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沙漠 伊阪幸太郎 1264 字 1天前

西嶋在這兩個多小時裡一直在拚命地嘗試,想要湊出一個“平和”來。他不是湊到一半的時候牌型被毀,就是眼看就要湊好了卻被人劫了和。西嶋不斷地歎著氣,儘管自己手裡的點棒越來越少,但他似乎並不打算放棄祈求和平的努力。“真邪門兒,通往和平的道路總是這樣布滿了荊棘嗎?”西嶋小聲地抱怨道。“就剩半莊就結束了嗎?”我回頭問站在我身後的麻將指導員鳥井。“是啊,南場結束了。”鳥井答道。麻將是四個人進行的遊戲,半莊就是指每個人再各做兩次“莊家”——據說是這樣的。第一巡叫東場,第二巡叫南場。南場一旦結束,就說明打了半莊牌了——似乎是這樣的吧。鳥井告訴我半莊一結束,一般大家都會計算點數,排定順序。“我說啊,北村你真的是剛學的麻將嗎?”坐在我右邊的東堂一邊碼牌一邊說道。“我今天上午剛開始學的。”當得知我是因為名字裡帶“北”字才被召集過來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東堂大小姐可能也會過來打牌,沒想到她還真過來了。“真沒想到在一個班裡居然湊到了名字包含東南西北的四個人。這其中要是沒有冥冥天意那才是怪事呢。這種天啟怎麼能夠無視呢?”估計西嶋一定是這麼跟小南和東堂說的。雖然我覺得那種邀請說辭實在是愚蠢至極,但是沒心沒肺、傻了吧唧跟過來打麻將的我其實更是愚蠢至極。東堂在我的右邊,我記得按照麻將術語,她算是我的下家。她伸手摸牌,肌膚光滑得跟假人似的她接著說道:“不過啊,北村打得實在不錯呢。一局都沒輸過,反應也快,真不像是剛學的。”“我打小兒就是一個做事懂得找竅門的類型。”“隻要想做就能做成,卻不會沉迷於其中的類型嗎?”東堂看了我一眼。“算是吧。想做就能做成,不是個招人喜歡的家夥。”“咦?西君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平和’呢?”小南低聲問西。隻見她坐姿端正,仿佛正在表演茶道一般。和平常一個樣子,隻有她坐的位置陽光燦爛。西停下手,用上次的那種口氣說道:“雖然沒有科學根據吧,但我一直堅信,即使是這種無聊的、雞毛蒜皮的小事,隻要懷著一個強烈的信念,就一定能夠成功。”“你相信你能和個‘平和’出來?”我問道。根據鳥井剛教給我的知識,我知道這個寫成“平和”的和法是贏得點數最少的一種。據鳥井說,大概是因為幾乎不用怎麼花費點數,所以大家都很想“平和”吧。最後坐莊的是西嶋。他手裡拿著骰子,卻不見他擲出來,嘴裡說道:“我說,其實我十分擔心啊。美帝不是又向石油國家發動攻擊了嗎?表麵上說自己是去消滅什麼恐怖主義分子,實現世界和平什麼的,其實說白了他們就是想獨攬世界霸權啊。麵對這種情形,我們日本青年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把這些都當成了彆人家的事情,弄得自己好像一個旁觀者似的,覺得這和自己的人生沒有關係。這種想法能夠讓人接受嗎?因此我說啊,我至少還關心著這個世界,至少還想為世界和平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有這種抱負的我,現在在這個極儘奢華的房間裡……”“這麼極儘奢華,實在對不住了呢。”鳥井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生氣。“在這裡我始終堅信,我隻要努力湊出‘平和’的牌型,不斷地進行這種愚蠢的積累,總有一天,世界和平終將到來。”“沒戲了你。”鳥井立刻說道,他發出幾聲得意而又華麗的笑聲,“西嶋你再怎麼和‘平和’也沒戲的。”“更彆提你一回都沒和過了。”東堂聳聳肩膀。“就是就是。”鳥井繼續說道,“就算你‘平和’了幾百回,人家美國總統還是照樣派兵出去。雖然聯合國決議說這說那的,最後還不是得照著美國的意思行事?錯不了的。濃縮鈾武器襲擊中東。這次搞不好啊——不,搞好了也一樣——反正又要把日本的自衛隊派出去了。”“看,就是這個。”西嶋拿著骰子,停了下來。“怎麼了?”“鳥井,你難道忘了Joe Strummer說的話了嗎?”西扶了扶眼鏡框。“Strummer?誰啊他?”“就是The Csh樂隊的那個。”我說。“啊,北村你也聽TheCsh嗎?”西嶋的眼中閃爍著發現同誌一般的光輝,我趕緊擺手解釋,“我雖然聽過一點但是並不熟悉,所以沒法九九藏書網跟你一起聊朋克搖滾。”“Joe Strummer在TheCsh的歌詞中曾經這麼寫道……”西嶋豎起食指,仿佛相信他那根手指能夠接收到Joe Strummer從天國發來的重要信息似的。“‘你們被人支配嗎?還是說你們支配他人?你們在前進嗎?還是說你們正在後退?’他這麼寫過吧?麵對他的質問,我們敢說我們此刻正在前進嗎?”雖然我們沒有被他感動,但也都沒說什麼。過了片刻,我仿佛代表眾人發言似的答道:“真不好說啊。”要不說你們不行呢,西嶋抱怨道,往桌麵上擲出骰子。他扔出來個“五”點來,便開始從自己的那堆牌山裡取牌。這局是西嶋做莊,南三局開始了。如果西嶋贏了的話,他就會“連莊”繼續下去,如果是其他三家的某一個人贏了的話,他就下莊了。“現在誰的得分最高啊?”“小南吧?”東堂說道。“啊?我第一嗎?”小南看了看自己裝點棒的盒子。放在她腰間的盒子裡,點棒堆了滿滿一堆。雖說她隻在東場贏了兩局,但是和的牌卻十分大,掙了不少點數。我記得她和了一次滿貫,還和了一次跳滿。她和的那個牌型的名字好像冗長的咒語一樣,我完全沒有記住。不過總而言之,這些咒語一樣的東西守護著小南,讓她贏了將近五萬點。排名第二的是東堂,第三的是我,西同學高居第四名,也就是墊底的最後一名。“西嶋你墊底啊。”鳥井說道。“我說啊,”西嶋眉頭一皺,“這明擺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就算你特地說出來也不會怎麼樣吧。天空是蔚藍的,大海是寬廣的,我墊底這事你不必特地說出來嘛。”“天空是蔚藍的,大海是寬廣的,西嶋是墊底的。”鳥井仿佛在吟誦詩句一樣,嬉皮笑臉地說道。西嶋的眼中閃爍著光芒。“現在就說勝負也未必太早了點兒吧,現在我開始做莊了哦,人被逼到懸崖的邊上,才會發揮出真正的本領來。我馬上就要連莊啦。前進吧西嶋!前進!”西嶋一邊喊著口號一邊出牌。結果這局以東堂在第八巡的時候自摸了一張“六萬”而告終。“斷麼平和一杯口(一杯口是日本麻將的一種和牌形式。指的是像二二三三四四這樣含有兩組同種類而同樣大小的順子的情況。加一番。)自摸寶牌(寶牌就是牌牆上翻開亮出的那張牌的下一張,所和牌中有幾個“寶”牌,最後算分時就加幾番。寶牌一就是加一番。)——!”東堂念出一大長串的咒語,西嶋則好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堵住自己的耳朵“啊——啊——”地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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