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三天結束之後,菊治仍舊沉浸在不可思議的興奮當中。究其原因,當然是冬香提起的可能會來東京住的那句話。在京都工作的白領,的確會有調到東京來工作的機會。沒想到的是,這次卻選在自己和冬香的愛情進一步加深的時期。機緣如此巧合,仿佛有人一直在關注著兩個人的關係。冬香的丈夫不會是發現了這種關係才來東京的吧?不對,果真察覺了的話,即使是公司的命令,他也不會到東京來的。或者他已經知曉了一切,為了有個了結才來東京的?再想下去就沒完沒了了。不管怎麼說,冬香一旦來到東京,兩個人的關係就會發生巨變。當然自己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千裡迢迢跑到京都去見冬香了。雖說同在東京,但因東京很大,也要看住在什麼地方;可隻要有一兩個小時,彆說都內,即使住在鄰縣也很容易見麵。這樣一來,就不用像以前那樣,半個月或一個月才能見上一麵。一個星期見一次,如果想的話,一個星期見上兩三次都有可能。如此頻繁見麵的話,兩人的將來又會是什麼樣呢?“等一等,現在一切都還沒定局。”菊治告誡自己,即使這樣,他還是覺得此時此刻跳出這麼一件事來,仍舊非比尋常。是否二號那天的祈禱產生效果了?菊治心裡七上八下的,便給冬香發了封郵件:“我這次去京都,定在十四五號怎麼樣?”“哪一天我都歡迎。我等你。”冬香立刻做了答複。“那件事還沒有下文吧?”菊治不動聲色地詢問冬香來東京一事。“要到二月份,好像才能決定。”冬香答。“真希望早一點兒到十四號。一想到你,我就會變得坐立不安。”菊治訴說自己的衷腸,冬香又回了封郵件:“我也一樣,一想到你,身體就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感覺。”“蠢蠢欲動”是什麼意思?一想起冬香雪白的身體,菊治就覺得心裡癢癢的。今年年初首次在京都和冬香約會,菊治也是坐前一天的新乾線末班車從東京車站出發。這回也要花費七八萬日元,但是菊治決定不再考慮和錢有關的問題。說實話,就是考慮也於事無補,沒準兒去京都約會再有一兩次就結束了。總之,自己現在唯一考慮的就是和冬香見麵,菊治來到往日訂的飯店,進了那間可以俯瞰京都市貌的房間。在新乾線上,菊治已經給冬香發了短信,告訴她自己今晚到達京都,所以決定不再發了。他先來到浴室。儘情泡了個澡後,菊治換上浴衣,喝著啤酒來到床上。這樣睡上一覺,早上自然就會到了,冬香隨之也就來了。菊治這樣想著,心中十分滿足,可轉念又一想:自己這樣專情於戀愛,到底能否行得通?雖然和冬香之間的愛情是眼前最為重要的,也是自己活下去的動力,但是同樣重要的工作又將如何呢?為了生存,大學客座講師和周刊雜誌撰稿人的工作都必須堅持下去,可創作一事卻絲毫沒有進展。新年見麵的時候,冬香曾問過此事,那時自己告訴她今年開春動筆,可真能如約做到嗎?要寫,先得確定題目,但題目到現在都沒定下來。過去菊治連續創作暢銷的時候,想寫的內容不斷湧現腦海,有一種被題目逼迫的感覺,但是眼下就連創作的第一步——想寫什麼內容,都沒有一點兒靈感。“喂,你這個家夥究竟打算怎麼做呢?”菊治閉著眼睛,向自己發出了非難和指責。“這樣下去的話,連冬香也會拋棄你的。”冬香至今都堅信自己能夠創作出好來,說什麼也不能背叛她,可要自己立即動筆也沒那麼簡單。“今天晚上就算了,回東京後再說吧。”自我批評就此告一段落,菊治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菊治睜眼時已經七點了。近來,菊治常常睡五六個小時就會醒來,是否因為上了年紀?年輕的時候,能連續睡上七八個小時,就是太陽曬屁股了,還可以悶頭大睡,由此看來,維持睡眠也需要體力吧?菊治邊想邊去了趟廁所,接著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就到九點了。冬香不久就要到了。想到這兒,菊治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整理好浴衣,喝著水向窗外望去,今天也是一片晴好。放眼望去,京都初冬的街道展現在麵前,陽光明媚,可仔細一瞧,小小的雪花在陽光中飛舞。雪花是從哪兒來的呢?就這樣潔白的一片從萬裡晴空中飄然落下。“是飛雪嗎?”菊治被眼前的雪花迷住了,這時門鈴響了,冬香出現在麵前。她和上次一樣穿著淺駝色的大衣,可能由於寒冷,她的雙頰有些發紅。“凍壞了吧?”自打新年以來,這是第二回見麵。“哎,你過來看看嗎?”菊治拉著冬香冰冷的手來到窗前。“飛雪在飄呢。”冬香看上去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菊治用手指向眼前飄落的一片白色的小雪花。“天氣晴朗卻飄著雪花,古人將其稱之為‘飛雪’,在俳句中也會用到。”冬香終於注意到了似的,她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眺望著窗外問:“為什麼會下雪呢?”“不知道,但是在寒冷的冬天有時可以看到。”飛雪飄落的原因菊治也不太清楚,但他確信這是嚴寒之中的一首風景詩。“剛才我觀賞飛雪的時候想起了你。”“我,為什麼?”冬香不知什麼地方顯得十分柔順,或者說有一種乾什麼都比彆人慢半拍的感覺。若和祥子比較的話,這種印象就會更加明顯。在此時的環境裡,冬香顯得格外溫文爾雅。“我說不清楚,但我覺得就是像你……”說著菊治將冬香一把抱過來,開始在飛雪飄舞的窗前接吻。一旦擁抱在一起,隨後就是上床,這已是兩人固定的流程。從元旦見麵以來,雖說隻過了十幾天,但菊治覺得比一個月還要長。這種“一日三秋”的感覺冬香也是感同身受。“想死我了。”菊治話音剛落,“我也一樣。”冬香馬上回應,說著就緊緊擁抱在一起,開始做愛。最初是正常體位,冬香達到了一次高潮,接著二人又從側麵結合在一起,在激烈掙紮的過程中,冬香坐在了菊治的雙腿之上,就這樣再次衝上了頂峰。“太厲害了……”菊治心中暗暗感歎,回想起冬香今天的種種瘋狂舉止。剛才的雲雨在時間上並沒有明確的界限,中間即便有過小小的休憩,但實際上兩人幾乎一直糾纏在一處,如醉如癡。在一係列性愛過程中,冬香的的確確兩次登上了頂峰。雖說菊治後來也達到了高潮,但在數量上還是比冬香少了一次。豈止如此,就連每一個快感的深度,菊治所體味到的都無法與冬香相比。“厲害……”菊治脫口而出。“好不好?”他追問著,冬香隻是將臉偎依在他胸前,仿佛在說“不要問了”。冬香是否因為自己的身體變得十分敏感而覺得困惑。“太美了……”冬香偎依在菊治胸前,菊治從她的後背到臀部一路愛撫下去。真不容易,冬香總算能用語言把自己的快感表達出來了。這樣的冬香,使菊治更想愛撫她的身體,以資鼓勵。菊治的愛撫之手從冬香的後背繞回側腹,他驀然想到一個問題:冬香的丈夫是否知道她做愛時會如此瘋狂?菊治明白這樣問有些過分,但仍經不住好奇心的誘惑,他試探道:“那什麼,在家裡你和他也是這樣……”這個問題仿佛問到了冬香的心坎兒去了,她慢慢搖了搖頭:“我並不喜歡做愛。”這是什麼意思?再怎麼說,冬香結婚後有了三個孩子,這種事怎麼可能呢?菊治停住了愛撫,把手輕輕地搭在冬香的肩上問:“不喜歡,是指和他嗎?”冬香似乎在考慮,過了一會兒,她低聲說:“是。”的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菊治就覺得冬香不知什麼地方現出一種落寞、隱忍。當時他以為那可能是生長在雪國的女子的特征,現在看起來其中似乎隱藏著其他理由。“可是,你和他是戀愛結婚吧?”“不是……”冬香輕輕搖了下頭,然後說:“我們是通過相親結婚的。”如今這個時代居然還有這種事情,但菊治聽說過,地方上一些守舊的家族,現在還有許多人是通過相親結婚的。“還是因為喜歡才結婚吧?”可能因為話題變得嚴肅起來,冬香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睡裙後答道:“周圍的人都極力向我推薦,所以我就認為還可以吧……”這就是說,結婚一事並不是出自冬香的本意。冬香看上去的確是那種從小時候起就不會拒絕周圍人意見的女子。“那麼,結婚以後呢?”“……”“是不是有些地方不對付?”“那倒也不是。”此時,冬香好像回憶似的死死盯著上麵的一個地方。“我討厭那個,十分痛苦。”“‘那個’是指做愛?”“對。”冬香以點頭代替了回答。感情如此豐富的女性,心中卻隱藏著這種苦衷,菊治覺得難以想象。“但是,為什麼?”麵對菊治接二連三的追問,冬香顯得有些困惑,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怎麼說呢,從第一次開始就十分痛苦……”聽到這裡,菊治不由地緊緊摟住了冬香。綜上所述,冬香和丈夫在性生活方麵與其說不和諧,不如說痛苦更為準確。但是,既然這樣,為什麼還生了三個孩子?“可是,孩子?”冬香一副過意不去的表情,放低了聲音:“隻不過,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這樣……”冬香的回答並不能說明問題,不過說不定這就是實情。通過相親結婚之後,順理成章地接受了丈夫,與身體的快感無關,冬香懷了孩子。事情至此還可以理解,可為什麼居然生了三個孩子?是因為無法拒絕丈夫的求歡,還是僅僅出於生孩子乃妻子義務的想法?“你,相當不容易啊!”菊治的口吻中充滿了同情。冬香反而毫不在乎地說:“有孩子我心裡還覺得舒服些,因為懷孕期間他不會向我求歡……”“他?”望著冬香點頭時雪白的頸項,菊治心中更加百感交集。寧可懷孕,也不願和丈夫做愛的妻子到底因為什麼?雖然不知道冬香丈夫的性愛特點或性癖好,可能是他的性愛方式過於粗暴了吧?還是由於丈夫在做愛時隻顧自己?或許兩個人在性上根本就不合適。“你不會再生了吧?”“嗯……”不過這樣一來,冬香不就愈發失去了逃避的場所了嗎?“要是他向你求歡呢?”菊治覺得自己仿佛是窺視彆人隱私的卑鄙小人,可還堅持問道:“這種時候,你怎麼辦?”“找各種借口,比如身體不舒服啦,來月經了等等……”“就是這樣,對方仍然要求的話……”“……”冬香不做回答,是表示無可奈何、隻得接受的意思嗎?想著想著,菊治的腦海中浮現了冬香雪白的身體被丈夫壓在身下性交的情景。“怎麼會……”為了摒棄這個突然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麵,菊治不禁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這種事情千萬不要發生。冬香想要躲避,做丈夫的強其所難欺負妻子,絕對不允許發生這種不講道理的事情。菊治忍不住想喊叫,可不講道理的也許正是自己。和他人的妻子睡覺,雖說其丈夫強迫妻子做愛,但由自己表示憤慨也不符合邏輯。菊治想使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他把眼睛閉上了一會兒,然後吸了口氣。說實話真不應該問這種問題,隨意打聽彆人的私生活是不道德的。菊治雖然心裡明白,可還是忍不住問:“他多大年紀?”“四十二歲。”這樣算起來,冬香的丈夫比她大六歲,比菊治小一輪多。這個年齡的男人正處於性欲旺盛期,當然會向妻子求歡。但是大多數丈夫對於有了孩子的妻子,不會再經常要求做愛,所以冬香的丈夫對她說不定也沒多大興趣了。“我的問題有點兒叫人難堪,可以問嗎?”菊治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可還是問道:“如果對方非要做愛,你也拒絕不了吧?”“……”“這種時候,你怎麼做的?”“不過,默默地忍一會兒也就過去了……”冬香的意思是隻把肉體交給對方折騰吧。“這樣他能滿意嗎?”“我被他罵過幾回了……”菊治不禁閉上了雙眼。麵對妻子冷淡而無反應的身體,丈夫煩躁不安,滿口牢騷。站在丈夫的角度說,也無可厚非;然而沒有欲求、還要被迫滿足丈夫、被丈夫責罵的妻子更加受罪。冬香就這樣一直在這種狀態下忍耐著生活嗎?想到這裡,菊治越發覺得她值得憐愛。“這樣太過分了……”菊治想大聲喊叫,然而這麼做也解決不了問題。這樣下去,冬香太可憐了。“你怎麼辦呢?”“沒問題,因為他對我已經不抱希望了……”“他,對你?”“對。”冬香的表情看破紅塵般平靜。丈夫已經不抱希望了,是指不把冬香作為做愛對象這件事嗎?但是,就在不久之前,即使冬香不願意,她丈夫還強行和她發生了關係,所以不能保證今後就不出現這種情況。雖說對妻子的冷淡感到焦躁不滿,但丈夫有時會因此變得更加執拗,非要做愛不可。這些都是冬香夫妻之間的問題,不是菊治所該過問的。菊治心裡雖說全都明白,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冬香和自己雲雨時可以如此激情似火,為什麼和丈夫做愛卻那麼冷淡?經年累月地生活在一起,還有了三個孩子,為什麼產生不了快感、得不到滿足呢?“我再問一個問題,好嗎?”既然話已經說開了,菊治希望尋根究底:“剛才你說過討厭,你不喜歡他什麼地方?”“說到討厭……”冬香身體對著菊治,臉卻伏在床上,她小聲嘟噥:“總覺得他一個人自顧自地興奮,而且很疼。”“疼?”“他有些粗暴,或者說隻要他舒服就行了……”性生活的方式因人而異,各有各的不同,有些男人確實隻顧自己享受。菊治年輕的時候也是自己滿足就行了,直到受到一位年長的女性的點撥,才改掉了這個毛病。“從一開始就這樣嗎?”“嗯……”一想到冬香一直在忍受這種性生活,菊治心中就充滿了憐惜,他溫柔地撫摸著冬香的頭發。“對那些事,你什麼也不說……”“那種事情,我說不出口,因為我也不清楚……”在性生活上麵,妻子大概很難向丈夫提出種種要求。“那麼,就一直……”“我隻是心裡企盼快快結束罷了……”菊治在冬香耳邊悄聲問:“那你和我呢?”“這種感覺是第一次。”冬香在菊治的胸前喃喃細語,“這麼美好的事情,我以前根本不知道。”現在,菊治感到冬香值得自己犧牲一切去愛。因為她告訴菊治,遇到他以前她的性知識近乎於零,除了痛苦沒有其他的感受,是他的引導才使她首次享受到了性的歡愉。聽到這些,男人都會歡欣無比。對冬香來說,菊治等於是她性的啟蒙者。男人總希望把各種事情教給自己心儀的女子,期望其逐漸適應。就是一個小小的興趣或愛好,也會因是自己手把手地教會她而感到滿足。這也許和雄性動物在對方身上留下自己記號的行為相同,其中最令人歡喜的就是教會對方享受性的快感,促使女子性的覺醒並使她產生如此快感的不是彆人,而是自己,沒有比這種真實的感覺更令男人興奮、自豪的了。恐怕男人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而工作、而和其他的男人競爭,希望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上留下比其他男人更深的印記。可以這樣說,正是為了不讓對方忘記自己,男人才如此拚命努力的。總之,菊治在冬香身上刻下了比任何人都深的印記,實在令他歡喜。有了如此之深的印記,今後不管什麼男人接近冬香,也不用擔心她會被人搶走。“即使是冬香的丈夫……”菊治一個人暗自發誓。冬香的丈夫的確和她結了婚,還生了三個孩子,卻不能說在妻子身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相反,他拙劣的印記大概使妻子冬香一想起來就覺得痛苦不堪。不管形式上如何,在實質上自己留下的印記要鮮明、深刻得多。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即便他和冬香是夫妻,但冬香的身體卻屬於自己,和自己相愛時才會魚水情深。“唉……”菊治放在冬香胸前的手再次向她的兩腿中間伸去。不久前才達到高潮,菊治不知自己能否重展雄威,還想重新確認一下自己留下的痕跡。他的手指悄悄摸向冬香的私處,輕輕一觸,發現激情過後的餘韻還在,歡樂的泉眼十分濕潤。菊治再次開始挑逗,冬香沒有半點兒不情願的樣子。已經是梅開二度,冬香是否希冀留下菊治更多的印記?一旦女人產生貪欲,男人也會被其帶動。菊治明知自己有些力不從心,可一旦知道對方有所需求,還是希望滿足對方。當然刺激總算平靜下來的冬香,使其欲火複燃的男人也有責任。“喂……”聽到冬香的催促,菊治開始給自己的局部打氣,等到有了一點兒動靜,他從側麵再次進入了冬香的身體。怎麼會有這種事情?菊治十分驚訝,看來是得知冬香經自己啟蒙,首次嘗到雲雨之歡的那種自信,刺激自己的身體超能力發揮的。接下來就是留在冬香體內,配合對方動作而已,菊治已經沒有主動帶領她攀高的力氣了。就是這樣,冬香又開始嬌喘起來。是因為數次達到高潮,身體變得十分敏感了吧?冬香獨自向頂峰衝去。在這種波濤的衝擊和席卷下,菊治也開始興奮,最後在洶湧的波浪帶動下,雙方同時到達了頂峰。又一次的高潮,是被欲望淹沒頭頂了吧?菊治覺得自己簡直不可救藥,是否射精卻沒有真切的感覺。隻是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再次完成攀登的滿足感傳遍了全身,然後這種感覺又慢慢化成了倦怠。不管對方再怎麼要求,也隻有“精疲力竭”這幾個字了。但是,自己的印記又一次清晰地留在了冬香身上。隻要深深地烙上自己的標記,冬香就不會離開自己。在這種自信和安詳之中,菊治和冬香依偎在一起,進入了淺淺的睡眠狀態。不知過了多久,菊治感到有動靜,睜眼一看,冬香正從床上坐起來。差不多到她回家的時間了吧?菊治看了下表,十一點半。享受歡樂的時候,時間總是飛快地流逝。“我起來了,好嗎?”菊治抱了一下問話的冬香,又鬆開了她,冬香消失在浴室裡。菊治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享受冬香殘留的溫暖,然後起了床。菊治今天打算送冬香一份禮物。不知冬香是否喜歡,雖說沒有自信,但也是菊治千挑萬選買來的。菊治和冬香交替去了浴室,簡單衝了個澡。接著穿好衣服,冬香像往常一樣整理好床鋪,打開了窗簾。“還有飛雪嗎?”“沒看到……”菊治拿著禮物走到窗前,天氣格外晴朗,飛雪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為我們的燃燒……”隻在寒冷的天空出現的飛雪,因為遭遇了兩個人的熱氣才消失的吧?“給你,禮物。”菊治把一個小紙袋遞給冬香。“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打開來看看。”冬香從紙袋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解開了蝴蝶結。“啊,什麼呀,是鞋子嗎?”“對,是高跟鞋。”細細的項鏈下麵掛著一個側麵的高跟鞋,在陽光下閃爍發光。“戴上試試。”菊治說,冬香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照著自己的胸口。“一般的項鏈墜以心形和十字架的居多。鞋子,特彆是單隻的鞋子,很少見吧?”“真漂亮,可愛極了。”冬香把項鏈戴上,著迷地觀賞著。“你知道鞋子代表什麼意思嗎?”“什麼?”“在歐洲,鞋子和幸福的發音相同,所以被用來比喻幸福。”“那就是灰姑娘的意思啦。”“可能吧。是白金的,奧地利產的。你喜歡的話,我希望你戴上。”冬香雪白的胸前,鞋跟高高的高跟鞋相當引人注目。“這,真是送給我的嗎?”“當然啦,戴在黑毛衣上麵也行,我希望永遠戴在你脖子上。”“太高興了,我一定好好珍惜。”不是十分貴重的東西,冬香能這麼說,菊治更加高興。“我就這樣戴著回去啦。”冬香說完,拿起了大衣。菊治和脖子上掛著新項鏈的冬香一起走出了房間,在飯店的大堂分手。“那麼,我月底再來。”菊治說,冬香點了點頭。“我一定好好珍惜。”冬香用手輕輕按了下胸前的項鏈,轉身走了。目送冬香的背影在人群中消失,菊治朝新乾線的站台走去。沒等多一會兒,“希望號”就進站了,菊治照舊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回想關於冬香的事情。買那條項鏈的時候,菊治多少有些猶豫。看著形形色色的首飾,他最先想到的是戒指。他原想買一對戒指,和冬香一起戴。然而,即使是再不在乎妻子的丈夫,看到妻子手上沒見過的戒指,可能也會生疑。換作項鏈的話,就不那麼引人注意了。即便戴了新項鏈,也可以推說是自己買的。在和已婚女性交往的時候,各種細節都得注意,而這種緊張感又能加重對她的思念。不管怎麼說,冬香十分高興是再好不過的了。她多次道謝,還說會很珍惜。而且還在鏡子前照了半天,這樣看來,她有段時間沒收到過首飾一類的禮物了吧。一般已婚女性,丈夫不送的話,可能就沒機會得到禮物了,而婚齡十年以上的夫妻,幾乎沒有還會給妻子送禮物的丈夫。特彆是冬香的丈夫,好像是那種傳統的、自我為中心的大男子主義者。在性生活方麵,冬香說過:“粗暴,隻要他舒服就行了……”冬香痛苦的表情又浮現在菊治眼前。即使是這種男人,隻要是自己的丈夫,也得儘心儘力地服侍,冬香是在這種教育下長大的吧?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冬香因為遇到自己,剛剛領悟到性的歡愉。今後,菊治也不清楚兩人將如何發展,隻要自己將愛的烙印牢牢地印在冬香身上,她就絕對不會離開。隻要那條項鏈還戴在冬香胸前,她就屬於自己。菊治十分滿足,靜靜地睡著了。對戀愛的人來說,沒有比手機更方便的了。和座機相比,發短信不用太顧忌對方的情況,所以可謂如虎添翼。和菊治年齡相仿的人,有些人原本就沒手機,即便有手機,不會收發短信的也大有人在。大概因為這些男人都沒有戀人,一旦談起戀愛來,肯定能學會收發短信。眼下菊治沒有手機的話,一天也過不下去。手機短信是他和冬香之間保持聯係的唯一保障和救命稻草。當然,他們有時也用手機通話,但隻限於上午孩子們不在的時候。而且冬香在家的時候,菊治先要探路:“現在通話方便嗎?”“方便,我正等您的電話呢。”得到冬香的許可後,才開始通話。最初都是有關天氣的話題,不一會兒,“我想儘快見你。”“我特彆喜歡你。”菊治重複起這些大眾化的話語。“我也一樣。”“我想你。”冬香的回答同樣如是。菊治即使想說些優雅的、妙語連珠的話題,結果卻變得如此直白。“一聽到你的聲音,我那個地方就開始蠢蠢欲動。”菊治說。“直到下次見麵,你要把它看好。”冬香答。“目前這個樣子,不用冰塊降溫的話,我根本看不住它。”菊治撩撥道。“真可愛……”冬香笑出了聲。如果隻有兩個人,他們聊什麼都可以;孩子們在的時候,隻能傳達一下彼此的愛意,然後匆匆掛斷。當然,冬香的丈夫可能在家的夜晚,菊治就連短信都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再發。即便這樣,冬香收到這麼多言情的短信真沒問題嗎?幸好菊治這邊和妻子早已分居,不成問題,冬香難道就不擔心自己的手機被丈夫查看嗎?此事菊治曾經問過冬香。“不要緊。”她一口咬定。是冬香的手機上有什麼密碼,還是看完馬上就把短信刪除了,或者由於冬香的丈夫對她過於放心。據冬香話裡話外的意思,她還在聽話地侍候丈夫,其實說不定是她出人意料地操縱著丈夫呢。“冬香表麵上顯得柔順,但骨子裡卻非常堅強。”菊治一邊回想冬香溫柔的笑容,一邊覺得女人真搞不懂。從一月中到一月末,菊治一直生活在期待與不安的交替之中。冬香真能搬到東京來嗎?還是來不了了呢?每當菊治放心不下發短信詢問,冬香的答案都是一樣:“請再等一段時間。”就這樣到了月底,菊治告訴冬香想再去京都一趟。“您不必特地跑到京都來了,放心吧。二月初,我也許能去東京。”“那麼,你還是要搬到東京來吧?”“好像還沒有正式決定,大概會如此吧……”“這樣看來,不會錯的。”菊治心中升起了一種終於盼到頭了的感覺,但完全放心恐怕還有些為時過早。菊治就這樣一心一意地翹首以待,冬香總算告訴他,準備利用二月第二個星期的三連休到東京來。“看樣子,已經正式決定了吧?”“對,正式調動好像是從四月一號起,但因為這之前要找房子,還有孩子們的學校……”一家人要搬的話,需要做各種各樣的準備。“你打算住在哪兒?”“還不太清楚,但我十一號會去。”“太棒了,真不錯啊!”菊治隻是感到喜悅,可看起來冬香不像一個人來。“那孩子們也一起來嗎?”“不來。這次有很多事要辦,所以把他們放在家裡。”“那,你跟你丈夫兩個?”“嗯。”冬香聲音中帶著歉意。“你家裡那邊不要緊嗎?”“嗯,孩子們的奶奶會來。”看樣子由奶奶負責照顧孩子。“我們什麼時候能見?”“我要呆到星期日,所以星期六的晚上……”“那時,隻有你一個人留下?”“對,我想從傍晚起我就自由了,可以去你那邊嗎?”“當然了,我等你。”畢竟又可以和冬香單獨在東京過上一夜了。到了這一天,菊治從早上開始就覺得心裡亂哄哄的。前一天的短信上,冬香說她午後到達東京,她是否下了車就去找房子呢?冬香的丈夫以前好像來過東京,對東京大概多少有些了解,可具體到找房子住,還是相當棘手。這麼說還是由她丈夫在東京的朋友或同事充當向導吧。菊治想象著冬香夫婦和那個向導一起走在東京街道上的情形。冬香這次沒帶孩子來,因此隻有夫妻二人,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也許以為他們是一對琴瑟和諧的中年夫婦。把家安在什麼地方這種事,菊治沒有發言權,但他希望冬香住得儘量近一些。菊治不知道冬香的丈夫在什麼地方上班,大概會在丸之內或大手町一帶。倘若要去那些地方上班,他們是否會在換乘JR方便的地點或地鐵沿線找房子。不管什麼地方,隻要坐車離菊治這兒在一小時以內,菊治就很高興。雖然不是自己找房子,菊治還是對著地圖左思右想。這一天剛巧菊治大學有課,下課之後已近黃昏。出了大學之後,菊治獨自吃了旋轉壽司,為了尋找上課需要的書籍,他在新宿逛起了書店。在這期間,菊治多次查看手機,卻一直沒有來自冬香的短信。她在做什麼呢?菊治有點兒擔心,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八點。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很難繼續找房子了。這樣算起來,冬香夫婦可能在和向導一起吃晚飯吧,或者他們已經回飯店休息了。菊治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在同一個東京,和丈夫單獨相處的冬香的身影。飯店的房間有多大呢?此時二人是否在聊今天所看的房子?而且夜深之後,他們怎麼休息呢?床是兩張單人床,還是一個大床呢?菊治絕對不願意兩個人睡一張床。再加上孩子們不在身邊,菊治愈發覺得不安。沒有收到冬香一個短信,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和丈夫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還是難發短信。不管怎麼說,今天冬香應該一個人留在東京,她丈夫回去。不知一切是否能按計劃順利進行?在周刊雜誌編輯部,菊治一邊擔心,一邊翻閱采訪記者收集的資料,這時手機發出了收到短信的響聲。他連忙去看:“我差不多六點左右能到你那邊。”冬香的短信終於來了。菊治點點頭,馬上回了個短信:“六點我在千馱之穀車站前麵等你。”等會兒見麵之後,菊治想和冬香一起去吃晚飯,無論好歹,冬香似乎成功地讓她丈夫先回去了。菊治鬆了口氣,喜悅之情開始由他的體內向外湧出。“再過一會兒就能見到冬香了。”菊治稍後要根據記者收集的資料為雜誌撰寫一個特輯,所幸截稿日期是明天,時間上小有富裕。即使這樣,菊治還得努力,事先儘量多做準備。在剩下的時間裡,菊治繼續資料,五點過後,他離開了編輯部。菊治乘坐地鐵和JR回到千馱之穀,這時冬香已經等在那裡。“怎麼回事,要知道這樣,我應該再早一點兒出來。”“沒關係,我也是剛剛才到。”今天可能由於冬香穿了件黑色大衣,所以臉顯得比往常更白,胸前菊治送給她的高跟鞋項鏈閃閃發光。“你戴著真合適。”菊治指著項鏈說,冬香微微笑了笑。“凍壞了吧,我們先去吃飯吧。”菊治問冬香想吃什麼,冬香卻說聽他的,所以菊治決定去信濃町車站大廈裡的一家餐廳吃河豚料理。“去那兒既近,身體也可以暖和起來。”菊治渴望和冬香單獨相處,他們上了出租車。“他回去了?”菊治問。“嗯。”冬香答。冬香用什麼方法讓丈夫回去的呢?菊治心裡十分在意這點,不管怎麼說,兩個人可以共度一夜良宵已經不容置疑。在出租車上,菊治握著冬香冰涼的小手問道:“這次房子找到了嗎?”“找到了,在新百合之丘。”新百合之丘應該在小田急線沿線,菊治記得在讀賣樂園附近,但還沒去過。“是從新宿去吧?”“應該是吧。好像屬於川崎市,從新宿去,要半小時左右……”菊治想象著離市中心地稍遠的住宅區。“那麼順利就找到了房子真不簡單啊!”“是公司那邊事先找好的。公寓房,車站大樓裡還有很多商店,非常方便。”“公寓離車站也不遠吧?”“走著去五六分鐘吧。”“那麼到千馱之穀我住的地方,也許用不了一個小時。”“好像還有特快,因此坐慣了的話,也許能更快些。”冬香住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真可謂如願以償。菊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出租車到了河豚料理店所在的大廈前麵。進了位於大廈二層的餐廳,二人坐在能看到夜景那一側的桌子旁,先要了河豚鰭酒來乾杯。“太好了,恭喜恭喜。”雖說是川崎,但冬香終於算得上是東京人了。今天晚上就是慶祝此事的喜筵。“那麼,乾杯。”菊治舉起了盛河豚鰭酒的杯子,冬香滿麵笑容地和他碰了碰杯。“大概再也不用去京都了。”這樣一想,多少有點兒失落,可菊治今後就輕鬆多了。“從今往後,我們想見麵的時候就能見到。”麵對構建好了的玫瑰色未來,菊治和冬香再次乾杯。冬香不太會喝酒,隻喝了一點兒河豚鰭酒,臉就紅了。“這酒真厲害。”“沒這麼回事,隻是口感不錯而已。”身體暖和起來了,菊治一邊吃著河豚刺身,一邊重新凝望冬香。“說起來真叫人難以相信。”去年秋天,第一次見到冬香的時候,怎麼也沒料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樣。所有的一切都天隨人願,隻是過於順利了,不免讓菊治覺得有些可怕。“反正我們運氣不錯。”菊治不由自主地嘟囔,可心裡還是放不下冬香丈夫的事情。“你丈夫的公司在什麼地方?”“說是在日本橋。”“從新百合之丘到公司要多長時間?”“從距離上看好像相當遠,可早晨上班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到了。”東京白領去上班所需的時間,差不多都是這樣。“孩子們的學校呢?”“附近有學校,所以沒問題,隻是老三的幼兒園要去找……”作為一個主婦,冬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似的。“你丈夫今天隻看了一下房子就回去了?”“對,坐傍晚的新乾線……”菊治點頭,喝了一口河豚鰭酒後又問:“難得你一個人能留下來……”“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因為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冬香是以自己是個主婦,所以還要去新家附近轉轉所需要的東西為借口的吧?“今天晚上,你住在我那兒可以吧?”“我還是在飯店開了一個房間。”“哪家飯店?”“就在新房子那邊的車站前麵,因為昨天晚上也住在那兒了。我還是把房間退了吧?”菊治當然希望冬香退了房住在自己那裡,然而能那麼做嗎?“可你對家裡說的是住在飯店吧?”冬香和家裡說好住在飯店,又隨便更改計劃,終歸有點兒說不過去吧?“晚上你家裡給你打電話的話,豈不很麻煩?”冬香仿佛在考慮似的眺望著展現在窗前的夜景。“要是往飯店打電話,知道你不在的話,事情就大了吧?”“如果有什麼事,我想他會打手機……”也許果真如此,可小心謹慎就不能這樣做。菊治陷入了沉思,冬香問:“你覺得我該回飯店去嗎?”“不是,我當然希望你住我那兒。隻是……”之後就是冬香夫妻之間的問題了。“沒問題的話,當然去我那兒好。”“要是一起去飯店,你願不願意?”“我……”菊治猶豫了。這的確也是一個辦法,但去冬香夫婦昨晚住的飯店,菊治卻不情願。按理說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可一旦冬香的丈夫突然出現在麵前,事情就難以收拾了。話雖這樣說,菊治最不希望的就是今晚各睡各的。“房間能退的話,就好了。”“那就這樣。電話在那邊吧?”冬香爽快地站起身來,向收銀台那頭走去。望著冬香的背影,菊治輕輕歎了口氣。冬香看起來相當柔弱,實際上她身上卻有一種大義凜然的精神。她並不是自暴自棄,可一到關鍵的時候,還是女人敢乾、有魄力。菊治暗暗佩服,這時冬香回來了。“怎麼樣?”“我一說要退房,對方馬上說明白了……”冬香索性退掉了房間以後,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她想起來什麼似的,將筷子向炭火剛剛烤好的河豚伸去。“你明天動身早不早?”“我還想去新房子周圍轉轉,九點鐘從這邊出發就來得及。”“到明天上午為止,我們都能在一起。”又喝了一口河豚鰭酒,菊治總算安下心來。先是河豚刺身、炭燒河豚,接著上來的是燒烤魚白。“嘗嘗這個,據說能夠增強體力。”冬香笑著夾起一塊魚白。盼望已久的愛之歡宴即將開始,所以應該增強體力。其實,真正需要補充精力的人是菊治。近來,冬香在性愛方麵食髓知味,變得十分主動,結果菊治難以抵擋的時候也就多了。“今天一夜都不讓你睡覺,好不好?”菊治說。冬香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那兒誰都不會去吧?”“誰指什麼?”“比方你家裡人……”菊治慌忙擺了擺手。“那裡雖小,卻是我一個人的城堡。”冬香點了點頭:“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她補上一句。“你太太在哪兒?”至今為止,菊治的確沒對冬香提過他的家庭。“說實話,在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其實和離婚沒什麼兩樣……”菊治簡單地告訴冬香,他們夫妻一直分居,有一個兒子,已經工作,自己獨立了。“她沒有我那兒的鑰匙,所以不會來千馱之穀。”菊治覺得十分平常的事,可能冬香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變成那樣了呢?”“嗨,反正發生了許多事情……”夫妻關係冷漠的原因,一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冬香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真羨慕你。”“是嗎?”“嗯,活得輕鬆……”從菊治目前的現狀來看,要說輕鬆,的確也稱得上輕鬆。特彆是和有丈夫和三個孩子的冬香來比,二者的負擔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總而言之,我那裡誰也不會去,你就放心吧……”冬香總算明白了似的默默點了點頭,接著自言自語道:“我也希望能獲得自由。”燒烤魚白之後,兩個人又吃了河豚火鍋和菜粥,渾身暖洋洋地出了餐廳,正好是晚上九點。今天晚上菊治希望徑直回家,他想要冬香。因為從一月中旬約會以來,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他們這麼久沒有親熱,這還是第一次。外邊變得極為寒冷,坐上出租車,十來分鐘就能回到千馱之穀。進了房間之後,菊治先把空調開大,又開了加濕器。“你洗不洗澡?”“我可以去嗎?”冬香新年時來住過一次,因此不需要指點。菊治有些醉意,就決定不泡澡了,他很快上了床等著冬香,一會兒她就洗完出來了。房子裡隻有台燈微弱的燈光,冬香穿了一條近乎膚色的淡米色睡裙,平時她總是穿白的,是她心情上發生了什麼變化,還是單純換了一件睡裙而已?總之,冬香一靠近床邊,菊治一把抱住了她。“想死我了。”“我也一樣。”菊治從側麵摟住冬香,接著就壓在了她身上,從頭到腳覆蓋住她。時隔一個月的愛撫,冬香的肌膚還是那般柔軟。他們的身體重疊在一起,冬香的體溫漸漸地從底下傳到了菊治身上。她按照上次和菊治約好的,裡麵沒穿內褲。菊治不停地愛撫冬香光滑如絲的肌膚,他的局部貼到了冬香的私處。兩個人自然而然地廝纏到了一起。菊治輕輕地擺動腰部,兩人雙腿之間不斷重合,互相刺激,不久冬香就忍不住了。“哎……”菊治也想儘快進去,卻又拚命地抑製這種焦灼。今天晚上他不想像以往那樣,那麼輕易就達到高潮。為此,前戲一定要充分,合二為一之後也不能一口氣衝上頂峰,就是忍得難受也要一直忍下去,菊治打算對冬香服務到底。在愛的歡宴之中,男人隻是一介侍者,所以一定要緊握引導權。男人一旦開始自顧自地攀登,隻注重追求自己感官的快樂,那麼這個男人就是一個自私自利、隻顧自我享樂的傲慢而不成器的東西。菊治眼下就是前麵所說的侍者,他命令自己抓住領導權,他在進入冬香身體時發誓要侍奉到底。冬香已經燃燒起來,愛液豐盈的源泉很快就把菊治的局部溫柔地包容起來。時隔一個月的溫柔感觸。菊治一邊品味,一邊緩緩地開始動作。不是一個勁向頂峰攀登,他極力控製著節奏,忽而想起來似的加快動作,接著又變得和緩。這種一張一弛的速度,好比一進一出的呼吸,太遷就對方或過分壓抑自己都會失敗。這時最重要的就是領導者的冷靜,還有引導自己心愛的女人進入歡愉無比的世界的意欲和勇氣。另外,不能輕而易舉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要有堅韌的耐力和克己的精神。不過許多男人認為,保持這份冷靜不斷努力,自己究竟能得到什麼。與其堅持自我犧牲,不如乾脆乘興一下子衝上頂峰來得爽快,身體和心靈都能得到滿足。但是,這樣的男人並不了解欲望沒有止境這個真諦,應該稱之為單純而幼稚的男人。有一次也好,男方經過百般的忍耐,終於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推上頂峰,且在峰頂領她遨遊,使其瘋狂,令其尖叫,男人隻要嘗到了這種滋味,就永遠忘不了這份快感,而且肯定會變得樂此不疲。因為在體會令自己心愛的女人得到滿足那種歡愉的同時,女人會由此變得順從,有時甚至會拜倒在男人腳下變得無怨無悔,這樣又會給男人帶來更大的歡樂。真正能夠做到使女人貪戀、享受性愛歡娛的男人,隨後將會獲得對方令人難以置信的愛戴和奉獻。想想這份純真的愛情,男人為此付出的忍耐和犧牲也就算不了什麼了。正是因為在忍耐和努力的前方,有一個無邊無垠的巨大花園等在那裡,所以眼下的菊治可以說正在全力以赴地壓抑自己。他經曆了整整一個月的饑餓,冬香也是同樣。“討厭。”“不行。”冬香嘴中吐出各種詞彙,不過最關鍵的身體卻捷足先登,開始衝鋒。這種心口不一的表現令她顯得十分可愛,菊治繼續攻擊,她反弓起身體,劇烈地左右搖頭。然後就像不受控製的電腦一般,徑直朝前急奔,在“啊”的一聲中達到了高潮。冬香的快感仿佛又加深了一步。宛若和她分享這種快樂一般,菊治又在冬香體內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退了出來。“太美了。”菊治將手伸進近乎膚色的睡裙裡麵,愛撫起冬香滿是汗水的後背,自己卻是閒暇以待。攀上頂峰的隻有冬香一人,菊治還沒有達到高潮。菊治依照事前的目標,堅定地完成了自己作為侍者的任務。經過短暫的休憩,菊治又開始行動。這次他從側麵接近冬香,彼此的大腿纏在一處。剛剛激烈地到達高潮,又要讓自己踏進快樂的花園中翱翔了?仿佛為了表達這種感覺,冬香的身子主動靠近菊治,並悄悄往後送腰,將他迎入自己體內。已經是駕輕就熟的路線,雙方都沒有半點兒猶豫。就這樣在男女二人不分主次地重複動作過程中,菊治的左腿抵住了冬香的腰部,同時冬香被迫後翹的私處,由於受到菊治從下至上的衝擊,激烈地顫抖起來。還是這種體位讓冬香感覺最強吧。她再次燃燒的身體,興奮得已經分不清要從哪裡飛向哪裡,何處才是頂峰。在迷亂中,冬香的身體突然向後挺去,菊治隨之從背後牢牢地摟住了她。“把屁股拱起來……”聽到菊治既非命令,又非請求的話語,冬香順從地將自己雪白的臀部往後拱起,刹那間,他們的身體更加深入地結合起來。兩個人好像又共同發現了一種新的享樂方式。現在,二人完全沒有了羞恥之心,彼此的感覺十分合拍,相互索求,菊治深深地為之興奮、感動,同時覺得再也無法忍受,他拋下了所有的冷靜和忍耐,一口氣向頂峰攀去。兩個人熱烈地合二為一的時光當然美好,可是激烈的性愛結束之後,兩個人偎依在令人難以置信的寂靜之中的時候,同樣使人心境祥和。現在,他們經過燃燒,確實都達到了頂峰。兩個人全身都蕩漾著滿足之感,並一直保持著肌膚相親的狀態。好像留戀最後的那種感覺似的,冬香靜靜地背朝菊治,菊治從胸到腹。再到兩腿之間,都緊緊貼在她的身後。不知現在幾點了?回來的時候剛過九點,現在大概十一點左右吧。離睡覺時間還有點兒早,可菊治又不願起床,就想這樣依偎著冬香溫柔的肌膚迷糊一會兒。菊治將右手輕輕地放在冬香的肩頭,接著慢慢地滑落到她的肘關節上。冬香立時挪開了自己的手臂。平時菊治愛撫她的時候,她都是靜靜地享受,菊治覺得十分奇怪,剛要繼續愛撫,冬香用左手捂住了右肘。“怎麼啦?”是剛才做愛的時候,自己把她摟得過緊了嗎?“對不起……”菊治道歉說。“不是那回事。”冬香解釋道。“昨天,出了點兒事……”冬香的解釋沒了下文,所以菊治打開了台燈,隻見她的肘部有一塊青紫。“是撞到的嗎?”“……”“已經青了呀!”冬香似乎下了決心,背對菊治開了口:“昨天夜裡,那個人說什麼也要……”“他?”“但是,我拒絕了,所以就把這兒……”“是他弄的嗎?”冬香輕輕點了點頭。還是發生了那種事情啊。冬香的丈夫在強迫她做愛時,二人發生了爭鬥,結果冬香的肘部被她丈夫狠狠地弄傷了。聽到這種事情,菊治心裡非常難受,可還想知道得更多。“然後呢……”“當然被我拒絕了。”冬香還是拒絕了。菊治掩飾了自己心中的感謝,點了點頭。冬香低語:“我喜歡你,所以除你之外,任何人我都討厭……”這種說法也許有些陳舊,但冬香是為菊治保持自己的貞潔的吧。一想到冬香為了自己竟做到了這個地步,菊治變得辛酸起來,他靜靜地擁住了冬香。昨天晚上,菊治不是沒有過這種預感。孩子放在家裡的機會少之又少,難得夫妻二人單獨住在東京的飯店。這種時候,冬香的丈夫會不會向她求歡?菊治不知怎麼一想就陷入了不安之中,不想在現實生活中真發生這種事情。不管冬香怎麼拒絕,她丈夫仍然窮追不舍,以至於把她的右肘弄出了青痕。冬香被丈夫攥住的時候,對方用的力氣相當大吧?或者是她掙紮的時候撞到了床框?不管怎麼說,冬香拒絕了丈夫。“我喜歡你,所以除你之外,任何人我都討厭……”冬香說得再明白不過了,菊治高興得簡直都要流出淚來。態度如此堅定不移的冬香,顯得少年老成而又可愛動人。然而稍稍靜下心來仔細思量,就不可能單純隻是歡喜而已。就算冬香堅決地拒絕,但對方終歸是她的丈夫。一個結婚生子的妻子,拒絕和丈夫做愛。這樣下去的話,今後冬香他們的夫妻關係怎麼繼續維係呢?“我喜歡你。”剛才聽冬香這樣說的時候,菊治幸福得有些眩暈;同時,也表明冬香夫婦的關係由於自己的出現產生了裂痕,這和聽到“原因在你”是一樣的。倘若因為自己,冬香夫妻之間的關係真的破裂了,自己怎麼辦呢?菊治屏住呼吸,認真地進行思考。冬香好像一開始就不太喜歡丈夫。他們的確結了婚,還生了三個孩子,在性生活上,冬香與其說得不到滿足,不如說她厭惡發生關係。實際上,在認識菊治之前,性生活對冬香來說是一種痛苦,她說過當丈夫求歡時,她總是找各種理由進行逃避。如果僅是這樣,夫妻關係不會產生什麼大的變化;然而,最近冬香拒絕得比以前更加堅決,根本不讓丈夫得逞。以前還能冷淡地接受丈夫,自從認識菊治之後,就是被丈夫觸摸到了,是否也會變得難以忍受?冬香異乎尋常的固執,這次終於引發了她丈夫的怒火吧?這樣一想,菊治就不能單單沉浸在喜悅之中了。“從今往後會怎麼樣呢?”剛才那種令人震撼的喜悅,現在卻讓菊治備感難過,心事重重。即使這樣,菊治轉念一想:在現實生活中,像冬香這樣的妻子也許並不少見。事實上,在女性雜誌上都大大方方地刊登著關於夫婦之間無性婚姻的文章。據那些雜誌講,夫妻之間一個月沒有一次性生活的話,就可稱為“無性婚姻”。文章說,在四十多歲到五十多歲的夫妻中,這類夫妻占到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其實菊治在和妻子分居之前,也有將近十年沒有性關係了。夫妻關係不會因此就會破裂,在一般的家庭中,無性婚姻並不少見,也不會產生很大的問題。相反,妻子們在抱怨“丈夫不把我當女人看”的同時,又覺得做愛非常麻煩,乾脆不做也罷。所以很多妻子認為,丈夫要求行房的話,反而是一種負擔。也就是說,妻子們好像不是那麼渴望性生活似的。如果這樣,冬香的態度也就說不上有什麼超乎尋常的了。“到了這把年紀,這種事情就算了。”這樣拒絕的話,丈夫也不會受到多大傷害。相反,很多丈夫說不定還會感到慶幸,因為可以把目光投向其他的女人,在外邊風流。“但是……”菊治繼續轉著腦筋。按照冬香的講法,冬香的丈夫和那類風流的丈夫有所不同。結婚已經十幾年了,丈夫至今還不斷向冬香求歡,而且相當主動,態度執拗。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無論菊治怎麼想象,腦子裡卻浮現不出清晰的答案。換作一般的男人,如果妻子這麼厭惡的話,就不會窮追不舍地要求做愛。冬香的丈夫卻反其道而行之,由此看來,他性格中可能存在著幼稚、孩子氣的地方,或者因為冬香拒絕做愛,他由於賭氣才故意向她求歡。“果真如此的話……”這時,菊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冬香的丈夫說不定已經察覺到妻子周圍有其他的男人存在。他正是因為嗅到了其他男人的味道,才固執地要求妻子和他做愛。“怎麼會?”菊治雖這樣想,可一旦有了這種想法,他的不安還是不斷增加。菊治試探道:“你丈夫不會知道我們的事了吧?”過了一小會兒,冬香反問:“為什麼這麼問?”“不為什麼,因為他強行要求和你做愛。”冬香用有些含糊的聲音答道:“他以前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人?”“我一不願意,他反而……”這就不純粹是一個喜歡撒嬌的孩子嘛,難道冬香的丈夫有性虐待的癖好?不管怎麼說,問到這種地步菊治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這時冬香嘟囔道:“請把這些忘了吧。”的確,再談下去的話,兩個人的心情也不會好轉,但是菊治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知道:“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你怎麼辦?”“當然是拒絕了。”冬香過於乾脆的口吻,讓菊治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緊接著就對冬香這種絕對的說法,感到隱隱不安。“但是……”說實話,菊治覺得冬香丈夫的要求如此迫切的話,偶爾滿足一下他也可以。當然並不是非要這麼做,但冬香和他畢竟是夫妻。菊治認為自己沒有破壞他們夫妻關係的權利。“那樣做,沒問題嗎?”“嗯。”聽到冬香低沉而堅定的聲音,菊治歎了口氣。冬香從表麵看上去傳統而低調,但她內心深處卻似蘊含著極為堅強的精神支柱一般。“謝謝。”雖然隻是短暫的瞬間,菊治曾經有過冬香可以答應丈夫求歡的想法,看來那是一個自私而不負責任的想法。菊治認為自己比誰都愛冬香,可一旦碰到這類事情,菊治意誌不夠堅定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兩者相比,冬香多麼堅定、爽快,難道這就是女子的堅強之處?菊治重新吻起冬香纖秀嬌弱而又凜然的頸項。什麼時候睡著的,菊治也記不清了,但是,冬香那種凜然不可動搖的態度,使菊治感受到一種母愛的關懷,他隻記得從後麵擁著冬香入睡的情形。菊治似乎做了一個被人監視、惴惴不安的夢,大概是冬香丈夫的事情殘存在頭腦中某個角落的緣故。總之,清晨六點早早睜眼的原因,與其說因夢而醒,不如說菊治因惦記冬香九點要走才醒來的。冬香離開之前,菊治希望再親熱一次。在醒來的同時,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冬香緊挨著自己躺在那裡,他借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淡淡晨光,打量著冬香的麵容。冬香的額前有幾縷劉海,鼻梁挺秀白淨。鼻子雖不很高,但形狀很美,可以看到兩個小小的鼻孔。她不論是嘴還是鼻孔,包括隻能看到一側的耳朵,都顯得小巧玲瓏。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子,怎麼也想象不出她會拒絕和丈夫做愛。豈止如此,妻子這麼可愛卻拒絕做愛,冬香的丈夫不就更加怒火衝天了嗎?總之,在這個女人的內心深處,潛藏著仙女般的溫柔和魔女般的可怕。現在菊治為了尋求那份溫柔,向冬香移去。冬香睡得正熟,突然把她弄醒,菊治覺得有些不忍。但此時他的身體反應又使他不得不弄醒她。菊治先側起身來,從旁邊愛撫正在熟睡的冬香的腰腹部,然後悄悄地親吻她的乳頭周圍。這樣一來,冬香微微蜷曲起身體,眼睛還是沒有睜開。為了讓這種奇妙的感覺傳遍冬香全身,菊治開始舔舐她的乳房四周,空閒的右手開始逗弄她的私處。不管冬香有沒有醒過來,隻要她睡著的時候受到性的挑逗,感到某種刺激就可以了。菊治的動作與其說粗暴,不如說溫柔,但溫柔中放肆的成分更重,這些都鮮明地記錄在女人的身體之上。和菊治料想的一樣,“什麼呀……”冬香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在“咦”的驚訝聲中恢複了意識,然後低語:“真難為情……”這時她完全清醒過來了。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身體深處的記憶令她十分惶恐害羞似的。到了這一步,菊治也沒什麼可猶豫的了。冬香頭腦雖然剛剛清醒,可身體已經燃燒起來。他重新從側麵進到冬香體內,接著采取昨天晚上新嘗試的女前男後的體位,最後回到傳統體位,從上麵緊緊抱住了冬香,兩個人同時達到了高潮。今天早上分手之後,有相當一段日子二人不能見麵。這種依依不舍的感情,令他們的情緒更加高昂了似的。他們從精神上到肉體上都達到了巔峰,兩個人回味了一會兒彼此的溫暖和快樂的餘韻,不久在時間這個怪物的催促下,又被拉回了現實社會。冬香起來後,菊治也跟著起身,先後衝了澡。穿衣服的時候,菊治問:“你今天坐幾點的新乾線回去?”“我打算坐中午過一點兒的。”在回去之前,冬香要到即將成為新家的新百合之丘去一趟,在那兒周圍轉轉,然後去東京車站坐車回家。“那這個月月底,我再去一次京都吧?”“你不用這麼辛苦,因為三月份我就搬過來了。”“你三月份真的過來呀。”菊治又叮囑了一次,然後想起昨天晚上退房的事。“你家裡那邊沒來電話嗎?”冬香沉著地看了一下手機答道:“沒有,什麼也……”菊治擔心的是冬香家裡往飯店打電話,發現她沒有住在那裡,既然連手機都沒打,大概不要緊吧。“那就放心了……”冬香就這樣徑直回到京都,看來也不會受到丈夫盤問,菊治鬆了口氣,抱住了把手機放回皮包的冬香。“我等著你,所以一定快點兒來呀。”“好,我一定來。”由於冬香已經塗了口紅,菊治伸出舌頭繞著她的舌頭舔了幾圈,又進行了一次分彆前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