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號緒論委托單位北京市公安局海澱分局刑偵支隊北部隊委托人喬東委托時間2006年10月24日簡要案情2006年10月24日18時許,樊佳佳(女,13歲,北京人;2006年10月20日報失蹤,並由花園路派出所立案受理,受理登記見附件一)在海澱區花園路小月河沿域東向400米下河道台階處被他人發現死亡。頁腳粘著若乾張黃色的隨意貼,第一張寫著:失蹤案受理時間為報案後二十四小時,即受理時間為21號。老何在等麵條端上來,順便解釋道:“屍體被發現時麵部朝下。運氣得很,沒打水,保存完好。那兒肯定是第二現場。從棄屍位置來看,凶手有可能是在夜晚拋屍,眼神不濟或是沒借著月色,所以誤拋在下水方向的台階上了——費了半天勁兒把人運到小月河,白忙。”二、檢驗:該屍體檢驗由北京市公安局海澱分局法醫鑒定所副主任法醫師何靖誠等承擔。於2006年10月24日,在雙榆樹屍檢所,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安全行業標準(法醫病理學類)》對其進行了屍表及解剖檢驗,其主要檢驗所見如下:死者上身著紅黃相間圓領套頭毛衣,內穿白色長袖內衣,下身赤裸,仰臥位於解剖台上。屍長158厘米,發育正常,營養中等;屍斑呈暗紅色,顯於屍體背部未受壓處,指壓退色;屍僵已緩解。頭麵部:顏麵部輕微皮內出血、腫脹;黑色頭發,發長40厘米;角膜中度混濁,瞳孔等大等圓,直徑約0.5厘米;雙眼球瞼結合膜見點、片狀出血點;口腔黏膜見針尖狀出血點,牙齒無鬆動,舌突出於齒裂間1厘米,口鼻腔見血性分泌物溢出;額部及雙側眉弓部見散在片狀皮內出血;鼻背部見一處1X1厘米表皮擦傷。隨意貼上標注的是:從被劫持到被害不到四天——綁架?但沒勒索贖金。“從屍僵的緩解程度以及角膜的情況來判斷的話,這孩子應該是死於大約三十小時前,也就是二十三號的白天。口、鼻腔的檢驗情況也證實了這一點。其他麵部的零散傷痕應當是屍體被拋落時撞擊造成的。”頸項部:頸前部甲狀軟骨角左上方0.5厘米處見一處1.5X0.5厘米皮內出血伴輕度表皮剝脫;右胸鎖關節上方0.5厘米處見一處0.5X0.5厘米類圓形表皮剝脫;右頸部平甲狀軟骨角胸鎖乳突肌處見一處1X0.4厘米皮內出血伴輕度表皮剝脫。另,頸前部於喉結部見一處寬2厘米、深0.5厘米索溝,色蒼白,水平向雙側頸後走行,呈環行閉合,索溝最寬處於左耳下為3厘米,索溝間見血性水泡、皮內出血及表皮剝脫。胸腹部:未見損傷。背臀部:未見損傷。四肢部:未見損傷。隨意貼上標注的是:被勒了很長時間才咽氣,過程痛苦。檢驗說明該屍體檢驗由北京市公安局海澱分局法醫鑒定所副主任法醫師何靖誠等承擔。於2006年10月24日,在雙榆樹屍檢所,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安全行業標準(法醫病理學類)》對其進行了屍表及解剖檢驗,其主要檢驗所見如下:屍表檢驗所見死者上身著紅黃相間圓領套頭毛衣,內穿白色長袖內衣,下身赤裸,仰臥位於解剖台上。屍長158厘米,發育正常,營養中等;屍斑呈暗紅色,顯於屍體背部未受壓處,指壓退色;屍僵已緩解。頭麵部顏麵部輕微皮內出血、腫脹;黑色頭發,發長40厘米;角膜中度混濁,瞳孔等大等圓,直徑約0.5厘米;雙眼球瞼結合膜見點、片狀出血點;口腔黏膜見針尖狀出血點,牙齒無鬆動,舌突出於齒裂間1厘米,口鼻腔見血性分泌物溢出;額部及雙側眉弓部見散在片狀皮內出血;鼻背部見一處1X1厘米表皮擦傷。從被劫持到被害不到四天——綁架?但沒勒索贖金。頸項部頸前部甲狀軟骨角左上方0.5厘米處見一處1.5X0.5厘米皮內出血伴輕度表皮剝脫;右胸鎖關節上方0.5厘米處見一處0.5X0.5厘米類圓形表皮剝脫;右頸部平甲狀軟骨角胸鎖乳突肌處見一處1X0.4厘米皮內出血伴輕度表皮剝脫。另,頸前部於喉結部見一處寬2厘米、深0.5厘米索溝,色蒼白,水平向雙側頸後走行,呈環行閉合,索溝最寬處於左耳下為3厘米,索溝間見血性水泡、皮內出血及表皮剝脫。胸腹部未見損傷背臀部未見損傷四肢部:未見損傷被勒了很長時間才咽氣,過程痛苦。外陰部陰唇腫脹,尿道外口有輕微出血,處女膜呈陳舊性破裂,陰道內有殘留精液。論證經對該屍體進行屍表及解剖檢驗,其主要損傷為額部及雙側眉弓部散在片狀皮內出血,鼻背部一處表皮擦傷,雙眼球瞼結合膜點、片狀出血點,頸前部多處皮內出血伴輕度表皮剝脫,頸項部寬2厘米索溝,頸前部肌肉群、軟組織點片狀出血,雙肺表麵及葉間裂見散在點、片狀出血點,心外膜見散在出血點;結合現場勘察及案情調查,其損傷特征符合扼頸、勒頸所致;其死因係被他人用索繩勒頸致機械性窒息死亡。結論樊佳佳係機械性窒息死亡“很明顯,她是被勒死的。凶手先用手,然後還用了繩子。勒痕的方向表明凶手可能是個右撇子,而且是從背後下的手。”隨意貼上標注得很簡單:性犯罪引發的謀殺?“現在的孩子啊,十三歲……她生前四十八小時內與凶手或是其他什麼人發生過自願的性行為,沒準兒連誘奸都夠不上。陰道內殘留的精液過於陳舊,無法做DNA鑒定。另外,外陰周圍、大腿內側、腹部以及臀部有許多乾了的尿跡,應當是小便失禁。不過具體因為什麼就不好說了:遭受暴力性侵害啦,臨死前膀胱括約肌失靈啦,或者性高潮,再或是純粹因為喝水喝多了之類的。”(二)解剖檢查所見:解剖檢查所見器官現象頭部頭皮下無出血,顱骨無骨折;各層腦膜完整,無出血;腦組織未見出血及挫傷。頸部右側胸鎖乳突肌中段見兩處肌肉內出血,大小分彆為1.5X0.5厘米、0.5X0.5厘米;雙側胸骨舌骨肌上段分彆見一處2X1厘米肌肉內出血;右側甲狀腺被膜下見一處1.5X1厘米軟組織出血;甲狀軟骨周圍見一處1.5X1厘米軟組織出血;右側舌骨大角周圍見軟組織出血;喉室內黏膜下見散在針尖狀出血點;氣管居中,通暢,無異物;頸動靜脈無破損;舌骨、甲狀軟骨未見骨折。胸部胸腔無積血,雙肺表麵及葉間裂見散在點、片狀出血點;心外膜見散在出血點;心包正常,房室腔各瓣膜未見異常。腹部各臟器位置正常;胃內容約400克,糜狀可見肉塊、乾果類成形物,未聞及特殊氣味;回腸下段見一處5厘米漿膜下淤血段。(三)毒物檢驗結果:見毒物檢驗報告(附件二)。隨意貼上標注的是:毒物檢驗未發現麻醉類藥劑。暴力劫持?不像。“樊佳佳體內的損傷符合被勒殺的特征。從她胃裡的殘餘物結合她失蹤的時間來看,凶手給她提供的夥食不錯。另外,屍體上沒有任何防衛性傷口。”最後一張隨意貼明顯是給我看的:蹊蹺,叫上彬。“就這些。這孩子是二十號下午七點左右下樓取報紙一去不返的。她父母是北航附中的老師,名字我忘了,她也在北航附中上初一,長得挺招人愛,學習成績很好,與同學的關係融洽,有愛心,樂於助人……大概就是品學兼優的意思。她家的經濟條件一般,但三口處得挺融洽,沒準兒還得過五好家庭獎狀之類的。學校反映的情況沒什麼新鮮的,不過特彆提到了她沒有早戀的跡象,要想找她那個背著奸淫幼女罪的性夥伴,有難度。”老何一股腦地從屍體到案情描述了一遍後,開始專心拌自己的那碗炸醬麵,“當然,找著那人離凶手也就不遠了。把醋遞我一下。”“家屬乾的。”我在琢磨是先吃麵還是先說案子。老何很配合我:“為什麼這麼說?”“不知道。”我決定在麵條變成麵坨之前先下嘴為強,於是打開報告最後一篇,指著隨意貼說,“你不是讓我叫上彬麼,現在韓少在座,還不問他?”彬吃東西一向斯文,即便是在“海碗居”這家老北京炸醬麵館,他也把麵前的東西當“北京實心粉切條配蔬菜雜燴拌醬焗豬屁股肉丁”來對待。他正一手拿著一根筷子,邊選擇菜碼邊拌麵,聽到我把矛頭指向自己,先斜了老何一眼,而後低頭繼續賣力地衝著碗較勁兒:“孔老先生說過:‘食不言,寢不語。’——你們不知道麼?”“勒死個十三歲的女孩還費了老大力氣,用手不行才換的繩索之類的家夥什兒,力道不夠啊。”老何嘗了口麵,又往碗裡兌醋,“我傾向於是女性或老人,理論上孩子也有可能——但一般的小玩兒鬨策劃不了這麼複雜的劫持殺人拋屍,可以先剔除掉。”“如果凶手不是和樊佳佳有感情的人,不必在身後下手——他無法麵對麵殺這孩子,而且被害人還沒反抗……”趁他倆說話的當,我狼吞虎咽地先卷了半碗麵下肚,“當然,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下身赤裸,如果罪犯是家屬的話,通常不會這樣對待被害人,這是個解釋不通,或者說自相矛盾的地方。”老何還在添醋,我真懷疑他的味覺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也許凶手把被害人的褲子當絞索用了,也許上麵沾了什麼會顯示凶手身份的東西,給被害人換條新褲子會暴露自己……都有可能。不過樊佳佳沒被扔進河裡,這比較奇怪,可以做幾種假設:凶手沒想把屍體扔進河裡,搬到河邊拋屍純屬吃多了撐的;凶手視力不好,黑燈瞎火沒看清楚;凶手聽力不好,沒聽出入水和掉水泥板上聲音不同;凶手眼明耳聰,就是腿腳不靈便,下不去台階乾著急;凶手拋屍的時候有人來了,所以匆忙丟下去就跑路了……”“嗯。凶手要麼五感退化,要麼四肢衰微。”“是老人。”“或女人。”“如果凶手是女的,同性謀殺裡,動機往往會包含憤怒。我自己檢查過,屍體沒發現被毆打、虐待或破壞的痕跡。男方勝出。”“那就是老人或殘疾人。”“老年男性家屬。”“同意。所以凶手知道樊佳佳在什麼時間可能下樓,還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就帶她離開。沒有捆綁,也沒有暴力劫持,沒有防衛性傷口……她對被劫持沒有顯現任何過激反應。彆加了,你不嫌酸啊?”“沒有暴力性侵害留下的痕跡,她是自願與什麼人或凶手性交的……這是個她很信任的人,這種信賴關係——或許還包括性關係——絕不是剛剛才建立起來的,甚至可以讓她無視來自父母的約束。”“凶手的家庭地位高於被害人父母……”“她爺爺。”“或姥爺。”交叉討論的過程中,我的進食效率明顯占了上風,老何還在“呼嚕呼嚕”,我已經抹嘴喝茶了,“彬,你看呢?”彬夾起一筷子“白灼牛胃切花配芝麻醬拌香菜”,細嚼慢咽之餘,輕歎道:“怎麼能把屍體拋在小月河呢?”我還以為——我真的以為,他說的隻是案件中的一個疑點。“你們倆一個刑警,一個法醫,又不是第一天辦這案子,該討論的都討論過了,該排查的也都排查了。”彬放下餐具,很仔細地擦擦嘴角,然後開始用手指搓揉鼻梁,“還在我麵前搭台子唱個沒完沒了,什麼意思?”“因為你該言而有信。”我舉著盛滿茶水的二鍋頭口杯,突然發覺透過這杯琥珀色的液體去看的話,這個世界不再那麼紮眼了,“你答應過這案子會幫我忙,我可一直沒忘。來吧,誰第一個找出凶手,我雙手奉上珍藏多年的那瓶限量版三十年格蘭菲迪。”“拿酒當獎品對我沒吸引力,而且怎麼聽著跟我欠你似的?”我隔著那杯茶水衝他笑了笑,大概有點兒假。“兩名主要嫌疑人都排查過了,問題就出在這兒。”我放下杯子,心中抱怨為什麼彬的目光能直穿過來,“樊佳佳的爺爺樊成國,七十九歲,北京化工二廠退休職工;喪偶獨居在北航小區六號樓102室——南邊就是小月河,隻隔一條街;右撇子;雖然患糖尿病和輕度肝硬化多年,好像還有點兒帕金森,不過健康狀況不錯。姥爺張明坤,七十六歲,退休講師,據說在南方做了半輩子的支邊教育;喪偶獨居在塔園東街小區一號樓611室——西邊就是小月河,同樣隻隔一條街;右撇子;身上零件毛病也不少,而且心臟一直不好,但生活能完全自理。這兩個人在案發時間段裡都沒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都和被害人關係親密——當然,沒親密到讓人覺得不正常的程度;兩人居住的小區沒有監控錄像可查;走訪沒得到目擊證言;搜查沒發現遺留痕跡……自然,兩人也都沒承認搞過或殺了自己的孫女或外孫女。”彬終於有了些興趣:“被害人曾和誰居住過?”“想到了,也查過了。樊佳佳的父母是雙職工,所以這孩子寒暑假期間不是跟爺爺住就是跟姥爺住……據她父母說,她並沒有明顯表現出喜歡去誰家或抵觸去誰家。”“那誰對她更關心?”“平分秋色。”“他們倆,誰有過性犯罪或類似不良行為的記錄?”我把茶水一飲而儘:“乾淨得像這杯子一樣,什麼記錄都沒有。”“周圍人的評價呢?”“好壞參半,其實是正麵的居多。”“婚姻狀況?”“都談不上美滿,但全是從一而終,沒有外遇之類的記錄。”“童年經曆?”“解放前的事就彆指望我能查到了。”“那說個近的,性功能呢?”“這個……怎麼查?”老何剛吃完東西,插了一句:“理論上講,男性到死前都可能具備正常的性能力,糖尿病或心臟病什麼的不會造成影響。”“那就隻能讓兩位老先生脫了褲子一起看亞熱係列的A片,然後觀察他們誰的那話兒有反應,或是看他們誰對少女主演的A片反應強烈……拜托,給個現實點兒的摸排方向好不好?”彬左手拿著煙,沒點著,右手把玩著一個銀色的老舊打火機——正麵刻著一堆蜥蜴還是鱷魚之類的圖案,背麵亂七八糟一堆我看不懂的蝌蚪文,就“NAGA”這四個英文字母還算醒目。他這樣消磨了一會兒時間,冷不丁地問我:“你親自對他倆問過話?”“哦……對啊。”彬笑得有些詭異:“那你覺得他倆誰是凶手?”圈定的嫌疑範圍是有據可依的,樊成國和張明坤,都像凶手。“我覺得像沒用,必須找到證據。”他卻不依不饒:“你辦案這麼多年,總會有些直覺的吧?”“直覺告訴我,你最像凶手。”我奪過他手上的煙,叼在嘴裡,一邊心不在焉地摸打火機,一邊咕噥道,“要能找到證據我第一個抓你!如果你幫我指出殺樊佳佳的人,我可以考慮法外施恩,否則就法外加刑——不光是線索,我要證據!省得某些有道德潔癖的程咬金到時候又蹦出來瞎摻和……”彬眯著眼,似乎在無聲地重複著“道德潔癖”這一四字評語。他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幫一直摸上摸下的我點著煙:“樊佳佳身上那麼大片的尿漬,沒準兒不是她自己的吧……兩個老人,誰患有前列腺疾病?”我愣了一下,隨後就把剛抽進嗓子裡的煙直接給咽了下去。“要這麼說,他倆的病曆我還都仔細看過。”老何向後靠了靠,“馨誠,我不喝酒,能折現麼?”