼說,前幾天也是這樣嘍。”院長舉出了一個最近以來名氣稍有低落的電視女演員的名字。她也在這個醫院裡打過胎。“根據她的日程安排,希望在下周三進行。那天,請設法留出一間特等病房來。”“我記下了。”“不用說,這也要保守秘密。”“是是,我懂。”“那就拜托啦。”“還有……”院長把剛剛站起來的直江叫住,“昨晚住院的那個流氓請你要處理好喲!”“您隻管放心。”直江回答一句,輕施一禮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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