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麵談室隻剩下我及誌朗同學,我重新提問。誌朗同學的表情變得比較開朗了。我雖然較為放心,但還是很在意剛剛離席的誌朗同學的父親。他在離開麵談室之前狠狠地瞪了誌朗同學一眼,並以恐嚇般的語氣丟下一句:“給我小心一點啊!”“你父親平常就這個樣子嗎?”“你說那個人嗎?是啊。”誌朗同學以“那個人”來稱呼父親,這讓我的心情變得很糟。現在有許多孩子會以稱呼他人的字眼,例如“那個人”或“那家夥”來稱呼父母,甚至在麵對麵時還會直接稱“你”。有時候可能是因不好意思或裝腔作勢才這麼稱呼,但這樣的稱呼卻導致不少親子之間產生了代溝。我看過一本杜斯妥也夫斯基的,裡麵寫道:“俄國這種親子之間不顧禮貌的對話習慣,在親子感情融洽時還無所謂,但若吵起架來就另當彆論。”我倒是認為就是因為對話時沒有禮貌,才會導致親子吵架。“今天你媽媽沒有來嗎?”“我媽媽去旅行了。”“你肯用‘媽媽’來稱呼你母親,但卻用‘那個人’來稱呼你父親?”誌朗同學有點困擾地垂眼,似乎試圖想出一個較好的答案,隨後又閉口不語。我改問他那天順手牽羊的情形,他看了看麵談室的出口,支吾其詞。這種狀況在麵談中出現過好幾次。誌朗同學原本應該是個很健談的孩子。毫無理由,我隻是直覺地如此認為罷了。硬要說原因的話,我覺得他看起來像是個擅長對話、溝通,在班上蠻受人矚目的活潑少年。不過,在我眼前的誌朗同學卻不太愛講話。他明明看起來很想跟我說話,但是在開口前總會有所躊躇。造成這種狀況的唯一原因,肯定是父親的出席帶給誌朗同學莫大的壓力。他父親丟下的那句“給我小心一點啊”束縛了他的心。“誌朗同學,你平常假日都做些什麼呢?”為了轉換心情,我換了個話題。誌朗同學並未立即回答,他好像在苦惱回答這個問題也無妨或是應該保持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小聲地回答:“聽爵士樂。”“哦,聽爵士樂啊?”我不太清楚現在的高中生聽爵士樂算不算普通。“你父親對此有什麼看法?”“我爸爸很討厭爵士樂。”誌朗同學小聲說道。“他一知道我在聽爵士樂,就會生氣地關掉音響。”我沒察覺到誌朗同學隻有在這次回答時,以“爸爸”一詞來稱呼他父親。“他明明那麼喜歡運動服?”“咦?”“爵士樂與運動服聽起來很像對吧?”我說道。“運動服、運動爵士、爵士樂。”此句日文原文念作JYA-JI、JYA-ZU、JYAZU,為諧音冷笑話。誌朗同學很認真地問我:“請問武藤先生……,你今年幾歲?”“二十八歲。”“哦——”他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看著我。“你那是藐視的眼神吧?”“沒有啊。”“你當我是個傻瓜,覺得我是個老頭子,對吧?”“不……”誌朗同學擺出裝傻的神情。“隻是……,拿運動服及爵士樂來搞笑,實在不太恰當吧。”“這種冷笑話反而會讓人覺得新鮮,不是嗎?”我刻意強調了“反而”這個字眼。原本我還期待這招豁出去的冷笑話能稍稍打開誌朗同學緊閉的心門,不料效果並不如預期的好。“你是很想要那本漫畫嗎?還是什麼都好?”“我應該是……想要那本漫畫。”“你不覺得自己做錯事了嗎?”“當時並不覺得。”在這種狀況下,我九*九*藏*書*網們持續對話了一陣子。不過在我問到“現在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嗎”之後,他再度陷入沉默。“說說看你當時的心情吧。”我裝得像十年老友,語氣輕快地詢問他,但誌朗同學依舊含糊其詞。“你若堅持不肯說出真相,那我就要請你下周再過來一趟嘍。”我很誇張地加強語氣說道。不知為何,誌朗同學聽到之後反而很高興地回答:“真的嗎?”之後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肯回答。也許他瞧不起我,覺得隻要再來麵談一次就可以;或是他不中意我的問話方式。總之他就是不願意再度開口回話。沒辦法,我隻好請誌朗同學到外麵等,換他父親進來麵談。誌朗同學在離開麵談室時回頭對我說:“請你記得把我剛剛跟你說的話全部告訴那個人。”“將你說過的話全部告訴你父親?”“嗯,請告訴他我說了些什麼。”我回答:“知道了。”不過,卻無法理解這個要求的用意何在。我抓了抓頭,心想:要我告訴他你講了什麼……,不過誌朗同學,你明明什麼都沒告訴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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