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怎麼了,為什麼在發呆?”七美問道。樋口晴子坐在餐桌前,瞪著電視。不管轉到哪一台,不管哪個節目,都可以看到青柳雅春。七美靠在晴子的腳邊不斷嚷著:“我們去玩嘛,我們去玩嘛。”對七美而言,幼稚園難得放假,當然想把握機會好好玩一天。“可是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今天到外麵玩很危險呢。”“是那個爆炸嗎?爸爸好像也很擔心呢,死了一個大人物。”“對呀。”晴子一邊說,一邊想著,原來小孩子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死”這樣的概念與現象。至於學會的契機是來自電視、漫畫還是電玩遊戲,就不得而知了。有一次,七美拿著一隻抓到的蝗蟲跑過來,用寂寞的口吻說:“死掉了。”晴子與丈夫聽了不禁麵麵相覷。“爸爸、媽媽,這隻蝗蟲死掉之後會去哪裡?”七美問道。丈夫樋口伸幸的反應非常快,他先指著女兒手中的蝗蟲屍體說:“已經不在這裡了。”接著又指著女兒的胸口說:“在這裡。”“這裡?”“在七美的心裡。”這樣的回答雖然有點故弄玄虛,但就“死去的人會在彆人的回憶中不斷重生”這一點來看,其實還滿貼切的。然而就在晴子打從心底感佩丈夫說了句好話的時候,七美卻不停地在胸口揮掃,還將蝗蟲的屍體丟了出去,喊著:“人家不要蝗蟲在裡麵,好惡心!”晴子不禁感到好笑。樋口伸幸見狀慌忙說:“沒有在裡麵,沒有在裡麵,已經死掉了,這種小蟲子,死掉就死掉了。”接著撿起蝗蟲屍體,打開窗戶,以仿佛要從外野將球回傳本壘的氣勢,奮力投了出去,蝗蟲屍體以飛快的速度越過了隔壁人家的屋頂。力道之強,令人擔心蝗蟲會不會因為這股衝擊力而活了過來。“這個人是凶手?”七美喃喃地說道。晴子往電視一看,畫麵上正播出青柳雅春的模樣。這個錄影畫麵已經重播好幾次,畫麵上的青柳還穿著送貨員的製服。晴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是默默地拿起餐桌上的馬克杯。七美說:“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呢。”“啊,是嗎?”“嗯,看起來像個普通人,而且長得很帥,是七美喜歡的類型。”晴子拚命忍住了笑意。“我們真不愧是母女。”接著,青柳雅春的影像好幾次在電視上被放大。“當年大家心目中那個帥氣爽朗的英雄,如今用這張畫麵上的表情仔細一看,似乎懷抱著某種負麵情感呢。”穿著高級西裝的某來賓嚴肅地說道。熒幕上出現的是青柳雅春背對著鏡頭,正轉過頭來的靜止畫麵,青柳眯著眼,看起來一臉凶相。“啊,好像真的是壞人。”敏感的七美說道。“不愧是電視台。”晴子對這樣的手法大感佩服。不論是誰被人從後麵以粗魯、挑釁的口氣喊了名字,轉過頭來的時候當然會露出這種緊繃的表情。被一個沒有禮貌的人突然拍下照片,任誰都會不高興。電視台隻擷取那一瞬間的畫麵,刻意強調其負麵形象,不論是不是故意扭曲,都是一種極不高尚的做法。不過,卻很有效。忽然間,眼前的視野變得模糊,電視熒幕中仿佛出現了一條醜陋的怪魚。怪魚以高傲的表情望向自己,說了一句忠告:“不要再活在小框框裡了。”晴子心想,青柳該不會就是聽了這個“不要再活在小框框裡了”的忠告,想要“做一件大事”,因而殺害了首相吧?過了一會,某豬排店的店長出現在畫麵中。不知為何,晴子總覺得這個店長的鬱悶表情跟遊戲裡那條醜陋的怪魚似乎有三分神似。“那時候還不到中午,店裡還很空,他就坐在那個位子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炸豬排定食。”店長指證在金田首相遊行的當時,青柳雅春正在他的店裡。“您確定那個人就是青柳雅春嗎?”記者再次確認。店長頗為不悅地說:“你不相信我嗎?是真的啦。在我們店裡吃定食,白飯是無限供應的,那家夥吃完又添了兩次,把碗裡的飯粒吃得一粒也不剩。我就知道會乾出那種詭異行為的家夥,一定不是普通人。一般人如果準備要殺人,怎麼會那麼有食欲,添了好幾次飯,還吃得乾乾淨淨?你說對吧?”晴子的視線宛如被釘在畫麵上,完全無法移開。“媽媽,怎麼了?”七美出言詢問,但她一開始甚至沒聽見。“沒什麼。”晴子一邊回答,一邊望著電視,腦袋裡反芻著店長所說的話。把碗裡的飯粒吃得一粒也不剩?青柳會做這種事嗎?晴子所熟知的青柳雅春,並不是一個會把飯吃得很乾淨的人。大部分的情況,他都是被揶揄吃不乾淨。每次當他說“我吃飽了”的時候,往他的餐盤或碗裡一看,總是有大片的高麗菜絲及不少飯粒殘留著,好幾次跟他說“還是吃乾淨吧,不然太浪費了”,他總是點頭同意,但是下一次等他說了“我吃飽了”並擱下筷子之後,再看他的碗底,還是一樣殘留著許多飯粒。他也不是故意的,隻是習慣難改。或許是受雙親的影響,在他心裡幾乎沒有“東西必須吃乾淨”的観念。根據店長的證詞,青柳在暗殺首相前去過豬排店,把飯吃得一粒也不剩。那真的是青柳雅春嗎?“他怎麼可能把飯吃乾淨?”晴子不禁想要對著電視這麼說道。“當年他被笑了那麼多次,還是改不過來呢。”難道跟自己分手之後,青柳改變了吃飯的習慣?當然這也不是不可能。當初跟他交往時,也沒想到他會成為從歹徒手中拯救女明星的英雄。同樣的道理,在跟他失去聯絡的這段時間,或許他改變了飲食習慣。但是在即將乾下大案子的前一刻吃了好幾碗飯,而且吃得乾乾淨淨,怎麼想都怪怪的。若是因緊張或興奮而沒吃完飯,或許還能理解,現實狀況卻完全相反。青柳為什麼要刻意改變從小到大的習慣,把碗裡的飯吃得一粒不剩?難道是為了討個吉利嗎?想到這裡,晴子才突然發現女兒不見蹤影,心裡一驚,趕緊呼喚女兒的名字。來到門前走廊上一看,發現她正在門口穿鞋。“媽媽不陪七美出去玩,七美自己一個人去。”“好啦。我去、我去。等我一下。”02在住家附近的公園,大家所聊的話題還是金田首相的暗殺事件。走到設置了秋千及滑梯的遊戲區,已經有三個帶著小孩的母親站在那裡聊天了。樋口晴子雖然記得那些小朋友的名字,對母親的姓名卻沒什麼印象,想來大家也都如此吧。“真可怕呢。”幾個母親異口同聲地說道。“說真的,實在很難想像,凶手可能還躲在這個市裡呢。”一個短發母親說:“我是去年才從新瀉搬來的,那個凶手在新瀉也很有名。當然,他那時候還不是凶手。”她接著笑說:“當時在電視上常常看到他呢。”“是啊。”一個棕發母親感觸良深地點了點頭。“在仙台這邊更是紅得不得了呢。我曾經見過本人一次。”一個小孩正攀在她的腳邊,宛如是爬上了尤加利樹的無尾熊。“樋口太太在仙台住很久了吧?”另一個腳邊黏著兩隻無尾熊的母親開口說道。晴子趕緊應了一句:“啊,對呀。”接著又忍不住說:“不過那個人也隻是剛好救了女明星而已,仔細想想,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嘛。”幾個母親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這麼說也是”、“隻是個送貨員”、“不過真的滿帥的。”晴子正煩惱著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回應,在一旁聽著的七美此時卻開口說:“七美也喜歡那個大哥哥呢,因為他長得很帥。”逗得大家都笑了出來。“不過啊,”短發母親突然沉著臉說:“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暗殺首相的事雖然讓人吃驚,但讓人更吃驚的是他還是個色狼呢,剛剛電視上說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晴子不禁愣愣地看著她。“那個凶手以前曾經在電車上對女生性騷擾,後來逃走了。有一些當時的目擊者出來證實這件事,真是個大爛人。”“他長得那麼帥,為什麼要當色狼呢?”“色狼這種行為是一種病,一旦上癮是戒不掉的。這跟帥不帥、受不受歡迎沒關係,隻有騷擾彆人才能讓他獲得滿足。”“真是可惡。”“色狼……”晴子輕聲說道。一個母親說:“真希望他趕快被抓住。”另一個母親說:“對了,最近這附近聽說也出現一個奇怪的男人在四處遊蕩呢,有個叫小健的小朋友還被那個人搭訕過。”又有另一個母親說:“該不會也是那個青柳吧?”幾個母親七嘴八舌地說著,仿佛全國所有變態性犯罪都是青柳雅春一個人乾的,隻要他被捕,並且以某種方式將他處理掉,天下就可以太平似的。除了可笑,晴子還感到一陣恐懼,如果此時坦白說出那個姓青柳的男人其實是自己以前的男朋友,說不定會遭到大家的輕蔑與指責,最後恐怕連七美也無法在這個社區繼續生活。晴子一邊跟大家閒談,一邊看著正在拔野草玩耍的七美,內心不停地祈禱自己沒有露出慌亂與緊張的情緒。“啊,對了,樋口太太,那個凶手的年紀好像跟你差不多?”其中一個母親如此問道,語氣中似乎不帶什麼特彆的意思。晴子沒有自信能夠裝模作樣地反問“是嗎”,但又覺得立刻回答“是啊”頗為不自然,完全不知如何回應,最後隻好眨了眨眼,應了一聲:“嗯?”假裝自己沒聽清楚。就在此時,七美拉著她的手說:“媽媽,我想上廁所。”晴子趕緊借機說:“啊,那我們先離開了。”接著便帶著七美離開了公園。03“能夠忍到回家嗎?”走出了公園,晴子在十字路口前問道。“彆擔心,七美不想上廁所。”“咦?可是剛剛……”“七美是看媽媽好像覺得跟她們說話很累,才故意那麼說的。”七美手上不知何時弄來了一根樹枝,正在搖晃揮舞。“特地幫助媽媽逃走?”晴子笑道。遇到什麼事情都以“上廁所”為借口逃走,確實是七美的慣用伎倆,沒想到她今天竟然會為了媽媽而應用,真是了不起。“七美,你越來越聰明了呢。”“七美本來就很聰明。”或許是為了掩飾害羞吧,七美微微嘟著嘴說道。“七美有幫上忙嗎?”“嗯,有幫上忙。”“那七美下次再幫媽媽忙。”七美開心地大聲說道。“下次如果媽媽摸摸鼻子,你就說要上廁所吧。”晴子也附和道。在回家的路上,晴子嘴裡不知不覺地喃喃念著:“色狼……”“在哪裡?色狼在哪裡?”七美左右張望,兩手向前伸出,仿佛是電視裡的變身超人,擺出迎敵的姿勢。晴子想起自己以前曾與青柳雅春的父親見過一次麵。平常總是聽青柳說他父親非常討厭色狼,在電車上遇到色狼就會氣得怒發衝冠,非得要跟色狼拚個你死我活,晴子不由得感到好奇,想要見識看看他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實際見了麵之後才知道原來青柳的父親個頭並不高,但是體格及肌肉非常結實,看起來像個柔道家,行為舉止其實還不到特立獨行的地步,隻是比較正直、頑固。那天原本是兩人開車去迪士尼樂園玩,在回程時順道去了青柳的老家,雖然青柳原本的說法是“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之後就走”,但實際進了屋裡後卻沒那麼容易抽身,最後隻好留下來一起吃晚餐。青柳的父親雖然還不至於認為兒子帶回來的女朋友就是將來的媳婦,但還是低聲跟晴子說:“雅春就拜托你了。”接著又說:“彆看雅春這樣,其實他這個人很粗線條的。不過,他是個有男子氣概的堅強男人。”“咦?真的嗎?”第一個問這句話的,是青柳雅春的母親。“咦?真的嗎?”晴子也模仿其語氣,如此問道。“真的嗎?”就連青柳雅春本人也這麼反問,讓他父親倍感壓力,隻好補了一句:“大概吧。”“大概?”晴子問道。眼見青柳家所有人的碗裡都留著飯粒沒吃乾淨,不禁露出苦笑。“或許吧,至少我是這麼期望的。”“說得越來越沒信心了。”青柳苦笑道,臉上露出了象征軟弱的溫柔笑容。“不過,我敢肯定他這個人絕對不會當色狼。”青柳的父親挺著胸膛說:“就算哪天他可能會殺人,但絕對不會當色狼。”晴子詫異地說:“這樣的價值觀好像有點怪怪的。”“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認為殺人正當,但是有時為了保護自己或家人,還是有可能陷入非得要殺人的狀況。老實說,我認為某些時候殺人是可以被原諒的。”“可以被原諒嗎?”樋口晴子忍著笑意說道。“可以被原諒。當然這隻是假設,並不是說他一定會殺人,但總之可能性並不是零,誰能保證他將來不會遇到那樣的狀況呢?可是色狼就不同了,無論用什麼借口,都不能讓色狼的行為被原諒。我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讓一個人非得當色狼不可。總不可能是為了保護孩子而去當色狼吧?總之,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真是莫名其妙的理論。”青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前這個口沫橫飛地說著荒謬論點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親人,而且還是一等血親,似乎讓他相當沮喪。“不過,自從看見老爸壓在色狼身上把人家的牙齒打斷的模樣之後,恐懼感已經深深烙印在我心上,我一定沒辦法當一個稱職的色狼。”“這不是稱職不稱職的問題吧……”母親一句話還沒說完,父親已經指著青柳,搶著說:“沒錯,你還差得遠了。”樋口晴子牽著七美的手走著,“那個青柳竟然會去當色狼?”嘴裡不禁喃喃自語。“那個青柳竟然會去當色狼?”七美也模仿著大人的口氣說道。晴子一聽,不禁露出了微笑,心裡卻又不禁想到,青柳的雙親看到那個新聞會有什麼反應?尤其是他父親,在電視上看見自己的兒子就是仙台爆炸事件的嫌犯,而且還曾經對人性騷擾,不知內心有何感想?晴子不禁擔憂起來。他的雙親目前的心情想必相當激動吧,他們家周圍恐怕已經擠滿了記者。“青柳媽媽,你還好吧?”晴子下意識地從皮包內取出手機,捜尋電話簿中的號碼,找出森田森吾的名字,按下撥號鍵,她撥的是森田森吾的手機號碼。通話鈴聲響了一陣之後,一名年輕女性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我想找森田先生。”晴子問道,對方卻冷冷地回答:“什麼?你打錯了。”接著便掛斷了電話。這個號碼是去年在車站前的百貨公司與森田森吾巧遇時記下的。自那一天到現在,晴子從來沒有打過這個號碼,也沒接到過森田森吾打來的電話,說不定這個號碼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接下來晴子撥給小野一夫,也就是阿一的電話號碼,這個號碼也是以前遇到阿一時留下的。為了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晴子迅速地按下了撥號鍵。通話鈴聲響了好一會,晴子突然有種可怕的錯覺,仿佛森田森吾和阿一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本來以為想要聯絡隨時都可以聯絡得上,但是實際嘗試了之後才知道,竟連電話也打不通。“喂?”此時有人接了電話,晴子卻在一聽之下瞬間感到無比絕望,因為又是女生的聲音。“請問……”晴子發了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的性彆明顯不同,讓她煩惱著是不是應該直接道歉後掛斷算了。然而電話另一頭的女子卻主動說:“喂喂,請問是樋口小姐嗎?”晴子一聽之下,精神一振,重新挺直了腰杆。站在旁邊的七美也模仿著挺直了腰杆。“啊?”“這是小野的手機。剛剛您打來時,熒幕上顯示了樋口小姐的名字。您跟小野是學生時代的社團朋友吧?我曾經聽他說過。”“啊,對。沒錯、沒錯。”晴子匆忙回答,速度之快連自己也感到吃驚,感覺好像是在追趕一班開走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下一班的電車。電話彼端的人對如今的自己而言,仿佛是唯一的一線生機。“我是小野的女朋友。呃,說自己是某人的女朋友感覺真奇怪。”“好像有一點。”不過自稱戀人的話應該會更不好意思吧,晴子心想。“我有點事情想問小野。”“他現在沒辦法接電話。”電話另一頭的聲音變小了,似乎不是因為介意周圍環境而故意降低音量,而是情緒的低落反映在聲音上了。“啊,這樣子嗎?他現在在哪裡?”“他在醫院,目前還沒醒來。”“還沒醒來?小野生了什麼病嗎?”“他昨天晚上受了傷。”“小野受傷了?”蹲在地上玩樹枝的七美也模仿著說:“小野受傷了?”“我到他家時,他已經倒在地上了,好像跟人家打架,全身都是瘀血和傷痕。”“瘀血?傷痕?打鬥?難道是有小偷闖進家裡了?”晴子問完之後,自己在心中否定了這個推論。數年不曾打電話給阿一,如今一打就剛好碰到阿一被小偷襲擊,這可能性太低了。“您應該認識一位青柳先生吧?”電話另一頭的女子問道,晴子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曖昧不明地說:“嗯,青柳最近好像遇上了大麻煩呢。”“事實上,救了小野的人,就是那位青柳先生。這是小野在救護車上跟我說的。”“青柳救了小野?可是青柳現在不是在逃的嫌犯嗎……”“對呀,他就是那個人沒錯吧?”電話另一頭的女子加重了語氣說:“所以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晴子腦中再次湧上過去的回憶,她想起了當年唯一一次拜訪青柳雅春老家時的那個場麵,並非刻意回想,而是回憶像洪水一樣不斷地湧出,把青柳雅春父親的臉孔衝進腦海中。“總之我可以保證這孩子至少不會變成色狼。”青柳雅春的父親滿足地說道。“小學的寒假作業,有一項是過年要寫新年度的第一篇書法,老師說題目可以自訂……”青柳坐在父親旁邊,皺眉說:“大家寫的都是‘新春曙光’之類的字,隻有我被老爸慫恿寫了‘變態都去死’。”晴子捧腹大笑。青柳的父親說:“當時你自己不是也寫得很開心?”“那時還是小孩子,隻是覺得有趣。真是的,我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老爸?總之啊,從小受到這樣的教育,就某種意義來說,我已經有色狼恐懼症了。”青柳的母親在一旁完全沒有進入狀況,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變態這兩個字寫起來也挺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