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他眨巴眨巴眼睛,還是死盯著那兒不放。他剛才看到我安裝那個裝置了嗎?接著,我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同樣讓我發慌的念頭:他有沒有注意到門牌上諾拉的名字?一個男人在女人的辦公室裡翻文件,他會不會起疑心?保安就站在打開的門前,我趕緊掃了一眼門上的名牌,上麵寫著:N.SOMMERS。隻有名字的首字母和姓,那麼這個N.SOMMERS既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然後我又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保安可能負責巡邏走廊很久了,而且他和諾拉很熟悉。保安還是站在門口,堵住了出口。現在我到底該怎麼辦?我可以試著逃跑,但首先必須經過他身邊,也就是說我不得不向他猛衝過去,把他撞倒在地,殺出一條血路。他雖然身材魁梧,但是年紀大了,說不定跑得不快,有可能這招能行得通。噢,我們這是在說什麼呢?人身傷害?還是對一個老年人?天哪!我心念急轉:我是不是該說我是新來的呢?我腦子裡準備了一係列解釋,例如我是諾拉·索莫斯的新助理,我是她的直屬部下——呃……是她叫我加班的。這男人到底知道些什麼?他不過是個討厭的保安罷了!他往辦公室裡走了幾步,搖搖頭說:“嘿,我想我什麼都看到了。”“啊,我們有個大項目明天上午到期——”我憤憤地說。“你有一輛野馬Bullitt車!那可是輛名副其實的Bullitt呀!”我終於明白他盯著的是什麼了,他正衝著那兒走去。牆上掛著一幅嵌在銀色畫框裡的大幅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輛改裝得非常漂亮的老式肌肉車。他神情恍惚地向它靠近,仿佛他正在靠近的是《聖經》裡的約櫃(Ark ofthe ant,指裝有《摩西十誡》的櫃子——譯者注)。“媽的,嗨!這真是一九六八年的福特野馬390跑車!”他跟見了上帝一樣,呼吸都加重了。我的腎上腺素開始起作用了,輕鬆的感覺從我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裡滲透出來。謝天謝地!“是啊,”我自豪地說,“棒極了。”“嘿!看那輛野馬!那匹駿馬是原廠出品的高性能跑車吧?”我怎麼知道!我連福特野馬和道奇-標槍都區分不出來!要我看的話,我會以為那是輛AMC Gremlin。“當然啦。”我回答道。“現在到處都是冒牌貨,你知道的。你有沒有檢查過它的後座,看看上麵是不是有多餘的金屬板,就是加固雙排氣管的東西?”“噢,是啊,”我漫不經心地回答,然後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尼克·索莫斯。”他的手大而乾燥,一隻手就把我的整隻手都吞沒了。“盧瑟·斯塔福德,”他說,“我以前沒見過你。”“是啊,我晚上從來都不加班。都是這個該死的項目——老是這樣,‘我們明早九點就需要它,很急’,然後急急忙忙地趕工,趕出來了卻又得等。”我儘量讓自己聽起來很隨意,“很高興我不是惟一一個加班的人。”可是他還是死咬著那輛車不放。“嘿,我想我還從來沒見過高原綠的野馬翹尾型跑車呢。我是說,隻在電影裡見過。這輛看起來就跟電影裡史蒂夫·麥奎恩開的野馬一模一樣!他就是開著一輛這樣的車把壞蛋的那輛黑色道奇戰馬逼下大路,使它直衝進加油站,箱蓋飛得到處都是!”他深深地陶醉其中,低聲一笑:“《警網鐵金剛》,我最喜歡的電影。我都看了上千次了。”“可不就是嘛,”我說,“跟那輛一樣。”他移得更近了。我忽然意識到就在銀框照片旁邊的架子上有九_九_藏_書_網一尊巨大的金色雕像,底座上用大黑字母刻著:“授予諾拉·索莫斯一九九九年度風雲女性獎”。我快步走到桌子後麵,身體剛好擋住雕像,表麵上裝作也是過來看照片的。“配有車尾擾流翼等等,”他沒完沒了地說,“雙排氣管,對吧?”“嗯,是啊。”“還有卷邊等等?”“就是就是。”他又搖了搖頭:“嘿!你自己改裝翻新的?”“咳,我真希望能有那個閒工夫。”他又笑了起來,發出低沉的隆隆笑聲:“我明白你的意思。”“把它賣給我的那個人一直把它放在車庫裡。”“這匹駿馬有三百二十馬力是吧?”“沒錯。”我回答,說得跟我知道一樣。“看看這寶貝兒的方向燈罩。我曾經有輛六八年的硬頂車,後來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我老婆就逼我放棄了。從此以後我一直惦記著它。但是現在的新型野馬Bullitt跑車我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我搖搖頭:“決不會。”我壓根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難道這個公司裡的每個人都如此“車”迷心竅?“請恕我冒昧問一句,似乎你用的是古德利奇牌70碼的輪胎和15×7的美國轉矩輪圈,對嗎?”天哪,我們能不能不談這個話題了?“實話跟你說,盧瑟,我對野馬一無所知,我甚至不值得擁有一輛野馬。是我老婆買了它給我當生日禮物,因為接下來七十五年要拚死拚活償還這筆貸款的人是我。”他又笑了:“我明白,我也是過來人。”我見他低頭看著桌上,馬上明白了他在看什麼。那是一個淡黃褐色的大信封,用紅色的大寫體醒目地寫著諾拉的名字:NORA SOMMERS。也許他還沒看到諾拉的名字呢,於是我環顧桌上,想找點什麼把它遮住,可是諾拉把她的桌子收拾得太整齊了。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動作自然,拽住拍紙薄裡的一頁紙猛地一扯,偷偷地把它從裡麵撕了下來,讓它落到桌麵上,然後用左手把它推到信封上。乾得真漂亮,亞當!那頁黃色的紙上有我做的一些摘錄,不過在彆人看來卻是毫無意義的。“諾拉·索莫斯是誰?”他問。“噢,那是我妻子。”“尼克和諾拉,哈?”他咯咯地笑起來。“是啊,彆人總這麼笑我們,”我也笑了,“這就是我跟她結婚的原因。嗯,我得趕緊整理文件了,否則我得在這兒熬通宵了。很高興認識你,盧瑟。”“我也是,尼克。”保安終於走了,我緊張得做不了其他事兒,隻能把電子郵件抄完,然後關了燈,鎖上門。就在我回去把鑰匙放回利薩·麥克奧拉夫的辦公間時,我看到一個人在不遠處走動。我猜又是盧瑟。他還想乾什麼?再聊會兒野馬?我隻想把鑰匙偷偷地放回去,然後趕緊走。可是這人並不是盧瑟,是個大腹便便、戴角質鏡架眼鏡、紮馬尾辮的男人。這是我最意想不到會在晚上十點鐘在辦公室見到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工程師的工作時間都是不正常的。諾亞·莫登。他有沒有看見我給諾拉的辦公室上鎖?或者,甚至看到我在裡麵了?又或他的視力沒那麼好?或許他根本就沒注意?也許他根本就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可是他在這兒乾什麼呢?他什麼也沒說,也沒跟我打招呼,我甚至不確定他有沒有注意到我。但是我是附近惟一的除他之外的人,而他又不是瞎子。他轉到邊上那條通道,在某個格子間裡放下一個文件夾。我裝作不經意地經過利薩的辦公間,動作迅速地把鑰匙圈放回到那盆植物裡,還是擱在我找到它的土裡,然後一步不停地繼續走。我正走向電梯的時候聽到他喊:“卡西迪。”我轉過身。“我原以為隻有工程師才是夜行動物呢。”“我隻是想努力跟上。”我的借口蒼白無力。“我知道了。”他說,他說這話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然後他問:“跟上什麼?”“對不起,你說什麼?”“你想跟上什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的心臟狂跳。“要記住啊。”“什麼?”但是莫登已經走向電梯了,他沒有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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