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第二天早上我都待在畫廊,在伯爵前晚表現過他的興趣後,我半期待著他的造訪,但是他沒來。我像平日般在房中午餐,當我快吃完時,房門響了,吉娜薇薇進來。她的頭發整齊的綁在背後,她看來像昨晚晚餐時一樣沉靜,我認為她父親在這幢房子裡,對她有非常的影響。首先我們登上多角塔的階梯到達建築的最高處,在塔上她對我指出周圍的田野,她照著伯爵的建議記著慢而有些痛苦的英文。我相信她雖然不時恨他討厭他,但也渴望他的尊重。“小姐,你能看到南邊的那座塔嗎?我外祖父住在那兒。”“不太遠嗎?”“將近十二公裡,今天能看到它是因為天氣好。”“你常拜訪他嗎?”她安靜了,懷疑地看著我,我說:“它沒有那麼遠。”“我偶爾去,”她說,“爸爸不去,請彆告訴他。”“他不希望你去?”“他沒那麼說,”她的聲音中有著模糊的苦味,“他不跟我說什麼,你知道的。請答應我彆告訴他。”“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因為他和你說話。”“我親愛的吉娜薇薇,我隻見過他兩次,自然他會對我談他的畫,他關心它們,他不喜歡和我談其它的事。”“他不常和彆人說話……那些來工作的。”“他們大概不是來修複畫作的。”“我想他對你有興趣,小姐。”“他關心我怎麼處理他的藝術品。現在,看看這個拱門天花板,注意那扇拱形的形狀,這可幫助你推斷它們約百年左右。”事實上我想談她父親,問問他通常如何對待這屋裡的人;我想知道他為什麼不希望她去拜訪她的外祖父。“你說得太快了,小姐,我跟不上。”我們走下樓梯,當我們到底時,她用法文說:“現在你到過頂端,你一定要看看低處,你知道古堡中有秘密地牢嗎?小姐。”“是的,你父親給我一本書,是由你的先祖寫的,它對古堡內涵做了很好的說明。”“過去我們將犯人關在這裡,小姐。若是有人冒犯泰拉泰爾伯爵就會被關入地牢,我母親告訴我的。她帶我來過一次,指給我看。她說你不必被關入地牢才算得上被囚禁,石牆和鐵鏈是監禁犯人的一種方法,還有其它的法子。”我銳利地看著她,但她的眼睛又大又無邪,而害羞的表情還在她臉上。“在皇家古堡裡有地牢……他們叫它秘密地牢,因為人們被送入並遺忘。你知道,小姐,這些監牢的唯一入口是一個活板門,它不容易從上麵看到?”“是的,我讀到過這些地方,這些受難者信任地站在活板門上,它經由按壓房間另一端的杠杆鈕開啟。地板突然打開,然後他掉下去。”“掉落秘密地牢,這是很長的一跌,我看過地牢。也許他的腿斷了,那兒沒有人幫他。伴著其它先他而去的人的骨頭被遺忘。小姐,你怕鬼嗎?”“當然不。”“多數的仆人怕,他們不會走進秘密地牢上麵的房間,至少不會單獨去。他們說晚上地牢中有吵鬨聲……古怪的呻吟聲。你確定你想看它嗎?”“我親愛的吉娜薇薇,我曾在英國一些鬼怪最多的房子待過。”“那麼,你會平安的。爸爸說過,不是嗎?法國鬼比英國鬼禮貌,隻會在期待中出現。若是你不怕它們,不相信它們,你不會撞見它們,是嗎?這是他的意思。”她這麼記得他的話!我接著想:這孩子要的不僅是紀律,她需要親情。自她母親死後已經三年,跟著這樣的父親,她一定思念親情。“小姐,你確定你不怕鬼嗎?”“十分肯定。”“今不如昔,”她近乎遺憾的說,“很久以前當尋找綠寶石時,就清掉許多骨頭及可怕的東西,這是我祖父做的,當然這是你第一個會想到的尋寶點,不是嗎?他們沒發現它,所以不在這兒。彆人說它被拿走了,但是我認為它在這裡。我希望爸爸能再來一次尋寶,那不是很好玩嗎?”“我假設全麵搜索已進行過,根據我的可以肯定它被侵入古堡者盜走。”“但是,他們沒有進入保險室,有嗎?所以綠寶石沒有外流。”“也許大革命之前綠寶石已經被出售,也許多年前它就不在古堡中了。我僅僅是猜測,假定你的祖先需要錢賣了它,他或她可能不會告知任何人,誰能說?”她驚奇地看著我,然後勝利似的說:“你告訴過我父親這個嗎?”“我確信他有過這個想法,這是一個明顯的解釋方法。”“但是你正在做的那幅畫上的婦人戴了它們,它們當時一定還在家中。”“它們可能是仿製品。”“小姐,沒有泰拉泰爾會戴仿製的珠寶。”我笑著,當我們到達一個狹窄不平的階梯時,我發出一點點快樂的驚叫。“這通往地下,小姐,有八十階,我數過。你能走嗎?抓住欄杆繩。”我照做,隨她下去,樓梯呈旋轉狀並變窄,那兒的空間隻容我們呈一列前行。“你有沒有感覺到寒氣,小姐?”她的聲音中含著興奮,“噢,想像你被帶下來,可能再也回不去。我們現在在壕溝下,這是我們過去關冒犯者的地方。”通過八十步階梯後,我們麵對一扇鑲有鐵塊的厚重樺木門,字被刻在上麵,清楚又諷刺的寫著:歡迎先生、夫人泰拉泰爾伯爵候教!“你認為這是一個客氣的歡迎嗎,小姐?”她對我狡猾地笑著,好像另一個女孩從害羞的外表下偷跑出來。我打顫。她走近我,耳語著,“但是都過去了,小姐,這裡不再候教,我們再也不款待彆人。進來,看看牆上的洞,他們叫它監牢,看這些椅子,我們把他們鎖在這兒,偶爾給一些水和麵包,他們不會久活。你看,即便現在還很暗,但是門關後一點光都沒有,沒光,沒空氣……下次我們來一定要帶蠟燭……最好是燈籠。空氣好稀薄,若是帶個照明來我可以指給你看牆上的字,一些是向聖人或聖母刻的祈禱文,一些是刻著如何向泰拉泰爾報仇。”“這下麵不安全,”我說,看著長在濕牆上的黴菌。“如你所說,沒有光我們幾乎什麼也看不到。”“秘密地牢在牆的另一邊,來吧,我帶你去。秘密地牢比這裡還陰森,小姐,因為它們是真正的遺忘地。”她神秘地笑著,帶頭走上樓梯,推開一扇門,她宣布:“現在這就是槍械收藏室。”我踏進去,看到各式各樣的槍掛在牆上。圓拱型的天花板由石柱支撐,地上鋪著石板,地毯覆蓋其上。這兒的石窗台和我臥室的一樣,凹室靠近一扇窄窗,隻有一點點光線進來。雖然我不會對吉娜薇薇承認,但我得對自己承認這個房間陰森森的。數百年來此地沒有改變,我可以想像那些不曾猜疑過的受難者進入這個房間,那兒有一張椅子,上麵的裝飾刻花近似王座。我疑惑這麼一件家俱留在這種房間裡,它是一張大木椅,椅背上刻著泰拉泰爾家族的族徽及武器。我描繪出一個男人坐在上麵——自然我描繪的是現任伯爵——對受難者說話,然後突然打開控製活板門的杠杆;隨著地板打開,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苦悶的哭叫或可怕的沉默中,他跌下加入那些先他而去的人,再也見不到日光,加入了遺忘地。“幫我搬椅子,小姐,”吉娜薇薇說,“活門就在下麵。”我們一起把王座的椅子推到一旁,吉娜薇薇卷起地毯,“那邊,”她說,“我按這裡……然後看……瞧,發生了。”一陣吱吱軋軋聲後,一個正方形的大洞出現在地板上。“在從前它發生的快速又無聲。往下看,小姐,你看不到什麼,是嗎?不過那邊有個繩梯,放在櫃子裡。一年兩次男仆下去,我猜是清理。當然現在沒事了,沒有骨頭,小姐,沒有腐爛的屍體,隻有鬼……而你不信它們。”她拿出繩梯,掛在兩個鉤子上,那鉤子顯然固定在地板下,繩梯往下落。“這裡,小姐,你要和我下來嗎?”她開始往下,笑著往上看我,“我知道你不怕。”她到達地麵,我跟著她。我們在一個小房間,隻有一點光穿過開著的活板門,僅夠看到牆上可憐的銘刻。“看那些牆上的開口,它們有一個目的,犯人們以為通過它可以找到出路,那是一種迷失自己的迷宮。你知道他們以為可以找到路通過通道找到自由,最後隻讓他們又回到地牢,這叫做精巧的虐待。”“有趣。”我說,“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一定是獨一無二的。”“你想要看看它,小姐?我知道你要,因為你不怕,是嗎?你很大膽,而且又不怕鬼。”我走到牆邊的開口,向黑暗處走了幾步。我摸著冰冷的牆,幾秒鐘後,我才明白它沒有通往何處,這僅僅是在厚牆上挖出的凹室。我轉身,聽到一個低低的竊笑聲,吉娜薇薇已經爬上樓梯,繩梯已經被收起。“你喜歡過去,小姐,”她說,“那麼,這就是那麼一回事,泰拉泰爾還是將他們的受害者毀滅在秘密地牢中。”“吉娜薇薇!”我尖聲大叫。她笑著,“你是個騙子,”她尖聲反駁,“不過你或許不知道,現在是發現你是否怕鬼的時候。”活板門砰的一聲關上,那一刻黑暗襲來,我的眼睛慢慢適應了暗處。在我被監禁的恐懼擊倒前,還有幾秒鐘。在她父親昨晚建議她該帶我參觀古堡時,這女孩已計劃了一切。一會之後,她會放了我。我所要做的就是保持莊重,即使對自己也不能承認痛苦正在升高,要等到重獲自由。“吉娜薇薇!”我大叫,“立刻拉開活板門!”我知道我的聲音無法被聽到,牆很厚,我頭頂的厚板也是。秘密地牢的哪個角落可以讓受難者的叫聲傳出?那個絕佳的形容,暗示了監禁的遭遇:遺忘!我竟會笨到相信她;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就瞧出了她的本性;但是我還容許自己被她外在的溫馴欺騙。假若她不是頑皮?假若她是邪惡的?帶著突來的驚嚇,我問自己,若是我失蹤了,會發生什麼事?何時才被發現失蹤?一直要到晚餐,餐盤送到房間或被邀去家庭晚餐。那麼……難道我要在這個毛骨悚然的地方等幾個小時?另一個想法浮現眼前,如果她跑進我的房間,藏起東西,裝出我已離去的樣子,該怎麼辦?她也許會偽造字條解釋我的離去是因為我不高興此地對我的接待……因為我不再想做這個工作。她有能力這麼做嗎?她可以……一個殺人凶手的女兒!這公平嗎?我幾乎不知道圍繞著伯爵夫人的秘密——我所知道的就是,那兒有一個秘密。但是這個女孩很奇怪;她很野;我現在相信她可以做任何事!在瀕臨苦痛的最初時刻,我有點了解當時那些受難者發現自己身在這可怕的地方時,心中的感受。但是我不能將自己與他們相提並論,他們跌下來,傷了四肢;我至少是從梯子上走下來的。我是一個玩笑的受害者,而他們受到報複。它完全不同!我很快不表現出痛苦,全力維持莊重。我坐在地板上,靠著冷冷的石牆,望著上麵的活板門,我試著要看短衫上彆著的表,但是辦不到,時間正在流逝。一場可怕的劫難產生了,空氣稀薄,我感到窒息。而我知道,我這個一向以冷靜自傲的人,幾乎感到痛苦了。我為什麼要到古堡來?若我是去找彆的受人尊重的職業不是好多了。比如說當個家庭教師,我一定很適任。若是去珍表姊那兒不也好多了?去看護她,服侍她,為她讀書,聽她一天一百次的提醒我,我是個窮親戚。我希望有個機會平靜的生活,不帶激情,隻要能活著我什麼都不在乎。不知多少次我說我寧願死也不願像奴隸似的活著——而且我認為我是認真的,現在我卻願意用獨立、一生的興趣……任何東西去換活下去的機會,我從未想過的這種可能性,直到它發生了。我到底認識自己多少?是否我戴在臉上麵對世界的盔甲,正像欺騙他人一樣的欺騙了自己?我試著去想任何可以將我的心思帶離開這裡的事物,對我而言那些受苦的人似乎遺留下什麼正折磨我的身心。“你相信鬼嗎?小姐。”當我能輕易接近同類,沐浴在紛擾的日光下時不會;處在一個漆黑的秘密地牢,被戲弄、離棄……我不知道。“吉娜薇薇!”我大叫,而語調中的痛苦嚇到了我。我站起來,來回踱步,我一遍一遍的叫喊著,直到聲音沙啞。我坐下來試著讓自己冷靜些,然後又來回踱步。我發現自己慌慌張張的回頭看,開始告訴自己要警戒,我監視著牆上的出口,我知道那隻是假的,吉娜薇薇說過是個迷宮,是個黑暗的凹室,但是我還是期盼……有人出現。我怕我要開始啜泣或者尖叫了,我試著振作,大聲對自己說我會找到路出去,雖然我知道無路可出。我再度坐下,用手捂著臉想要叫出心中的憂鬱。我在驚慌中開始叫喊,有一個聲音出現,我不由自主把手放在嘴上好壓住尖叫,我雙眼盯牢那黑暗的開口。一個聲音:“小姐。”然後這個地方亮了,我大聲歡呼,鬆了一口氣。活板門打開了,拉諾害怕的臉向下看著我。“小姐,你還好嗎?”“是的……是的。”我馬上跑過去向上看著她。“我來拿梯子。”她說。她回來之前好像過了好久,但是她拿了個梯子了。我抓住它,跌跌撞撞往上爬,我是如此渴望到上麵去,幾乎跌倒。她害怕的眼睛研究我的臉:“那個頑皮女孩!噢,親愛的,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樣,你看來這麼蒼白……這麼心神不定。”“誰不會呢,關在那種地方!我忘了謝謝你幫忙,我不知該如何告訴你我多……”“到我房裡來好嗎?我可以給你一些上好的濃咖啡,若是你允許,我也想和你談談。”“你真好,但是吉娜薇薇,到哪裡去了?”“自然,你很生氣。但是我能解釋。”“解釋?解釋什麼?她告訴你她做了什麼嗎?”奶媽搖搖頭,“請到我房裡,那兒比較容易談話。拜托,我一定要和你談談,我希望你諒解。此外,這是一個可怕的考驗,你受驚了。誰不會呢?”她伸過手臂環繞著我,“來吧,小姐,這樣對你最好。”仍暈眩著,我讓自己被帶離那個可怕的房間,我確定我再也不願意來此了。她有一股安撫的力量,是一個一生都在照顧無助者才有的,我現在的心情正需要她這溫和的權威。我沒注意她帶我上哪兒,但是當她打開一扇門,露出一個小而舒服的房間時,我知道我們在一間後期增建的廂房中。“現在你一定要躺下,在這張沙發上,這比坐著更能休息。”“這沒有必要。”“原諒我,小姐,這非常必要。我來為你準備一些咖啡。”她的爐架上點著火,一個架子上的水壺正唱著歌,“上好的熱濃咖啡,它會讓你覺得好些,我可憐的小姐,這可嚇壞你了。”“你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她轉向爐火,忙著煮咖啡。“吉娜薇薇單獨回來,我從她臉上看出……”“你猜的?”“從前發生過,是一個家庭教師,一點也不像你……一個漂亮的年輕小姐……或許有一點愛鬨,吉娜薇薇對她做了相同的事,那在她母親死後不久……不太久。”“所以她把她的家庭教師關在秘密地牢中,就如對我一般,她在那兒待了多久?”“比你還久。你知道,因為她是第一個,我在一段時間後才發現。可憐的年輕小姐,她嚇得昏倒了。此後她拒絕留在古堡中……這就是我們所知最後有關她的事。”“你是說這個女孩習慣這麼做?”“隻有兩次。求求你,小姐,彆讓你自己太激動,在經曆這些後,這對你不好。”“我想見她,我得讓她知道……”我明了我如此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我曾瀕於痛苦,並為自己感到羞愧、失望和驚訝。我過去深信自己能自我保護照料,正如我除去畫作上一層東西,發現下麵有些我確知的事物存在。而這是另一種發現,我做了一件我常責備彆人的事——因為生自己的氣,而把氣出在彆人身上。當然,吉娜薇薇的作為令人憎恨——但是,現在我自己的舉止讓我沮喪。拉諾過來站在沙發旁,雙手緊握,向下看著我。“這對她不容易,小姐,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失去了母親,我一直儘力而為。”“她很愛她的母親?”“深深愛著,可憐的孩子,對她是個可怕的打擊,她從未複原過我相信你會記住這點。”“她沒有規距,”我說,“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她的舉止就令人難以忍受,現在這個……我假設是這樣的,若是你沒發現她做了什麼,我可能會狀態不明的留在那兒。”“不,她隻是想要嚇嚇你。或許是因為你看起來很能照顧自己,而她,可憐的孩子,是如此明顯的不能。”“告訴我,”我說,“為什麼她這麼奇怪?”她鬆口氣笑了,“這就是我想做的,小姐,告訴你。”“我想知道是什麼讓她舉止如此?”“當你了解後,小姐,你會原諒她。你不會告訴她父親下午發生的事?你不會對任何人提?”我不確定,我脫口而出,“我當然想對吉娜薇薇談談。”“但是,不對其它人,我求你。她父親一定很生氣,她怕他生氣。”“讓她明白她做的事有多惡劣不是很好嗎?我們不該掩飾事實,告訴她沒關係,隻因為你來救了我。”“不,若是你願意可以跟她談。但是我要先和你談談,有些事我想告訴你。”她轉過身,在桌上忙著。“有關,”她慢慢的說,“她母親的死。”我等她繼續,她比我想聽的心還急切的想講,但是她要等咖啡煮好才開始說,她讓棕色的水壺放在爐上,然後回到躺椅。“這太可怕了……發生在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身上,她是發現她死亡的人。”“是的,”我同意,“那太糟了!”“她習慣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想像一個小女孩走進去,發現了那件事。”我點點頭,“但是那是三年前的事,而糟的是這並不能當做是她把我鎖在那種地方的藉口。”“從此她就不一樣了,她後來變了。那些頑皮的事她都喜歡,那是因為她懷念母親,害怕……”“她的父親?”“所以你了解了。同時那兒有些問題與質疑,對她太糟了,整幢宅第的人相信是他做的,他讓他的情婦……”“我明白,這婚姻不快樂,當他們剛結婚時,他愛他的妻子嗎?”“小姐,他隻愛自己。”“那,她愛他嗎?”“你看過他如何嚇住吉娜薇薇,法蘭可絲也怕他。”“當他們結婚時,她和他相戀嗎?”“你知道這種家庭是如何安排婚姻的,不過也許在英國不太一樣。在法國貴族家庭間通常由父母安排婚姻,在英國不是這樣嗎?”“程度不一樣,家人傾向於不讚同自己的選擇,但我不認為這規則是一成不變的。”她聳聳肩,“這裡也一樣,小姐,法蘭可絲在他們十九歲時被許配給洛塞爾·泰拉泰爾。”“洛塞爾……”我重複。“伯爵先生,這是家族名字,小姐,這個家族一直有叫洛塞爾的。”“這是一個國王的名字,”我說,“這就是原因。”她困惑地看著我,我快快地說,“我很抱歉,拜托繼續。”“伯爵像法國男人那樣有情婦,無疑的他喜歡她多於他的誓約新娘,可是她不宜做他的妻子,所以我的法蘭可絲嫁給他。”“你也是她的奶媽?”“她三歲大時我就來了,一直陪她到儘頭。”“而現在吉娜薇薇取代了你對她的感情?”“我會一直陪著她,正如我陪著她母親。當事情發生時,我不能相信,為什麼它發生在我的法蘭可絲身上?為何她要結束生命?這不像她。”“也許她不快樂。”“她不會希求無望的事。”“她知道他的情婦嗎?”“小姐,在法國,這類的事是可以接受的,她被放棄,她怕他;我猜想她很高興那些巴黎之行,當他在那兒……他不在古堡。”“對我而言,這不像個快樂的婚姻。”“她接受它。”“而……她死了。”“她沒有自殺。”這個老婦人雙手遮眼,好像對自己耳語:“不,她沒有殺死自己。”“但是診斷不是這樣嗎?”她近乎暴怒的轉向我,“還有什麼彆的診斷……除了謀殺?”“我聽說是鴉片膏過量,她怎麼拿到它?”“她常牙痛,我的小櫃子裡有鴉片膏,我曾給過她,它減輕牙痛,送她入睡。”“也許她意外服用過量。”“她沒有故意殺死自己,我確信這點。但是,那是他們說的,他們要……不是嗎?為了伯爵的原因?”“拉諾,”我說,“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伯爵殺了他的妻子?”她瞪著我,好像很驚訝,“你不能說是我說的,小姐。我說沒那回事,是你自己說的。”“但是如果她沒殺了自己……那麼某人一定做了。”她轉向桌子,倒出兩杯咖啡。“喝了這個,小姐,你會覺得好些,你過度疲倦。”我可以告訴她,雖然我才有過一些不愉快的經驗,我卻比不上她疲倦。但是我想從她那兒收集愈多數據愈好,我明白我比較喜歡從她那兒下手。她遞過杯子,然後拉一張椅子到沙發旁,坐在我旁邊。“小姐,我要你了解發生在我的小吉娜薇薇身上的是如何殘酷的事,我要你原諒她……幫助她。”“幫她?我?”“是的,你能。如果你能原諒她,如果你不告訴她父親。”“她怕他,我看出來了。”拉諾點頭,“晚餐時他注意到你,她告訴我的。和她注意那些漂亮家庭教師不同的方法。請相信,這與她母親的死多少有關,這讓她想到那件事,你知道,有些閒言閒語,而她知道當時有另一個女人。”“她恨她的父親嗎?”“這是個奇怪的關係,小姐,他非常冷漠,有時無視於她的存在,有時他似乎以嘲弄她為樂。有些像討厭她,也有些像對她失望。若是他能對她表示一點親情……”她聳聳肩,“他是個奇怪、難纏的男人,小姐,因為謠言的關係,他更加如此。”“也許他不知道彆人怎麼說他,誰敢告訴他那些謠言?”“沒人,但是他知道,她死後他變了。他不是修士,小姐,但是他輕視女人。有時我想他是最不快樂的男人。”也許,我想著,和仆人討論一家之主不是件有品味的事,但是我無窮的好奇心無法製止我的欲望。這是我對自己的另一項發現,我拒絕聽從我的良心。“我猜想為何他不再婚,”我說:“無疑的,像他這種地位的男人,都想要個兒子。”“我不認為他會再婚,小姐,為了這個原因他召來菲利浦先生。”“召來菲利浦先生?”“不久之前。我敢說菲利浦先生會被期待結婚,他的兒子會擁有一切。”“我發現那很難理解。”“伯爵先生很難了解的,小姐,我聽說他在巴黎待得很快樂,在這兒他寂寞多了,他憂鬱,好像隻要使其它人不舒服,才能讓他高興。”“真是個迷人的人。”我不屑的說。“噢,古堡的生活不好過,最困難的都給了吉娜薇薇。”她把手放在我手上,它很冷,那一刻我知道她多愛她照顧的孩子,她多為她擔心。“她沒有錯。”她堅持,“她的那些怒氣……會除掉的。她的母親沒有錯,很難找到那種溫和、甜蜜的女孩。”“彆擔心,”我說,“我不會對她父親或任何人提到發生的事,但是我想我該和她談談。”拉諾的臉開朗了,“是的,你跟她談……還有如果你和伯爵先生談話……可以告訴他……說她在講英文上多聰明……她多溫和……多沉靜……”“她的英文會很快進步,我確定。但是我很難說她沉靜。”“因為彆人說她母親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彆人習於說她太敏感。”我想她當然是那樣,但是沒說出來,怪極了。拉諾帶我來這兒安撫我,現在我反過來安撫她。“法蘭可絲是你可以遇見的最自然、正常的小女孩。”她放下杯子,走到房間另一頭,帶回一個木質鑲青貝的盒子。“我保留一些她的東西在這兒,我不時看它們,提醒自己,她是多麼好的孩子,她的家庭教師都喜歡她,我常告訴吉娜薇薇她有多好。”她打開盒子,拿出一本包著紅皮的書。“她在這兒壓花,她喜歡花,她走遍田野收集它們,她也會從花園采一些。這兒,看這毋忘我。你看這條手帕,她替我做的,多美的繡花。她在聖誕節、節慶日都會為我繡花,當我走近時,她會藏起來,好保持秘密。多好多靜的女孩,像這樣的女孩不會結束自己的生命。她很好,也信仰很虔誠,她有一種說祈禱文的方式,會讓你心痛。她過去自己裝飾這裡的教堂。她會認為結束自己的生命是一種罪。”“她有兄弟姊妹嗎?”“不,她是獨生女,她的母親……不強壯,我也照顧她。她在法蘭可絲九歲時過世,而法蘭可絲在十八歲時結婚。”“而她很高興的結婚嗎?”“我想她不知道結婚的意義,我記得訂婚宴那一晚。你明白嗎?小姐?也許在英國沒有?但是在法國兩個人要結婚時,要先談婚約並同意,這些進行時就有訂婚宴……在新娘家晚宴,她和她的家人、新郎,還有一些他的家人一起進餐,之後簽下婚約。我想,當時她很快樂,她將是泰拉泰爾伯爵夫人,而泰拉泰爾又是方圓數裡之內最重要,最有錢的家族。這是很好的婚配,一種成就。接下來是公證結婚,後來又是教堂婚禮。”“之後她就不太快樂了?”“噢,日子不能一直如小女孩夢想的,小姐。”“特彆是嫁給泰拉泰爾伯爵。”“正如你所說的,小姐。”她把盒子拿給我,“但是你看她是多麼甜的一個女孩,她的歡樂很單純。對她而言,嫁給伯爵這種男人是一種驚嚇。”“那種驚嚇是許多年輕女孩要麵對的。”“你說出了真理,小姐。她習慣在她的小本子中寫點東西,她這麼稱它們。她喜歡對發生的事做個記錄,我留著那些小本子。”她走到櫃子,從她掛在腰上的一串鑰匙中拿出一把打開它,然後拿出一小本筆記。“這是第一本,看這個書法多好!”我打開書並讀:“五月一日,和爸爸及仆人一起禱告,我對他背誦祈禱文,他說我進步了。我到廚房看馬瑞烤麵包,她給我一塊蜜糖蛋糕並要我彆說,因為她不應該烤蜜糖蛋糕。”“一種日記。”我評論。“她好小,不到七歲,多少七歲的孩子可以寫得如此好?讓我多給你一些咖啡,小姐。看這本書,我常讀它,它將她帶回我身邊。”我翻頁,看著又大又孩子氣的書法。“我想我要替拉諾做一條台布,它會花很多時間,如果來不及在她生日完成,她可以在聖誕節得到它。”“今天祈禱後爸爸和我談話,他說我一定要乖,試著忘記自己。”“今天我看到媽媽,她不知道我是誰,後來爸爸告訴我,她可能不能跟我們在一起太久了。”“我拿到藍絲緞做台布,我也要找點粉紅色。拉諾今天差一點看到它,那很刺激。”“昨天我聽到爸爸在他的房間禱告,他叫我進去和他一起禱告,跪著讓我膝蓋痛,爸爸好專心沒有注意到。”“爸爸說在我下一個生日,他要展示他最大的寶藏,我即將八歲,我正猜它是什麼。”“我希望有彆的孩子陪我玩,馬瑞說她從前工作的人家有九個孩子,所有的兄弟姊妹共九人,會有一個人和我最好。”“馬瑞為我烤生日蛋糕,我到廚房看她做。”“我以為爸爸的寶藏是珍珠或紅寶石,但是它是件帶有帽子的舊長袍,因為一直存著所以有黴味,它是黑的,爸爸告訴我不要以貌取人。”拉諾站著看我,“這真悲哀,”我說,“她是唯一的孩子。”“但是,很乖,你可以看出來。那是與生俱來的,她脾氣可人,通過考驗,不是嗎?她接受事物的原貌……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是的,我想我知道。”“不是那種,你知道,自己結束生命。她沒有歇斯底裡的現象,而吉娜薇薇也一樣……在心中。”我靜靜的,吸啜著她給我的咖啡,我深受她吸引,因為她對這對母女深情如海。我查覺到她想要以她的觀點贏得我的肯定。在這個情形下,我得對她坦白。“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我說,“我到這兒的第一天吉娜薇薇帶我去看她母親的墳墓。”“她常去那兒,”拉諾很快的說,雙眼射出害怕的光芒。“她以一種特彆的方法進行,她說她要帶我去見她的母親……而我以為我將會被帶去見一位活生生的婦人。”拉諾點點頭,眼睛轉開。“然後她說她父親謀殺了母親。”拉諾的臉因害怕而皺成一團。她將手放在我的手臂上,“但是你了解,是嗎?這驚嚇……發現自己的母親,然後是閒言閒語,這很自然,不是嗎?”“我不認為一個小孩控訴她的父親謀殺了她母親是一件自然的事。”“那個驚嚇……”她重複,“她需要幫助,小姐,想想這個宅第,死亡……古堡中的耳語……外麵的閒話,我知道你是個明智的女人,我知道你想儘力而為。”雙手抓住我的手臂,雙唇微動好似有些誇張的話不敢說出口。她是個害怕的女人,因為我才經曆過她照管下孩子的手段,她求我幫忙。我小心的說:“它當然是個大驚嚇,她一定得小心照顧,她父親好像不明白這一點。”拉諾的臉被痛苦的線條扭曲著,她恨他,我想。她恨他對他女兒所做的一切……還有對他妻子做的事。“但是我們知道。”拉諾說,我受到感動,伸出雙手壓按她的手。好像我們有了協定似的,她眼睛發亮並說:“我們讓咖啡放冷了,我再煮些。”而在那間小屋子裡,我知道我迷上古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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