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仇奕森好像滿不當一回事!……”“他準備死在磨房裡了!”“不會的吧!這個老狐狸最為狡詐,說不定又在玩什麼鬼計——一個人活生生在火裡燒死,總不是味道羅!……”“你彆活見鬼,我們來了兩百多人,磨房四麵布下了重重警探,恁令仇奕森鬼計多端,也絕難逃出這個絕地。”“不,我聽得人家說,這座磨房是老煙蟲趙老大用來做違法事情的,裡麵有個地窖……”“你簡直是杞人憂天,李探長以前也是和他們紮夥的,難道說還不清楚嗎?這個地窖聽說是用來印製假鈔票的,根本就沒有出口,仇奕森假如遁到地窖裡,不悶死也將成為甕中之鱉,更容易成擒了,你想他會那樣的笨嗎?……”這是兩個把守在亂葬墳場山崗上的警探,對著現場的一番對話。倏然間,一團黑影在山崗的樹叢中蠕蠕爬行,擦過樹葉,帶出沙沙的聲響,把他們的談話打斷。“噓……不要做聲,我們追過去看看!”一個警探說完,板開手槍的保險鈕,首先搶在前麵,向黑影的地方撲去。“什麼人?舉手,檢查!”他高聲吼喝,同時電筒也掣亮了,一道白光射出去,原來在樹叢裡爬行的,竟是一個約近五十來歲的老婦人。背後的那名警探也跟上來了,他的手中提著一挺自動輪盤輕機槍,槍口已經向老婦人瞄準。同時,隔著五十來碼的兩個警探崗哨,也聞聲趕過來。“你是乾什麼的?在這裡偷偷摸摸要上那兒去,快站起來說話!”首先搶上來的警探吼喝著說。豈料這婦人一聲不響,霍然躍起,她的手中竟有著一柄劈山草的短刀呢?她持著刀就向警探的頭上劈去。“小心……”持輕機槍的警探呼叫。幸而發覺得早,搶在前麵的警探避過婦人的刀鋒,兩旁接應的警探已經趕到,大家合力向那婦人撲上去,才將婦人的短刀奪下,將她製住。因為她是個女人,這批警探沒有意思怎樣去毆辱她。“說!你是什麼人?乾什麼來的?”一個資格較老的警探吼著問話。“我是來殉葬的!”老婦人經過掙紮後,喘著氣息,仍然逞著凶狠說話。“殉葬?這是什麼意思?”警探搔著頭皮。“你們不是要燒死仇奕森嗎?我就是要趕進磨房去陪他一同活活火葬!”“你和仇奕森是什麼關係?”“道義之交!”“你叫什麼名字?”“少說廢話!”老婦人的態度非常倔強。“快把路讓開,我要進磨房去……”警探們那裡能讓她走,七手八腳將她架住,要押解她去見李探長。老婦人拚命掙紮,但是她的力量那裡脫得了警探們的手腳。這時李探長正指揮著員警自裝甲車上搬下第二桶汽油,磨房焚燒的火勢太慢,他準備由另一個角度,采用同樣的方法,再滾一桶汽油下去,使磨房左右焚燒。警探們將老婦人推推擁擁押到,豈料這老婦人對李探長似乎是早就認識的,見麵就破口大罵:“斬腰子的李玉亭,狼心狗肺的東西,泯滅了天良,出賣朋友,還說什麼仁義道德……我恨不得挖掉你的眼睛才好!”“咦!範大嫂,你怎麼來了?”李探長大為驚訝。原來,這老婦人是仇奕森的結拜兄弟張大英的胞姊,也就是小扒手張大狗的姑母,她嫁的丈夫是姓範的,不幸結婚兩年就守了寡,但是大家仍慣稱她為範大嫂,為人非常講究義氣。也許因為常常和這批江湖圈子裡的人物混在一起,而受了他們的感染使然。李玉亭和仇奕森紮夥之時,正值張大英在仇奕森手底下得勢,所以對範大嫂總是唯唯諾諾,降心相從。但是,現在一個是身價高貴的探長,一個卻是待罪的階下之囚。仇奕森殺死章寡婦後,就是藏匿在張大狗處,但是範大嫂知道張大狗的為人靠不住,濫賭狂嫖,好吃懶做,所以邀請仇奕森遷移到她的家裡藏匿。同時,還派下仇奕森的忠實隨從洪桐居住在張大狗家裡,嚴密監視張大狗。也是張大狗命中該絕,酒後失言,說出賣仇奕森可以致富,洪桐大為吃驚,一麵暗中和範大嫂通消息,一麵暗中牢牢盯著張大狗,追蹤至葉小菁住宅門前將張大狗狙殺,仇奕森才得從容逃去。以後就轉移到鄉野裡範大嫂的親友處藏身,每日由範大嫂替他四處奔跑,打聽消息。“你是乾什麼來的?”李探長狠聲發問。“我是殉葬來的,給那些忘恩負義,喪儘天良,出賣朋友的衣冠禽獸多一個殺戮的機會!”範大嫂說。李探長不樂,覺得和這種橫蠻不可理喻的女人爭執,無異自取其辱,便向警探略為詢問當時的情形,即吩咐將她押上囚車,等到仇奕森解決之後,帶返警署再作處理。當警探們剛要動作時,範大嫂突然躍起向李探長撲去,欲拚個你死我活。李探長緊急避過,警探蜂湧上前,合力將範大嫂製住,手腳上全上了銬鐐,推推擁擁押下山去,苑大嫂臨行還不斷地掙紮,並破口大罵。李探長猶有餘怒,但是他的內心,卻蒙上一層慚愧。警探們已經將第二個油桶,按照角度預備好,隻等待著李探長的號令,忽然由磨房中傳出一絲微弱的呼喊,因為外麵的人聲嘈雜,所以聽不清楚。“探長!仇奕森在呼叫了,也許是想投降了!”一個探員報告。李探長便吩咐大家肅靜下來,執起廣播器,再次喊話說:“……仇奕森,你假如想投降,現在還來得及,放槍兩響,我們就停火讓你出來!”但是磨房內的槍聲仍在一連串發射,證明他依然想堅持到底,惟隱約間仍可聽到呼喊的聲音:“……李玉亭……”李探長僅能聽到“李玉亭”三個字,不明白仇奕森的用意,便在廣播器上高聲說:“仇奕森假如你有什麼話要說,可以表示一下,我們大家停火就是了!”果然就看見在磨房的側端,由那扇被機槍掃射得稀爛的破窗戶中,伸出一隻手,持著白手帕不住地在揮舞。是時,熊熊的烈火已經燃通半了個屋頂,眼看就要塌下來。“也許這隻老狐狸又在施展他的狡計了!”李探長猜想,便喊著說:“仇奕森,彆想玩狡獪了,假如你怕死的話,快出來投降……”“……要葉小菁過來談判,……我們兩人的事情兩人自己解決……”由於相距過遠,聲音傳出非常微弱,但勉強可以聽得見。“嚇!他在向我挑戰了!”葉小菁聽得仇奕森呼喊,精神為之一振,抱著那條負傷的胳膊,躍躍欲動。李探長因葉小菁血氣方剛,過於衝動,容易誤事,忙製止他說:“磨房快燒塌了,仇奕森再不出來投降,就要燒死在內,你彆受他的挑撥……”“但是我要親手殺他才能甘心!”葉小菁忿然說。倏然間押著範大嫂下山的警探趕回來,向李探長報告說:“探長,範大嫂說有很重要的話和你說!”“彆理她就行了!”李探長狠狠地瞪了警探一眼。“她說事情非常重要,因為她聽見仇奕森叫葉小菁!”李探長楞住了,他知道這個警探可能受了賄,方欲責罵,又聽得仇奕森在磨房裡呼喊:“……叫葉小菁過來,我們當麵談判……假如葉小菁夠膽量的話……我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葉小菁忍耐不住,恨不得馬上就衝進磨房去,為母親為愛妻,親手刃殺仇人,即將一管左輪手槍上滿子彈,準備行動。李探長卻在廣播器上說:“……仇奕森,你出來和葉小菁談判也是一樣,磨房就要塌啦!”說完,命大家肅靜下來,靜聽仇奕森的答話。“探長!範大嫂說是關於仇奕森和葉小菁兩人的事情,”警探再配重地向李探長進言,而且帶著懇求的意思。“她說是個絕大的秘密……”李探長忽然心動。“什麼秘密?”他問。“她要親口向你說!”“把她押回來吧!”探員應命,腳不點地的向山下跑去。“探長,第二桶汽油已經預備妥當了,是否要滾下去呢?”負責火攻的警探趨上來請示。“仇奕森要投降了,再稍候片刻!”李探長急得團團轉說,複在播音器上喊話:“仇奕森,你不過想騙葉小菁入你的圈套,好施展你的狡計,既然有話,何不出來說,閃閃躲躲,是什麼意思?”“叫葉小菁過來!假如他不怕死的話……”仇奕森再次呼喊。“葉小菁不是傻子……”李探長說。“我姓仇的性命雖然不值錢,但是不會上你們的當!”仇奕森說。“葉小菁,你真是這樣沒種麼?你不是要報複殺母殺妻之仇麼?全部案情都在這裡……”葉小菁再也忍耐不住,挺身站起來,意欲單人匹馬闖進磨房,解決兩人之間的仇怨。“葉小菁彆做傻瓜!”李探長又忙將他拖住說。“磨房快要燒成焦土了,你進去無異自己送死……”趕下山去的警探已經將範大嫂帶回山來,向李探長報告:“範大嫂已經帶到!”“範大嫂,你有什麼機密,快說!”李探長命令著,一麵盯牢葉小菁,恐防他衝動誤事。範大嫂看了葉小菁一眼,複又環顧四周站著的警探,這動作表示他的機密,不能公開宣布。“李玉亭,為什麼還不下令滾汽油桶?”葡斯幫辦趕過來催促。李探長沒時間理會這位作威作福的頂頭上司,繼續催促範大嫂說話。“請你把左右的人支開,站遠一點。”範大嫂說。“我身上再沒有武器,你堂堂男子漢,還會怕我一個女流不成?”李探長不願發這個不合情理的命令,便趨到範大嫂身旁,低聲說:“你有什麼話祗管向我一個人說!”“讓葉小菁進磨房去!”範大嫂說。李探長頓時一楞,隨著沉下臉色,他以為範大嫂又在故弄虛玄,即揮手招警探過來,預備再將範大嫂押下山去。“聽我說!”範大嫂咆哮。“這就是我所說的秘密!”李探長又呆下了,冷靜地問:“什麼秘密?”範大嫂正欲答話時,驀地又聽見仇奕森呼喊:“葉小菁,你真的這樣沒有骨頭麼?”隻見葉小菁奮身躍起,不顧一切,如閃電般向著磨房發足狂奔,一麵還高聲叫嚷:“仇奕森彆神氣,我姓葉的來找你當麵算賬!”李探長大驚失色,想攔阻時,葉小菁已闖入火網所及的危險地帶。“傻瓜……”他急得跺腳而罵,唯恐葉小菁有失。跟著,想追上前去。範大嫂一把將他死命扯住,狠聲說:“讓他們父子團聚!”李探長由於情緒過度緊張,沒聽清楚,還要掙脫範大嫂的糾纏。“李玉亭,聽見沒有?讓他們父子團聚!”範大嫂再次叫嚷。這次,李探長聽清楚了,不覺毛發悚然。“你說什麼?”他急切地問。“這就是秘密,他們父子需要團聚!”範大嫂說。李探長如夢方覺,仇奕森為什麼要破壞葉小菁的婚事,為什麼要殺死章寡婦,原來如此;但冷靜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既然葉小菁是仇奕森的兒子,那葉小菁的母親就是仇奕森的前妻了,為什麼仇奕森又把他的前妻殺掉。“你怎會知道的?”他問。“我和仇奕森是結拜姊妹!”範大嫂說。“葉小菁的母親,就是仇奕森的前妻。”“不可能……”李探長仍有疑惑。“那麼仇奕森為什麼要殺死葉小菁的母親?”“哼!所以我說你是個糊塗探長,仇奕森也一直在搜捕凶手!”“凶手除了仇奕森還會是誰呢?”李探長更感到迷惘。“自然是章寡婦,她需要控製這個秘密!”範大嫂說。“依我的猜想,受命殺人者應該是老煙蟲趙老大!”李探長深感到慚愧,這時他非常懺悔,由於自己的糊塗,將十餘年的患難朋友,陷於如此境地,而且還采用不道德的火燒困攻。葉小菁單人匹馬,一步一步接近了磨房,準備和一個機智過人,驍勇矯健的負隅之虎決鬥。這種勇氣隻有姓仇的一家人才會有,仇奕森深感欣慰,他認為葉小菁不愧是他的血液。磨房的屋脊已燃通了三分之二,火舌已吐上了半天雲霄,但是磨房內竟然沒有槍聲,顯然沒有傷害葉小菁的意思。警探們眼看葉小菁將要跨進磨房,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一出父子團聚的喜劇,以為葉小菁已踏入死亡線上。最為焦急的是隨從葉小菁數年的王道義,他也忍耐不住,招呼手底下部屬,匍匐進入火線地帶,準備追隨葉小菁予以接應。驀地裡,磨房的窗戶上又閃出火光,槍彈每一發都落到警探們的腳前。“葉小菁一個人來就行了,你們退回去!”仇奕森吼喝著。李探長由範大嫂處獲悉仇奕森和葉小菁的關係後,知道仇奕森絕不會傷害葉小菁,便傳令王道義等人退回來,計劃也同時改變;這時已經不是應該如何把磨房燒得片瓦不存,而是應該如何將火撲滅,最低限度讓仇奕森活命。這個問題太難了,仇奕森絕對是會頑抗到底的,而且處在亂葬崗上沒有水道,取水困難,想將烈火撲滅,談何容易。但是為著愛護葉小菁,他總不能眼看著葉小菁的父親活活燒死。警署的救火車原隨著警探大隊,有一輛停放在山下,但是山上沒有水道,救火車又不能駛上山,以帆布帶接上山來距離又遠。李探長憂形於色,隻有命令取用多量的滅火彈,準備向磨房燃燒的部位投過去,最低限度可以將部份的火勢止住。“李玉亭,為什麼汽油桶還不滾下來?”葡斯幫辦又趕過來質問。“葉小菁已經趕進磨房去啦!”李探長說著,隨手一指。果然的,隻看見葉小菁已行到了磨房的近前,磨房的木板門呀然自開,葉小菁態度從容,大踏步跨進了那煙硝彌漫的屋內。“他要乾什麼?”葡斯幫辦驚詫地問。“招仇奕森出來投降!”李探長答。這時,葉小菁已進入那僅剩下三四丈地方還未及燃著的火窟,和仇奕森正麵相對,他的手槍插在腰間,仇奕森的五管手槍,連同一箱子彈,卻排列在一張桌上,這自然是表示不動武的意思。趙老大躺在窗戶下的一隅,雖然仍未斷氣,但是蒼白的臉上,刀疤再也紅不起來,他抬起無神的眼光,向葉小菁投了一眼,麵對這位答應給他五百萬元賞格的小主人,心上蒙上一層慚愧。仇奕森緘默著,他忘記了自己肩頭上的創傷,因為他發現葉小菁傷了一隻胳膊,槍彈是無情的,萬一不幸,他兒子也死在他的射擊之下,仇奕森豈不將永無瞑目之一日。葉小菁的眼睛卻繞著屋子掃射,他深悉仇奕森過往的英雄事跡,如今卻被圍困在火窟之內,英雄末路,使他也動了一點憐惜之心。但是正門旁倒臥了一個便衣警察的屍首,門旁的窗下也躺著一個穿著全副武裝的警察,身上血跡未乾,這兩人是第一次衝進磨房時,被仇奕森亂槍射殺的。火光熊熊,煙硝迷漫,幾乎使人不能睜眼,假如事情不能及早解決,房屋遲早塌下,大家同時葬身火窟。終於,葉小菁首先開始說話:“仇奕森,奉你的召喚,我姓葉的進來了,你有什麼話請快說,現在隻有兩條路,一條,乖乖的放下槍杆,跟我出去受法律的製裁,另一條,我們同時拔槍,看誰死誰活,把兩家的仇怨了結!”說時,他的手已把到腰間的手槍上。仇奕森岸然不動,冷靜地說:“葉小菁,你彆急,現在我隻有幾個問題,請你給我一個答覆,完後任憑你的處置!”趙老大顫抖地抬起了頭,他想插嘴說話,但是已沒有氣力了。“你說吧!”葉小菁催促。“有一個江洋大盜,”仇奕森從容說。“數十年來,無惡不為,殺人如麻,但是後來受到一個教訓,預備洗手向善,後半輩子重新為人,改過自新,你認為這種做法對嗎?”“這很簡單,放下屠刀,向政府自首,聽候法律製裁!”葉小菁說。“已經受過法律的洗禮了!”仇奕森說。“但是,還有問題沒有解決,有一個女人,這大盜把她從火坑救出來,她卻恩將仇報,和他的一個手下人戀奸,將他出賣,還霸占了他的全部財產,這種仇恨應當如何處置?”葉小菁明了仇奕森指的是章曼莉,心中不由又起了悲憤,忿然說:“你的賊性不改,何必誣蔑他人……”“這僅是一個問題,請你答覆!”仇突森懇切地說。“冤仇宜解不宜結,把財產全部拿回來就該算了,假如殺人,就得償命!”葉小菁的手指已扣上了槍機。“這大盜說過不殺人,自然不願意開殺戒,而且還願意將全部財產完全贈送給這個女人,隻要求她獨自離開賭城,遠走高飛,畢生不再回賭城……”“這是為什麼呢?嗯,我知道了,後來因為賊性難改,開了殺戒,終於把這女人殺死了……”葉小菁說時怒目圓睜,激昂得混身顫抖。“不,這內中有著原因!”仇奕森懇切地說。“而且,這女人腹中還有著一個胎兒,這胎兒與你無仇無怨,也被你戮了幾刀……”“這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希望仇家的亂倫醜劇張揚出去……”“惡賊,閉住你的口,你開了殺戒就回複了獸性,我的母親與你也無讎恨,你僅為了嫉妒就連她老人家也謀害了,一連幾條命案,還不能滿足你嗜殺的欲望,現在頑抗拒捕,連負責執法的警探也胡亂射殺……你這沒有人性的東西!……”葉小菁的手槍已經拔了出來,對準仇奕森的胸脯,又說:“現在兩條路,要不就拿起槍來,我們拚個你死我活,要不就乖乖的跟我出去,受法律的製裁……”“小菁!你彆動怒,讓我把話說完,要剮要殺,隨你!”仇奕森溫語要求。“讓我說下去……”“葉小菁,你就讓仇奕森說話吧!”趙老大忽然在牆邊蠕動,也許是回光反照,聲音比較響亮了一點。葉小菁凝呆一下,這時屋梁上的火點已經紛紛落到身前,葉小菁隻有讓過身去回避。“在這大盜還沒有和這個女人結合之前……”仇奕森繼續說。“原就有著一個原配的發妻,而且還有一個男孩呢!當時,這大盜完全被這個妖女人迷惑住了,受了她的慫恿,竟不惜泯滅天良,把她們母子兩個遺棄……”“這更是你的罪孽深重,萬死不赦!”葉小菁說。“不過,既然洗手為良,過往就可以不究,但到今天止,你單隻殺人的罪名就足使你死有餘辜了。”“我殺章寡婦的原因,是她逼虎跳牆……俗語說,狗急跳牆,人急殺人,我被逼得無可奈何……”“可是,你逼她,還是她逼你?你不是逼壓她不許和我結婚麼?你為了嫉妒,就不擇手段……”“不……”仇奕森搖著頭。“這就是我所說的原因,我的苦衷!……”“為什麼呢?”“因為現在要和她結婚的,正是我遺棄了十餘年的兒子!”這句話,仇奕森自牙縫裡迸出來,還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拳。“……”葉小菁呆了半晌,眼中閃爍著迷惑之光,向仇奕森細細注視著“你……你在胡說……”“……我逃出鐵幕,回到賭城之際,原抱著複仇的決心,有意把章寡婦殺死;後來,當我發現了這個秘密,章寡婦的戀人正就是我失去的兒子,而且還受過她的恩惠不少。我這時改變初衷,意欲放她一條生路,將所有的財產,完全贈送給她,讓她遠走海外,和我的兒子斷絕了關係,避免演成我仇家的亂倫醜劇。豈料章寡婦非但不肯聽從,而且還用種種卑劣的手段,要買取我的生命,因此才使我無可忍耐……”“你指的兒子是誰?……”葉小菁開始迷離,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葉小菁,仇奕森說得一點也不錯,你就是他的兒子……”趙老大掙紮著坐了起來,替仇奕森加以證明。“你胡說……”葉小菁怒極叱喝著。“我的母親告訴我,我還不到三歲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死了,她老人家一直守寡……”“葉小菁!你聽我說!”仇奕森再加以解釋。“你的母親叫葉綺雲,你為什麼也跟姓葉呢?這就是你母親恨我的原因……可憐,她到了臨終之日,還不知道我已經痛改前非,正冀圖設法補償過去的錯誤,使你們母子兩人能夠安靜的過日子,同敘天倫之樂。”提到了母親,葉小菁的眼圈上就起了紅潤,忿然說:“那你又為什麼要把她老人家殺害?她十餘年來,含辛茹苦,把我撫養大,和你又有什麼仇怨?”趙老大馬上高聲呼嚷說:“殺葉綺雲的不是仇奕森……,是我!”態度有如瘋狂。“你……”葉小菁驚訝而忿怒。“……老煙蟲,你彆代人受過……”“不!葉小菁,你聽我說,這是章寡婦的意思,她逼著要我這樣做……因為恐怕葉綺雲發現了你和仇奕森的關係,影響了她和你的婚事,所以逼我殺人滅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趙老大天良發現,替仇奕森解釋了不白之冤。“哦……”到這時候,葉小菁的思想才逐漸改變,他想起了章寡婦一直像有什麼機密的事情,常常含糊其詞,故意隱瞞著他,原來竟因為仇奕森就是他失去的父親的緣故。由這樣說來,仇奕森的一切所為,還完全是為了他呢!他又想起了趙老大和他設計誘捕仇奕森時,趙老大曾說:“假如你發現了仇奕森所要找尋的兒子是你時,也絕不後悔麼?……”由此可見趙老大早就洞悉這個秘密,這人卑鄙齷齪,為了錢財,不惜以出賣朋友,挑撥彆人父子火拚。葉小菁不禁恨得咬牙切齒,手槍慢慢移向了趙老大的胸脯瞄準。趙老大反而格格地笑著說:“葉小菁呀,我正在要求你的父親補我一槍……你能夠效勞更好……請不要打我的臉孔,打我的胸脯……臉孔壞了難看呀!……”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剩下的隻是急促的喘息,霎時間呼吸也停頓了,這一個首鼠兩端,無信無義刁狡的一代梟雄就此長逝了。仇奕森的眼中灑出熱淚,眼看著數十年來的生死患難弟兄,死的死,亡的亡,一個個全沒有好的下場。想到自己,雖然曾立誌洗手向善,現在落得家破人亡,骨血之間,有如深仇,這種環境之下,向不落淚的他,在這時也噙不住滴滴淚痕,驀然間,他拾起桌上的兩管手槍,砰、砰、砰朝窗外一陣亂射。原來,警探們又摸索著要向磨房撲過來,仇奕森不得不將他們製住,但是竟沒想到這批警探是奉李探長的命令,持著滅火彈預備來撲滅磨房火勢的。葉小菁高喝一聲:“快停火,你還想殺戮麼?……”手槍已逼在仇奕森的背脊後麵。“小菁,我的話已經說完,你可以離去了!”仇奕森又回複了他凶狠的態度。“現在章寡婦已經死了,我殺人就該償命,反正我們仇家所有的財產,仍然落在我們仇家人的手裡,就這點使我死也瞑目了,你現在姓葉,改不改姓仇,那是你的事,我絕不過問,再見吧!假如今生緣儘於此,我們來生再見也是一樣……”“但是,我要你放下手槍跟我出去……”葉小菁說。“這是什麼意思?”仇奕森沒理會葉小菁的話,手槍仍不斷地向窗外射擊,但是他的槍法已留了情,用意隻在把那些撲過來的警探驅逐回去。“你既然自稱洗手向善,就應該放下屠刀,殺了人就應該受法律製裁!”葉小菁的語氣已變為勸解。“我們仇家字典上沒有‘降’字!”仇奕森毅然說。“何況向這批洋人爪牙投降,你假如願意將我一槍打死,倒可以消解我拋棄你們母子十餘年的罪過,小菁,隨你吧!……”葉小菁甚為激動,眼中的熱淚也禁不住如泉湧而下。“父親……”他忽然改了稱呼。仇奕森忽然楞住了,淒切地徐徐回過頭來,向著他的兒子凝視,到這時他才覺得天倫之愛的可貴。兒子長大成人,英俊、豪爽、聰敏,一如他的青年時代,忍不住老淚縱橫,恨不得摟著他的兒子好好親熱一番,但是他隻微微地點著頭,起了一陣苦笑,不斷地抬起手揩抹麵頰上的淚痕。“你看!”葉小菁揚手指著地上躺著的武裝警察屍首。“他們為了職務,無辜的死在你的亂槍之下,社會上誰會給你諒解,誰會給你同情?……”“但是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仇奕森說。“既然殺了人,我就以父子的情份,勸你出去接受法律製裁……”葉小菁帶著眼淚哀求。“何況你還受了傷……”“不!”仇奕森仍搖著頭。“我坐了十多年監獄,這種罪已經受夠了,叫我再進監獄裡去,不如給我一死,讓我痛快解脫……”葉小菁情詞懇切,再三苦勸,無奈仇奕森意誌堅決,寧可葬身火窟,絕不向警探投降。這時,火焰已罩過了整個屋頂,梁柱搖搖欲墜,他們兩人站在磨房中沒有地板的部位,四周的火焰不斷地噴過來,烤得皮膚熱痛難熬。情勢已經十分危急了。“小菁!你該出去了……”仇奕森說。“仇家的聲譽全靠你重建了!”“你假如不走,那我也不走!”葉小菁流著淚說。“就讓我在這裡陪你火葬吧!”仇奕森豁然大笑。“傻瓜!我是個罪犯,出去也是死刑,留在這裡還可以保持一生的英名,讓後世的人知道還有一個名叫仇奕森的洗手江洋大盜,因為殺人複仇而葬身火窟,使得天下後世的罪犯知所警惕,善有善報,惡有惡果。小菁!你的年紀尚輕,前途未可限量,做父親的在社會上作了不少罪孽,但是僥幸的還有一個善良的兒子,而且你還擁有一筆钜額的財產呢!記著,千萬彆把這些錢財落到歹徒手裡,錢是萬惡之源,能製造罪孽。同時也要記著,這些錢全是你父親作奸犯科所得來的,你應當好好利用,為社會做一番事業,造福人群,至少可以洗滌你父親過往的罪孽。這樣,仇家在社會上仍是善良公民,我仇家也幸而有你這樣的一個兒子……”葉小菁大為感動,他倆淚麵相對,仇奕森掏出手帕,他說:“流淚是弱者的行為!”他讓葉小菁拭去眼淚。驀地一根燃紅的梁柱轟然塌下,落在他們兩人的身旁。李探長的聲音在廣播器上:“葉小菁,你怎樣了?該出來啦……快給我們一個回音!”仇奕森將葉小菁推出磨房之外,葉小菁凝呆地出神,等他發覺已落在門外之時,大門複又砰然關上。隔著一扇板門,他的父親仍關閉在死的邊緣之上。葉小菁如夢初醒,急切地捏著拳頭在門上大擂大敲,一麵呼喊:“……父親……快出來,我和你衝出重圍去……”“傻瓜!難道說你也要和你父親一樣變成社會上的罪人嗎?”仇奕森叱喝。跟著槍聲又起了,他在向警探們施逞最後的餘威。正當仇奕森父子在火窟中團聚之際,黑沙環的大馬路上,又來了一批英雄好漢,原來竟是黃牛幫的人馬。由阿哥頭潘三麻子帶隊,他們正在關閘外尋生活,忽然接獲“利為旅”酒店的傳報,仇奕森被困在黑沙環磨房中,十萬火急,請他們快班人馬回來營救。潘三麻子和他手下十幾個人,趕到望廈山腳亂葬崗,就看見情形不對了,山崗上火光燭天,警探們布置得如同天羅地網,憑十幾個人的力量,想衝上山去給仇奕森解圍,談何容易。他奇怪為什麼“利為旅”酒店的一夥人蹤影不見,莫德全到那裡去了?黃牛幫因為討生活的關係,活躍在邊境交界地區,所以有許多警探是熟悉的,他們便分頭各自向熟人聽消息。最後消息集中,證實仇奕森仍被困在火焰焚燒的磨房之中,莫德全已經喪命了,“利為旅”的夥伴,死的死,傷的傷,傷的已被押回警署去了。潘三麻子見大勢已去,不禁痛哭流涕。“潘大哥!我們著重的是義氣,生死應置之度外,我們何不衝上山去……”一名黃牛向瀋三麻子呼喊著。“不!仇大哥已處在危急之際,我們十幾個人的力量能做得出些什麼?犧牲性命是小事,替仇大哥增加糾眾滋事的罪名更可慮……”潘三麻子說。“現在,已不是使用武力的時候了,我姓潘的一個人,願意坐在這裡等候消息,假如仇奕森死了,我情願和他同死;假如仇奕森被捕,我願意到監牢裡和他同過鐵窗生活……”。這幾句話使得黃牛幫十餘個弟兄都大為感動,不禁熱淚交流,大家全掩麵痛哭。潘三麻子說:“各位願意和我同留的,留,願意退出的,從速離去……”自然這些人沒有一個肯走的,他們排列成行,靜坐在馬路旁,將武器全繳了出來,集中置在一旁,靜候等著仇奕森的結局來決定他們的命運。槍聲仍然不絕,李探長在向葉小菁招手。“葉小菁!快退出來,磨房快塌下啦!……”葉小菁僵立不動,眼看著他的父親在死亡線上,施逞他的餘威,彈如雨下,阻擋了警探們的救火行動。葉小菁一步一步地走返警探陣地,他的淚痕掛到雙頰,想起了十餘年被擯棄的慈母,含辛茹苦,操勞得雙目失明;想起了自己孤苦的命運,想起了章曼莉和他的山盟海誓,恩愛纏綿,以及她的狠毒心腸……,現在,如海恩仇,兩相抵消……。終於,父子間的天性,使葉小菁驀地向李探長呼喚:“李探長,為什麼不救火?……王道義!快集合起弟兄跟我來……”這批警探,曾經數次奉李探長之命令,趁葉小菁和仇奕森談判之際,滿攜滅火彈,衝近磨房,欲將火勢撲滅,但是幾次都被仇奕森無情的槍彈,逼得退了回來。現在聽到葉小菁呼喊,仍然不敢輕舉妄動,都在注意李探長的命令。李探長知道了仇奕森和葉小菁的關係,但不清楚他們父子相談的結果如何,自然也就無法再下命令了。“王道義……你們是人,生了鼠膽麼?怎麼沒有一個人敢上來?……”葉小菁淚流滿麵,再次呼叫。回顧磨房時,那最先燃燒的地方,屋頂已完全塌了下去,僅剩下殘破的支架。“李探長,你為什麼也站著不動呢?……”李探長仍然按兵不動,他高聲向葉小菁呼叫說:“葉小菁,快退回來再作道理……”他知道葉小菁在感情衝動,但卻不知道仇奕森是否已回心轉意,願意接受法律製裁?萬一這隻負隅的困獸,不顧一切,於警探衝上去時,亂槍射擊,造成警探們的無謂犧牲,這個責任又如何負得了。“磨房快塌下了!”葡斯幫辦又趕過來打官腔說。“我們大可以集中火力,對準未燒毀的部份射擊,把那強徒製住……”李探長沒理睬他的話,他認為這種局勢,寧可丟官也不能這樣做,繼續向葉小菁說:“葉小菁,你彆過份感情用事,快回來,我們不能作無謂犧牲……”葉小菁知道李探長按兵不動的原因,是由於方寸已亂,竟不知如何處理方是了局。天性之親,使葉小菁不忍眼見生身父親,活活地葬身火窟,倏然轉身再向磨房奔去。磨房的大門仍然牢牢閉著,他已不再擂撞門板,覷定了一扇窗戶,挺身上前,似身體堵住窗口,高聲說:“父親呀!假如你再拒絕讓他們趕過來救火,你就先殺死我吧!假如你還想戮殺無辜,你就先殺我吧!……”奇怪的磨房內除了劈劈拍拍的烈火焚燒音響以外,竟連一點聲息也沒有。“難道說,父親已經飲彈自儘了麼?”葉小菁心中想,趕忙探首向窗內窺視,但是火光熊熊,硝煙彌漫,能夠看見什麼呢?葉小菁的焦灼更是難以形容,急忙向李探長等人高聲呼叫:“李探長……你們還不敢過來麼?有我堵住窗戶,你們還怕什麼?……王道義……你的性命真的這樣值錢麼?……”李探長也覺得情形有異,但是他素知仇奕森機智過人,是否自戕斃命,正自難說。這時,在他身旁的範大嫂卻再忍忍耐不住了,驀地掙開身旁監守的警察,搶起兩顆滅火彈,高聲說:“你們不敢上去,讓我去吧!”她放開腳步,飛也似地向著葉小菁的方向跑去。李探長攔阻不住,這一來倒使他騎虎難下,命令發出,警探們便蜂湧向著磨房衝去,果真的仇奕森已再沒有抗拒的跡象,連叫喊聲音也沒有。“大家注意,擒活的,不許格殺……”李探長跟著頒發更改的命令。接近了磨房,首先是滅火彈投出,窗戶、屋脊四下投入,刹時滅火彈爆出藥劑泡沫,縷縷青煙,四濺飛散,火勢頓時削弱。葉小菁把守在窗戶口間,裡麵並沒有動靜,便舍了窗戶,指揮眾人合力撞門。這門已變成了整個磨房唯一的進口,這時戴著銅盔,穿著防火膠衣的救火隊員亦已趕到,他們持著鐵鉤繩索,展開動作,要把燃燒中的梁柱拉垮,以減少現場人員的危險。那兩扇木板門,經過一再撞擊,已經鬆弛不牢,在他們合力衝撞之下,隻聽“轟然”一聲,門已塌下。葉小菁首先闖進屋去,滅火彈在勢成燎原的火場中,根本沒有多大效力,相反的卻使硝煙彌漫,氣味難聞。跟著李探長和警探救火員等也衝進了屋子,他們在煙霧中忙亂成一團,一麵展開救火,一麵四下搜尋仇奕森。但是這時那裡還有仇奕森的蹤影,牆角下趙老大的屍首在僵臥著,四顆晶瑩的鑽石,從衣袋的一角滾落到地麵上。“也許仇奕森躲在地窟裡……”李探長繞著磨房可走的地方找尋了一遍,然後說。地窟位在磨房正廳的中央,四周的地板已燒得七零八落,在滅火彈的泡沬下冒著衝鼻的青煙,地窟上原壓蓋著有一張桌子,現在已給烈火燒垮,連地窟的入口揭板也塌了下去,李探長捏著手槍,飛身跳過那些餘燼,在地窟入口處高聲吼叫:“仇奕森,你再沒有退路了,還不快出來就縛?……”漆黑的地窟內沒有反應,李探長仍不敢大意,拾起了一片碎瓦擲下去試探動靜,倒是葉小菁悶聲不響趕了過來,首先搶了下去,落下石階僅六七步,整個地窟便可一目了然,任什麼也沒有,僅隻有一部殘缺不完的印刷機,地窟四周全是泥土死壁,沒有其他的出口,經幾小時的煙火熏灼,發出了難聞的氣味。“奇怪了,仇奕森會土遁不成?”李探長暗自驚異。他和葉小菁繞著地窟檢查,驀地一個發現,使李探長失聲高叫:“哈……這隻老狐狸在幫著我們救火呢!”原來,在印刷機旁邊的地上躺著一條赤裸裸的屍首,正是那第一次由窗戶間爬進磨房被仇奕森射殺的警察,現在一絲不掛倒在磨房內,李探長睹此情景,立即意識到是仇奕森施展“金蟬脫殼”之計,將他的衣裳剝下,穿到自己身上,趁警探和救火員忙亂於救火搜凶之際,趁機混在人群裝做幫著救火,以混淆他人視線。李探長在這種關頭,還再上一次大當,又是好笑,又是好惱;匆匆趕出地窟,眼看著救火員和警探們仍在混亂成一團,火已熄滅了一半,假如向那些武裝警探逐個辨認,風聲一露,準被仇奕森逃走無疑,便急忙發布緊急集合命令,這時在場人員,正在忙得不可開交,一聽到集合令下,一個個如墜五裡霧中。李探長的眼睛牢牢地注意每一個人的動態,奇怪竟沒有一個人企圖逃走。集合點驗之後,那裡有老狐狸的影子,追查外圍崗哨,也沒有人發現有人逃走。“……隻有一個受傷弟兄,擔架隊用帆布床將他抬下山去……”最後一個崗哨報告。“該死,他還懶得自己走下山去呢!……”李探長跺腳詛咒,繼而發出一陣狂笑,笑得前仰後合。自然,他為仇奕森的足智多謀,折服得五體投地。最後歎了一口氣,搔著頭皮,向葉小菁苦笑說:“葉小菁,仇奕森就利用上了你們父子情份作掩護,居然就插翅飛出了重圍,看樣子我這探長的飯碗就此要砸破啦!”“沒關係,葡斯幫辦要的是錢,我現在有的是錢,就可以支持你!”葉小菁拍著李探長的肩膀愉快地說:“而且他有一張五十萬元的支票,明天就可兌現了!”“你有錢,他就可以提拔你做探長了!”李探長感慨地說。“不!我願意全力支持你!唯一的希望,你以後叫我為仇小菁!”仇小菁最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